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落到被动的地位了,她不知道方宁叔究竟对自己做了多少调查,总之,这个人太清楚她的软肋在哪里,对朋友的关心就是她性格中的短板。
可她不愿就这样乖乖就范,试图做着最后的抗争:
“这样对那个男孩不公平!我们谁都没有权利拿别人的命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方宁叔相当无所谓地说:
“反正你不管他的话,他也得被我杀,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去保护他呢?如果你能保护好他,你不仅可以保住他的命,还能知道很多东西哟~”
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方宁叔话里的漏洞,反问道:
“你如果一定要杀他的话,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守在这个男孩身边吧?”
听到安的口风松了。方宁叔的语气更放松了:
“放心,绝对不会的。一个星期,我的期限就只有一个星期,杀不了这个男孩,我就算任务失败,会走的。”
安虽然心乱,但是头脑却仍保持着应有的清醒状态:
“你走了?你走了有什么用?如果有人真心要杀他,你失败了,还会有别的人来。”
方宁叔也很无奈,说:
“那你想怎么样啊?你只要能从我手里保住那家伙的命。我就按照约定告诉你的三个秘密,到那时候,我们的游戏就结束了。没有后续的。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你的要求别太多了,我可不能保证我的雇主会不会再雇人动手。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后续事情走向如何,我不负责。”
安清楚。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能由她来做主,她非管这件事不可了。
尽管她心里清楚,即使男孩逃过这一劫,也很难安安全全地度过一辈子。
在下定决心要玩这个游戏后,安长出了一口气,问方宁叔:
“你不怕我报告警察?”
方宁叔好像在电话那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说:
“警察?算了吧,你不会的,报告了警察又能怎么样?现在这个孩子一没有出事。二没有具体的仇家,你的话不会被当做证据采用的,说不定会把你的举报当做恶意的恶作剧呢。理智一点儿,我们还有游戏要做。假如第三方介入的话,游戏会自动取消哦。”
安叹了口气。让脑子中沸腾的杂乱思绪逐渐冷下来,才慢慢地说:
“好。我玩。”
方宁叔刚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类似电梯到达指定楼层时发出的“叮”的一声响。
安听得眉头轻轻一蹙。
方宁叔……现在是在哪里打电话?
安还在思考这个声音的来源时,方宁叔显然也察觉了这点,估计是怕暴露自己的所在位置,他有些急于挂掉电话,语气也就没那么轻松了:
“我先挂了啊,会跟你继续联系的。你用修的手机就好。对了,不要试图来调查这个手机号,我在卡上做了点手脚。就算是条子,哦不,讲得文明一点儿吧,警察,警察的追踪系统也是找不到这张卡的,所以奉劝你别动别的脑筋。合作愉快。”
“快”字的尾音还未消失,手机那边便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安把手机从耳边撤下来,一股没来由的空虚感从脚底瞬间侵袭了全身。
等了很久的木梨子立即凑上来问情况:
“什么游戏?刚才我听到了。怎么又是游戏?”
安微微阖上眼睑,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无奈地笑道:
“又来了……”
安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向木梨子复述了方宁叔的原话,包括被绑架的秘密,不过,她有意略过了被绑架是因为自己的事情。
木梨子听完方宁叔的交易要求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他是个雇佣杀手?”
安把修的手机收回包里,说:
“应该是的。我第一面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奇怪,他不像是个干苦力的,身上有很重的纯正巴西雪茄味道。而且,他是修的师傅……”
讲到这儿,安没再讲下去,可木梨子也领会了安想表达的意思:
修到底对此事知不知情?他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离开了洪城?
或许,正是方宁叔授意让他离开洪城的呢?
修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对被绑架背后的隐情,修会是知情者吗?
不过,不管有再多的问题,安和木梨子都必须回到楼上去。
那个男孩有生命危险!
再度敲响那扇门的时候,安和木梨子的心境都已经不复刚才的平静了。
如果,她们之前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洪城第九公寓当年爆炸案的秘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话。现在的她们,只想保住这个可怜男孩最后的生存权利。
屋内原本的游戏声音停了下来,看来是男孩对再度响起的敲门声起了警惕心。
安礼貌地又敲了两下,说:
“对不起,还是我们。”
男孩没讲话,作为回应,他劈手丢了一只塑料拖鞋,狠狠地砸到门上,以示警告。
木梨子被“咣”的一声闷响惊得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安却纹丝不动。她神色平和地盯着两扇紧闭的防盗门,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
“我知道,有人想要杀你。”
男孩没讲话。屋内一片寂静,砸在门上的拖鞋在地上滚了两圈,也没了声息。
安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伤害你,我们俩没有恶意。我只想来告诉你一声,你以前碰到的所谓意外。统统不是什么意外,是因为你知道了某些人的秘密,他们要杀你灭口。”
木梨子担心地拖了一下安的胳膊,附在她耳边小声道:
“你就这么直接告诉他啊?你不怕那个方宁叔是骗你的?”
