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安和我父亲的死有关系……”
这话一出口,徐起阳吓了一跳,立即追问:
“怎么回事?”
夏绵低头思忖了一下,发现,如果自己要把事情说清楚的话,那么就会牵涉出来一大串无比庞大的问题:
比如说。卓格格是否是杀害聂娜娜的凶手,也是他和安的争论焦点之一,如果把安罗列的那些证据拿出来,那卓格格的罪行,基本上就会被坐实了。
此外,因为父亲寄来的那封信中,涉及了洪城第九公寓爆炸案这件陈年旧案,还提到了神学院这个组织,必定会引出江瓷和龙炽当年在那个“小神学院”。即弓凌晨的“地狱”事件,这样,会把还在精神病院里的弓凌晨。甚至包括江瓷和龙炽。都引入到警方的调查视线中。
还有神学院的网站,还有给自己发来指示的神秘邮箱……
最重要的是,修也有可能是神学院里的人!
这么一连串事件,夏绵光是想想,额头上就沁出了冷汗。
关系太过重大了,说。还是不说?
而另一边,木梨子也沉默了,因为她知道的要比夏绵多得多,因而,她也发觉。这件事,实在不能如此轻易地就说出口。
比如说。修的事情,男孩雷彤的事情,北望村的事情,还有那个行踪诡秘的方宁叔,桩桩件件,像是彼此独立,但又像是彼此关联,密不可分。
她感觉,这些秘密,一个连缀着另一个,就像是排列整齐的渔网网格,最后,搞不好会把他们所有人都牵涉进去,把他们所有人,都像是捕鱼一样,收于网中!
木梨子再度和夏绵交换了眼色,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犹豫。
几秒钟后,夏绵垂下头,轻扶了一下眼镜,说:
“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我父亲临去世前一周收到的,里面是一本《小王子》的手抄本,我父亲临终前一直在看那本书,直到他去世。那上面的笔迹,和安的笔迹很像,所以……”
夏绵略过了自己发现书里设计的密码的事情,也跳过了自己曾和聂娜娜打电话确认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的过程,直接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徐起阳等了半天,见夏绵不接着说下去了,表情凝重地问:
“就这些?”
夏绵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就这些。”
徐起阳抱起了胳膊,思忖起来:
“这么一想,似乎证据不足吧?冒昧问一下,你父亲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去世的?”
夏绵回答道:
“大概是在我14岁的时候吧,我父亲是警察,被车撞死的。”
小王警官嘴快,无比直接地说:
“你14岁的时候?那时候简遇安也差不多14岁吧?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半大孩子,怎么会和你父亲的死有关?再者说,这世界上字迹相似的人太多了,你怎么能百分百确定那字就是她写的呢?”
夏绵苦笑一声,经过这些天的冷静和沉淀,他何尝不觉得自己莽撞?
可是,一碰上父亲的事情,夏绵就无法保持应有的镇定,这点,连他自己都无可奈何。
他点了点头,附和着徐起阳的话,嘴角带上了一抹真心的苦笑:
“可不是吗?我都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
听到夏绵这么说,徐起阳放下了心来,而江瓷却皱起了眉头,她抬起眼,正好和龙炽的视线产生了碰撞。
自从那次安喝了江瓷送去的汤头痛病发作,二人又前往了他们曾经的地狱后,他们就一直以学业繁忙的借口没去医院看望安,这倒也不是他们约好的,龙炽是因为先于江瓷注意到了那张纸上有安的笔迹,一直在踌躇该不该告诉江瓷,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安,索性就不去看她了。
而江瓷虽然也在考虑地狱的事情,但她更加在意那导致安头疼的药材,毕竟事关自己的清白。可她在自家的厨房翻腾了很久,找到了三四味药,其中有一味,的确是导致安头痛的中药材的一味。但是另一味,江瓷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她甚至不记得是厨房里根本没有这味药,还是自己已经把这味药用完了。
纠结了许久的她,最后觉得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才让安身体不舒服的,这样一来,她就根本没脸去看安了,只想等着安出了院。自己再好好补偿一下她。
江瓷没料到,她刚刚出院,居然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说实在的,关于那张在地狱里发现的纸,江瓷起初压根没往安的身上想,可是,在安和夏绵争吵过后,江瓷追出来,从修手里拿过了那本手抄本的《小王子》。才进而注意到,那张纸上的娟秀字迹,的确像是出自于安的手下!
