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见我有些走神,便问:“看你的样子,似乎有心事?”
我回过神来,哪好意思跟他说这些,连忙摇头说:“没什么事。”
“你……”父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你应该也知道,不是我和你妈亲生的。”
我一怔,立刻觉得,他可能会多想,便说:“虽然知道,但在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父母,唯一的父母。”
父亲有些欣慰,但也有些怅然,他叹口气,说:“我们养你十八年,一直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平淡的继续下去。谁能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一切都变了。”
我安静的看着父亲,知道他还有别的话要说,果然,父亲很快又说:“从小到大,我对你的严厉要比你妈多很多,你有时候会不会恨我?”
我摇头,说:“不会。”
父亲笑了一声,说:“不要骗我了,你小学时的日记里,曾有几篇写过,希望世界上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因为妈妈会做好吃的小鸡,爸爸只会把你当小鸡打。”
我有些尴尬,不禁红了脸,说:“那都是小时候的胡乱言语……”
父亲笑着摇头,说:“虽说童言无忌,但也反应了孩子的心理。我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带过无数的学生,还能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想一想,那样的日子好似就在昨日一般。”
我沉默不语,也随着父亲的话,想起了小时候。那些过往,在我的记忆里和父亲完全相反。他觉得像昨天刚刚发生,可我却觉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父亲见我又不吭了,便问:“听连道真说,你见过你二伯?”
我点点头,迟疑了下,然后说:“二伯……已经离开人世了。”
父亲怅然若失,长叹一声,说:“早在我看见他额头流着血来到我面前的时候便已知道了。”
我看着父亲,想告诉他,二伯那时候还没死,只是以特殊的方法魂魄离体而已。但是,这句话我憋住了,没有说出来。因为我觉得,父母只是普通人。那么,这些不普通的事情,还是不告诉他们的好。
第三百二十章 使徒(4)
与父亲的聊天,总是古板又无趣的。这句话,在故事的前期我便已经说过。
三年过去,依然是这样。
可我却觉得。这样的聊天,很难得。
世界的变化,让我们很难找到心平气和谈论家长里短的时机。大部分时候,每个人都在为活下去不停的努力着。
十几分钟后,母亲抱着几大块连皮带肉的虎骨回来,她招呼父亲帮忙把肉剃掉,同时问我:“你和阿三一起来的?”
我点点头,指尖散出一些金力,将虎肉从骨头上剔除。不过技术太差,经常削着削着就连骨头也一块削下来了。看着肉与骨片混在一块,母亲好气又好笑的说:“一看就知道不会做饭,以后找个老婆,还不把人家饿死。不过阿三是个好姑娘。很**。倒也不用你多问什么。”
母亲啰哩啰唆说了一堆,她肯定想不到,这些话我越听越难受。倒是父亲看出了什么,在旁边轻轻拉扯一下母亲的衣服,然后示意她看我的表情。母亲看我一眼。犹豫着想问些什么。但父亲再次拉扯她一下。微微摇头,示意不要问。
他们的小动作,我就算不用眼去看也一清二楚。不过就算父亲不提醒母亲,我也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儿女情长的小事。不应该让父母为之操心。
母亲是个善解人意的女性,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笑着转移了话题:“这么多的骨头和肉混在一起,可补钙了,都说老年人容易缺钙,儿子还是很会心疼人的嘛。”
母亲这话当然是在开玩笑,我配合的笑了一声,然后继续削肉。
如此忙活了大半天,母亲又去烧锅,又去添柴。我和父亲在旁边也没有什么好帮衬的,显得无所事事。
这时,阿三和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年轻男子一块走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把头低下去。母亲看看阿三,又看看那男人,然后看看我,眼中露出恍然的神色。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勉强笑着与阿三打了声招呼,又低头猛往锅下扔柴火。
父亲伸出大手,搂住我的肩膀,稍稍用力,像是在安慰。我抬头冲他摇摇头,就连自己也弄不清,这个动作是想说自己没事,还是想说没用。
阿三咬着下嘴唇,她看着我,半晌不吭声。旁边的那男人面带微笑,像胜利者前来炫耀。母亲低声叹了口气,停止扔木柴,她站起来看向阿三,说:“要留下来吃饭吗?”
听到母亲问这个问题,我下意识抬起头来看阿三。阿三的眼睛明亮,她也在同一时刻朝我看过来。我们目光对视,然后又各自移开。
气氛很有些尴尬,父亲虽然没什么力量,但也算经历过一些风雨。他看了看那男人,然后对阿三说:“你是来找我们,还是来找天阳?”
