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静对小江瓷还是怀着一些愧疚心理的,她也没多坚持,便离开了小江瓷的新房间,到楼下做饭去了。
小江瓷像是筋疲力尽似的,倒在床上,用手指绕着耳机线,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了吗?自己的一生,就要永远顶着养女的名头,这样过下去了吗?
她用手心覆住眼睛,遮挡住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暖融融的光线。
她已经习惯了助听器呆在耳朵里的感觉,但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轻易看出她的耳朵是有残疾的,龙靳华找了一个助听器医师,把她的助听器改装成了耳机状的。
她正在发呆,却用余光看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她翻身坐起,问: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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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蜕变的孩子
在门缝里出现的是龙炽笑眯眯的脸。
小江瓷失了一下神,但马上恢复了正常:
“哥,怎么了?”
龙炽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坐在床上,问她:
“住在这儿还习惯吗?”
小江瓷抿了一下嘴唇。
她好久没有哭过了,在精神病院里,无端的哭泣会被认定为病发,她已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绪,可她现在感到眼眶有点发热,她想一头扎到龙炽的怀里大哭一场,可她犹豫了犹豫,还是作了罢。
这种行为,只适合亲昵的兄妹之间,对于刚刚入住家里的“被领养的孩子”,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奇怪的。
看小江瓷不讲话,龙炽笑意满满地凑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想不想出去玩?”
龙炽所说的出去玩,就是骑着妈妈刚买给他的自行车出去随便瞎逛。
以前,不论龙炽提出什么主意,好的还是坏的,小江瓷都不过脑子地答应,这次也不例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得到小江瓷同意后,龙炽抓着她就往楼下跑。
他的力气很大,以前的他不会这样,他总是生怕自己拉痛了小江瓷,然而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了,或者说,他已忘记自己需要在乎些什么。
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小江瓷揽着龙炽的腰,任凭自行车一扭一晃地朝前骑行。
龙炽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当然急于在这个陌生的小妹妹面前炫耀一番,他带着小江瓷穿出了小区,穿过了临街的公园,后来,居然摇摇摆摆地逆行骑上了快车道,小江瓷正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没注意到周围有多危险。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沥青马路的噪音过后,小江瓷才惊恐地发现,龙炽跑到了多么离谱的地方。
前面开来的一辆奥迪车察觉到不对,紧急刹车后,龙炽还没捏住闸,一头撞到了奥迪车前的保险杠上,才勉强刹住了车,他茫然地和坐在驾驶室里的奥迪车司机大眼瞪小眼,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简直是在玩命,
那奥迪车司机惊魂未定。下车后,看到保险杠有点歪,而且惹祸的还是两个小孩。气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妈妈的,这是老子新买的车,你们两个小屁孩,滚下来!”
龙炽见惹了祸,老老实实地从自行车上爬了下来。但他的胳膊马上被奥迪车司机一把掐住,龙炽的身子被拽得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那边,司机粗鲁的骂声不绝于耳:
“你们俩小龟孙子,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乱跑!你们有没有家教?家里大人都死绝了?那个小丫头片子,你也给我过来!”
说着。他伸手想去抓小江瓷,可小江瓷马上闪开了,她不想让这个满口脏话的家伙弄脏自己的衣服。
看小江瓷有想要跑的意思。奥迪车司机抓住龙炽的大手握得更紧了,把龙炽捏得龇牙咧嘴:
“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告诉你,这小子我扣在这儿,你跑啊,跑去找你家长。告诉他们,你们两个兔崽子把老子新车的发动机撞坏了!让他们拿钱赔!呸。俩有娘生没爹养的玩意儿……”
周围渐渐有人围过来了,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这样细微的声音透过助听器传入小江瓷的耳朵,让她莫名烦躁起来。
小江瓷知道,这事情首先是龙炽的错,但是这个司机想借机讹诈,还如此得理不饶人,就不能对他太客气!
那个人摆明了是想敲诈,只是保险杠歪了些,竟然能扯到发动机上去!
如果发动机被弄坏了,他怎么连启动都不启动一下,就能如此精准地判定是发动机坏了?
一旦烦躁起来,心里的那把邪火就越烧越大,越烧越猛,把她的理智一点点燃烧殆尽。
在那个司机还滔滔不绝地骂着的时候,小江瓷一个箭步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势,照奥迪车的前盖上猛踹了一脚!
围观的观众愣了,奥迪车司机也愣了,包括试图从奥迪车司机手里挣脱的龙炽也愣住了。
小江瓷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声喊道:
“发动机?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发动机是什么东西!”
