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
两人都比较讲礼貌,没有乱闯,坐在厅里的沙发上。老太太进去叫人,她好像有什么老年病,走路不但罗圈腿,而且摇摇晃晃的,身子骨显得特别弱。时间不长,走廊深处门响,一个年轻的长发女子穿着一身睡衣,跟着老太太走了出来。
“我是徐同的妻子。你们是谁?”那女人走到他们近前问。
柏霜赶紧站起来,从怀里摸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过去:“你好,我们是出版社的编辑。我是负责刘洋出书的,刘洋和我们说,他有份电子稿交到了徐同手里。徐同一直没和我们社联系,我们等着那份稿出版,所以来看看。”
能看出这女人防范心很强,双眼如媚,天生一副风骚眉。她眯着眼,像小狐狸一样,把这张名片在手里把玩,就是不说话。柏霜心下不爽,这名片和自己脸面一样,亵玩名片,就相当于亵玩自己的尊严。他还是有教养的,虽然不高兴,却没说出来。
“徐同,现在正在闭门,恐怕见不了你们。”
许大志随口说道:“你们信佛啊?”
女人看了他一眼:“我们家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家自有神。”
许大志让她看得浑身不舒服,他咳嗽一声:“那啥,我岁数大了肾不好,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
女人没说话,老太太皱着布满皱纹的脸,声音沙哑:“跟我来。”
她领着许大志穿过那条走廊,来到厕所。许大志一进去就咋舌,好家伙,这厕所少说也得十多平,装修得富丽堂皇,就连马桶都是金色的。他关上门,撒了泡尿,没急着出去,来到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他顺手去拿毛巾擦脸,手刚伸过去,就停住了。厕所里挂的毛巾好几条,都是花色的,而且上面像是洒了香水,喷香喷香。许大志犹豫一下,毛巾是很私人的物品,谁知道这家人有没有皮肤病。而且这毛巾有种很不正常的香,许大志心里非常腻歪。
他用自己袖子擦了擦脸,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就听到墙里发出一阵微弱的婴儿哭。
许大志愣了,小心翼翼走到墙边,顺手拿起一个刷牙的玻璃杯,倒扣在墙上,眯着眼仔细听。
果然,那婴儿哭传出来。这哭声很怪,声调一下高一下低,在变调时,竟然没有任何转合。高声然后就是低声,乍听起来,像是有人掐着婴儿脖子,掐一下松一下。
许大志心里愈发奇怪,只觉得这户人家,从进了门到现在,处处都透着怪异。
他从厕所走出来,因为是白天,家里没有开灯。走廊的位置不好,非常避光,黑漆漆的竟然有些阴森。许大志看看走廊外厅,柏霜正在和那女人说什么,而老太太正在厅旁的厨房里忙活。
现在根本没人注意他,许大志来了胆子,他蹑手蹑脚走到旁边那屋子前,深吸口气,慢慢推开房门。
里面没有开灯,光线很暗。门轴像是生锈了,“吱呀”作响,许大志轻声念叨:“轻点轻点,别响别响。”
门开了一条缝隙。他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里面真他妈黑啊,而且有一股淡淡的臭气,湿漉漉地充斥在空气里,非常恶心。隐隐的,他看到房间中间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顺手摸墙上的电灯开关。
霎那间灯亮了,屋里的一切顿时在强烈的光线中暴露出来。许大志一看眼前的场景,呆立当场。天花板上有一台老式的转叶电风扇,在一片铁叶子下悬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绳子一直下垂,那头居然系着一只黑色的猫。绳子正在猫脖子上打了个套,猫整个挂在半空中,四肢乱蹬,爪子乱刨,一声声凄厉的猫叫从嘴里发出来。
不知谁听过猫叫没有,那声音有的时候和婴儿哭一模一样。
黑猫在空中随着绳子打转,转着转着,猫头就对向了许大志,碧绿的猫眼像是有魔力一样,死死盯着他。
这也就是许大志吧,换个人早就吓毛了。许大志早年就是写悬疑出身,很早前跟过一个知名作家搞过访鬼万里行,全中国大江南北地探访凶宅。再加上他现在神经大条,反应迟钝,看到眼前这一切,虽然惊悚诡异到了极点,可是坚壳包裹的心却没有崩碎。
他立即摁动开关,关了灯。心想,此地不宜久留,随手开门就要出去。
刚出了门,一抬眼就看到,眼前站着那老太太和女人。两个人一高一矮,眼神阴森地盯着他。
柏霜站在两个女人身后,有些恼怒,声音压低:“老许,你闹什么!”
许大志一时无从分辨,只想从这里赶紧离开,他尴尬笑笑:“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没什么。”女人说道:“看见猫了?”
“嗯。”人家这么坦诚,许大志也不好撒谎。
“那只猫很邪的,说起来话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都说猫有九条命,想彻底杀死它,就要把它吊起来。”女人说。
“吊猫?”柏霜十分好奇:“怎么回事?”
