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水泥墙蹑手蹑脚往里走,有一股难言的阴冷似乎正从黑暗中散发出来。我看到墙上还挂着长长的电线,从外面引进地窖,沿着墙体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深处。走着走着,灰蒙蒙的墙上忽然多出一些东西,那是画在墙上的画,图案呈深红色。
我一看到这些图案,心猛地狂跳起来,居然是一个个古老的符咒,深红深红,非常扎眼。
每隔一米一个符咒,上下竖着画,大概有半米长,印在墙上,非常渗人。我摸索肩膀,努力控制着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很显然布置这个地方的人是会道家法术的,他在墙上画这些符是什么用意呢?
我强迫自己压抑住恐惧,努力冷静。掏出手机,颤巍巍对着一张符拍了照片。我蹲在地上,一手拿着手电照明,一手操作手机,给李扬发了信息。不多时,他就回复:**,老刘,你还知道来个信儿啊,没死啊。
我前后看看,黑森森的走廊实在是渗人,没心思和他打嘴仗,手忙脚乱把那张符传过去,发信息说:帮我看看,是什么意思。
李扬回信速度很快:老刘,你他妈在哪拍下的这东西。我发现你怎么走哪都能碰到怪事。我们灯盟最近没开张,大家都想组团去外地考察。现在就指望你提供新鲜素材。
我回到:别废话,十万紧急!知不知道的赶紧给个话。
李扬回信:不知道。不过眼熟,你稍等等,我发到灯盟的群里,可能有人认识。
发完这条信息,就石沉大海了,再也没有信息发来。我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实在是等不起。把手机揣在兜里,端着手电筒继续往里走。越深入,墙上的符咒越密集,一笔一划写得是红汁淋漓。我看的浑身颤抖,身体有些发僵。
就在这时,我看到地上淅淅沥沥洒满了鲜血。漆黑走廊里,只有手电一点光亮,也就能照亮眼前两三米的地方。我屏住呼吸,跟着血迹,正走着,忽然就看到地上有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只死了的大公鸡。
陡然出现这一幕,我整个人僵硬在那,完全不知所措。这只大公鸡没有鸡头,只剩下硕大一个身子,白色的羽毛上鲜血淋漓。那一滩滩的血正是它流出来的,是鸡血。最让我感到恐惧的,不是这只死鸡,而是摆在鸡身旁边的东西。
那是一只形式奇古的瓷碗,还缺了口。在碗里覆盖着厚厚的米饭,不过不是白米饭,而是黑米饭,上面插着一根筷子。大部分鸡血都洒在这碗米饭上。这东西简直诡异邪门的不像话,我几乎窒息,被巨大恐惧紧紧抓住,喊不出,动不了,甚至不敢呼吸。
在记忆里,好像以前见过类似的米饭,属于祭祀的一种仪式。米饭上插筷子,这叫当面上香。也就是说,眼前这碗米饭不是给人吃的,而是给……鬼吃的。
好半天我没有动,最后咬着牙绕开米饭和死鸡,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有两扇紧紧关闭的门,走到近前用手电仔细看。这是两扇红色的木头门,不知用什么木做的。在门上,居然从上至下画了一个接近两米的大符咒。
这张符鲜红鲜红的,一看就知道是血。符咒上的字我倒是全认识,最上面画了个四方格,看上去有点像“田”字,下面是一个大大的“弓”字,弓字下半部分写得很长,几乎横贯到门底,把下面那些字全部囊在其中。
“弓”字下面,写了一个人名:张五。张是繁体字。我有点看不明白了,继续往下看。再下面一个字是“拘”,“拘”字下面居然写了一个大大的,没有上面那一撇的“鬼”字。
最奇的是在“鬼”字旁边,还写了个小字。我凑过去正待细看,忽然就听到从门里似乎有声音传出。这一下可把我吓坏了,本来神经就绷得那么紧,这没来由的声音,简直吓死个人。
我眯着眼仔细听,那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是婴儿哭。声音又轻又飘,若有若无,使劲听也听不出个大概。我咽了下口水,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紧张了,有点闹幻听。
就在这时,身后很远的地方,大约是地窖的入口方位,突然传出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这次可听的真真切切。妈的,有人进来了!
我浑身汗毛直竖,第一反应赶紧灭了手电。这条走廊空空荡荡,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脚步声很轻,能听出来这人也很小心翼翼。我屏住呼吸,把自己紧紧贴在墙上,一动不敢动。
果然,从走廊口晃晃悠悠有微弱的光亮闪动。我心跳成一个,是不是这里的主人回来了?
妈的,这地方这么邪性,这家主人必然也不是什么好鸟,要让他逮住我,后果难以预料。我握了握手电筒,构思了一个逃跑计划:等他出现在面前,手电照亮我的瞬间,利用他的错愕打个时间差,用手电筒把他干翻在地,然后逃出生天。
说着容易,真要想这么干,简直紧张到了极点。我紧紧握着手电筒,眼瞅着那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头上那个汗啊,滴滴答答往下淌。
就在这时,忽然“叮”一声脆响,我差点没哭喽。是信息的声音。**,这李扬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简直害死我了。平时来听,信息声音并不大,可现在,在这样压抑静寂的空间里,这个声音传出去很远,足以致命。
第十章 养鬼
听到我问这个地方是不是他住的时候,梁憋五脸上呈现出很奇怪的表情,露出一种极为不屑的笑容:“刘洋啊刘洋,没看出来,你还会倒打一耙。”
我让他整懵了,什么倒打一耙?
