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出租车经过一辆黑色甲壳虫时吴丽丽让司机停车,然后她给足了司机费用,同时示意一脸迷惑的我下车。
“这是我自己的车,我把你送去见总裁然后我正好可以开车回家。”吴丽丽笑着打开甲壳虫的车门。
我一脸无奈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一路上换三辆车,这算什么事啊。
吴丽丽发动甲壳虫朝外驶去。
“那个,我也在等电话,能不能……”车开了十分钟时间,我再也忍不住了。虽然这么说有失绅士风度,可自打她拿了我手机后仿佛忘了这件事一样,我不得不提醒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要不你先打,打完我再用一下,我这事挺着急。”吴丽丽一脸抱歉地看着我,“我这破手机,电池老是出问题。”
“好,我就打个电话。”由于着急等林菲回信,我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
吴丽丽把自己的卡拿了出来,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的卡——”我提醒了她一下。我这话一出口不要紧,她突然一激灵停住了车,我一个前冲差点把脑袋撞破。
“坏了,你的卡我给忘出租车上了。”吴丽丽懊恼得花容失色,我立马气得七窍生烟。
“你……”我恨不得抽她两个耳光。
“抱歉抱歉,我赶紧给你追。”吴丽丽迅速加速朝前追去。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他妈哪追去啊。
“你刚才要出租车票了吗?”我咬着牙问了这么一句。
“没啊。真是的。”吴丽丽看上去悔恨万分。
你大爷!
“赶紧想办法找啊,我这两天着急用啊。”我急得都快哭了。
“要不,要不咱们先办挂失,然后我想办法去出租车公司给你查查?”
“反正你得给我找回来。”我发狠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定一定。”
我气鼓鼓地坐在车里再也不理她了。今天怎么搞的,尽遇着倒霉事了,我还等着林菲和李少威的电话呢,这他妈算哪门子事啊。
吴丽丽发现道歉无用后也不再道歉,只是一边开车一边斜眼看着我。
“我先送你,然后给你办挂失,行吗?”
“还是先去办挂失吧。”我才不想把身份证给她,谁知道她又会给我丢哪去。
就这样,换了三辆车、丢了手机卡、办了挂失、补了新卡、走错了几条路,从离开学校开始我们前前后后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好容易一切都办利索了,又遇上了下班高峰时疯狂的堵车——就在我崩溃得第十次想要跳车时,我们终于在太阳落山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位于东南四环百子湾桥边上的一个私家菜馆,据说只接受预定,而且半年前已将今年的预定全部定出,若是没有什么广大的神通,想随到随吃是万难办到的。来这样的馆子吃饭本该是令我无比兴奋的事情,可经过这么一下午的折腾,现在让我吃龙筋凤髓我都没有胃口。
包间内只有大谷裕二一人,我和吴丽丽到时他已经坐在了里面。随后是一番令人作呕的寒暄,吴丽丽玩笑般地把下午我的遭遇讲了一番,惹得大谷裕二哈哈直笑。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放心,我在中国还是有一些朋友的,明天我就把你的手机卡给找回来。”
“不用了,反正我已经补办过了。”我没好气地低头喝着饮料。补办过卡后我本想给林菲和李少威打电话,可一路上我手机的电被吴丽丽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早给打光了,我怀疑丫他妈根本就是存心的。因此,这个officelady在我心中所有的好印象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我一心让她赶紧从眼前消失。
“总裁,现在还需要我做点什么吗?”吴丽丽微笑地看着大谷裕二。
“不用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吴丽丽偷偷看了一眼我,然后跟大谷裕二微笑地对视了一下。
“周皓,你不介意这个冒失的吴小姐跟咱们共进晚餐吧?”
“介意。”我心里嘀咕了一声,可嘴里并没有说出来。自打她弄丢了我的卡之后,我意识到情况有些蹊跷,所以一直在脑中分析着这一连串所谓的意外。分析来分析去,我隐约地预感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刻意而为:不停地换车、换掉我的手机卡、貌似不经意地走错路——这一切像极了影视剧中甩掉尾巴的方式。
可耻。我怎么早没意识到她是在故意甩掉孙林的人呢?
更坚定我这个想法的是:吴丽丽在见到大谷裕二时那奇怪的微笑和眼神,仿佛在告诉对方自己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而且完成得天衣无缝。细细想来,如果这一切都是意外的话,那足以证明她是个不称职的笨秘书,那她怎么可能如此心安地把自己的愚蠢告诉老板呢?看来,这果真是两人预谋好的事情。
目前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能有任何的冒犯,然后静观其变。
“那我就打扰了。”吴丽丽在我身边找了个座位,优雅地坐了下去。
“现在能告诉我关于丁教授被杀的事情了吗?”服务员不停穿插着上菜,好几次我想张口问,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眼看菜上齐了,屋里就剩下我们三人,我终于忍不住了。
“非常抱歉是,我们也在查,目前还没有进展。”大谷裕二举起了酒杯。
我立马瞪大眼睛朝吴丽丽看去——你不是说要谈丁教授死的事吗?
