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个地方是封闭的,氧气本来就不足,呆得时间越长,反而对身体越不好。
木梨子打定了主意,这里她肯定要再来一次,等她再次来的时候,最好带着照明工具,还有能够摄像的东西,她要把这面墙上的字照下来,带回去慢慢看。
至于这颗骷髅头,就让它继续躺在这里吧。木梨子没有义务帮它入土为安,总不能让她拖着这颗骷髅头,把它带出去吧?自己没有这么多空闲,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
木梨子把包拿好,在离开房间前,又朝着那面写满了字的墙深深地看了一眼,才爬入了那圆筒状的通道里去。
木梨子手脚并用地爬着,包吊在她的脖子上,来回地晃,勒得她的脖子很不舒服,也在一定程度上挡住了她的视线。亮着微弱光芒的手机被她塞在衬衫前胸的口袋上,她的衣服遮挡了部分光线,照亮的范围还不到二十厘米。
在这黑暗的通道里,木梨子不由得想起,在十年前,那个老太太,被自己养了几个月的“孙女”切下了头颅,只剩下身子,被“孙女”用拴狗的绳子拴着,一路拉到了井上。
这么一想,木梨子就感觉,在这狭窄的通道内壁上,似乎布满了滑溜溜的黏臭液体。还透着隐隐的腥味,闻起来颇叫人不安。
木梨子只好埋着头,想尽量赶快爬完这短短的通道,然后回到正常的天地里去。
反正,这通道也只有二十米……
……
对了,爬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光?
按说,从井口下来后,就是通向井底房间的通道,那样自己爬在通道里。应该看得见从井上照到井底的阳光啊?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木梨子听到了,通道里。好像还另有一个呼吸声!
那个呼吸声,和木梨子自己的呼吸声一直重叠在一起,再加上木梨子在爬行的过程中有些走神,所以她一直没注意到,这通道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木梨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跳起身来!
然而,这个通道实在太过狭窄,别说跳起来,就算蹲着,也办不到,木梨子只能像是一只在黑暗丛林里迷路了、误闯了猛兽地盘的小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颤栗而又畏惧地听着,判断那个呼吸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木梨子很快就知道了呼吸声的来源。
因为。呼吸声朝自己越靠越近,没过十几秒,木梨子已经能感觉到来者口里呼出的带着臭味的热气了。
来者显然也察觉到了木梨子的存在,可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也不讲话。只闷着头一味朝前爬。
木梨子的反应也算快,她清楚。如果自己呆在原地不动,肯定会和“它”面对面地撞上,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她也无法预料,而且在这个无比狭小的空间里,要是动起手来的话,自己就算是空手道黑带,也施展不开手脚,不如暂且退回井底的房间,再作权宜。
木梨子边想着,边迅速地向后倒退着爬去。
因为通道的狭窄,甚至不允许她掉过身去,只能保持着向外爬出的姿势,倒着再次退入她早已走出了的房间。
来者爬行的速度很快,像是一条灵活的泥鳅一样,木梨子需要尽全力保持着和来者一样的爬行速度,才不会被“它”追上,而且,她完全无法想象,来者到底是谁?
来者必定是知道井下秘密房间所在的,而且,从爬行的状态上来看,“它”必定是对这个地下通道相当熟悉,才能如此灵活敏捷。
是小陈姐?
应该不是她,她有一条腿不方便,要爬得这么快实在是勉强了。
是村里的其他人?
难说。现在的光线太暗了,来者的身躯完全挡住了井上照下来的阳光,木梨子看不清“它”的面容,即使她知道,“它”一定是和她面对面爬行的,可因为太黑,她也看不清“它”具体的面目轮廓,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判断不出来。
其实,如果木梨子稍停一停,看清“它”的面目也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木梨子不敢,她怕“它”靠近后,自己会看到一张可怖异常的鬼脸。
因此,在向后爬行的过程中,木梨子始终半眯着眼睛,不敢朝前看,生怕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来者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只一味朝前爬着,木梨子也不讲话,现在不是开口问“它”是谁的时候。
一时间,狭窄的石质通道里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肢体在石壁上爬行摩擦产生的嚓嚓的声响。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地后退、后退,回到刚才的房间里,做好防御的准备。
实在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木梨子脖子上挂着的包由于她快速的爬行摇晃得更厉害了,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随着她包的晃动,而在她的手臂上不停地来回蹭着。
那是一把瑞士小刀。
等到危急时候……自己就得拿这个来自卫了……
在爬行的这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中,木梨子身上渗出的冷汗完全打湿了她的衣服。
好不容易,木梨子感到自己的一只脚退出了通道,她也顾不得大半个身子还留在通道里,硬把身体往外抽,脑袋砰咚一声磕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可她已经忽视了所有身体上的疼痛,在跳出通道之后,她猛地倒退了数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房间里混浊的氧气,同时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摸索,手指尖都是颤抖的,好不容易把小刀摸出来后,她已经退到了距离通道最远的一面墙边,手里握着刀刃已立起来了的小刀,胸口闪烁的手机光芒越发微弱,只能让她看到十厘米远的地方。
有了一面墙做倚傍,木梨子的心安定了一些,同时热血涌上了头。她握紧了刀柄,全身上下弥漫起了一种鱼死网破的狠劲:
不管来者是谁,只要敢动她分毫。或是对她做出任何有威胁性的举动,自己就毫不犹豫地动手!