父亲的话很直接,但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在他眼里,我是一个虽非亲生,却堪比亲生的儿子。如今儿子被人欺负了,当父亲的自然要出头。所以,父亲的这话,委婉中,却带着一丝挑衅之意。
他本就是个两袖清风,极为自傲的人。多年的教书生涯,让他心中只有万卷书,以及……我和母亲。
听到父亲的话,阿三脸色微红,她低着头面露尴尬,然后说:“我是来找……”
话没说完,又听见有人喊:“阿三!阿三!”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古风的漂亮姑娘,飞快跑过来。她一把拉住阿三的手,状似生气的说:“不是说好中午和我一起吃饭的吗,怎么那么快就跑没影了,我还以为你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阿三看看我,欲言又止。我见她犹豫半天,既不说话也不做事,不禁心里更加憋闷,火无端端的就冲上脑门,大声说:“有事就走吧,我们这挺忙的。”
这话毫不客气,阿三旁边的漂亮姑娘转过头看看我,哼了一声,这让我更加烦躁。就在我刚要说出几句重话的时候,却见阿三的眼眶微微发红,眼里,似有液体在流动。我愣了愣,然后便见阿三对我父母说:“阿姨叔叔,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没别的事。看你们确实挺忙的,刚好我也有事,先走了。”
母亲看看她,再看看我,叹口气没说话。
我气的火冒三丈,说:“走吧走吧,没事跑过来瞎耽误功夫!”
阿三一转身,低着头迅速离开。那个漂亮的姑娘看我一眼,低声嘟囔着说:“拽什么拽,好像谁欠你似的。”
我本就很不爽,听见她这话,顿时更加愤怒。手一甩就要说话,但随即被父亲拉住。我回过头,见他冲我摇头。
三年里,第一次见到父母,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太过影响他们。所以,父亲阻止,我便只好把火硬憋下来。
陪阿三一起来的男人与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那个漂亮姑娘离开。等他们离开后,我才想起来,这两人,一个是徐真箐,另一个,就是当初寻找巫山时碰到的徐家三哥,徐真阳。
那些人口中的老三,应该就是说他。
我恼怒的想砸东西,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牙齿咬的嘎吱响。
父亲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背部,说:“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话只说到这便被母亲截住,母亲狠狠瞪他一眼,说:“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过来烧锅!”
父亲苦笑一声,放开我的肩膀,走过去一块一块木柴慢慢劈开。母亲拍拍手上的灰,然后拉着我走到屋里,问:“你和阿三怎么回事?”
我死鸭子嘴硬,说:“没怎么,好好的。”
“少在这哄我。”母亲冲我瞪眼,说:“你们俩这点事,瞎子都看的出来,你还想瞒我?到底怎么了?”
我摇摇头,不说话。母亲犹豫了下,然后问:“是不是……阿三喜欢上别人了?”
我依然摇头,母亲急的有些上火,说:“你这总摇头不说话的本事到底跟谁学的?摇头是个什么意思?”
我叹口气,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见我语气和神情都充满伤心,便说:“阿三是个好姑娘,她肯定是喜欢你的,这一点,连道真也知道。”
我唉了一声,说:“都三年了,三年里,我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看过她一眼。她做过什么,和谁接触过,什么样的关系,我统统都不知道。也许以前我们互相喜欢过,但三年过去,谁能知道?”
母亲抬手拍了下我的脑袋,说:“不知道就不管啦?”
我苦笑着捂着脑门,说:“怎么管,难道我还把她绑起来吗?”
“最起码,你得弄清楚她到底喜欢谁。如果她喜欢上了别人,那这样的女孩再好咱都不要。我儿子高高大大,就算不是大帅哥,好歹也人模人样的,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但如果这是一场误会,你这样放任下去,还不出事?”
我哭笑不得,母亲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母亲用力推了下我的肩膀,说:“跟你说话听见没有,老走什么神。”
我连忙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有时间我去……”
“回头?回什么头?”母亲瞪起眼,用力掰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过身去,然后推着我的后背,说:“还等什么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现在就去,问清楚了再回来,耽误不了吃饭,我和你爸等你回来再吃。”
“不用这么急……”
“少废话,我怎么生,哦,不对,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蛋儿子,追女孩子都婆婆妈妈的。快点,麻溜的,不然还让你爸揍你!”母亲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我啼笑皆非,见父亲在那拿着斧头劈柴,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母亲的催促下,我只好离开屋子,朝阿三他们所走的方向而去。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阿三究竟是不是还喜欢我。母亲的话,只是一个台阶,让我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只不过,心里的那份别扭,让我的步调很慢。走了半天,才走回来时的空地。然后便看见,阿三站在那个大锅旁,徐真箐和徐真阳一左一右围着她,正说些什么。
看着他们那副亲密的样子,我真想转身离开,但……女圣丸弟。
我舍不得……
我永远忘不掉牵着阿三手的感觉,而且,我想永远的牵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我朝那边走过去。他们几个很快就发现我的到来,阿三转过头看一眼,见是我,立刻又把头转回去。她眼中还含着泪,似乎刚刚哭过。看她那副少见的柔弱模样,我心里很疼。
徐真箐转身朝我走几步,挡在前面,冷声说:“你来这做什么。”
我看她一眼,然后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阿三,说:“我来找阿三。”
“她不想见你。”徐真箐说。
我心里一直都藏着火,此刻听徐真箐说话带刺,立刻便说:“她想不想见,要她自己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哪位?”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使徒(5)
徐真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怒气冲冲的说:“这里是摩天岭,你说我是谁!”
