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自己背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她想,可能是那个崔烈来找她了。
因为还没熟练掌握对游戏人物的操纵,她花了些时间,有些笨拙地转过身去看来人。
但刚转过身去,她眼前就猛扑上来一个黑影,那人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一甩,如蛇一样绕上了她的颈部。那人迅速绕到她身后,死死勒紧了绳子。
江瓷能听见绳子勒入皮肉发出的嘎吱嘎吱的恐怖声响,同样听得清楚的是,游戏中的自己喉咙间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气流不能流通时,发出的濒死的呻吟……
江瓷盯着电脑屏幕,屏幕里的自己仰面朝天,一只手死死抓住绳子,另一只手则绝望地在空气里划动着,但与刚开始的激烈挣扎相比,动作已经是疲软不堪了。
必死无疑了吗?
江瓷咬咬牙,控制着游戏中的自己,把手伸进衣兜里……
刚才她蹲在地上时,捡起了一块尖石头,作为暂时的防身武器。
就算要死,我也得给你留点像样的礼物。
她艰难控制着游戏中自己的手,对准了身后那人的小腹,一石头挥舞了过去。
耳边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女人惨叫,脖子上的绳子终于松动了,游戏里的江瓷面朝地扑倒下去,摸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一时间,耳边满是女人的惨叫声和自己的喘息声,江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内全是汗,好像刚才划了那女人一下的,就是真正的自己。
不知何时,她的额间也爬满了冷汗。
江瓷稍定心神,准备爬起来,看来那女人已经暂时失去了杀人的能力,是杀了她还是把她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江瓷的耳朵贴在地上,听到了一阵一阵由远及近的、皮鞋踏在土地上的声响。
她以为崔烈终于来了,但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匕首刺穿皮肉的声响。
紧接着,耳机里传来和江瓷的声线极度相似的一声惨叫。
这次,是真的死去了。
江瓷看着游戏中的自己倒在地上,匕首从后背穿刺而过,直接洞穿了心脏。
瞳孔已经开始放大,无力回天了。
江瓷最后能做的,是艰难地翻过身来,看看是谁杀掉了自己。
她的眼前,出现的是薛盛华那张盛气凌人的脸,还有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薛盛华的女朋友王骆涵。
薛盛华一脚踢在江瓷身上,得意洋洋地拔下插在她后背上的匕首。
那把匕首已经接近腐烂,但是还是足够致一个人于死地的。
她立刻在打字栏上打下一串字:
“我快死了,麦田这里有两个人,崔烈你不要过来。”
打到这里,屏幕上江瓷的身体、江瓷的游戏信息和打字栏都变成了灰色,江瓷本人则从尸身上漂浮起来,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魂魄。
江瓷发现自己还是能够操纵这个魂魄的,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游戏中,只不过不能向同组的人传递信息,也收不到同组人的信息了。
自己只是个魂灵了。
这时,耳机里传来薛盛华的嗤笑声:
“让你嘴贱,死得该。”
江瓷先是一怔,然后就被气乐了。
原来这个人还记着今天中午自己奚落他的仇呢。
这还不算完,薛盛华又把那匕首往江瓷身上捅了几下,鲜血喷溅了大半个屏幕,江瓷自己都看得眼皮直跳,要不是确信自己以前跟这个人素不相识,江瓷就该怀疑自己和他是不是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了。
好容易等他发泄完,他的女朋友王骆涵基本也就剩一口气了,江瓷能听见她的呻吟和微弱的求救的声音,看来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很用心,当游戏中的人物互相靠近的话,不管是不是同一组,都能听到对方讲话的声音。
但薛盛华就只是过去看了看她,就把她扔到那里了。江瓷听见薛盛华理直气壮地说:
“搞不好敌方已经有人接到通知过来了,我得赶紧走,牺牲你一个没什么的嘛,游戏里死了又不是真死了,我要是死了,我们组还怎么赢?”
薛盛华撂下这句话后果然头也不回地走了,江瓷连忙跟上,对于那个王骆涵她也是爱莫能助,根据她的失血情况,估计没一会儿就要送命了。
不过,江瓷对这个见死不救还一大堆道理的薛盛华的鄙夷之情更加强烈,他明明是怕王骆涵拖累他,假如真心想去救她,可以把她藏到麦田里,用衣服给她包扎,说不定止住她的血,她就能活下来。
不过他有句话说得不错,这毕竟是在游戏里的虚拟人物,死活什么的无所谓。
跟着薛盛华走了一程路,江瓷终于看见了那静静伫立在黑暗中的神学院。
乍一看这神学院,江瓷的心就是一紧,在看清神学院的全貌后,她的脑中更是炸开了锅!
这个地方她来过!
贴着文艺复兴风格瓷砖的穆德哈尔-哥特式大门,门上绘着一个奇怪的徽章,门的左上方燃着一只式样复古的煤油灯,灯上还雕刻着一只精美而诡异的骷髅头飞蛾。
……
这里是她当初的地狱!