安柔和的目光仍投在紧闭的冰冷的防盗门上,同样小声地回答木梨子:
“就算是骗我的,我也要这么试一试。他自闭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确定的事实,即确实有人想要他的命,但他这些年来。恐怕一直在被人劝导说要想开些,那些所谓的意外,只是单纯的意外事故而已。我这样讲,等于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结论,我想。他会有兴趣知道这些的。”
短暂的沉默后,防盗门传来了锁的弹簧片弹开的轻微声响。
隔着一扇防盗门。木梨子和安又见到了那个肥胖的男孩,但那男孩警惕心过于强烈,或许是因为不习惯看到两个陌生人站在他家门前,他只看了一眼,就一把把门摔上了。
但是,安在开门的那一秒,看到了男孩的眼睛。
疲倦,恐惧,麻木,多种复杂情绪融合在他的瞳孔中。
那是一双不该出现在孩子脸上的眼睛。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男孩把视线对准自己的脸时,安隐约感觉,男孩的眼睛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好像看到了什么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东西。
安暂时把自己的疑虑放下,她知道男孩心中对陌生人的芥蒂很深,她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在信口开河,才能进一步赢得男孩的信任。
于是,安继续说道:
“你以前,有过四次非常不愉快的经历,我说得对吗?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些经历都不是巧合,你现在的防备,非常有必要,因为据我所知,有人还要下手谋害你。原因是你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因为他们怕你泄露这个秘密,才要接二连三地对你下手。”
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安看不到门那边男孩的表情,不过,她想也能想见。
门那边传来了男孩低声的饮泣声,安虽然不大忍心,但还是用说服力极强的语调对男孩进行劝说:
“你觉得我是一个陌生人,不相信我,没关系,你能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吗?你不喜欢面谈,我可以和你电话联系,总之,我用人格保证,我和我的朋友都是没有恶意的。当然,我们来插手这件事,肯定有我们自己的目的,我们正在调查十年前发生的第九公寓爆炸案,而正好你就在爆炸发生的当晚被人投了毒。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接近,而且我听说,那个投毒者询问过你第九公寓的地址,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你也许也能发觉,这件事是巧合的概率太小太小了。”
“我想,你可能是在无意中知道了关于第九公寓爆炸案的什么事,才会有人要灭你的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呢?告诉我们,或是警察,就相当于你把那些秘密所带来的危险均摊了,不是吗?除非……”
讲到这里,安不禁有些语塞,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除非……连那个男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得知了别人什么秘密。
第十五节 她以前教过我功课
在安的劝说下,隔着一扇门,男孩终于开口了,他嘶哑的、疲惫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令人心疼: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我知道什么秘密……干嘛要杀我,我到底怎么了,凭什么就因为我知道一个连我自己都记不起来的事情,我就要……呜……”
果然如此。
男孩也不是傻瓜,恐怕他同样能想到,当年他中毒的事件和第九公寓的爆炸,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现在的情况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自己在无意中抓住了谁的把柄,从而招致了接二连三的杀身之祸。
当时的他,只是个二年级的孩子,天真无邪,对周围的世界还抱有着美好的期待和希望。
但是,因为这件事,他的人生被彻底毁灭了。他整日呆在家里,对着冰冷的电脑或电视屏幕,只敢吃单调的椰蓉面包,活得犹如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不再敢去信任。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
在想到这里时,安在一瞬间有些恍惚:
如果这些残酷的改变就是这个男孩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的话,那自己的命运又是什么样的呢?