而且,在通道里,木梨子感受到了来者的呼吸,那是温热的。所以,那一定是个活物。
只要是活物,就有与之一战的可能!
但木梨子严阵以待,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什么异响。
由于眼睛的视线受到光线的限制,她的听觉变得格外发达。从声音判断。来者和自己一样,也已从通道中出来了,可“它”却一点也不着急。在房间里悠闲地踱着步子,好像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它”是在找自己吗?
这么想着,木梨子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甚至刀尖因为她用力过猛,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房间里一片静寂。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它”走来走去的欢快的脚步声。
木梨子的喉咙动了两下。声音嘶哑地轻声叱了一句:
“谁?”
脚步声停止了。
但“它”却停在离木梨子挺远的地方,木梨子无法猜准“它”的心思。
“它”是在寻找声音的来源?还是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木梨子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
但她并没等到“它”的袭击,而是等来了轻轻的一声“嚓”。
那是火柴与火柴盒摩擦时产生的声响。
木梨子还没反应过来,半个房间就亮了起来。
她尚未做好看到光亮的心理准备,眼睛被刺激了一下,微微眯了起来。
从眯起来的眼睛缝隙中,木梨子清楚地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站在那面被自己拉到写满字的墙下方的桌子旁边,桌子的抽屉半开着,女人手里的火柴盒,应该就是从那抽屉里拿出来的。
刚才木梨子在检查房间的时候,一时大意,没动手翻找书桌的抽屉。
在那抽屉里,居然有可照明用的火柴!
木梨子走了一下神,继而全身的神经和肌肉再度紧绷了起来,同时她在心底里暗暗骂自己疏忽大意:
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分神!万一那女人趁自己分神,向自己进攻,自己一时慌了手脚可怎么好!
可女人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打算,她连看也没朝木梨子看一眼,双眼呆滞地看着火柴头上跳动的火苗,眼神中居然含着几分悲悯和哀伤。
她的眼神让木梨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时,第一根火柴灭掉了,房间重新跌入黑暗中,木梨子的警惕心再次蓬勃了起来。然而第二根火柴很快又被划亮了,女人也没再眼睁睁地看着火柴熄灭,而是不知道从书桌抽屉的哪个角落里摸出来了一支已烧了一半的蜡烛,把蜡烛顶端的芯子捻了两下,把火柴凑上去,点燃。
于是,整个房间就充满了蜡烛发出的温暖的光芒,即使有股劣质的蜡味弥漫在空气中,这光亮也把人心中的焦躁抹去了几分。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女人才回过身来,看向了木梨子。
她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敌意,有的是一丝茫然、好奇,以及淡淡的哀伤。
她是谁?
第二十三节 天真女人
木梨子看着女人,女人也看着木梨子,两个人好像又恢复了在通道里对峙的状态,谁都不讲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木梨子被她的目光所感染,警戒心下去了一些,手里握刀的力度也没那么大了。
女人好奇地打量着木梨子手上抓着的刀,木梨子一时感到心虚,就干脆把拿刀的手放到了身侧,但刀刃还是立起来的。如果女人趁机扑过来,木梨子仍然有时间进行防御。
可女人的样子实在是单纯无害得很,她大概有三十岁了,虽然看起来不大整洁,头发毛蓬蓬的,没有梳,也没有扎起来,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污泥,脸上也不干净,但是她的眼神很单纯透亮,看着木梨子的样子丝毫没有恶意,既没有被侵犯领土的愤怒,也没有半分的警惕,有的只是疑惑和好奇。
一缕头发垂到女人的嘴边,她把那缕头发在右手食指上绕了几圈,嘴半张着,就像是个初进幼稚园的孩子,而木梨子就是那个幼稚园里的老师。
盯着木梨子看了一会儿,女人终于说了话。
她讲话时的声调很天真,完全和她的表面年龄不符:
“漂亮……喜欢……”
女人似乎说不了完整的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吐出几个词语,但足够木梨子领会她的意思了。
这个女人,精神好像不大正常……
想到这儿,木梨子的眉头轻轻一皱。
她想起了那个在小陈姐的描述中和老太太的日记中,都出现过的女同性恋情侣。
两个人讲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但最后的结局,却是大同小异:
其中的一个女孩死了,另外一个女孩状如疯癫,并从此消失不见。
这是在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根据小陈姐和老太太的描述,这对情侣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而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正像是三十多岁,年龄很符合。
难不成,这就是那个失去了爱人而疯掉了的女人?