这个标志是“死灵之门”的代号,又被称为杨格索透特之门,著名恐怖小说家H。P。拉布克拉夫特常用这个符号作为自己小说的封面,这个标志源于古老的克苏鲁神话,象征着保护和抵抗邪恶……
在经历过那地狱般的恐怖后,她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对那些深深刻在自己记忆里的标志了如指掌。
她从那之后就不相信任何宗教了,因为她实在无法把那里面的东西,和保护、抵抗邪恶之类的联系起来。
她先于薛盛华,冲到了那扇大门前。她试图用手去触碰那飞蛾雕刻,但她发觉那只是在游戏当中,她根本没办法触摸到实体。
江瓷的手死死握着鼠标,鼠标被她捏得啪喀一声,差点儿裂开。
她绝不会忘记,在这里度过的那恐怖的一天,从那以后,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完全被改写了。
她用了那么多年,寻找打听了那么多的地方,竭尽全力,却一直没能再见到过这座地狱!
现今它就在自己眼前,挂着神学院的牌子,里面则栖息着满满的魔鬼!
在她愣神间,薛盛华就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江瓷也跟了进去,心里翻涌交替着无限的恐惧与希望。
搞不好,这次自己能找到从梦魇中解脱的办法……
第六节 简遇安的算计
更新时间2013…5…1 14:27:40 字数:3829
电脑前的江瓷紧张地咬着牙,手指神经质地在鼠标键盘上来回敲个不停,虽然全都是无意义的操作,但她好像能借着这样强迫性的动作发泄自己内心压抑了多年的情感。
进入大门后,迎面就是一尊奇怪的雕像,一条蛇形的生物正在吞噬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个直立的“8”字的圆环。
江瓷读过一些符号学的书籍,虽然半懂不懂,也大致明白一些,这个雕塑是衔环蛇雕塑,和数学符号中的“无限大”是同一个形态,在东欧基督教里,有一个专门的被称作拜蛇教的支派,他们所崇拜的就是这种衔环蛇,把它当作自我毁灭的代表。
薛盛华明显也是认识这个雕像的,他细细打量着它,甚至踩在雕像底部的石阶上,凑上去观察。
江瓷和薛盛华几乎是同时注意到,那条衔环蛇的眼睛里有一个倒置的、象征撒旦的倒五芒星。
江瓷有点儿愣,因为她记得当初从这里出去的时候,门口的衔环蛇雕塑上面没什么特别的符号。
难不成是自己又记错了?当初一心想要出去,没有留意到这些细微之处,也是有可能的。
薛盛华从石阶上跳下,四下看了看,与衔环蛇雕塑在同一条中轴线上的是一座高大的教堂建筑,有柔和的灯光从彩绘的玻璃窗中透出,两边都有一道长而深的游廊,通向不同的地方,一条走廊通向远处的一座红白相间的亮着灯的灯塔,而另一条走廊,延伸到远处,又拐了个弯,消失在了视野中。
江瓷根据她对“地狱”的印象,还有那个倒五芒星的蛇眼图案,猜想这个神学院可能是一个以撒旦为信仰的秘密基地。
但她的疑惑依然不减,这里的大体格局是这样的没错,但装饰,好像确实跟以前自己所见的不大一样。
薛盛华看起来也认为这地方是反基督的传道院。他选择了那条不知道通往何方的游廊。
那亮着灯光的地方,虽然让人有安全感,但要杀了自己的人可能会利用这种心理,把自己引向死地。
他大概是这样想的,如果换江瓷来选,她也会这样做。
江瓷跟上了他,转过游廊,游廊的壁上挂着满满的祭坛画,大多数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但主题无一例外都是众神向撒旦献祭时的场景,以及撒旦惩罚不服从自己的敌人,将他们绑在祭坛上杀死之类的画面。
在整组壁画里,充斥的最多的就是鲜血,撒旦,和祭坛。
江瓷突然有了个猜想,这里这么多的提示全部指向“祭坛”,那么如果到了祭坛,会不会取得什么意外的收获?这毕竟是游戏,说不定会有任务的完成奖励,倘使,到达祭坛并取得某样东西,这个游戏是否就会被判为对方获胜?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啊,虽然在游戏规则中没有提及,但万一是一个隐藏的大任务呢?
江瓷一下子就急了,她不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对手取胜,这样让她非常不爽。
等一下,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要去找“地狱”里的秘密?为何还要来纠结这个游戏的胜负?
不,不行,自己不能离开这个人,必须跟在他后面,即使这个人再让人厌恶……
因为……因为自己,好像害怕了。
江瓷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吓到了。
难道,时隔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去面对那当初残酷的秘密,自己却要放弃?
你这个懦弱的人!你……
即使如此,江瓷用再恶毒的语言咒骂自己,也忍不住,亦步亦趋地尾随在薛盛华背后。
她害怕独处,她确实害怕,害怕要自己一个人去寻找那秘密。即使这只是个游戏。她在殡仪馆里培养出来的胆量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源于人灵魂深处的恐惧论谁也无法抵抗。
话说回来,这个蓝马山庄的组织者,为何能造出这样一座神学院?、
蓝马山庄的组织者,和当初把自己送入“地狱”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薛盛华小心翼翼地从走廊转角的地方探出头来,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危险,而游廊的正前方,一片黑暗,浮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物体,看形状,像极了画中那祭坛。
难不成真的是隐藏任务之类的吗?
