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虎背熊腰、黑衣黑裤的男人正坐在饭馆离门最近的位置,警惕地注视着斜前方的网吧!我立即继续趴在桌上装睡。
饭馆的老板想要跟这四个男人说点什么,也许是询问点菜的事情,可这四个男人一言不发,凝固似的只是盯着对面,老板不敢再说话了。估计老板也吓得够呛——四个这般模样的男人坐在店里死一般地安静,任何一个做小买卖的人都会吓得魂飞魄散。
我虽然趴下了,眼睛却偷偷地望着门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四个人显然是冲着我而来。莫非是孙林的人?可如果是别的什么组织的人呢?总之我可不敢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但愿他们的到来与我无关。
就在我心惊胆战的时候,老板突然来到了我的身边,推了推我的胳膊。
“小伙子,醒醒,我们要关门了。”
我要不要继续装睡?可如果我继续装睡没准会引起那四个人的注意,于是我假装睡眼惺忪地直起身子,仿佛没有睡醒般地看着老板,而此时老板却用谨慎和催促的眼神不停地提示我注意那边的四个男人,也许他预感到会有坏事发生,想让我这个无辜的人赶紧离开吧。
真是一个善良的老板。可你的善良对我来说却没准是灭顶之灾。
“赶紧走吧,我要关门了。”
老板继续用眼神暗示我赶紧离开,同时他也许在提醒那四个男人,希望他们也能识相地离开。可那四个男人依然死一般盯着门外,根本不予理会。
“十一,给十块就行了。”
我把钱给了老板,老板偷偷朝我挥手让我快走。可我怎么能快走呢?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同时汗流浃背地朝门口走去。
从我这个位置到门口不到三米,可这三米也许将会是我人生中最后走过的三米。
我屏住呼吸,试图佯装随意,可双腿却铅一般沉重。终于,我经过了那四个人的身边,来到了大门口。
四个人毫无反应!
我连忙强忍兴奋,走出了大门。
我不能朝网吧的方向走,太危险。我只得朝反方向离网吧越来越远。我一边走一边偷偷回头朝网吧看去——网吧门口一无所有,只有昏黄的霓虹灯在嘲笑般忽明忽暗。
夜晚十点多的小镇一片死寂,除了偶尔经过的汽车表明这里还有生气之外,整个街道上我形单影只。这些黑衣人来了多久?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到底是不是孙林的人?孙林有没有发现我的回信?如果没有发现难道说那个关于医疗新奇迹的邮件真的是垃圾邮件?
许多问号再次向我袭来。不管这么多了,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们出现在网吧附近一定与我相关,我的行踪毫无疑问已经暴露,当务之急我得找个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直到熬过十一点。
还有一件事更让我确信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白天我在镇上寻找落脚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街边停着什么车,而此时我发现,在网吧所在的这个街道的两侧,停了不少没有牌照或是京字牌照的汽车。
而这些车中,并没有一辆是桑塔纳。
一个人这个时候走在大街上实在太过明显、也太不寻常,于是,看到街上两座建筑中间的一个垃圾堆后,我快速钻了进去。
我把自己藏在垃圾中间,头冲外,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露出眼睛自然是为了监视两侧的街道,而露出鼻子更加不需解释——这毕竟是个臭不可闻的垃圾堆。
就这样,我在恶臭和污物中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一切可能出现的希望或者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也在一分一秒地奔着绝望而去。我本想看看时间,但因为整个身子都在垃圾堆里,我担心抬胳膊看表的时候会发出什么声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我纹丝不动,任由身子这么僵硬下去。不过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以我在这儿躲藏的时间来看,十一点应该早就过了,而安静的大街竟如睡着一般没有丝毫的声响——难道孙林真的没有看到那封邮件?
不明身份的人已经出现,而孙林却迟迟未到,再这么等下去,即便我不被臭死,第二天也会被收垃圾的人发现。不能再毫无希望地等下去了,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儿。
可就在我刚想起身逃离的时候,一个冰冷的金属管子顶住了我的后脑勺,而我的嘴随即也被胶布死死地粘上了。
第二十一章
我被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用枪顶着,走出了垃圾堆。一辆车快速驶到了我的面前,随后我被黑衣人推进了车的后座,车疾驰而去。
车上有四个黑衣人。看样貌和身材,应该是饭馆的那四个人。真该死,我竟然不知道他们何时识破了我,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绕到了我的背后。
我想问他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可嘴上的胶布让我发不出一丝声响。不对,如果他们刚才认出了我,为什么不直接抓我,而是要等这么久呢?难道他们也在等孙林的出现?可孙林上次和我见面的时间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啊。
可转念一想,既然这段日子我无时无刻不被人监视,那天孙林在路边接走我的时候恐怕也有人在跟踪,所以对方知道了孙林接我的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看到了我给孙林的邮件,不但希望抓到我,更希望引孙林现身?