说着,她又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车前盖,整个手掌都麻木了,可她的嗓门丝毫不减:
“叫我们父母来的事儿再说!你要真想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你报警!联系警察!让他们来看看,你的发动机有没有问题!要是有的话,我们赔你,要是没有的话,别怪我把你的发动机踩爆!还有,你想敲诈我们的部分,等警察来了再说!”
小江瓷凶神恶煞的样子,让围观的几个群众稀稀落落地鼓起掌来,这奥迪车司机这才意识到周围还有人看着呢,自己对付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未免脸上不大好看,而且,如小江瓷所说,叫警察来,自己肯定讨不了什么好,只能放软口气,向龙炽问了他们父母的电话号码。
联系过后,他还是死死抓住龙炽的手,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小江瓷,以防止他们俩逃跑,但嘴上干净了许多。
小江瓷在吼嚷过一番后,喉咙有点疼,手掌也火烧火燎地疼起来,可为了维持住自己的霸气,她不能流露出一丁点儿的怯懦,她跨坐在了龙炽自行车的坐椅上,脚踏在脚蹬上,一下一下地蹬动着,表情冷冰冰的,与她年幼的脸庞丝毫不相称。
事情的解决过程异常顺利,在看到龙靳华开来的奔驰新款时,那个奥迪车司机的气焰就立即被打压下去了,两人商讨了不过五分钟,就以龙靳华赔偿奥迪车司机500元草草了事。
父亲没怎么训他们,只教育了几句他们要注意安全,就顺路把他们带回了家。
龙炽和小江瓷坐上了轿车的后座。小江瓷在左,龙炽在右。
小江瓷盯着窗外发呆,而龙炽却盯着小江瓷的侧脸,崇拜地看了许久后,说:
“你刚才说话真厉害~”
小江瓷瞟了他一眼,刚才的强撑已经磨光了她的精力,现在她连讲话的欲望都没有,只懒懒地抛下一句:
“如果没搞错的吧,你才是男人吧?”
开着车的龙靳华扭过头来,对小江瓷严肃道:
“他是你哥哥。比你大,说什么呢!”
小江瓷耸耸肩,而龙炽面上却没有丝毫尴尬。他厚着脸皮凑过来,趴在江瓷耳边,小声说:
“喂,叫我一声哥哥,好不好?”
小江瓷好久没跟人这样亲昵地接触过了。她不习惯地把身子挪开了些,看着龙炽笑容满面的样子,说:
“我不是叫过了吗?在家里的时候。”
龙炽搔搔后脑勺,问: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再叫我一次吧?”
说着,龙炽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草莓口味的棒棒糖,塞在了小江瓷的手里。
小江瓷感到自己的眼睛里闪出了充满希冀的光:
“你……想起来了?”
龙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疑惑道:
“什么想起来了?我听妈妈说你心情不好,就给你准备了这个。一般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吧?”
小江瓷眼里亮着的充满希冀的光,亮了亮。又灭掉了。
她把那根棒棒糖拿起来,塞回了龙炽的口袋:
“你收着吧。我不喜欢。”
说完这句话后,小江瓷突然感到讲话很累,往软软的椅垫上一靠,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而她还有句心里话,没能说出口来:
让我叫你哥哥?你才不是我的哥哥。
我的哥哥。只是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跟他,没得比。
……
从那之后,她和龙炽的关系,完全颠倒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上了附近的一所初中,在初中里,龙炽的脑子总是慢一拍,学习成绩渐渐不再如以前,不过他的篮球打得还算好,很快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龙炽因为脾气好,永远是最受欺负的那个,而这时候,江瓷就会出马,帮龙炽摆平麻烦。
她甚至还因为龙炽,跟三个大老爷们儿打过架,她抄起板砖就砸,被揪了辫子还恶狠狠地挣扎,丝毫不怕自己的头皮被扯掉,她凶悍和不要命的劲儿活生生吓走了这三个人。
江瓷成了龙炽的保护神,她从龙炽的背后走到了身前,但她心里的悲喜,再没有人去管过。
她竭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既要忙篮球队的事情,又要保证自己的成绩好,而上课的时候又不能戴耳机,她只能用录音笔把老师上课的声音录下来,回家自己再学,这也是她上课的时候回答不出老师提出的问题的原因。
她渐渐地变了,冷静,毒舌,这样的她,在她自己和别人面前亲手竖起了一道屏障,没人想要接近这样一个浑身是刺的女孩,她是有意这样的,她的内心的秘密,再不能,也不愿和任何人分享。
不仅如此,她还病态地疯狂迷恋上了法医学,她看着尸体的图片,由刚开始的不习惯,到适应,到淡定,她这样做,只是希望可以镇定地面对尸体这一令自己恐惧的事物,她不想再让自己有任何的心理弱点,不想再被人当做玩偶一样,可以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现在的江瓷,她习惯了变化后的龙炽,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定位,习惯了现在的自己,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也许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之前关于那个胆小的、爱吃棒棒糖的、懦弱的女孩子龙乙然,压根就不曾存在过。
