“客户性别:男。”
“客户年龄:15岁。”
“客户要求:杀戮对象为一独居30余岁妇人,刚刚离婚,心情忧郁,希望她赶快死,现场最好能像自杀一样。”
修简单地浏览完整个客户信息后,看向半垂着脑袋,似乎并不怎么开心的她,清了清嗓子后开了口,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这要求倒是挺言简意赅的。”
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
“我没想到客户的年龄这么小,只比我大两岁。15岁的人,他为什么要杀一个30多岁的妇人?”
修又扫了一眼电脑屏幕,随口说:
“可能是和她有什么仇吧。”
可是她似乎非要弄明白事情的缘由一样,追问道:
“什么仇?15岁的少年,和一个独居的离婚妇人?情杀?仇杀?为财?不。不会是为财,如果单纯是为财的话,学院不会接下这单生意的。”
修挑了挑眉毛。问:
“为什么?”
她仰脸看着修,说:
“你忘了?还是你说的。6号曾跟你提过这些事。学院在筛选对外客户的订单时,如果不是很有趣或是很有难度的要求,是不会通过初步审核的。杀死一个独居的普通离婚妇人,难度其实并不大,这样一来,很可能是因为杀人的动机或是对象很有趣……”
修恍然,并记起来了。的确,6号曾和自己提过这件事,他也把这件事告诉过她。
其实修很早就有了一个疑惑,学院的网站是经过特殊设计的。系统很难被侵入,而网站的地址也几乎不会外流,那么,那些客户究竟是怎样得知神学院的存在,并向神学院求助的呢?
后来。6号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据6号所说,学院其实是在主动出击,寻觅某些可能具有杀人和杀人动机的人,在找到之后,就装作无意。把神学院的网站地址通过小广告或是别的某些途径传递给那些人,那些人注意到这个广告后,只要有足够的杀人理由或是黑暗,他们是甘心登陆神学院,并输入自己想要杀害的人的名字的。
不过在这些登陆的人中,他们的性格也都是不一样的,在事先的调研中,学院已经筛除了一批有贼心没贼胆,即使给他们杀人计划他们也没有胆量去执行的“无能之辈”,在向网站里输入想要杀害的人的名字后,第二轮筛选也便随即开始。
登陆网站的人,在神学院网址的页面上输入想杀害的人的名字之后,系统便会自动关闭,并跳出让客户等待一个月,看学院是否能够审核通过犯案请求的通知。
这时候,会有相当一部分的委托人认为这是一场玩笑,进而放弃杀人的念头,但仍有一部分人,他们相信这是真的,并耐心地等待着一个月后的通知。
学院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有强烈的杀人的,甚至不惜为此而等待,证明这个人有一定的耐心,杀人也并非是他一时起意而为之,是真心地想要去杀人。
假如他们在等待的过程中,杀人的念头打消了,学院便不会再浪费时间和他们再联系,因为在这等候的一个月期间,会有专人监视着委托人、即客户的一举一动,同时也会有人去调查客户想要杀掉的人的生活、背景、性格、兴趣爱好、人际交往等等,为杀人计划的拟定做好充分的资料储备。
等到一个月后,经过学院甄别之后,被认定是值得信任和真正具有杀人的人,便会成为他们正式的客户,并由学院这一方决定,是由客户自己执行杀人计划,还是由学院代为执行。
这是他们这个神学院13号房间,这两年多来,接到的第一桩“生意”,可修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他多半是受到了坐在电脑屏幕面前,双手合十放在唇边,一脸郁郁寡欢的她的影响。
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修试图安慰她:
“没事,你只需要拟定计划就好了。我负责执行。”
修说得淡定,可是他心里也没底,毕竟他和她一样,都是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新手,对很多流程都还不了解,况且实验的成败关乎他们的生死,难免会紧张。
她把合十的双手放下,放在膝头,说:
“我想了想,学院大概还有许多资料没发送过来,而要求就是这么简单,我们只需要让一个离异的中年妇女的死亡看起来像是自杀就可以了……”
她把双手在膝盖上交握起来,自言自语道:
“假如我是凶手,我是一个15岁的少年,我想要杀害一个中年妇女……不,没有理由,先不谈理由,假设……假设她是我的邻居,我讨厌她,不想让她活下去。又想让她看起来像是自杀,应该怎样做呢?嗯……性格忧郁,独居。刚刚离异……”
修见她像是陷入了思考,就准备悄悄地离开去吸一支烟。没想到他刚动了动身子,电脑就响起了一声机械的提示音。
很快,第二个通知发过来了。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第二个通知里有详尽的客户想要杀害的人的资料,她的人际关系如何,和前夫及女儿的关系如何,性格如何。包括她的房子处于哪个地段,房屋的平面图,甚至房内哪个家具摆在哪个位置,都是事无巨细。
在这些文件的最后。附着许多照片,大多数是女人房间的家具和陈设的照片,其中包括那个中年女人的照片。
学院提供这些,大概是为了更方便案件的设计吧。
她没有细看上面的文字部分,而是把鼠标迅速拉到了文件下方。看起那些照片来,在看到女人的照片时,她尤为留意,甚至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照片中的女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唇角含笑,可是眉眼之中,总透露出一股叫人不舒服的感觉,整张脸笑得很僵硬,像是有一张人皮面具贴在了她的脸上。
简单地浏览完这些照片后,她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修怕自己离开的脚步声会搅扰到她,干脆在一边的床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不过他心里还是在惦念着一会儿要出去抽根烟的事情。
几分钟之后,沉默着的她突然开了口:
“这个女人的前夫很忙碌,大概常在世界各地奔波,但很不关心她,她和她那个女儿的关系怕也是不好。她有情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因此而和前夫分手的。”
修有些怀疑,问:
“资料上写的?”