有没有可能这四个黑衣人是孙林的人?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我给否定了——如果是孙林的人,他们为什么要用枪顶着我,还要堵上我的嘴呢?
我终于开始相信吴丽丽在别墅里的那句话了——也许我根本不可能活着见到警察。
死亡就在眼前,面对死亡的我除了绝望一无所有。
车快速地狂奔着,我坐在后面瞪大眼看着前方,想要知道他们究竟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刚驶了没多远,突然我看到车前方不远处有闪烁的警灯,两辆警车凛然地停在路当中。
活下去的希望登时钻进了我的脑袋,我想要挣扎叫喊,可两侧的黑衣人死死地按住了我。警察看到了我们这辆车,开始示意停车,没想到开车的黑衣人竟猛踩油门冲了过去。就在冲过去的一瞬间,我看到警察慌忙地躲闪,同时听到他们在用步话机拼命地喊叫着让前方支援。
车越发玩命地行驶在漆黑一片的道路上,而身后则传来了鬼哭狼嚎般的警笛声。
双方就这么疯狂地追逐与反追逐着。没过多久,刺耳的警笛和闪烁的警灯在前方出现——警车开始前后夹击。
车终于无路可去,被逼停在了路中央。十多名警察跳出车,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被夹在中间的我们这辆车。
“所有人立刻下车!”
前方的一个警官模样的人大吼了起来。
车内的黑衣人没有反应,相互间也没有交流,都好像在考虑着什么。此时我多么希望神勇无敌的警察能把我从这辆车里解救出来——即便被警察抓,也好过落在这些人手里。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所有人立刻下车!”
警官再次大吼道,但当他发现车内依然毫无动静的时候,他坚决地朝空中放了一枪。
“下车。”
开车的黑衣人低沉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随后,在警察严密的注视下,四个黑衣人和我从车中走了出来。出来后,我两侧的黑衣人依然紧紧地挨着我。
“周皓!”
警察中响起了这个名字——显然,我被认了出来。
“所有人把手放在车上。”
黑衣人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傻站在一旁,也没敢动。
“所有人把手放在车上。”警官再次被激怒了。
“误会。”
一个黑衣人咬着后槽牙,蹦出了这么两个字。
随后他试图把手伸进外套的内侧口袋中,当警官发现他这个举动后,立刻大吼道:“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可那个黑衣人似乎没有听到警官的这句话,依然缓慢地往里伸,警察们虽然没有立即开枪,但越发紧张地盯着他的任何异动。
黑衣人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类似证件的东西,随后在空中扬了扬。警官明显犹豫了一下。
“扔过来。”
黑衣人把证件朝警官扔了过去,警官捡起证件后打开看了起来。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果然,警官的表情从刚才的严厉和愤怒慢慢变成了不解和疑惑,然后又变成了柔和与和气,而在这瞬息万变的表情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极大的恐惧。随后,他示意警察们放下枪。警察们虽然不解,但见到警官坚决的手势后,便纷纷收起了对准我们的枪。
黑衣人走到警官身边,面无表情地把证件收了起来。
“这个案子你们怎么介入了?”警官不解地问道。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
黑衣人转身朝车走来。
“抱歉,我有命令在身,嫌疑人我必须带走,有什么事情你跟我的上级沟通。”
警官的声音依然柔和,但却不容置疑。
黑衣人根本不理他,径直朝车走来,同时示意另外三个黑衣人上车。站在副驾驶旁的黑衣人一挥手,我两侧的黑衣人立刻把我押了起来。
就在我将要再次被塞进车里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声传来,紧接着,押我的一个黑衣人中弹倒地。
一辆汽车从我们刚才驶过的道路上疾驰而来,而这辆车副驾驶的位置,则伸出了一支枪管冒烟的枪。
黑衣人立刻打开车门作为掩护,开枪还击。警察们被突然而来的枪声弄得不知所措,纷纷开始寻找掩护。
黑衣人与不明来历者就这么激烈地交起火来,警察则蹲在车旁不知该向哪一方开火。我趁着黑衣人与对方交火的当口,匍匐着朝路前方警官所在的警车爬去。
“到底怎么回事?”
爬到警官身旁时,弯着腰的警官一脸疑惑和愤怒地看着我。
“我哪知道啊。”我委屈得快要哭了。
“带嫌疑人上车,咱们先走。”警官朝身旁的警察下了命令。随后我们艰难地爬到车门口,小心翼翼地上了车,随后掉头开走。
黑衣人看到我们上了车,试图前来阻拦,可不明身份者一直对他们进行着火力压制,他们根本抽不开身,于是黑衣人气急败坏地开始玩命还击。
警车终于远离了让人费解的交火,而我也被警察带上了手铐。
“你是周皓吧?”
坐在副驾驶的警官收拾了一下刚才紧张不堪的神情,回头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是就好。得,小子,说说,今晚上是怎么回事?”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辆车上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你不是看了他们的证件吗?”