许大志摆摆手,一脸苦楚:“走吧,走吧。”
“你们不是找徐同吗?”女人道。
柏霜皱眉:“走什么走,正事还没干呢。大姐,我们就是要找徐同。”
女人来到对面房门前敲了敲,这间屋子就是传出佛教音乐的房间。女人连敲了三下,然后就停下手,静静等着。
走廊里没人说话,静悄悄的,气氛十分尴尬。
这一等大概有个二三分钟。许大志感觉越来越不好,他摸摸胡子,正想拉着柏霜走。这时,门开了。
门里闪过半张苍白的脸,眼睛转了转,盯着外面。
柏霜把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递过去:“我是……”
里面那张脸马上就要关门,女人一把推住把手,沉声说:“是刘洋派来的。”
那张脸一闪而过,消失了,不过门却没有锁。
女人做个手势:“请进。里面是我们家摆的神坛,供奉着神位,请两位慎言。”
柏霜友好地笑笑点点头。许大志没说话,他现在倒想看看这家人到底搞什么鬼。
门打开了,女人领着两人走了进去,那老太太还留在外面。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唯一的光源就是神坛上摆放的四盏大大的长明灯。
屋子里味道非常浓烈,柏霜和许大志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家里充斥着一股怪味,全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
这味道像是极浓烈的檀香,物极必反,当香气达到顶值后,就容易形成一股淡淡的臭味。许大志熏得脑仁疼,他再一看柏霜,反应更是强烈。这小子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睛有些迷离,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
整个房间面积大概在五十平米左右,空空荡荡,没有什么家居的家具和装饰。三面白墙,还有一面整整挂着遮住整面墙的深紫色窗帘,真是一丝光都不漏。
最令许大志诧异的是,屋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刚才开门的那半张脸竟然莫名其妙地在这间密室里消失了。
第四章 阴间
许大志本来想和柏霜轻声沟通一下,可柏霜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别说说话了,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摔倒就算不错了。看样子,此地真是不能久留,说完来意,马上就撤吧。
两人跟着女人往里走,刚迈出一步,就觉得脚下不对劲。进这家门的时候是脱鞋来着,在外面厅里穿着拖鞋。可要进这间屋子,女人让他们把拖鞋都脱下来,现在穿着袜子。这一脚下去,就感觉踩到了什么碎碎粒粒的东西,低头一看,许大志脸都白了。
这个房间光线很暗,刚进门时只觉得地上铺着黑色的地毯。而此时仔细去看,这才发觉,整个地面居然铺的是厚厚一层香灰。踩上去之后,立马一个脚印。而且这里铺的香灰极怪,上黑下白,下面那层白色的不知是什么玩意,全都粘在袜子上,这个腻歪劲就别提了。
许大志脸色愈加不好看,不由自主说了一声:“法克。”
那女人居然完全是赤脚,白白嫩嫩的小脚踩在黑色的香灰上,颜色更为分明。她回头看看,面无表情地说:“香灰的作用是能感知到神来没来。”
“什么意思?”许大志问。
那女人径直走到神龛前,提起一盏长明灯。许大志也算见多识广,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长明灯。特别长,大概有半米左右,周身是晶莹的白色,表面非常光滑,像是玻璃器皿。下面是底座,上面是灯碗,碗里灌着半碗的油,伸出的灯芯正在徐徐燃烧。别看火苗不大,亮度却不次于大瓦数的手电。
那女人提着长明灯来到两人近前,然后稍稍矮下身子,用灯火去照地面。许大志和柏霜这才看清楚,整个房间地面的香灰上,落着许多脚印。
许大志心下疑惑,难道还有很多人来这里拜访过?可仔细一看,觉得不对劲。
这些脚印有的大有的小,大的能有半米,而且上面清晰可见只有三根脚趾,显然不是人类的。小的就是轻轻一点,比猫爪子还小半寸。各式各样的脚印,几根脚趾都有,踩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不知凡几。
柏霜本来就不得劲,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忽然扶住膝盖,不住地干呕。
许大志赶紧道:“他身体不好,我先送他出去。”
女人冷冷地看着:“你们不要书稿了?”
柏霜握住许大志的手,好一会儿止住呕吐,擦擦嘴,勉强一笑:“没事,我没事,书稿在哪?”
女人没说话,把长明灯又放回神龛上。
许大志低声对柏霜说:“你先出去,这里我来对付。”
柏霜看样子确实坚持不下去了,微微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也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个脆脆的男人声:“别让他走。”
他们俩这才注意到,角落还有人。是那个半张脸吗?许大志心下狐疑,借着光亮四下里看看,却什么人都没看到。这小子藏在哪呢?
女人径直走到那面厚厚的窗帘前,慢慢拉开一条缝。这缝隙一拉开,才知道怎么回事。这窗帘后面居然还藏了个小阳台,阳台门关得紧紧的,透过上面的玻璃窗,能看到阳台里蹲着个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绯红色的长袖袍子,整件衣服无扣无袢,全靠腰部用腰带束紧,非常女性化。他本来就长得很清秀,面如傅粉,此时穿着这件女人袍,更像个女人。要不是刚才那一声男人的嗓音,还真就以为是女人了。
最为怪异的是,这男人脸上用红颜料画着横一道竖一道的图案,看上去像个印第安人,不知什么用意。
这里的气氛愈发诡谲,许大志那种不安的情绪更盛。他忽然诞出一个想法,这家人不会是信点什么邪的东西吧?这说不准啊,如果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许大志让柏霜赶紧出去,柏霜头重脚轻来到门边,轻轻扭动门把手,一时间竟没有打开。
许大志也试了试,确实没打开,**,反锁上了?