我冷哼一声,说:“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找的是阿三。”
徐真箐怒声说:“你找她做什么,除了会惹她生气,你还会什么?装模作样,别以为全世界都欠你……”
“我从没有觉得,谁欠我。”我打断了她的话,说:“我只觉得,自己欠别人很多。如果不是这样,就冲你在我面前像只母猩猩一样鬼叫半天,早就一巴掌打下去了。”
徐真箐一怔,然后跑回去,从大锅旁把那把长刀拿出来,疯子一样冲过来,嘴里大叫着:“敢骂我。我要杀了你!”
一旁站着的三哥徐真阳连忙拉住她,而那位徐二哥则放下手里大如铁锨的锅铲,沉着脸走过来。说:“左先生,我们摩天岭对你很客气,可你却这么不客气,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我将凝聚在指尖的火力散去,说:“客不客气,你心里很明白,但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我只想和阿三说几句话。”
“你……”
徐二哥刚要说话,却见阿三转过身来,一脸冷淡的对我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不去忙你自己的事。”
我知道阿三在生气,但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气的。要生气,也应该我生气才对。你和一个男人走那么近,到现在一句解释都没给我,真的是太坏了。
临行前,母亲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看着阿三还有泪痕的双眼,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欢谁?”
阿三一愣,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问。我见她发愣,便瞥了眼那位徐三哥,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想知道,你究竟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如果是喜欢他,那我就……”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阿三突然疯了似的跳脚大骂:“左天阳,你就是头猪!蠢猪!笨驴!王八蛋!”
我愕然,阿三这突然的发疯,让人完全想不到。我呆呆的站在那听她骂我,很有些不知所措。
阿三骂了半天,忽然停下来,问我:“你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所以才对我那么冷?”
我呃了一声,然后点点头,阿三沉默几秒,然后说:“你回去吧。”
徐真箐在旁边挥舞着大刀,对拦住他的徐真阳说:“三哥,你赢定了,这样的对手,你怎么可能输。”
徐真阳无奈的苦笑一声,说:“行了,你少说几句吧。”
有时候,我实在搞不懂女人为什么总喜欢把话藏着掖着,就是不愿意说明白。难道非得别人猜出来,你们才会开心?
阿三的话,让我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但她的声音冷的像块冰,我没有得到答案,又被骂了半天,自然很不乐意。心里一怒,转身就走。
远远的,我还能听见徐真箐在后面发出挑衅的话语:“猪一样的脑子,问的问题简直能让人笑死。三哥,就这样的对手你怕什么,加油,我支持你!”
我气的三魂七魄都到处乱蹦,回到屋子前,母亲见我一个人阴着脸走回来,顿时叹口气,问:“问过了?”
我点点头,她又叹口气,说:“既然这样,那就别多想了,来帮我煮汤吧。”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锅铲,但站在那半天,也没搅动一下汤料。母亲见我脸沉的吓人,便劝说道:“别难过了,姻缘是天注定的,想再多,也……”
我摇头,说:“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变的那么快。明明在我沉睡的时候还偷亲我,现在就突然喜欢别人了。而且,凭什么骂我是猪?她移情别恋,还骂我……”
母亲一怔,与父亲对视一眼后,问我:“她骂你是猪?”
我点头,说:“是啊,就连徐真箐那只母老虎也敢骂我,如果不是在摩天岭……”
“你把你去之后的事说一遍我听听。”母亲忽然说。
我本就心中憋闷,早就想找人倾诉一下。所以母亲问起,自然一五一十,像抖豆子一样全抖了出来。母亲听完后,傻傻的站在那看我,又问:“你刚才说,阿三在你睡着的时候,偷亲过你?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醒来的时候她还亲过呢,现在想想,真是觉得……”
“你觉得个屁!”母亲突然像老虎一样扑过来,朝着我脑袋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说:“阿三一点也没骂错,你真是个猪!猪一样的脑子!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说你笨成这样,到底谁教的?你爸虽然是块木头,可也没笨成你这样啊!”
我捂着脑袋,躲避母亲的巴掌,很是委屈的说:“我怎么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