她摇摇头说:
“照片告诉我的。”
修不大能理解她的意思,她注意到修疑惑的表情后,微笑了一下,滑动着鼠标,把光标移到一张她的旧照片上,解释道:
“这是她离婚前的照片,你能看出来什么?”
照片中的女人,全身珠光宝气,脸也长得不错,看起来是20多岁时照下的照片,可她的眼神看起来很空洞。
照片大概是用电脑摄像头拍摄的。拍摄的背景像是在一个别墅卧室里,女人对着镜头,微笑相当勉强,修注意到,在她背后的床上,放着一个拆过封的盒子。
修把这些盒子都放大了一些,发现那上面印着的隐约可辨认出是一些外国文字,但修读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便把视线投向了她,想要问她到底是如何得出那些结论的。
她见修还是不大懂,便循循善诱道:
“你想想看,她照这张照片是为了什么?”
修细想了一下,眼前浮现出照片中的场景:
卧室,床,拆开了的包装盒……
在家里,她为什么要穿得如此正式?看她的装扮也不是像要出席什么宴会……
修脑中灵光一现,问:
“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人寄给她的?她把这些东西穿戴起来,是想照张照片给寄东西来的人看?”
她点了点头,对修的推论表示肯定,并解释道:
“这张照片,她身上穿着的戴着的,无一例外都是名牌。百达翡丽的顶级手表,还有蒂凡尼的钻戒、耳环,包括古奇的手包和香奈儿的小洋装。而床上的包装盒上显示,这是古奇的包装盒,看样子就是她手中那个包的盒子。包装盒上印着外文,很有可能这个并非是在本地买的,而是从国外买来的,并且应该是刚刚寄到,她甚至没来得及把拆开的盒子丢掉。”
无视了修略有些惊讶的表情,她继续道:
“我猜想,她大概是想把这张照片用电子邮件发给谁,注意到拍摄的角度了吗?她是用电脑拍下来这张照片的,如果她只是单纯想要把自己的样子照下来,用相机,用手机,都可以做得到,可是她偏偏用了电脑,这就意味着,她很可能是打算把自己的照片发送给某人,很有可能是给她寄东西的人。而给她寄东西的人,多半是她的丈夫。”
修忍不住反问:
“为什么不会是她的父亲或是……情人?”
她断然否决:“不会。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全身的装扮,首饰、衣服、钻戒,包括手表,都是同一个风格的,非黑即白,简明大方,包括她手上拿着的古奇新包,都和她全身的装扮匹配,这就是说,给她买了这些东西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只有同一个人,品味才会如此相似。”
第六十三节 身体烙印?