安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的防盗门慢慢地打开了一扇,男孩的半张脸从门的缝隙间露了出来。他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双眼已经浮肿通红,他眨着眼睛,看向木梨子和安,而安用鼓励的眼神笑着注视他。
现在的他需要更多的安慰和鼓励,才能有勇气打开眼前的这扇门。
男孩终于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拧动了外层防盗门的门锁。
在门锁弹开的一刹那,他就如同受惊的小兽一样一下窜到了屋内客厅的一个角落,好像是后悔自己行动的鲁莽。他也许还在害怕吧。怕安和木梨子是假惺惺地说些关怀的话,想要骗他开门,然后在门打开后对他痛下杀手。
安不想让他受刺激,和木梨子对了一下眼神,她先进入了屋子内,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在门边站定,并不急于靠近男孩。木梨子也依安的样子进入屋内,为的就是不让男孩受到惊吓。
在进入屋内后,安微笑着对男孩说:
“你好。我叫简遇安,她叫木梨子。你不要害怕,我们谁都没有携带伤害性的武器。不过。如果你还是害怕的话……这样吧,我们一起走,沿着房间绕一个大圆,我们两个到你所在的位置,你到我们的位置。互为交换,要是我们真的想对你不利,你可以开门逃跑。我们只是两个女人而已,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你也不一定会吃亏的。你想想看,对不对?”
男孩被安这样一讲。好歹有了些胆气,他指指门边摆放的一把塑料椅,说:
“坐吧。没事儿。不用换了,就这么说吧。”
安笑了笑,坐了下去,而木梨子伸手把门掩好。
没料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男孩又躁动起来,他不安地盯着门的方向。好像在担心门关上之后,自己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安看男孩的反应如此剧烈,干脆就不先去做其他的动作,以避免让男孩更紧张。
她借机环视着房内的构造,等待着男孩的心情重新平复。
房子很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70平米左右,客厅很凌乱,垃圾箱里丢着两个吃得还有些残渣的椰蓉面包包装纸,电视画面是定格着的,显然在两人来之前,男孩一直在玩游戏,地上散落着一个游戏手柄和纠缠在一起的手柄线,还有一些可乐渍和面包渣。
值得令人注意的是,客厅的窗户上安装着两层防盗网,而且防盗栏杆的密集度很高,连塞一只拳头进去都费劲。
不得不说,这样安装防盗网,家里的安全系数增高了许多,但整个家就因为这两层奇怪的防盗网,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阴森的监狱。
男孩发现安正在看屋内的摆设,也察觉到家里乱得不像样子。他的脸微微一红,但旋即就把视线转开了。
他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对视。
安决定开口打破沉默,她谨慎地思考一番后,挑选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开场白:
“这个游戏是什么?”
安指的是电视上定格的游戏画面,男孩咳嗽了一下,嗓音沙哑道:
“合金装备。我已经快玩通关了。”
安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游戏碟,笑着说:
“怪不得你要买新的呢。我听早餐铺老板说,你昨天才去买过椰蓉面包,为什么今天又去了?”
男孩抿了抿嘴唇,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水杯,喝了一口水,小声道:
“我给扔了。”
“扔了?为什么?”
男孩还想喝水,但是杯子已经喝空了,他只得咽了咽口水,说:
“我觉得其中一个面包脏了,我就把整袋面包都扔了。我怕有人……给我下毒……”
看来,对于自己可能会被杀的恐惧,在这个男孩身上,已经转化为了严重的强迫症症状。他碰上一点点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事情,就会警觉异常。
这样看来,男孩放自己和木梨子进来,也算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了,从这一侧面可以看出,男孩也是很想知道自己被盯上的真相的。
安又提问了:
“为什么不搬走呢?或许,换个环境,换个城市,对你来说更好些呢。”
男孩委屈地埋下头,低声说:
“我妈妈……不想搬。这个家属院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说我,小题大做……她最近已经很不喜欢我总呆在家里不出去了,昨天还说我是想借机逃学,她说,过一段还要送我去上学,我不想去……”
安看着男孩躲躲闪闪的眼神,不免有些不忍心,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男孩看安正在思考。又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主动提问道:
“姐姐,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谁要杀我?”
安本来想说“有人出100万买你的命”,话到嘴边就被自己生生咽下去了。
这个消息,对于男孩来说,太残忍了。
假使,你本来就担心自己随时会被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铲除,提心吊胆,夜不安枕,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跳出来对你说。有人已经用钱雇了专业的杀手来杀你了,这样的现实,你能接受吗?能不恐惧吗?
她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对男孩说:
“我们啊,以前是从你们家附近的那个育英小学毕业的,刚才我在门外说的,你听到没有?我提到了第九公寓,第九公寓里住着我一个跟我关系特别好的死党。她在多年以前那场爆炸事故里去世了,我很难过,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今年我考上大学了,我想,我必须得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去调查面包店的时候。那里的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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