嘿,今天遇到茬子了。许大志评估了一下武力值,自己还算有战斗力,加上瘟鸡柏霜,到可以和屋子里这一男一女来一战。真要动手,也不吃亏。
此时,那女人进了阳台,正在和里面的男人不知说着什么。许大志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闹的什么妖。他大步流星往里走,走到神龛前时,忽然间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这个神龛呈楼梯形,一共三层,一层比一层高。在最高层,供奉着个什么东西,装在一个半透明的罐子一样容器里,看不太清楚。中间那层,有个香炉,里面正在焚香,细细渺渺的白烟从缝隙里冒出来。就在这个香炉旁边,放着一沓样式奇古的老书。
这本书把一片片牛皮纸,用一根线穿起来。这线穿得特别精妙,沿着纸张边缘,来回穿插,形成了几个类似蝴蝶一般的图案。在最上面的封面上,从右到左用毛笔隶书,写着两个字:阴间。
许大志心念一动,他们来这里要找的书稿就是刘洋写的《阴间》。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也就是仗着自己岁数大脸皮厚,竟然走到神龛前,没有经任何人允许,翻开了这本书。他也没敢大翻,就是用两根手指夹住册页一角,轻轻掀开。封面下面的第一页上,出现娟秀无比的钢笔行书:
……
“我管我们人类的文明,叫做‘生’的文明,这种文明只是大文明框架下的一小部分……”姚兵说。
……
许大志眉角一挑,刘洋第三部没出版的作品前半部分他是读过的。作品里就有一个人物叫姚兵,原身是个日本不死人,这是他改头换面以后的名字。
眼前他看的这一段,正是第三部《阴间》前半部分结尾那里:主人公刘洋和姚兵嘚不嘚聊了一阵世界观问题,紧接着就遇到了大危机,后面就没有了。这是刘洋一贯手法,到最后必然得聊点形而上的东西,以升华主题。幼稚。
许大志想到一个问题,这本厚厚的穿线书第一页就是前半部分结尾,那么后面这些,必然就是这份书稿的后半部分,直至完本了。
此时他并没有任务完成的欣喜,想的更多的反而是,为什么徐同会把这后半部分的电子稿,全部手抄一遍?还用了非常古老的手法穿线成书?这还不算,还要把这本书供奉在神龛上……
他猛然想到一件事,徐同老婆说,这个神龛供奉的是他们家的神。难道他们家的神,和《阴间》这本书有什么关系?
他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脸颊巨疼,就像是被谁抽了一个大嘴巴。
他定睛一看,那女人气势汹汹站在阳台口,手里握着个一只不知从哪摸出的拖鞋。另一只鞋正砸在他脸上。
许大志也不是个易与之辈,年轻时候那也叫个青皮,这就是上岁数了,但不代表没脾气:“**,你他妈瞎眼啊……”
“**你,谁让你看的?”那女人掐着腰,满头黑发散乱。
许大志有点理亏,神龛代表着信仰,这东西不像别的冒犯就冒犯了,真要冲撞了一个人的信仰,那也是很重的一件事。
“妈的,看看都不行。这是不是《阴间》后半部分书稿?”许大志还嘴硬。
那女人鞋一扔,随手抄起一根鸡毛掸子,快速走过来,边走边抽:“滚,都滚。”
许大志巴不得呢,一把握住鸡毛掸子,厉声说:“走就走,不过我警告你,再他妈挥这破玩意,小心我抽你。”
那女人有点歇斯底里了:“你抽你抽,**的,你抽。”
脏话这东西,本来是粗老爷们说的。可现在在一个还算柔媚的女人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突兀,更加增添了她的暴戾之气。就连许大志都有点胆怯,这女人不会是泼妇吧?还是少惹为妙。
他拉着柏霜正要走,柏霜猛然推开他,来到墙角。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哇”一声就吐了,中午吃的那点零碎全喷出来。吐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屋子秽气。这味道和浓浓的檀香混杂在一起,简直能要人命。
许大志冷汗都下来了,你真是我爹啊。人家这屋是供奉神位的,我刚才已经冒犯了,你小子这又吐上,咱们今天想走都走不了。
就在这时,忽然这间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莫名其妙起了一阵风。吹得神龛上,几盏长明灯火闪烁不定,摇摇欲坠。
阳台里的男人在地上爬着进了屋里,他像狗一样抬起头,满眼是泪,说了一句话:“你们谁也走不了,它来了。”
第五章 七爷
“你说什么鬼话呢?谁来了?我们走。”许大志拽起柏霜。
柏霜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他吐了满地秽物,整个人已经晕了。拉起来时,就那么站在原地,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