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图案?”李扬问。
秃头男想想道:“你让我说,我还真说不出上来。有点像刚才大师在卧室门上画的那个鬼画符。”
“啊?”旁边有人说:“这么说,难道是那位大师干的?”
“嗯,嗯。还真像。”有人搭腔:“现在这世道,人心坏的流脓,满大街都是坏蛋。保不齐那位大师把人家孩子害死,然后转过头来超度,问人家父母要钱。哎呀,真是缺了大德了!”
然后这些人开始胡说八道推测。
我实在听不下去,岔开话题:“大叔,今天不是送殡吗?为什么你们要去花园小区转圈?”
秃头男道:“这哪是送殡,你看过谁家送殡挑大晚上的。因为关风死得怪,请来了那位师父。大师说,关风的死和花园小区有密切的关系。还说花园小区风水不好,什么阴煞汇聚,a、b两栋大厦如双柱撑天,阳气难入,阴气凝而不散,是个什么养魂之所。关风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个劫数。说的可吓人了。今天之所以去转圈,大师说这叫送魂,把关风的灵魂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不要留在这里成孤魂野鬼。”
我们听傻了,怎么风水也扯出来。秃头男肚子里那点玩意说得差不多,开始没影有影的瞎推理。
我和李扬得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便和他们分道扬镳。
我俩溜溜达达往花园小区走,谁也没说话,气氛很凝重,都在消化刚才经历的事情。
我忽然道:“老李,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花园小区的大楼到底是谁建的?”
“这件事我很早便调查过。”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马来了精神:“还得说你有能耐,怎么样,什么结果?”
“这个楼盘是十五年前开发的,投资的那个地产老板,已经全家搬迁到韩国定居了。”
“搬到韩国了?”我问。
“是,当时档案记录上是这么写的。我为了查到这些相关资料,找家里大人托了很多关系。非常遗憾的是,付出了那么多,获得的有价值东西太少。这片小区的开发商姓罗,叫罗凤。”
“谁?罗玉凤?”
“靠,你耳朵塞驴毛了。叫罗凤。从名字上看应该是个女人。”李扬缓缓说着:“在当时,她公司的注册资产已经近千万了。你得想想,那时可是在十五年前。十五年前的一千万那是个什么概念?!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罗凤女士和当时的政府高层有关联。”
“怎么讲?”我来了兴趣。
“这也是我推理出来的。第一点,她的相关资料几乎查不着,付之一空。能把一个人的历史、背景完全在官方记载中抹掉,可以想象她的能量有多大,要知道她可不是不值一提一文不名的小老百姓,而是当时的千万富翁;第二点,”李扬抬起手指了指我们眼前这座大厦:“修建这样一座藏着道观,格局奇特的大楼,那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最大的难度并不在于修建的过程,而在于全程保密,封锁消息。关于花园小区这两栋大楼的建造信息,几乎是一点都查不着。越是这样越是耐人寻味啊。”
我静静听着,感觉到这里的水越来越深。
李扬道:“我仅仅能查到,在完成花园小区的项目后,这位罗女士举家搬迁到了韩国,以后便再无音信。
我问:“十五年前本市的市委书记是谁?”
“靠,你想干嘛?”李扬斜眼看我:“就凭你我的能量,一介草民,想调查这样的事比登天还难,而且还可能惹下什么祸根。我反正是不能再去调查官方资料了,我到不怕什么,只是家里很多产业现在都要依靠市里扶持,真要惹出乱子,得不偿失。老爷子能用棒子把我腿敲断。”
我一想也是,站的高度不一样看问题果然有差别。李扬想的很全面。就连我们公司部门经理都能把我溜得团团转,更别说别说市里高层那深不见底的能量了。
我们这时来到大厦门前。入夜了,寒风凛冽。我和李扬裹紧棉袄,走进大楼。
刚来到一楼大厅,就看到门岗门口聚了十来个居民,有男有女,群情激奋,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们凑过去,站在后面看。人群中为首一个妇女,吐沫横飞,指着穿蓝色制服一个大高个骂:“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你们物业白吃饭吗?我们物业费不少交吧?怎么到了冬天,连口热乎气都不给我们送?暖气使手一摸冰凉,大冬天,你去看看我家都冻成什么样了,孩子都得裹棉袄。”
那大高个是个愣头青,说话犯冲:“别他妈找我,有能耐找我们领导。”
从旁边杀出一个老头破口大骂:“你说的是人话吗?找你们领导也行,你去把你们领导叫来。”
“跟你们说多少次了,这事跟我们物业没关系,你们去找供暖办,窗户上贴着电话,自己打去。”大高个梗着脖子说。
“我们打了,供暖办说咱们楼是正常通气,没有问题。说是可能管道坏了,要物业配合。可你们物业呢,什么都不管,成天就坐在门岗里看报纸喝茶水,过得比国家干部都舒服,要你们干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
听了半天我才听明白,原来这些天,大厦的供暖不知怎么出了问题,白天还好说,一到晚上,屋里就跟冰窖一样,穿着棉袄还哆嗦。找物业,物业把球提给供暖办,找供暖办,供暖办派人检查过了,输气正常,怀疑哪个管道出问题要物业配合。物业和供暖办来回踢皮球,这帮居民都急眼了,天天堵着门岗骂。
大高个是个二愣子,一根筋,就知道梗梗脖子对骂,一点实际办法没有。
听有个居民说,最近这两天越来越邪门,到了晚上就算屋里点空调,插电暖炉,气温还是极低,呼吸吐白气,睡觉最起码盖三重厚棉被。不少人感冒发烧,影响了正常生活休息。
据说这种现象,楼层越高越明显,越靠近顶层温度越低,就跟到了北极一样,生生冻死个人。
一个大爷拍着桌子骂:“你信不信我给你们物业公司曝光,我要打市长热线。”旁边不少人怂恿:“打热线!让市长好好管管,没有天理了,大爷,我们支持你。”
门岗的大高个双手合十:“哎呦,我可谢谢你们了,赶紧打,赶紧打。给你们能耐的,还找市长,明个你们能上天。”
我和李扬对视一眼,感觉这里似乎不那么简单,我心中隐隐产生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挤过人群,来到门岗门口,大高个满怀敌意地看着我。相比较这些老头老太太,我毕竟是个年轻小伙儿,他生怕我急眼了揍他。双手护胸:“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咳嗽一声说:“我是以前这里的业主,想打听一下,你们物业公司那个门岗老王哪去了?我才搬走时间不长,他不干了?”