修望着她充满自信的脸,迟疑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可她仍继续着自己的推测:
“这些装饰物有新有旧,看起来……嗯……手包是最新的,衣服的领口有一块淡淡的红酒渍,看得出来认真地清洗过,可还是留下了痕迹。此外,衣扣处有轻微的磨损,证明这件衣服她穿了不止一次了。首饰也不像是新的,耳环的珍珠装饰上有一块明显的摩擦痕,以及她的手表,虽然经过了精心的保养,看起来像是新的一样,可是手表的表带上的孔,近期肯定是做过调整。”
“如果她戴的话,需要把手表扣到第五个表带孔的位置,但第三个的表带孔却有清晰的使用过的痕迹。我想,她大概最近曾把这块手表借给过什么人,而且那人的手腕一定很粗大,所以才会需要调整表带上的孔数。”
“……这就证明,这些装饰物是分别买于不同的时期,而且是同一个人买的,这个人是父亲的可能性很低,因为这些礼物中有小洋装,如果不是熟悉她身体的人,是不会买到合身的尺码的。”
修听得有些晕,提出了问题:
“等等,小洋装应该是她自己买的吧?也不能断定……”
她点点头,说:
“的确如此,可是人的品味往往很固定,无法轻易改变,你看,从白色的小洋装里,露出来的是玫红色的胸罩,再看她身后的衣架,上面挂的是红色的礼服。而且床的一角,露出来的那个东西你看到了吗?那是红色的高跟鞋。一个喜欢红色的人,大概是内心热烈的人,既然是个内心热烈的人,又怎么会给自己买一身这样的低调的白色洋装?即使是想改变口味,但她这些搭配极为合适的首饰又是从哪里挑来的?答案只有一个,是某个人要求她这样搭配、这样穿着的。”
修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他不大能接受她一本正经地把“胸罩”这种私密的东西摊到台面上来讲。可她却侃侃而谈道:
“明显,这个女人是想要迎合给她买礼物的人。而一个人,尤其是结了婚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需要费力迎合的,除了自己的上司,就是自己的配偶了。对于情人。他们不必如此紧张。所以我推断,给她买礼物的是她的丈夫,他很忙碌,在世界各地奔波,能给她买到最新款的首饰礼品,但他并不爱她,理由是。没有一个真爱自己妻子的人,会不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自己,而要让她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样的男人,爱的永远是自己,而不会是妻子。”
她说到这里,把鼠标往下滑了滑,调整到了她所住的家的家具陈设的图片,说:
“她和女儿的关系不好,也是我猜的。你说,一个和自己的女儿关系不错的女人。会在自己搬进来的家里,连一张女儿的照片都不放吗?”
说着,她把鼠标又调回了刚才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的照片,往前一推,双手交叉在胸前,说:
“至于她有情人,这点儿并不奇怪。一个努力迎合自己挑剔的丈夫的人,有两种可能。一是很爱他的丈夫,二就是心里有鬼。我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中透出来一种闪烁的感觉,似乎是有些疲惫和心虚。后来,我注意到了表带的问题。就推想,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把丈夫买给自己的贵重的表借给别人戴?这样贵的手表,肯定是借给了她信任的人,而且那个人的手腕比她的手腕要粗,很可能是个男人。她假如真的爱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又和另一个男人走得很近呢?”
修张了张嘴,没能发声,因为他注意到,她在讲话的时候,眼睛里居然闪烁出一种奇异的、淡淡的光芒,好像一向沉默的她在一思考起来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兴奋,修从来没听过她讲这么多话,一时间还没能回过神来。
她并未察觉到修的沉默,眉飞色舞地讲道:
“还有,你有没有注意到,在她拍摄的背景中,卧室衣架的一角,挂着一条花领带。”
修不解地问:
“这又怎么了?”
她笑笑,用鼠标指着那条花领带,说:
“你觉得,一个把妻子打扮得像是一个禁欲主义人士的人,会用这种花领带吗?”
修愣住了,无言以对。
说着,她把鼠标再往上翻,翻到文字信息的部分,快速阅读了几行后,扭过身来,冲修比了个大拇指:
“看,我猜中了,相差不多。”
看到她从之前完全的沉默中变得异常活跃,修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就看不得她皱眉头的样子,多说些话,总比她过分地沉默要好吧?
阅读着文字材料,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田入雪……倒是很好听的名字呢。”
修耸耸肩,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怀疑地问道:
“你有没有……像你刚才那样,研究过我?”
她伸了个懒腰,听到修的问话后,说:
“我研究过一次,不过觉得没什么意思。”
修本来还觉得身边有一个时刻可以把自己一举一动的含义看穿的、x光机一样的人有些恐怖,可是听她这么一说,他又不服气了:
“我怎么没意思了?”
她摇了摇手,说:
“不是说你没意思,是我太了解你了。”
修把将要到嘴边的那句“可是我都不怎么了解你”的话吞了下去,换了个问题:
“你这么关注田入雪这个人的问题做什么?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人了。”
她翻阅资料的手停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她继续读着电脑上的材料,说:
“这也是我的准备,了解了她这个人,我才能知道从哪个地方动手更加安全。一个内心热烈却又顺从的女人,她和丈夫离婚,和女儿的关系不好……要据此拟定一个杀人计划……嗯……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情。”
修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部分端倪:
“怎么说?你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她转过脸,对修微微一笑:
“嗯,有个大致的想法了。如果要实现这个计划的话,甚至不用你亲自出手,也无需实验。”
修怀疑地道:
“不用我实验?这能行吗?学院的规定不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