“我是说后来那辆!”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脸无辜地跟警官大眼瞪小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警官盯着我几乎扭曲变形的脸,似乎在等我说出什么,可见我的确一问三不知,他便回过头去,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警官,这,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你不问我,我还得问你呢。
“我哪知道。你小子,你到底还犯了什么案子?”
还有别的案子?——这都哪跟哪啊。
“警官,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看了刚才那个人的证件吗,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们——我哪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算了,我还是不跟你多说了,能把你平安押回去我就万事大吉了。”警官再次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似乎我这个嫌疑人背后背着更为惊天的大案。
“这帮人怎么会介入的?”警官看完我后,回过头看向了前方,嘴里仿佛自言自语般嘀咕了这么一句话。
警官不再搭理我,我自己犯起了嘀咕。根据刚才黑衣人和警官的对话,警官显然知道他们的身份,要不然警官对他们的态度也不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更何况他还说让黑衣人跟他的上级沟通,这么看来黑衣人要比警官的级别高。可如果黑衣人是警官的上级,那他们为什么刚开始要强行冲卡呢?为什么警官看到他证件的时候,脸上不单有面对上级时的敬畏,更有某种不可言状的恐惧呢?
这帮黑衣人难道是孙林和吴丽丽多次提到的其他组织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些突然出现、与黑衣人交火的不明身份者又是些什么人呢?到底有他妈的多少个不明组织啊!
警车继续行驶着,警官通过车上的电台不停汇报着自己的位置,同时不停地要求加派保护。于是,一辆又一辆的警车在沿途加入了护送这辆车的任务,甚至还有几辆特警的车也加入进来。原本一辆孤零零的警车不到一个小时竟变成了一个如临大敌、密不透风的车队——如果谁在路上看到这样一个武装到牙齿的车队,没准以为里面坐着的是到访的美国总统。
可不幸的,正享受这样总统待遇的,却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死刑犯!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车队驶入了京郊的看守所。
等在看守所门口的,除了荷枪实弹的警察外,还有蚂蚁般密集的媒体。不用问,警方一定不会错过第一时间向社会通报战果的机会,即便此时已入午夜。
本年度头号通缉犯被抓获——这一定大快人心。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闪光灯将午夜照成了白昼。我被刺眼而该死的光晃得根本看不到前方,只能顺着押解我的警察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前挪。媒体们疯狂地涌了上来,如果不是警察拦住他们,我肯定会被他们踩成肉饼。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话筒伸到了警官的面前,警官几乎是愤怒地推开了它们,只顾大步地往看守所内走,押解我的警察也随之快步前行,几乎扯断我早已麻木的胳膊。
随后我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警察把我关进了一个单人的牢房,然后一个身着便装满头银发、被所有人称为“大领导”的人在所有警察的前呼后拥下走进牢房确认了我的身份,让我签署了一些文件。“大领导”宣布我为特别重点看守对象,他正告所有人:开庭前没有他的允许天王老子都不能来探视我;如果有一只苍蝇未经他允许飞进我的牢房,他就让所有警察滚回家抱孩子。
“大领导”走后,警察们终于能喘口气了。我告诉他们,我现在只是嫌疑人,不是犯人,在被定罪之前我有应该享有的权利。一个年纪不大还算好心的警察告诉我——拉倒吧你,就凭你犯案子的程度,还有你在案发现场留下的所有证据,上法庭不过是走走过场,让你多活几天,你就别琢磨什么权利了,赶紧想吃什么就多吃点,等到了那边见着你导师,多赔几个不是吧。
看来吴丽丽说的果然没错,我被定罪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该死的孙林,你不是说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吗?为什么自打那天我上了吴丽丽的车,你就屁一样消失不见了呢!
混乱不堪的局面终于过去,各色人等终于离开了我的牢房,漆黑一片的牢房中只剩下孤魂一般的我——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就真的成孤魂了。
爸妈,对不起,我连一个孙子都没来得及给你们生就要离开这个荒唐可笑的世界了;林菲,对不起,希望你未来的丈夫是一个用心呵护你的好男人;李少威,对不起,你的论文还是找别人帮你写吧;杰克,感谢你一直带书给我,愿你在中国旅行愉快!
还有倒霉的司机崔波,咱们马上就要见面了,请别忘了告诉我关于车祸的一切;还有小刘护士,我会在梦中告诉你这一切!
丁教授,对不起,我无法完成你交给我的秘密使命了;董先生、西克教授、阿瑟教授,还有那无数为这个秘密献出生命的人,对不起,我马上就去找你们了,我会慢慢告诉你们我是如何辜负你们的一片苦心的!
戊,你这个三千年前的神秘少数民族女子,还有攸侯喜,你这个三千年前在中国消失、在南美出现的可怕之人,如果真有另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