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先报警比较重要,她就挂了对讲。
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直起腰来,就听到走廊里传来林护士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门应声被推开,首先映入惊慌失措的林护士眼中的,就是聂娜娜胸口插着的刀子,和站在她病床前,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安。
林护士不是没见过病人去世,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非正常死亡,她捂着嘴喘息了好几声,终究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刺耳的尖叫声在走廊里回荡,几个已经熄了灯的病房里的灯重新又亮了起来,听到响动的护士台的值班护士们纷纷跑了过来,几个病房的门开了,病人们探头探脑地朝外看,一个大眼睛的、手上吊着绷带的女孩子还好奇地问:
“进贼了?”
林护士这才从惊骇中抽身出来,返身朝护士台跑了过去,几个护士拦住了她,连声问怎么了,林护士气喘吁吁地,好容易才从不断打抖的牙关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死人!1041房里死人了!”
这几个值班护士都是女的,听到死人了的消息,又看到林护士那面无人色的样子,心下立刻相信了。
这样一来,根本没人敢靠近1041房了。
还是其中一个脑筋比较清楚、资格比较老的护士发话了:
“愣着干嘛?赶快报警啊!还有,叫监控室快点调监控!还有,联系主任!剩下的人也别闲着,安抚一下住院病人的情绪。快点!还有小林,1041房是你负责的吧,你去那儿守着,发现尸体的不是你吧?……哦,不是,你就去那儿守着,别叫那个女孩破坏现场!可怜见的,估计她也被吓坏了!”
见护士们都僵住不动,那护士急了,一拍巴掌说:
“傻了啊!赶快!快动起来!”
有了个主心骨,几个护士立即被调得团团转,把听到响声的病人温柔地劝回病房,其余的联系警察的联系警察,联系监控室的联系监控室,还有负责通知住院楼的主任的。
林护士虽然胆怯,但想起安还在那儿,也好歹有了些胆气,朝1041号房走去。
最先有回应的,是联系监控室的护士。
她不知所措地走到了那个调控全场的护士面前,茫然地说:
“监控坏掉了!”
说着,看到那护士不可置信的表情,小护士马上添了一句:
“监控坏掉了,最近存储的监控记录全部被洗掉了,监控室他们现在正在抢修呢……”
第二十九节 最重要的线索
监控全坏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安的脑子嗡的一下就乱了,但为了不引起接到消息已经前来调查的警察的怀疑,她装得若无其事,可心头的波澜,却是一阵一阵地翻涌。
怎么会那么巧?
没有监控,就意味着没有人知道什么人什么时间从聂娜娜的病房中出入,医院里本来就是人杂的地方,往来探病的人员很密集,就连林护士也说不清,那个来帮聂娜娜收拾行李的人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也说不清。
其实这也不能怪林护士,之前林护士对聂娜娜的印象就不怎么好,再加上聂娜娜也不是什么重伤,她就并不大关注1041房里的状况。而看到有人进去1041房,也只以为是聂娜娜的朋友来探望她,而且距离隔得太远,她甚至连那个人是男是女也没看清。
尽管这个林护士目击的、所谓“聂娜娜的朋友”,根据时间段推算,是最有可能杀害聂娜娜的人,但这层病房楼位于医院的底层,来往的人太多了,林护士对那个到访者又仅仅是匆匆一瞥,被警察几番盘问下, 她的记忆都快产生混乱了,到最后,甚至无助地啜泣起来,弄得前来调查的警察也无所适从。
安简单地向他们讲述了一下发现尸体的全过程,被追问了许多问题,诸如是不是和聂娜娜很熟,为什么这么晚了要来她的病房,知不知道聂娜娜有没有什么仇人之类的问题。
安怕言多必失,所以对于警察的问题的回答都无比简略,幸好,来调查的警察还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对她简单的回答也并不存疑,毕竟林护士打包票说,自己是看着安进到1041房里的,安的为人她也清楚,聂娜娜绝不可能是她杀的。
林护士是个普通人,思维也不是特别细密。自然没向警察说起安进入病房后是隔了一段时间后才按下护士铃召唤自己的。
安还担心林护士把这个细节说出来,暗地里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准备说自己是被吓坏了,好在林护士没说出来,也省得她再多做些解释,免得说得多了错得也多。
但顺利过关。这并不意味着安的心能够安定下来。
应该说,在知道所有的监控都被洗掉后。安就一直在故作镇定。
这样一来的话,最重要的证据,就变成自己手机中拍摄的那张写着“卓”字的照片了。
警察他们自然发觉到聂娜娜手上被涂花的字迹了,但因为那字被抹得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警察也无法从这条线索开始展开调查。安听到一个小警察跟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议论。信誓旦旦地说这字肯定是被凶手抹掉的,这字,百分之百会是个重要的线索。被抹花了真可惜,这个凶手真狡猾云云。
安听着他们的议论,暗暗握紧了手机。
她相信,只要自己一把这张照片拿出来,警方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转移到卓格格身上,到时候……
安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举动了。
居然这么轻易就破坏了重要的线索!
