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边是一户住家,大门紧闭,只是旁边小天窗开了一条缝隙。我揉揉太阳穴,刚才到底是幻听还是真的有声音。
我仔细回忆,那一声叹息听来阴绵悠长,像是有极大的心事,那种忧愁纠结,简直让闻者揪心掉泪。
我看看这家住户的门牌号,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尿了。2106。
2106正是林霞生前住的房子。
我浑身汗毛根根竖立,呼吸困难,强烈的恐惧让我几近窒息。当时也不知是喝大了,还是怎么的,我竟然慢慢走过去,趴在小天窗上,眯起眼顺着缝隙往屋里看。
里面黑漆漆的,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天窗里应该是间厨房。面积比较小,橱柜上放着全套的厨房用具,这里似乎很久没人住过了,显得死气沉沉。
这不科学啊,林霞是今天早上跳楼的。跳楼以前她一直住在这里,怎么会没用过厨房东西呢?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房间里有声音,若有若无,悉悉碎碎听起来好像是风声。我整个人贴在窗户上,歪着脸使劲往里看,确实是角度所限,只能看到厨房。厨房门再里面,就是黑漆漆的拐角,什么也看不到。
看了一会儿,虽然啥都没看见,可总觉得心毛毛的。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十分难受,就好像看粗制滥造的恐怖片,总怕突然间蹦出一张女人脸吓你一跳。
我从窗户上下来,重重抹了下脸,犹豫再三,猛一咬牙,走到了房门前拉动把手。我想碰碰运气,一旦今天警察检查过,门没锁呢。拽了两下,门锁得很紧。这才意识到,林霞是跳楼死的,她住的房间并不是案发现场,警察没必要检查。全市这么大,一天自杀意外身亡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警察会闲的蛋疼去刨根问底调查痴情少女为啥要跳楼。
挠挠头忽然酒醒了大半,背后窗户有冷风吹来,我不禁抱着肩膀瑟瑟发抖。
看看这条阴暗寂静的走廊,我赶紧往家走,也不知怎么,越走越害怕,总觉得后面阴气森森,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许只是自己吓自己吧,我越跑越快,终于来到门前开了锁钻进新搬来的房里。
屋子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摸哪都触手冰凉。我看着陌生冰冷的房间,心里非常不舒服,一时触景生情,想起自己**丝无望的前半生,无助凄凉的心情涌了上来。
我垂着头穿过客厅,打开房门进了房间,看着乱糟糟一屋子的东西,想着明天还要上班苦挨,心情低落到极点。我也懒得收拾,一头栽在床上,趴了会儿,想睡又睡不着,一翻身坐了起来。
摸黑掏出烟上,我靠在床头抽烟。屋里特别黑,只有烟头上微弱的红光一闪一灭,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箱子里一件东西上。
那是狼眼手电筒,淘宝上买的,当时正打特价。买了以后也没用几次就扔在角落里落灰。看着手电筒,我忽然心念一动,想起老王的话。
老王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上天台,我还真就想上去看看!
可一想到刚才那吓人的遭遇,我又没了胆气。在床上躺了会儿,烟吸的差不多,我翻身下床,抄起手电。推推按钮,一道强光射出,在墙上留下个硕大刺眼的光斑。
我来回扳动手电按钮,亮了灭灭了亮,几次之后,下定决心,去天台!
一是趁着酒劲,二是怕自己日后没了胆气,反正今天够倒霉的,那就一霉到底吧。
我叼着烟屁股出了门,来到走廊上,忽然想起个事,都说天台天台的,可去天台的路在哪呢?
我仔细回忆整个一层楼的构造,脑子里乱糟糟的信息杂乱,好像还真没有去天台的路。
但这是不可能的,没有路林霞是怎么上去跳楼的?难道是飞上去的?
此时月色朦胧,这层楼的光线越来越差,而最为可怖的是,整整一层楼寂静无声,只有我一个人在走廊徘徊。
会不会这21层楼就只有我一个住户?
想到这,我咽了下口水,后脖子发凉。心里后悔不迭,怎么神经短路跑这租房子住,自己几把刷子不知道吗,凑什么热闹。唉,现在说啥都晚了。
我甚至有种冲动,挨个门敲敲,真想看看这里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
想那么多也没用,我打着手电,从电梯口开始一寸一寸检查,我就不信找不着去天台的路。
别说,转了一圈,还真让我找到了。
那截楼梯藏在我租住的黑门洞里,这条门洞进去一共要拐两道弯,第一道弯的小走廊里是住户的房间,而第二道弯拐进去的尽头是一截黑漆漆的楼梯。
这个设计非常古怪,从第二道弯拐进去里面还有很长一段空间,里面空空如也,好像费劲巴拉设计出这么大的空间,就为了放置上天台的楼梯。
我站在楼梯口,打着手电从下往上瞅,楼梯一直向上延伸,在大约三四米的地方,经过一个转角继续向上。
我犹豫了片刻,吐掉嘴里的烟头,开始往上走。
楼梯居然是大理石砌成的,并不像下面的水泥地,踩上去有些滑滑的坚硬。楼梯十分干净,我打着手电四下照着,看不到一处杂物和脏东西,好像有人经常打扫收拾。
走到转角处,我扶住把手,用手电向上照并探头去看,上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站在原地,我舔了舔嘴唇,一咬牙决定继续往上走。就在这时,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如电流般袭击全身,有一种强烈预感,可能要发生什么。
正迟疑中,突然手机铃声大作,这么紧张的时刻,显得特别刺耳。我吓得大叫一声几乎瘫坐在地,也不知为什么,一下想起李大民了。
我操,不会是李大民在天台上给我打来电话吧。
第十一章 巫毒小人
接通电话,里面是一个粗鄙的男人声:“喂?老刘啊,你死哪去了?”