不能让他完成任务啊,否则游戏一旦结束,能不能再登陆上来就是个未知数了,必须阻止他!
江瓷想给同组的人发消息,却又想起来自己已经光荣了的事,气恼地拍了一下键盘。
别说向外发送消息了,她现在连本组人的去向都不知道,自从她光荣掉之后,打字栏就变灰了,根本没办法进行任何别的操作,上面只显示着自己最后发送出的那条消息。
薛盛华慢慢踱到那祭坛前面,周围什么情况也没有,他登上祭坛的阶梯,江瓷就以魂灵模式跟在他身后,越往上走,江瓷越相信这就是一个隐藏任务,搞不好是终极的任务,因为四周的石栏上都用笔画着扭曲的符号和涂鸦,形状和走向都是向上的,仿佛在指引来者登上这最终的宝座。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尖叫着刮过,祭坛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水泥台伫立在中间,上面画满了诡异的符号。
江瓷听到了薛盛华得意的笑声,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水泥台,临靠近时,他一抬脚直跨了上去,站到了水泥台正当间。江瓷和他都把眼睛闭上了,等待着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响起。
依旧是呜呜的哭泣一样的风声,没有一丝变化。
薛盛华疑惑地睁开眼,江瓷也把眼睁开,但还没等她完全把眼睛睁开,薛盛华的左颈边就绕过一只手,在他喉间快速掠过。
一条血线从他颈间喷射而出!
薛盛华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从水泥台上直直地摔下来,跌落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手脚还兀自抽动不停,仿佛在和死神做着不甘愿的困兽之斗。
祭坛上的风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那个身影从水泥台上跃下,逆着月光看不清这人的脸,她只是个黑色的剪影。
然而江瓷很快就辨认出来,那迎风飘舞着的是属于简遇安的一头短发。
安也看不见她,从她身上直接穿了过去,她下了高台,向教堂旁的一株槲寄生树招了招手。
一个黑影动了动,向她飞跑过来。
江瓷也看见了他,那是夏绵。
如果安不招呼他一声,江瓷根本看不出来那儿原本站了个人。
夏绵到了安的身边,两个人站在祭坛斜边的阴影里,用语音交谈起来。
江瓷很奇怪安为什么会在祭坛上,好像在等着对手的到来,而他们俩的对话解开了她的疑惑。
夏绵:“怎么样?”
安:“干掉了。”
夏绵:“不会吧?还真的骗过去了?要是我的话,我就会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画的钉子上的灰尘有问题,明显是有人把画掉过包了啊,还有这些画着的符号,墨迹还没干呢,真的有人信?”
安:“不是每个人观察力都和你一样啦。一般人在门口看见那个雕塑的话,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我画在蛇眼里的倒五芒星,自然会选择相信这个神学院是个信仰撒旦的反基督基地,我让你和shine把那些原本挂在祭坛上意义邪恶的画作挂在走廊两边,就是让他们进一步相信神学院的宗旨就是反基督,同时只要多留点心,就能注意到这些画的主题都是祭坛,再加上我让shine把钟塔和教堂的灯都打开,就是给他们一种错觉,让他们以为那里其实并不安全。接下来,我只要在祭坛上再画些符号,让他们对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最后我只需要在祭坛上守株待兔就行了,要是碰上个脑子不好使的,说不定还以为这个可能是什么隐藏任务呢。”
安这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江瓷几乎羞愧欲死。她早该想到的,门口的那个“死灵之门”的标志,象征的明明是保护和抵抗邪恶,而自己进来后看到的种种事物都和自己印象中的“地狱”存在着冲突和不协调,自己本应该注意到的。
安接着说:“……因为主题是“染血神学院”的话,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往神学院的方向走,我们比较幸运,三个人都进了神学院里面,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主动权。另一队的人要是进了神学院里,就算他们看不懂这些符号,或是没注意到画也没问题,要么往祭坛方向走,要么往教堂方向走,要么就是钟塔方向,你在教堂旁边,可以趁人进去后偷袭,shine又守在钟塔里,我负责祭坛,我们大致就胜定了。”
夏绵:“那你的武器也不行啊,万一再有人来你也不安全,我把我这个榔头给你吧?”
安摊开手心,她的左手里赫然躺着一支黑色油漆笔和一支头已被折弯的钢笔,钢笔上面还沾着薛盛华未凝固的血液,看得江瓷一阵心惊,安的声音却还是平和如常:“不用,我用这个就挺好的,失手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被干掉,我死前会按约定给你们发信号的,到时候你们把那个人合围掉,我就算牺牲得值了。不过我也没多少可能献身了,刚才木梨子发消息来,说她盯上了一个,准备等时机合适就下手。”
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就是可惜,江瓷被人偷袭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好胜心还满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