木梨子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问道:
“你是谁?”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便几步跳到了木梨子身边,木梨子先是戒备了一下,看到女人眼里天真的神情。才松了口气。
女人没有注意到木梨子这些微妙的表情变化,她歪着脑袋,傻傻地看着木梨子。嘴角流下一串口水:
“好看……像她……像梅梅,梅梅……也好看……”
木梨子朝后退了两步,尽量离她远一些,但她的语气却放得温柔了点儿:
“谁是梅梅呢?”
女人傻笑着,把手指头送到口中。含着手指头,含混不清地说:
“我喜欢梅梅……梅梅死了……死了……”
明明说的是“死了”这样悲伤的事情,女人的语气却没有半丝悲伤之情,只不过,从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哀伤和痛苦,能看出。在她内心深处,“梅梅死了”,是件伤心事。
因为疯狂。她已经无法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或者,她正是用这样的伪装的快乐,来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心情?
木梨子的心又软了几分。
梅梅,是不是就是那个和她一起逃到北望村里来,然后被村里人用残酷刑罚处罚。最后死掉的女孩?
眼前的女人,是因为亲眼看到爱人被凌虐。伤心过度而疯掉的吗?
木梨子以试探的口气继续问道:
“梅梅为什么会死呢?”
她问这个问题,其实很鲁莽。因为木梨子不知道眼前女人的底线在哪里,万一触到了她的底线,她一旦发狂,那就不好收场了,但她又实在太想知道女人和梅梅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一时情急,脱口就把心里的问题问出了口。
可是女人的表现倒是很平静,她呵呵地笑了两声,抓抓蓬乱的头发,断断续续地答:
“梅梅……和我,其他村子的。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后来,我们跑……然后,到这里,梅梅……抓起来,扔到……猪圈里……梅梅死了……”
木梨子心头一阵狂喜:
根据女人支离破碎的言语,基本上可以还原出女人和梅梅当年的遭遇了。
老太太的日记里说的是真的!
在狂喜过后,木梨子又有点儿内疚,别人的爱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仅仅因为确定了一件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就如此雀跃,实在不大好。
于是,她的口气愈加温柔,问女人:
“你在村里呆了多久了?”
女人一怔,思考了很长时间,才眼神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木梨子知道,女人只是因为当年看到爱人死去却又无能为力,精神受到刺激,有些神志不清,才引起了智力的退化,可她讲话的条理还算清楚,对人的态度也相当友好,确认了这点后,木梨子对她的怜悯之情更盛,语气也更加柔软了:
“那你是怎么生活的呢?就在这口井底下的房间里?”
女人低下头,很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木梨子就耐心地等着她,希望从她口中听到更多的秘密。
经过一番仔细思考后,女人终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她口气欢快地道:
“以前……我不住这里……随便住……然后,有个人……住这里……让我……她可好了,和梅梅可像了……”
木梨子勉强听懂了,女人的意思是,她以前并不住在这井底下,基本上是风餐露宿,没有固定的住宿点,但是有个人,请她住到这里,她才有了个栖身之地。
木梨子听她讲话时,话语基本是破碎的,一个词一顿,担心她会听不懂自己的话,就把声音放缓拖长,一字一句地问她:
“让你、住在这里的人、她是谁呢?”
也许是木梨子这种讲话方式让女人觉得好笑。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和脸上的法令纹也掩盖不了她表情的天真:
“她是……很好的……女孩子,我喜欢……像梅梅……”
这个女人讲话时基本三句话离不开“梅梅”,看得出来,梅梅在她心目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而梅梅的死,也给她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但木梨子还没来得及问出下一个问题,女人就破天荒地反问木梨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木梨子想了想,回答道:
“我有一个朋友,她以前好像也住在北望村,她叫舒子伽。舒——子——伽。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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