虽然卓格格和聂娜娜不对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警察只要稍一调查就能发现,可是,卓格格要是真的无辜的话,警察只要一调查她当晚的行踪,就能让她脱罪了。
自己何苦要来插这么一杠子!
安的发呆,落在恐惧未消的林护士眼里,就是被吓坏了的表现,她心疼地摸摸安的肩膀,说:
“是不是害怕了?要不要叫修来陪你?我这儿有他的电话。”
安正在发呆中,根本没听到林护士的问话,问了句:
“什么?”
林护士却把她的这句问话硬生生地听成了肯定句,她笑了笑,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修的手机号码,说:
“这可不是我管他要的,是他主动给我的,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打这个号码。他可是真心疼你的。”
安来不及劝阻林护士,林护士就打通了电话:
“喂?是修吗?你好,我是简遇安的责任护士,不不不,她没出什么事,是医院发生了点儿事情……”
安见劝阻不成,也不硬阻止,她想,索性顺水推舟好了,反正现在的自己,在警察和护士眼中,都是因为目睹杀人案而受到了严重得惊吓,这正好是一般女孩的正常反应,叫男朋友来陪陪,也无可厚非。
林护士已经结束了通话,拍拍安的胳膊,劝慰她说:
“已经给他打过了。他可心疼你了,一听是我就怀疑是你出什么事儿了,好容易才跟他解释通呢。你回病房等着吧,他说他马上就到。”
安决定,如果要演戏的话,索性做足全套比较好,而且她现在还不想回病房,想再看看调查现场。于是,她用瑟缩的表情看了林护士一眼,小声说:
“林姐姐,我一个人呆在病房里,有点儿害怕……”
林护士立刻心领神会,说:
“那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啊,等修来了你再回去好不好?”
安点了点头,林护士看着可怜兮兮的安,母性大发,还给她裹了一条小毛毯,怕她冷。
安乖乖地缩在毛毯里,看着往来忙碌的警察,眉眼低垂,温顺的外表下,却没人能看出她内心的盘算:
看警察这个架势,应该是要为了避免更恶劣的影响,安抚住院病人的情绪,准备先把聂娜娜的尸体放入医院的太平间,等明天风声稍定的时候,再把尸体悄悄运走。
刚才,林护士发现尸体时的喊声虽然不是很大, 但也有一两个病患听到了,情绪躁动不安,警方专门派了两个人去安抚他们,还有意关照他们,不要把发现尸体的事情外泄,以免引起更大范围内的不必要的恐慌。
想必在把尸体运走之后,他们还要检查聂娜娜的病房,以发现一些犯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今天晚上那些现场勘查人员怕是睡不了觉了。
安把视线投向了因为害怕缩在护士台里、但还是好奇地看着来往的警方人员的值班护士们,决定把询问有用信息的目标锁定在她们身上。
女人的天性就是八卦,她们本来就因为值班不能睡觉,被这件事情一刺激,必定会更加无法成眠,警察们在这里来来回回,肯定会在不经意中透露出一些重要的讯息,自己只管安心地睡觉去,既不惹人怀疑,明天也能装作探听事由,从她们口中得到警方调查到的一些东西,虽然不怎么全面,但也总算是聊胜于无,总比自己一直呆在这里,引起警方怀疑要好得多了吧。
安心里转着这样那样的主意,根本没察觉到已经被林护士一个电话召唤过来的修。
修一进医院的走廊,就看到安坐在长条椅上,缩在一个小毯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只穿着拖鞋的脚露在外面,眼睛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起初接到电话时,林护士并没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他讲清,只含糊地讲医院里出了点儿小事,安是当事人,受到了惊吓,让他过来陪陪她。修还觉得,安可能没什么大事,她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可一进来看到的景象,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马上走过来在安身边蹲下,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安露在外面的脚趾,发现她的脚冰凉冰凉的,更加确信她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安先是感到一个温暖的东西贴在她的脚上,一转脸就看到了修关心的脸,满腹心事的她吓了一跳,一个倒仰险些从长条凳子上摔下来,幸好被修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才没摔到地上去。
修看到这副情状,更相信安肯定是被什么莫名其妙地东西吓到了,有意想安慰安慰她,又想起了对人一向温和的夏绵,决定稍微学习一下夏绵安慰人的方法,于是,他僵硬着身体,轻轻把安揽在怀里,搜肠刮肚地想说些什么温柔的话,可是在安柔软的身体一贴紧他,闻着从鼻翼侧面传来的幽微的发香,修的大脑瞬间就当机了。
他开始咒骂自己:
你脑子有坑啊!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啊!