吴丽丽举起饮料,微笑地看着我:
“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很难查下去,所以这件事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骗子。
“我说过咱们会有机会好好喝一顿的,万幸机会来得不算迟。”大谷裕二示意我举杯。好吧,既然被骗过来,我就悉听尊便吧。我举起杯,与他俩碰了一下,然后小啜了一口。
在中国很多事情都是酒桌上谈成的——看来大谷裕二深谙这一切。
“对于丁教授的死,我感到万分难过和愤怒。我认为,这不单单是警方的事情,更是我们基金会的大事。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见酒都已经下肚,大谷裕二开始切入正题。
“我比你们更想知道是谁干的。”如果不是跟这两个人喝酒,今晚我一定要灌倒自己。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也在尽自己的所能调查这件事情。不过,你毕竟是丁教授的得意门生,你一定比我更了解丁教授,因此,我希望我们能共享一些信息。”
共享信息?我哪有信息给你们啊?再说,你也没给我任何信息啊。
想到这,我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夹了一口看上去很奇怪的菜,可惜,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沉默。
“这么说吧,那晚,也就是丁教授被害的那晚,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吴丽丽见我不理大谷裕二,便插话进来。
“我已经跟警察说了一百多遍了,除了聊专业问题什么都没说。”
“你确定他没有给你暗示过什么吗?”
我这些天已经在脑子里把那晚他说的所有话都想了个底朝天,除了暗示我继续自己的研究方向和方法外,什么都没有。因此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们想问符号的事,可他的确什么都没说,而且你们也知道,符号丢了。”
“你误会了,符号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他那晚有没有跟你提过一本书。”大谷裕二亲自给我倒满了一杯酒,然后就势坐在了我旁边。
所有人都在关心符号,而符号对他来说不重要?一本书?什么书?——我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书?”
我这话一出,大谷裕二和吴丽丽分别从两侧盯住了我的眼睛,搞得我不知所措,显然他们在捕捉我眼中闪出的任何信息。有什么好看的,我又没有说谎,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这么说,这些年来,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一本不一样的书?”大谷裕二锲而不舍。
“他跟我提过很多的书。”导师因为平时很忙,很少见学生,所以每次见时他都会给学生们列个书单,让大家去读这些书,这在任何研究生和导师身上都司空见惯。但我知道,他们需要的一定不是这些。
“总裁的意思是,特殊的书!”吴丽丽在想尽办法调动我的记忆库。
这个新线索的出现着实让我始料未及。符号的事情还丝毫没有头绪,怎么又出现了这么一本书,而这本书竟然才是大谷裕二关心的重点?神通广大的孙林为什么从未跟我提及它呢?
不过他们对我的询问倒是坚定了我之前的判断:凶手和偷符号者并不是大谷裕二的人,因为根据我的分析,那晚凶手和偷符号者都在监视着我和丁教授,我们谈话的内容他们应该知道,如果这二者是大谷裕二的人,那他当然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跟任何书都没有关系。
但是,大谷基金会的内鬼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
一想到这,我迅速看了看吴丽丽的眼神,因为在我最初的判断中,她很有可能是那个内鬼。不过从她的脸上,我看到的只是怀疑和不解,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也许我判断错了,也许她的演技实在太高超。
大谷裕二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他起身回到了我对面的位置,看来,通过他对我神情的判断,他相信我的确不知道书的事情,所以很是失望。
“好吧,那咱们来谈谈别的事情。”大谷裕二猛喝了一口酒,然后重又倒了一杯,冲着我举了举。我端起杯子,并没有跟他碰,自己喝了一大口。
“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书的事吗?”我不甘心放弃这个新线索。
大谷裕二显然犹豫了一下,然后跟吴丽丽交换了一下眼神,吴丽丽点了点头。
“我们之所以把照片给丁教授,是因为他能破解符号上的文字,破解这些文字的钥匙,就是那本书。”吴丽丽一字一顿甚为郑重地说出了这番话,“很多人都想得到符号,而且有些人已经从你那得到了,但他们不知道,即便他们得到了符号也根本解不开,只有我们——当然,现在包括你——知道真正的秘密在那本书里。丁教授既然把符号给了你,那他一定跟你透露过书的事情!”
可是丁教授完全没有跟我提过任何的书啊!