“老王头啊,死啦。”大高个大大咧咧说。好像人的生死,在他眼里都不值当一提。
我和李扬住在这的一段时间,经常到门岗和老王插科打诨开玩笑聊天。我和老王还一起吃过饭喝过酒,这老头着实不错,为人热心肠,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我一时错愕:“他,他怎么死的?”
“癌症。检查出来都他妈晚期了,送医院没几天就死了。听说癌细胞都窜到脑子里,人也糊涂了,在医院躺着满口胡话,净说什么鬼啊神的。这也好,死的时候没怎么遭罪。”大高个絮絮叨叨抱怨:“事情就这么凑巧,他一死,上面就派我到这个倒霉地方。这老王头,死都不挑时候,把我扔这儿对付这群刁民,他到那边享福去了。”
李扬闻听此言,走过来,照着门岗大铁门狠狠踹了一脚。“哐”一声巨响,所有人都震住了,本来吵闹的场面立时安静下来。大高个也害怕愣小子,他退了一步:“你,你干什么?我报警了。”
李扬指着他鼻子骂:“你会不会说人话?奉劝你一句,嘴里积点口德,小心鬼晚上找你。”
第四十四章 诡异大楼
大高个脸色惨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扬拉着我来到电梯口:“走,甭管他们,咱俩上去看看。”
他摁了几下电梯按钮,没有反应。旁边一个大娘说:“小伙子,电梯今天坏了上不去了。”
我草,我的心脏猛然抽跳了几下。摆摆手道:“回去吧,明天再说。”
李扬一咬牙,发了狠:“咱俩走楼梯。”
我吓了一大跳:“哥哥,不会吧。顶楼是21层耶,走楼梯咱俩得走到半夜。”
“走到半夜也上。”李扬瞪了我一眼,从侧门进去,里面是大厦的楼梯通道。
我无奈地叹口气,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跟了过去。
我住在这栋大楼的时候,居然从来没走过楼梯。因为当时住在最高层21层,每天就是电梯往来,压根没有走楼梯的概念。今天进了这楼梯通道,还感觉颇为新鲜。
这栋大楼距今十几年的使用历史,楼梯间里墙皮剥落,满地脏灰,墙上还贴了各种治疗性病办理证件的小广告,每层楼梯拐角处都堆满了杂物。
最让人不舒服的还是感应失效的楼灯。
漆黑的楼梯通道里,必须拼命踹地,楼灯才能点亮,暗黄色的光线发着嗡嗡的轻声,听来很像女人在角落里呻吟。
我们向上走一层,就得陷入黑暗,李扬原地蹦几下,楼灯才会缓缓亮起来。整个过程,极大考验一个人的心里素质。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打死也不会走这里。
楼道里静寂无声,只有我们两个浓重的喘息和脚步声音。自打工作以后,常年坐办公室,缺乏体育锻炼,双腿像是灌了铅。也不知走了多少层,我累得气喘吁吁,嗓子眼发甜,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不想动了。
李扬也喘得不行,靠在墙上,双手扶着腿。
“走多少层了?”我问他。
“你没数?”他说。
“靠,我还指望你数呢。我脑子累懵了,现在看啥都双影。”
李扬闭上眼想了想道:“怎么也有十几层了吧。”
我指了指楼梯拐角的侧门:“你到走廊看看,墙上有楼层标示牌。”李扬瞪了我一眼,稍微平复下呼吸,顺着侧门走了进去。
他刚离开,楼道的楼灯一下灭了,四周一团漆黑。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我的心狠狠抽跳了一下。说句老实话,我这人别看平时瞎咋呼,有时候胆子特小,尤其一个人的时候。
楼道里的黑暗犹如实质,似在缓缓流动,紧紧裹住了我。我全身僵麻,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扬还没有回来。我额头浸出冷汗,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可怕的混乱念头——他不会就此消失了吧。被这栋诡异的大楼……吞噬了。
我颤着声喊:“李扬。”
无人答应。声音在楼梯间回荡。我没有勇气再喊下去,恐惧到了极点,心跳加速,真好像要从胸腔里挣脱出去。我深吸一口气,扶着墙缓缓站起,双腿已经蹲麻,迈不开步子。靠墙缓了好半天,才能慢慢动一下。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幻听,楼上不知什么方位,传来一阵古怪的咀嚼声。就像是吧,一个人啃着什么,又是吸又是嚼,还吧嗒吧嗒舔嘴唇,吃的这个香就别提了。
这个声音,平时听来到没什么。可此时它来得莫名,听得诡异,在如此恐怖的黑暗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关节僵硬,想走也走不了。脑子里胡思乱想,竟然幻想出这么一副画面,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老太太,正坐在楼梯口,灰白色的头发披散着,正津津有味啃着一只鸡腿。