江瓷在和所有人冷战的半个月里。想了很多。
安和自己与龙炽的过去可能有关。和夏绵的过去可能有关,那……和其他人的呢?和木梨子,和,和修……
江瓷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是一场江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巨大阴谋。江瓷甚至不敢去正眼去看这样庞大而复杂的秘密,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就会被一股不可抗的漩涡吸引力吸入深渊,万劫不复。
所以,在这个时候。她也保持了沉默,没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口来。
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警察先走了进来,对徐起阳说:
“另外一个证人来了。”
大家纷纷看向门的位置,修的身影,这时已出现了在门前。
但是,等看清修的脸色后捂住嘴一声尖叫,江瓷直接站了起来,死盯着修的脸,木梨子和夏绵也震惊了,就连徐起阳都皱起了眉头:
“你是没休息好吗?”
小警察已经退出去了,并把门关上,修双手插兜,拉过凳子,沉默地坐下,但他苍白得如同鬼魅一样的脸色,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刚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灵魂一般。
龙炽坐得离龙炽最近,他心急地站起来,摸了一把修的额头,问:
“修你没事吧?”
木梨子则把身体前探,看着修,问:
“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了?”
修抬起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龙炽感觉修平时眼睛中那凝聚着的闪耀着的尖锐光芒,此刻已经涣散了,消失了,他更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精魂的躯体,只剩下身体能够运作,但是精神已死。
他对于龙炽和木梨子的问话没有丝毫反应,而是问徐起阳:
“叫我做什么?有什么要问的?”
徐起阳环视了一圈对面的六个人,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胶袋,里面放着一张被揉皱了又被展平的纸角,纸角上,是用笔写下的一行小字:
“第361页。”
这笔迹显然是安的,大家都认识。
徐起阳让他们把这个奇怪的小证物挨个传阅了一遍后,一边观察着对面的人的表情,一边发问:
“这个是从她那只保存得完好的手掌里取出来的。你们知道这个‘第361页’意味着什么吗?”
终于要进入正题了吗?
江瓷率先提出了想法:
“不是某本书的页码吗?”
徐起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最为可能的判断:
“我们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以为可能她的遗书或是某个重要的东西夹在某本书的361页,就去翻找了她放在那所房子中的所有藏书,甚至翻找了东城殡仪馆里全部属于她的书籍。可是,遗憾的是,她的书里,最厚的一本,就是《辞海》,里面的第361页什么也没有。而她其他的书,没有一本是超过350页的。”
说到这里,徐起阳又观察了一下对面人的各异神色,继续说:
“不过,因为调查了她所有的书,我们在她的书柜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文件夹。”
说着,他把一个文件夹翻开,把文件夹立起来,让他们看清楚文件夹的透明薄膜里夹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又一张a4打印纸,上面的字号相同,语气也相同,一张又一张,整齐地排列着,其中一张的内容是:
“你又在等待什么呢?”
还有一张的内容是:
“无需躲藏,因为你必得知晓你的过去。”
“一朝失去的记忆,也许也会一朝复苏。你的记忆,停留在北边还是南边?”
第十七节 检测结果
这个文件夹里,充斥着这样古怪的话语,有点儿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言,又像是什么人在始终窥察着安的生活。
徐起阳一边翻着页,一边说:
“我问过简白,他说,从好几年前起,简遇安就经常会收到这样的传真,每次都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老简刚开始还和她一起分析这些纸条是什么意思,后来也没听她提起过,就以为她没再收到了。可是,根据这些纸的内容和数量来看,简遇安只是把这些隐瞒了下来,没再告诉老简。”
这种感觉,对于收这种纸条的人来说,一定是极为恐慌而痛苦的吧?
可是安从来没和他们提过这种事情,从这些纸张的新旧程度上判断,最旧的一张,距今起码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了,上面的折痕相当明显,而且折痕的凹槽处已经发黄了。
徐起阳每翻一页,都要停一停,既能让他们把所有的字句看清楚,又能观察他们所有人的反应。
看下来一圈后,他发现,只有最后来的修的注意力似乎并不放在这文件夹上,而是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点古怪之处。
等翻到最后一页后,徐起阳把文件夹合起来,问他们:
“你们有听过她提起过这件事吗?”
木梨子摇了摇头,看向其他人。
夏绵、江瓷、龙炽和先后表示自己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事情,但是。等轮到修的时候,他一点儿要表态的意思都没有,双眼仍直勾勾地盯着文件夹的方向,面无表情,看着有点儿渗人。
龙炽鼓起勇气推了推修的胳膊,小声叫他:
“修?修,队长有跟你提过这个事情吗?”
修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身体动了一下。简单地答:
“没有。”
徐起阳对于修的回答却并不满意:
“刚才只有你看到这个文件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应该是知道什么事情吧?”