梁憋五看看我的手机,讥讽地笑:“给佟三发短信那?我告诉你,来多少人我也不怕。”
“你胡说什么?”我当即怒了。
梁憋五道:“那手机上是什么信息?”
“用你管吗?你算哪根葱。”我越来越怒。
梁憋五上上下下打量我:“刘洋啊刘洋,你第一天来图书馆报道的时候我就觉得纳闷。你好不央的在城里五百强企业呆着,怎么就卷铺盖卷儿辞职回到咱们这个小县城甘心在一个破图书馆工作。我现在明白了,你丫藏的挺深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憋五阴着脸问:“你跟佟三什么关系?”
“我跟他有个**关系,你别乱说话。”我瞪他。
“你再说一句没关系?”梁憋五冷笑:“那天在派出所,陈平安拿着佟三的通缉令,我当时就看你眼神不对了。你绝对认识佟三!你也就蒙蒙陈平安那个傻六吧,想骗我老人家,你还欠点火候。”
我咽了下口水,这梁憋五还真他妈是个高人啊。我觉得那天我掩饰挺好的,还真就让他看出破绽。
我感觉整件事诡异莫名,而且这个地方的气氛太渗人,实在不是讲话之所。我摆摆手道:“咱们有什么出去说,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你,行不?”
梁憋五没理我,而是打着手电径直往里走。他照照地上,光亮中能看到整整一碗大米饭洒的到处都是,瓷碗碎成了一地渣子。他若有所思,问道:“你扔的?”
“废话。刚才扔的。”我说。梁憋五点点头。
现在这个机会很好,他完全背对着我,而且相隔两三米的距离。我如果逃之夭夭,应该有一些胜算。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想想罢了,一是我深刻感觉到,梁憋五这小子深藏武力值,冲他刚才制服我那几下,绝对是练家子。我有点心寒,敢情他在陈平安跟前唯唯诺诺全是装的,扮猪吃虎这是。看他刚才说起陈平安,一句“傻六”把蔑视瞧不起的态度表达得淋漓尽致;再一个就是我就算现在跑了,也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工作就在图书馆,横不能就为了躲他,我活儿都不要了吧。
早面对晚面对,都要面对,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不过我想明白一个问题,梁憋五应该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他刚才小心翼翼,蹑手蹑脚,一副小偷模样。如果是真正的主人,绝对不会这么行事。他还说过这么一句话,问我认不认识佟三,难道这里的主人是佟三?
我正想着,梁憋五打着手电转了回来,非常不客气地用手电照我:“里面那扇桃木门你没打开吧?”
原来那门是桃木的。我用手遮着光,完全没了气势,随口应道:“没。”
“嗯,出去再说。”
我们从地窖爬出来,一直来到院子里。梁憋五看似不经意,可一直在我的五步之内。其实他大可不必,我压根就没想跑。
从一侧院墙翻出去,靠着墙根停着一辆破车。这车一看就有年头没洗了,上面全是脏灰烂泥,几乎看不出原色。梁憋五拍拍车:“上。”
我无奈,只好上了车。
此时月黑风高,外面寒风大作。黑茫茫的村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车里充斥着刺鼻的皮革和烟草味,熏得我昏昏欲睡。梁憋五摇下半扇窗,立时有寒风吹进来,我缩了缩脖子。
他点上一根烟,又把烟盒递给我:“来一根不?”
我随手抽出一根,他竟然拿着打火机亲自给我点上。我一时到有点受宠若惊。怎么一下态度发生这么大转变?
“我相信你和那间屋子没什么关系。”梁憋五抽着烟说。
“为什么?”我问。
梁憋五道:“如果你真的是佟三的帮手,不可能扔那个饭碗。那东西叫‘催鬼米’,是祭鬼用的。”
我大吃一惊,烟头差点没掉裤子上。
梁憋五道:“别害怕,碗里的米饭还没有被鬼用过。如果真的沾了鬼气,你就麻烦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颤着声问。
梁憋五忽然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刘洋,你进图书馆走后门了吧?”
我看看他,实在搞不清他什么套路,只能点点头。
“花了多少钱?”他问。
我说几万吧,都是我妈经手的,我也不太清楚。
“有几万块钱干点小买卖不好吗,在图书馆那地方就是混吃等死,你还不到三十可惜了吧。你刚从大集团出来,见过世面,会甘心在小地方窝一辈子?”他语气和善,颇有点促膝长谈的意思。
我到现在才听明白,他这么绕着圈的,压根不是出于关心我的目的,这明显还是有很大的疑心,在盘问。这些问题说不开,我就别想获取他的最终信任。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父母岁数大了,父亲刚做完手术,我得回来照顾。正因为从大集团出来,才觉得累了,找个铁饭碗休息休息。梁憋五又问了我一些比较尖锐的细节问题,我对答如流,他这才点点头。又问道:“刘洋,你怎么会来这的?”