那或许只是她的一场梦,或是她曾经的一个人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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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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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瓷眼前的酒瓶又慢慢地摆满了一桌,就算是白酒兑水,因为喝得太多,她也早已接近全醉了,话说得也更多了:
“我告诉你啊队长,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进到那个地方去了,没想到,两年,啊,不,三年前的夏天,咱们玩了一个神学院的游戏,我见到它了。今天上午,我又看到它了,就算隔了这么多年,它还是不肯放过我啊。就算是个厉鬼,隔了这么多年,也早该魂飞魄散了吧?可它就不,它缠着我……缠着我……”
安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揉了揉,试图让她稍微放松一些。
江瓷捏着酒杯,笑容苦涩地说:
“队长,我倒是想过,去烧杀抢掠什么的,干尽坏事,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我宁愿下去,我肯定能在那里找到那个人,我要掐死他。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再让他死一次。”
安把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斟满了茶水,递给江瓷,说:
“别说了,喝口这个,解酒用。”
江瓷把杯子接过来,却并不喝,她把温温的茶水拢在手心,贪恋着杯壁上的温暖,同时继续喃喃自语,醉笑道:
“队长,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其实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在想,我到底算什么?是被扭曲成精神病的龙乙然,还是从精神幻想里被治愈的江瓷?”
说到这儿,江瓷突然不平起来,把高脚杯往桌上一顿。愤愤道:
“我知道!他经历的东西我没经历过!可他凭什么能忘了我!凭什么?我做错什么了?队长,我们那天只是去打篮球而已啊,只是那样而已……我真的,特别希望看到他的另一个人格,我知道太频繁的人格转换对他的身体和精神都不好,但是,只有他第二个人格出现的时候,我才能找回一点点当年龙乙然的感觉,我会错觉,我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人。哪怕是错觉,一瞬间的错觉也好……他就是不给我……你说我能怎么办!”
在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江瓷悻悻地坐直。苦笑了一下,自嘲道: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是应该像以前那样,做软弱但无忧无虑的龙乙然,还是现在这样强硬而没有朋友的江瓷?我说不清楚,队长。你能告诉我吗?”
安无言以对,只能听江瓷继续宣泄着她压抑已久的情绪:
“队长,你知道我的病是什么吗?被害妄想。我所经历的一切,被认定为我的妄想。我自己都曾怀疑过我自己,到底那个地狱是不是我妄想出来的世界,可是。你让我怎么说服我自己?”
江瓷摸着自己的耳朵,表情痛苦地按压着:
“这里……在那段时间里时常会出现幻听,惨叫声。还有血流的声音,我很难受,害怕,但没人救我,我要怎么办呢。我跟护士说,她们只会认为是我的被害妄想。我跟他们哭,说我真的听见了,我怕,结果总会被打镇静剂。打镇静剂的时候,很疼,所以我渐渐不再哭。以前我不懂,现在我保护不了别人,至少得学会保护我自己。”
安抬眼望着江瓷,江瓷也沉默地回望,两下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几秒,安竟看见,她的眼圈开始发红,一滴泪从她的眼中滚下,又一滴,江瓷才又开了口,声音平静,略带沙哑:
“看,就这样的,不能哭出声,否则又会被当做病发。后来,就再也不会哭出声了,再后来,就快要忘记该怎么哭了。”
她死死地捏着高脚杯的杯柄,双目茫然,轻轻地自言自语:
“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什么时候连笑也觉得无趣?是什么时候忘掉了龙炽曾经是我的依靠,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他,什么时候……”
高脚酒杯的杯柄被她生生折断,她一手拿着断裂的酒杯托,一手拿着将洒未洒的酒杯,表情迷醉而恍惚,嘴唇开合,隐隐念出“哥哥”两个字,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什么时候,我们像这个酒杯,咔嚓一声,分开了呢?是我在孽镜地狱那里找到他的时候?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后,他问我是谁的时候,还是,父母告诉他我就是收养的孩子,他真的相信的时候……”
安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要讲话了,否则,江瓷的情绪肯定会再崩溃的。
她调整好自己的语气,淡淡地问:
“你们真的分开了吗?只是依赖的对象转换了吧?他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好吗?”
江瓷把坏了的酒杯倾斜着摆在桌上,杯中的液体流了出来,染湿了一小片桌布:
“那是害怕……”
安静静地反驳道:
“不,那是在乎。”
“……”
安看江瓷的脸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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