修抬起眼睛,懒懒地半眯起瞳眸打量了一下徐起阳,然后像是根本不愿意回答他一样,垂下了头,一副要消极抵抗到底的样子。
小王警官刚想呵斥他几句,就被徐起阳拦住了。他把刚才的写着“第361页”的纸角放在了文件夹的上面,说:
“你们挨个说说看,对于这两样东西,有没有什么想法?”
木梨子第一个开口:
“那个纸角。我的想法和江瓷一样,有可能是指某本书的页码。有没有这种可能,她要留下的东西。就是在《辞海》第361页上面的某个词语解释里?至于这个文件夹。安的确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去问一下简白叔叔,或者……”
木梨子斜过眼睛,瞟了修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并表示自己的意见已经发表完毕。
接下来是夏绵,他说:
“纸角的问题,我想不出更多的可能性,不过我有一个不大确定的推想:这个‘第361页’是某种东西的谐音吗?还是写错了字?比如说,把‘夜晚’的‘夜’。写成了‘页码’的‘页’?”
这种可能性虽然有点低,但也不失为另一种新的思路。徐起阳让小王把这个想法记了下来后,便把视线投向了江瓷。
江瓷想了想,说:
“关于那个纸角我已经发表过意见了,但是书的调查范围,不能仅限于安的家里,说不定……是指梨子家里的某本书呢?毕竟我们也替梨子一起整理过梨子家里的书房。还有,我有一点疑问啊,为什么她的家里没有多于350页的书?不觉得很奇怪吗?队长很喜欢看书的,她家里难道就连一部大部头的书都没有吗?”
徐起阳刚想回答,就听修开了口:
“她不喜欢太厚的书,因为她觉得书那么厚,万一掉下来砸到头会很危险,读起来也不方便。她在书架上放大部头的书的时候,只会选择不超过350页的上下册书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那本《辞海》应该是放在书架最下层的,而书架越往上,放的书就越薄。”
修这话一出口,便解答了江瓷的疑惑,但是坐在会议桌两边的人的心中所想,也因为修的回答而各有不同起来。
徐起阳和小王警官是知道现场的状况的,因此倒不是很在意,但是木梨子这边的心思就活跃了起来,她试探地问修:
“你去过安的家里吗?你怎么知道她书架的格局的?”
前天,木梨子他们一直在分析木梨子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自然也注意到了安的书架的排列规律,可是修那时候已经不在场了,而木梨子明明记得,修似乎提过,他从未去过安的家里。
果然,修摇了头:
“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她的习惯,这就够了。”
徐起阳并不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龙炽,意思很明显,是想问问龙炽对这两样东西的看法。
龙炽有点慌张,这这那那了好长时间,愣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出来,徐起阳见他一时说不出来什么,就略过了他,问:
“你有什么想法吗?”很严肃地抿着嘴唇,说:
“我觉得这纸角上面写的页码,也是指书一类的东西。你们把她的家都搜遍了吗?真的没有遗漏了什么吗?至于这些传真来的东西,可以调查到是谁发过来的吗?如果能调查到的话,就是事半功倍了。”
徐起阳点了点头,把视线转向了修。
修抬眼看了一下徐起阳。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
修的态度算是很恶劣的了,小王警官的面色有些变化,而徐起阳笑了一下,并不在意,再次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夹,提起了另一件事:
“木梨子,你曾经说过,简遇安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去过‘而已’酒吧?”
木梨子先不正面回答徐起阳的问题,而是执着地纠正了他话中的错误:
“出事的那个不是简遇安。”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木梨子才能流露出她不那么理性的一面。
徐起阳好脾气地微笑一下,换了自己的说法:
“在那个人死在简遇安家里之前的晚上,简遇安是不是去了‘而已’酒吧?”
木梨子的回答很干脆利落:
“是。”
“去那儿做什么你知道吗?”
“她是那里的驻唱歌手,那天晚上她是要辞职去的。她说要到外地去散散心。这是那里的调酒师abby告诉我的。”
其实,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木梨子的心里也是发虚的,因为。“要到外地去散散心”的安,在隔了几个小时之后,就给她的朋友发了一条宣告自杀的短信。然后。一具尸体就出现在了她所租住的房子里。这一连串的事件集中发生,实在是……
实在是太像自杀了……
听到这儿,徐起阳侧过脸去问小王警官:
“找到老郭了吗?”
小王警官摇摇头。
听到了二人对话的只言片语后,木梨子警觉地问:
“这事和郭品骥有什么关系?”
徐起阳见木梨子误会了,马上替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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