我叹口气,把到徐佳男他家的经历说了一下,最后把那个破烂的备课本从棉袄里兜掏出来给他看。梁憋五翻了翻,长舒一口气:“刘洋,我送你回家吧。这里的事对于你来说到此为止,这儿不是你能玩的起的,水很深。”
我一把拉住他:“憋五,你的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憋五把烟头从窗户缝隙弹出去,拉上车窗点亮车灯,启动车子,开始往外走。车子开出村子,默默向前行驶。他没说我也没追问,车里气氛很怪。
半晌,梁憋五终于说道:“佟三,很可能是在养鬼。”
这句话一出,我吓得目瞪口呆,痴痴看着他。
“他现在非常非常危险,越陷越深,可能已经到了偷龙转凤的境界。”梁憋五道。
我愣愣的问:“偷龙转凤?”
“嗯。”梁憋五点点头:“我之所以决定和你说,是让你知难而退,你千万可别生出好奇心再去探什么。偷龙转凤是养鬼中,最为阴毒的一种法术。行此术者,基本上已经半人半鬼了。”
我咽下口水,浑身发凉。
“这种法术具体行法的过程我不太清楚,大概听说过。是用婴儿血配以焚符之水来浇灌‘元菜’,待到元菜成熟,一刀斩落藤茎,再烧符作法,就能将婴儿的魂魄偷龙转凤,附魂于藤茎之上。然后再以藤茎为法器,凝练阴魂,修成小鬼,为自己所用。”
让他说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梁憋五此时面无表情,眼神深邃,身上那份气度完全不同于平时的猥琐。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问。
梁憋五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开着车,到了图书馆,他停下车,示意我可以下去了。
我看看他,叹口气,知道他不愿说。他这么神秘,也一定有什么故事。
我往家走着,佟三的身影总是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么一个混混,为什么突然就会了养鬼术?联想起那天他在客车上的举动,我心里有些发毛。
佟三曾威胁一个中年妇女,要她怀里的孩子。此事会不会和他养小鬼有什么联系?
我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回到家草草洗了洗就躺下了。开着台灯,再次翻着徐佳男的日记,越看越觉得佟三这个人确实很不正常。这时,“叮”一声来了短信,我一拍脑门,怎么把李扬这茬给忘了。
我拿起手机翻阅着,李扬已经发来很多条信息。可能当时我正在和梁憋五谈判,精神过度紧张,也就没听到。现在细细一看,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李扬在信息里说,我发过来的符咒照片十分冷门,他发到灯盟群,在线的人里竟然没有知道的,包括有些道行的秦丹。秦丹听说是我在一个诡异的地方所拍,便想找师兄解铃去问问。可是解铃这小子又不知跑哪去了,联系不上。本来这事就这样了,这时有人上线说,这不是鬼符吗?
李扬来了强烈的兴趣,找到灯盟那个朋友,发私信详细询问。也不知是那人不想说还是就是知之甚少,只是很简单的做出解释。他说这些符咒有镇鬼之用,属于茅山术的一种分支,非常邪门。他对这东西也不太熟悉,只是以前在越南时曾经见到过类似的符咒。这个符咒当时还牵扯到当地一桩很大的婴儿失窃案,闹得人心惶惶。其时他在一家杂志任海外记者,有了新闻点便去采访。听一位请来的得道师傅说,这是养鬼时用的镇鬼符,最早从茅山术演变过来。
灯盟那位朋友对李扬说,不管你是从哪看到的这个东西,有多远离多远,非常邪门。如果被养鬼邪人盯上,会非常麻烦,整不好就死无葬身之地。
剩下的信息都是看我没有回信,李扬非常担心,一会儿来一条,问我现在怎么样。
我看得心里热烘烘的,回了信息,告诉他没事了。
李扬回信:老刘,你回到老家听没听说云村的人命案?三个人吊死在房梁上。
我心头阴霾密布,回到:怎么了?
李扬信息:据知情人描述,死的那三个人都是穿着大红衣服,脖子上挂着秤砣,双手和头一起悬在房梁。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我回道:确实很熟,洪辰当年就是这么被折磨的。
李扬道:在王冬梅之后,这种可怖阴毒的泄魂仪式又重出人间。他们都说嫌疑人是一对父女,你觉得会是谁呢?
我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干的。
李扬那边半天没回信,不知在干什么,我正准备睡觉时,他突然又发来了信息:老刘,你在哪拍到的那些符?你说这些符会不会和云村的杀人案有关系?
第十一章 尸体
我回信息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李扬道:我想把灯盟下次探险活动定在云村,好好挖掘一下真相,你觉得如何?
我的信息:你爱怎么折腾我管不了,不过做为朋友,我要事先和你说明白。我听警察内部的朋友说,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