我一听声音马上知道是谁,他是我和李大民的共同朋友,我们都是大学同班同学。这小子自诩老二特别大,又是他们寝室老大,所以我们都管他叫大老二。大老二和李大民是祖孙三代世交。爷爷辈一起当过兵,爸爸辈一起下过乡,家族生意互相合作,关系可比我和李大民之间好的很,俩人是一起玩到大的。
大老二现在继承了爸爸的公司,当上了少东家,一天天西服皮鞋穿着,头发铮亮,往来于各种商务社交场合,着实是个风云人物。
我和他大学之后就没什么交往,不是一路人,聊不到一块。就算他是亿万富翁,我也不尿他。
我被电话吓得都快心脏病了,没好气道:“你半了夜找我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李大民死哪去了?”他问。
这小子嘴不是一般损,张口闭口全是“死”。我恶声恶气:“不知道。”
“少来,你能不知道?你们俩成天彪一块。行了,没人管你们的破事。是这么个事,李大民现在不是联系不到了吗,他们家挺着急,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妈找到我了,问我知不知道下落,我怕老人上火,随口说李大民上外地闭关修炼去了。咱们统一口径,如果他家里人找到你,你也这么说。”
闭关修炼这四个字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觉得可笑,而对于李大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平时特别爱好杂七杂八的玄学,大学时候就花很多钱买一些什么八卦,河洛图,捉鬼成仙的资料和不知真假的古物进行研究,兴趣盎然至极。我就曾经见过,他手里有一套《抱朴子内篇》的全集,完全是古书模样,页面泛黄,线织而成,里面一水飘逸的毛笔字,都是上下竖着写的繁体。我翻了翻也看不懂,听他说是有个老神仙叫葛洪的所著,讲的都是道家成仙的事。当然这不是原著,而是民国时候的翻抄本,就这山寨的玩意也花了他好几千,据说是放假时候上河南农村收上来的。
他不但看,还要照着做。在大学刚毕业那阵,他足足消失了半年,给家里人急的挠墙,都以为客死他乡或是陷到哪个传销点里出不来。半年之后,他一身落魄回到家里,那模样惨不忍睹,要饭的都比他干净。他自己说这半年是上四川某个道观里闭关去了,说是要“领悟大道”。
我看他生错了年代,他要生在秦汉时候,没准还真就能修成。
我收回念头,和大老二又臭拼了两句,挂了电话。被他这么一扰,我恐惧的心理减轻了不少,擦擦头上的汗,暗暗打气,纯粹他妈的自己吓自己。
我加紧步伐,蹬蹬蹬几步窜上楼梯,来到最顶端。
出了楼梯,这里居然别有洞天,大概有一百多平米的空间。我用手电照照,角落里杂物堆积,似乎是个小仓库。手电扫了一圈,看到对面墙上有两扇铁门。
铁门的年头应该很久了,锈迹斑斑,表面的红漆很多地方已经剥落。在铁门正中的把手上缠绕着好几圈铁链子,上面挂着一个大锁。最为怪异的是,铁门上好像用黑墨写着什么字。
我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用手电照亮,只见上面横七八扭写着:“天台危险严禁开门后果自负!”笔划扭扭捏捏像是小孩子写的,用墨过多,墨水沿着笔划流下来,看来尤为可怖。
我走到铁门前,轻轻用手推了推。只听“嘎吱嘎吱”几声尖锐的摩擦,铁门居然勉强推开了一条缝隙。想继续推,把手被铁链牢牢捆住,再也推不动了。我扶住把手,眯着眼睛,顺着缝隙往里看。
冷风阵阵,不断倒吹进来,吹得我浑身哆嗦。里面黑漆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
周围一片死寂,我看了一会儿实在不敢再看,慢慢将张开的铁门合拢。长舒一口气,自我安慰,这也没啥啊,回去睡觉吧。
临走前,我又用手电扫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异常,就要下楼。就在这时,忽然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印象中,这里似乎没看到有天棚啊。
这当然不可能,现在外面那么冷,风又大,而此地十分温暖,绝对不可能露天。
想到这,我慢慢抬起头,用手电强光去照射。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有些毛骨悚然。
这处建筑的设计确实非常古怪,这里不是没有天棚,而是天棚极高,距离地面少说能有六七米。
普通楼房,一层楼大概有三米左右,而这里的天棚足有两层楼高。不但高,造型也有点怪,天棚最高处的边缘呈梯形递进的形状,就像是先造好露天的最顶层,然后又造了个面积稍大的天棚在外面给整个罩住。
天棚整体形状成长条形,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棺和椁。
棺材就不用解释了,是装殓死人的器具,而椁可能许多人不知道,它是棺材外的外棺,相当于套在棺材外面的又一具大棺材。在古代,棺椁是显示身份地位的,不是一般人想用就能用的。
我就是寻常小白领,压根不懂风水什么的,唯一的知识来源就是网络上那些半吊子盗墓小说。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下意识我感觉到这栋建筑肯定是有问题的。许多细节的设计有违常理,俗话说事反常即为妖。这里如此诡谲阴森,会不会和马丹龙有关系呢?