自我诅咒归自我诅咒,修现在处于一个进退不得的尴尬局面,他既不能把安粗鲁地推开,但保持着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太困难了。而且,最叫他难堪的是,只是嗅着那淡淡的发香,修的身体,居然可耻地起了反应!
修腾出一只手来,死死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把那股邪火摁灭,可是,安还是靠在他身上,似乎也并不想主动离开,她的胸口正好蹭在修的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让以前面对着安完全没有起过其他念头的修,又有点儿把持不住了。
修自己感觉自己背部的肌肉僵硬得都要痉挛了,可他还是得保持着这个痛苦的姿势,至少能让安有个依靠。
安的嘴唇忽然贴在了他的耳边,从她口中呼出的热气,让修的大脑又是一僵。
但是,安说出的事,叫修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旖旎念头,涨得通红的脸也恢复了冷峻的面色。
安说:
“有人死了。是聂娜娜。”
第三十节 与墓碑的谈话
一夜未成眠的,不止是修和安,还有木梨子。
木梨子身着一身漂亮的黑色小短裙,裸足蹬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这样的装束,在十月初、天气已渐趋萧瑟的秋季里,穿起来会很冷,可是木梨子执意要穿成这样,没人来管她。
她化了一个淡淡的妆,独身一人站在了自己母亲的坟边,嘴角含笑,好像是来看一个老朋友一样。
她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妈妈,我来看你。”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可木梨子突然想来看看她妈妈的坟墓。
因为有请专人打理,母亲的坟墓上干干净净,半点杂草都没有生出来。
木梨子凝视着妈妈的坟墓,露出了一个让她母亲生前厌恶万分的,漂亮的微笑。
木梨子的习惯,连安都不知道。她常常会在心里有心结解不开的时候,来她母亲的坟边坐一坐,和她随便说些什么,她的心事便能得到纾解。
也许,正是因为母亲死了,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地对一个死人说出自己的心事吧?
毕竟,她没有什么像样的亲人,父亲忙得很,其他的亲戚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漂亮的小仙子,理应是善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理应是不应该为任何事烦恼的,因此他们都不是理想的倾诉对象,相比之下,母亲虽然已经死去多年,但也不失为一个极佳的倾听者。因此,木梨子便渐渐养成了朝母亲墓碑倾诉的习惯。
这个墓碑,听过了她太多的秘密,那精美的冰冷的石料间,隐藏着木梨子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心事。
今天也不例外。
木梨子往坟边挺没形象地一坐。说:
“我今天又来了,希望你不要嫌烦。”
经过如此简单客套的铺垫后,木梨子开始倾诉自己内心的烦闷:
“妈,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个朋友,叫简遇安?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对她的秘密很感兴趣,也一直在调查她?我最近终于获得一些头绪了,可是,这种头绪并不是我想要的,甚至有点儿让我头疼。”
说着。木梨子展开了一张一直在她手心里攥着的纸条。
这张纸条,是她今天一大早收到的。塞在他们家的门缝里。
纸条上面写的内容是:
你想不想调查一下你母亲意外死亡的真相?如果想的话,不妨去问问简遇安。
木梨子不是夏绵,在看到这张纸条后,她选择了不动声色,没有对任何人提起,甚至是纸条中提到的安。
她甚至淡定地想。如果是夏绵收到了这张纸条,而且纸条上的“母亲”被换成“父亲”的话,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跑到医院去质问安是怎么一回事。
木梨子的淡然。正是因为她对母亲的感情,远远没有夏绵对他的父亲感情那样深厚。
不过,关于这件事,木梨子觉得,还是有必要来征询一下母亲的意见的。
但是,如果说她完全不在意,也不合适。那么多年过去了,木梨子一直认为母亲是意外死亡,现在陡然提供给她一个全新的可能,还叫她去问简遇安,木梨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个阴谋。
木梨子的心思向来就不怎么清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安当初对她那么信任,她还是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彻底融入到大家之中。
原因很简单,小时候她那么爱母亲,换来的却是拖累了自己一生的心脏病和母亲的憎恶,因此,她对付出自己的感情这件事,感到恐惧。
木梨子坐在母亲坟前,如此剖析着自己的心理活动。
这也是木梨子的可怕之处,她不仅想要看透别人,连自己都不放过,自己的心思一活动,她就非要把这个心理活动的前因后果一一列出来,把自己的内心解剖得一清二楚才肯罢休。
因为对于付出感情感到害怕,相应地,木梨子不愿意轻信任何人,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对她来说虽然有吸引力,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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