这幅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越想越是胆寒,巨大的恐惧如波涛涌来,我压抑得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楼灯忽然大亮,李扬从侧门走了进来。
惨黄的光亮中,我看到自己姿势十分不雅,整个人贴在墙上,像是一只壁虎。
我慢慢把手从墙上拿下来,看见脏兮兮的墙皮上,居然留下了两个手印。
李扬那德性还不如我呢,脸色煞白如纸,身体不停颤抖,像是受到了特别的惊吓。我俩面面相觑,半天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我嗓音沙哑地问:“我们在几楼?”
“11楼。”
“你……”我们俩同时开口,又停了下来。
李扬叹口气说:“刚才真是吓得不轻,我差点没瘫在地上。”
我忙问怎么了。
李扬幽幽说,刚才他去看楼层标示,遇到了件怪事。这栋大楼的设计相当不合理,我们所在的楼梯间在大厦最东面,而楼层标示牌却在最西面的电梯口,要过去看的话,必须穿过整个一条走廊。
李扬走在走廊里,四周静悄悄的,家家房门紧闭,整整一层楼没有一丝人的生气,冷冷清清。李扬说当时我真有种走在荒郊野外的错觉。
要一个人穿过这样的走廊,那也挺不容易,需要极大的勇气。他来到电梯口,看到上面的牌子“11”,长舒一口气,准备往回走。就在这时,他看到走廊的一扇窗口前,站着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大红的毛衣,带着艳红的帽子,下身是黑色紧身裤。如果不看那张脸,绝对是个身材婀娜的美女。
那张脸太可怕了,布满重重叠叠的皱纹,如刀砍斧凿深深地刻在面部皮肤上。眼睛全无神采,看起来像是假的,最可怕的是她的头发。这位老妪有着一头灰中透白的头发,那是一种毫无生命力的颜色,像是干尸才有的。
老太太佝偻着背,做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她正对着窗户抽烟!
两扇窗大开,夜晚的寒风吹进来,还卷着白色的雪花。白色头发紧紧贴在她的前额,烟头冒出的青烟飘散在苍老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
如此诡异恐怖的夜晚,空无一人的走廊,这么个老太太正在抽烟,吓不吓死个人了。
最为关键的是,李扬说,我压根就没听到开门声,这老太太怎么就突然凭空出现的?
这也是为什么李扬迟迟没有回来的缘故。当时的他头脑空白,站在走廊一头愣是不敢向前迈一步。
观察了一会儿,老太太似乎没有挪步的迹象,只是不停抽烟,姿势都没变过。
李扬一寻思,这么等也不是办法,硬着头皮往前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终于来到老太太身后。
老太太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看都没看他一眼,仍然在那里不停抽烟,表情冷冰阴森,如同一具后现代风格的雕像。
李扬侧着身子,小心翼翼从她身后越过,一路小跑狂奔而回,后背都湿透了。
我听得头皮发麻,心脏怦怦乱跳。刚才听到莫名其妙的咀嚼声,想象出老太太啃鸡腿的画面,怎么李扬就真的看到这么一位老妪?而且这老妪还真的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
我感觉自己像是卷进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暗流,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细想起来还有着种种藕断丝连的联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忽然想起,以前曾经在李大民的家里看到一本道家的小册子,说是有一种道家的手段名曰陷空阵。此阵法颇为玄妙,有点妄境的意思,所谓妄境,妄想之境也。造出一个虚假的迷离世界,让修炼者入此境遭遇种种,以此修炼心不随境妄动大境界。说白了,就是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跟《黑客帝国》差不多。
我看着李扬,想着陷空阵,忽然诞出一个古怪念头。这个李扬,是真的李扬吗?还是他根本就是我在别人设计的阵法中妄想出来的?这事经不起推敲啊,我听见咀嚼声想到红衣老妇,而这个李扬马上蹦出来,告诉我他在走廊里真的看见过这么个老太太!
这一切巧合得令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