越琢磨越觉得深不可测,完全超出了认知和想象。我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不知不觉这么晚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就在要走的时候,我忽然看到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杂物那么多,之所以那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是因为似乎它很像是个人。
我用手电照了照,原来那是个娃娃。
我走过去捡起来,这个娃娃看起来很恐怖,周身上下用白色胶带缠的密不透风,看上去像是个木乃伊,身上密密麻麻插了很多大头针。
我吓得一松手,娃娃落在地上。额头浸出冷汗,经常看恐怖电影,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这娃娃看起来如此诡异,莫不是巫毒小人?
这种巫毒小人,基本上哪个邪教鬼崇都用过,中国汉武帝皇宫里太子用过,泰国降头南洋十大邪术里用过,海地巫毒教用过,就连非洲原始部落都用过。简单来说,这种诡异的布娃娃能够映射别人的灵魂,施法的人搁千里之外也能随意处置。
总而言之,这东西透着一种阴毒的邪恶。
手电光斑下,那巫毒小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体被插的针高高拱起,一时错觉中,好像活了一般。
这玩意让人心里堵得慌,说不出什么滋味。我用脚拨弄拨弄,那小人翻了个,仰面朝天。这是什么?忽然注意到在它身上,似乎写了什么字。
我蹲下来仔细去看,在小人的脸上,用红红的不知什么染料,竖着写了两个字:关风。
看上去应该是男性的名字。这到底是谁干的?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去诅咒一个人。关风,我默默念叨,你老兄自求多福吧。
我越看这东西越他妈别扭,干这事的人缺了大德了。我恶向胆边生,一脚把这小人踢飞,它旋转着落入黑暗的角落不见了。
从楼上下来,浑身都是汗,疲乏不堪,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我拖拖拉拉来到房门前,开锁走了进去。厅里一片黑暗,我也懒得开灯,坐在破沙发上,不停摩挲着脸。
脑子里全是那个缠着绷带的娃娃,越想越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控制不住,我赶紧冲到厕所里,哇哇大吐。
、
第十二章 另一个对大楼感兴趣的人
吐的上气不接下气,五脏六腑都挪了个。我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满头虚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呆了一会儿,勉强站起来,洗了把脸,一步三摇走出卫生间。
正准备回屋睡觉,我看到对面房间门口放着的那一双男士拖鞋不见了。这怎么回事?难道对面的住户回来了?
当时实在是太困太乏,我也不愿多想,回到房间睡觉去了。
这一夜把我折腾的够呛,尽做噩梦,几乎一个小时醒一次,临天亮时候才稍微好点,睡的正香时,手机定的闹钟响了。
我坐起来,头昏昏沉沉,还是有点恶心。看看表,今天又要上班了。我迷迷糊糊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正要去洗漱,看到卫生间有个男人背影。我陡然一愣,昨夜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李大民?!
我过去一拍,那人回过头,是个很瘦的瘦子。他年岁和我相仿,剃着光头,戴着深度眼镜,瘦骨嶙峋,脸颊都陷进去了,活像个大烟鬼。他这个形象让我想起著名美剧《绝命毒师》的男主角,眼角眉梢充斥着燥戾之气,看上去很难接近。
“你就是才搬过来的?”他问。
“嗯。”我和他没什么话说。
“认识一下。我叫李扬。”
“巧了,我叫刘洋。”
“哪个yang?”他问。
“三点水,大洋的洋。”
他看看我:“你五行缺水?”
这句话把我问愣了,我还真不知道老爹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
他看我没说话,继续说道:“既然同在屋檐下,有些话说清楚比较好。住进来就算缘分,我不喜欢不干净的人,也不喜欢别人打扰窥视我的生活。咱们各过各的,互不相扰就好。我有时候不住在这里,家里卫生就拜托你了。”
不悦已经挂到我的脸上。他理都不理,搭着毛巾走出厕所,进到自己房间。就在开门的瞬间,我看到他房间里收拾的十分规整,码放着很多书籍。最令我诧异的是,墙上居然还挂了一柄红色的剑,没等细看,门就重重关上了。
装什么逼,妈的。我暗骂。这小子瘦的跟猴似的,单挑我也不落下风,找个机会非收拾他一下不可。
一大早到单位,买了个煎饼果子,我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浏览新闻一边啃着。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