“你们要找书的话可以去丁教授家里找啊。”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几天我们已经找遍了,可惜,没有。”
丁教授生前曾表示过,他死后要把数万本的藏书全部捐献给学校的图书馆,因此想查这些书并不困难,而且即便不去图书馆,我相信以大谷基金会的本事他们也会通过别的渠道查知的,看来这些天他们够忙活的。
“我们认为,这么重要的东西丁教授未必会捐给学校,他很有可能藏了起来或者交给了某个人……”大谷裕二显然想从我这得到些线索。
“他的学生很多啊,再说,他的朋友也很多……”我必须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免得他们对我不利。
“但他只把符号给你了!”大谷裕二打断了我的辩解,强行插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微笑地等着我的反应。
我顿时哑口无言。
“请相信,大谷基金会的目的是支持咱们中国的史学研究和考古事业,如果这组符号的秘密能够揭开,对于咱们中国将有着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意义。”吴丽丽的表情和声音开始变得无比温柔。
“可是我现在没有符号啊。”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我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这些鬼话。
“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或者说咱们共同奋斗,我们可以给你提供那组符号。”看来此刻的情形变成了我和吴丽丽一对一的交流,而大谷裕二则边饮酒边微笑地注视着我。
“到底是什么秘密啊?”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可我还是想尝试一下。答案迅速印证了我的想法。
“现在还无可奉告,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我们也不太清楚,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吴丽丽给我倒酒。
想灌倒我然后让我酒后吐真言——我才没那么傻——当然,即便我烂醉如泥我也吐不出什么真言——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任何关于书的事情。
我端起酒杯慢慢地抿了起来——丁教授既然刻意把符号给了我,那他应该给我一些关于书的提示啊?不然他岂不是白给我了?难道我忘掉了什么细节吗?
“你们能不能多说点关于书的事,我想想,没准能想起来。”
吴丽丽看了眼大谷裕二,大谷裕二示意了她一下。真是莫名其妙,明知道我能看到他俩的任何举动,还要来这套小动作。
“丁教授的导师你应该知道吧?”吴丽丽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搞得我当时就愣了。说实话,我只是仰慕丁教授的盛名才报考的他的研究生,至于他的导师是谁,我则完全没有打听过。
看到我摇了摇头,吴丽丽吃了一惊,显然她没有想到我居然对自己的导师如此不了解。
“董先生。”吴丽丽缓缓地说出了这三个字。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一出,登时让我直直地挺起了身子,含在嘴里的一口酒都忘了咽下——董先生!
学历史的人不知道董先生等于学戏剧的人不知道莎士比亚、学物理的人不知道爱因斯坦、学化学的人不知道门捷列夫。董先生——中国学术界百年难遇的巨擘,国宝级的人物,他患病时国家领导人曾前往医院探访。
我的导师的导师竟然是董先生——我顿时觉得无上荣光。
“丁教授是董先生最为喜爱的学生,他曾赠送给丁教授很多书籍,我们认为,其中包括我们所需要的那本。”
“为什么不可能给别人呢?”我赶紧咽下嘴里的那口酒,急不可耐地等着吴丽丽讲述对我来说足够刺激的故事,至于那口酒什么味道,我完全忘了。
“世人都知道董先生爱书如命,虽然他经常赠送别人字画,但绝不送书,而丁教授是唯一的例外!”
“继续。”
“你应该知道董先生曾在国外学习过梵文吧?”吴丽丽见我兴奋了起来,觉得是个好兆头,便一步步把我引向了上辈人的过往之中。
董先生曾在欧洲留学十年,精通梵文,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精通这种语言的中国人。我点了点头,然后旋即在脑中闪出了一个念头——难道那组符号是梵文?
吴丽丽似乎捕捉到了我这个一闪即逝的念头,她遗憾地轻叹了一口气。
“梵文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不少人都能读懂,而且我们研究过,那组符号并不是这种文字。”
“然后呢?”
“董先生除了研究梵文外,还研究过很多几近失传的印欧语系的文字,而这组符号我们认为非常类似于印欧语系的文字,所以我们……认为董先生很有可能研究过类似的文字,或者说,我们认为他是唯一能读懂这些文字的人。”
“何以见得?”
“董先生曾写过一本书,也就是我们需要的这本书。他本来想要出版,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出版,所以这本书世间只有一本,就在他的手中。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本书其实指的是他的手稿。而确定无疑的是,这部手稿记述的是董先生对那些已经失传的印欧语系文字的研究,包括这些符号所代表的文字。”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部手稿的?”话题越说越玄,刚才稍微燃起的醉意迅速消失,我觉得自己现在无比清醒。
“抱歉,无可奉告。”
“你们什么都‘无可奉告’,我怎么帮你们?”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我们也是为你好。”
这话把我气得够呛,我本想说这事我再也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管个屁啊。可这些新鲜的秘密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我不能不虚与委蛇,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把这些重要的东西听完。
“随便。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董先生的著作应该是无数人打破脑袋想出版的,怎么这部书稿没能出版呢?”
吴丽丽笑了一下,端起饮料慢慢地喝了起来。
看来又是“无可奉告”!
“抱歉,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不想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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