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蒙建国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血腥味淡淡地从管道拐角处传来,蒙建国一开始并没有注意,以为只是铁漆的味道,然而当他越走越近时,血腥味便越发地浓重起来。
蒙建国皱起眉头,他仔细倾听了片刻,空气中并没有其他的声音,这血腥味到底是怎么回事,蒙建国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就当他弯过那个拐角时,那股血腥味终于迎面扑来,眼前的一幕就算蒙建国多年来见惯了生死,但仍然还是忍不住寒毛倒竖起来。
那是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被不知名的武器拦腰斩断,青紫色的肠子从腹部的截面流了出来,仿佛满地的蠕虫,恶心至极,而尸体的下半身与上半身相隔甚远地抛在另一头,乳白色的脊椎和淡黄的脂肪还清晰可见。
蒙建国认得这句尸体,一小时之前他还拉着自己的衣角叫着国叔,一小时后,他冷冰冰地躺在地板上,双眼空洞没有生气。
“尉崇!”蒙建国喊道,管道十分小,蒙建国只感到自己的呼唤声在耳边不断回荡,仿佛催命的判官。他伏下身,探了探尉崇的鼻息,事实没有给他任何期望,尉崇早已经气绝身亡,蒙建国知道这是事实但又不敢相信。
“他是一路哭着走过去的。”蒙建国喃喃念着士兵刚刚告诉自己的话,他电光火石般地想到,难道尉崇早知道自己会被人腰斩但是不得不顺从吗?
蒙建国想把尉崇的尸体抱走,但是尉崇已经断成两断,内脏还流了一地,想要带走并且清理掉这些痕迹实在困难,他将尉崇上下身放在一起拼好,轻声道:“我现在就去找你爸,你先呆这里一会儿,很快就来接你。”
蒙建国灰头士脸地跑出了管道,外面的士兵们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首长,您怎么了?”士兵问道。
蒙建国指了几个士兵说:“你、你、你还有你,留在这看着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让任何人进去,明白吗!”
士兵齐声道:“明白!”
蒙建国便转身风风火火地朝着尉亚军的研究区赶去,一路上撞到不少人,蒙建国却根本无心去理会。
“尉亚军!尉亚军!!”蒙建国来到研究区的门外,见大门紧紧地关上,他推了几下没有推开,便高声大喊起来。
喊了几声里面丝毫动静都没有,蒙建国急得背后火烧火燎,内裤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又叫了几声,过路的军官看到朝他说:“你别喊了,这个时间研究人员都开会去了,不在里面。”
蒙建国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问道:“他们去哪开会了?”
“这我怎么知道。”那军官道,“我只看见刚才他们一群人拿着资料出去了。”
蒙建国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这里。
蒙建国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尉亚军和尉崇的脸交替着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实验、天堂之光……蒙建国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他突然想到,尉亚军所说的天堂计划,是不是就包括了尉崇的实验,天堂计划作为暗地中进行的动作,就连自己身为少将,也只听尉亚军对自己提起来过,想必保密工作十分严实,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可如果天堂计划和尉崇的实验真的有关系的话,那么尉崇被杀肯定尉亚军从一开始就会知道的,为一个计划奉献出自已儿子的生命,尉亚军会是这种疯子吗?如果他是疯子那自己救他还有意义吗?
蒙建国在思考中恍然抬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走到了尉亚军住处的门口,他推了推门,门吱地一声开了,蒙建国这才记起来当时出尉亚军的门时因为想捉弄他所以故意没有锁门,到是阴差阳错的给自己又行了一次方便。
想要搞清楚天堂计划或许能在尉亚军的电脑中找到答案,蒙建国想着便走进了尉亚军的房间,打开了尉亚军的台式电脑。
电脑需要密码,蒙建国大眼瞪得铜铃一般,输了几次都没有猜到密码。
“南极实验室的二层指令是mengjianguo520。”记忆中的尉亚军轻轻说道,蒙建国的黑脸一红,忍着强烈的虚耻感将密码输了进去,虽然这个是实验室的密码,但也保不定会瞎猫撞上回死耗子,蒙建国输完密码,满怀期待着敲击了一下回车。
结果很令人失望却有又意想之中,密码错误。
蒙建国撑着脸想了一会儿,尉亚军的声音又向记忆中跑了出来,轻轻说:“别忘了开头的字母是大写。”
蒙建国:“……”
他将开头的字母改成大写重新输入了一遍,登陆的音乐响起,屏幕瞬间跳转到了蓝色的桌面。
居然对了!
妈的!蒙建国爆了句粗口,要不是有正事要查,他登时便要把这台电脑给砸了,七窍生烟的蒙建国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刷新,打开了我的电脑,电脑里什么也没有,几个大盘里都是空的,蒙建国一路看下来居然什么也没发现。
蒙建国想了想,在文件夹的设置处点了显然隐藏可见文件,顿时一版版半透明的文件刷刷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蒙建国露出胜利的笑容,就这点雕虫小技,简直是小菜一碟,当年我儿子在电脑上藏东西比你高明多了还不是让我找出来,蒙建国像极了一只得意的大猫,他搓了搓自己的胡茬,一个一个翻看起来。
前面的几个文件夹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就是一些基地军力的部署和对异变发生的应对措施,还有安置幸存者的建议,这些蒙建国自己的电脑上也有,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值得注意的地方。
文件夹太多,蒙建国查得有些不耐烦,滚轮一动一连往后拉了几页。
突然,蒙建国的目光停住了,一个名为天堂计划的文件夹静静地躺在角落里,他屏息打开,随着里面的资料一眼一眼地看下来,蒙建国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等到蒙建国全部看完时,他的神情已经看不出有任何一点刚才的得意了。
“亚军,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父子
基地的第十七层,由于整个基地为了平衡做成了碗状,所以从上往下空间会越来越小,到了这一层除了四周军官们家属的住所,中间只有一块空旷的平台,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墙壁,犹如一个安静又冰冷的世界,尉亚军静静地站立在平台中央,他的身后是通向基地第十八层的通道,通道的门已经向两边打开,黑道的路口仿佛通向深渊。
尉亚军没有戴帽子,现出一头雪白的短发,他穿着纯白的海军常服,干净地像精灵一般。
军官的家属们每天都被基地分配了工作或任务,就连孩子也要送去学习,所以这个时间,十七层是没有任何人的,当然,除了站在这里的尉亚军。
尉亚军的眼神详和,他似乎在怀念着什么,眼睛空无一物地看着前方,嘴角微微笑着,又带着一丝义无反顾的绝决。
突然,尉亚军怀中响起了一段节奏简单的铃声,他将一只无线耳塞放进耳中,接通了来话:“是泾源吗?”
通话那边正是程泾源,程泾源身边的风声似乎十分大,呼呼声透过耳塞传进尉亚军的耳朵里。
程泾源道:“哥,我已经办好了,他们都被我吸引了注意力,你尽管做吧,应该没人会注意你了。”
尉亚军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说:“好,你要小心,蒙建国有个部下叫郑飞虎,他十分厉害,虽然你身负异能,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平久津先生呢?”
“平久津他堵在了安全通道那拦着了,他似乎会一种奇怪的障眼法,可以让人不停在地楼梯处打转,身陷其中的人只会认为自己一直在往上爬,但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在原地踏步而已。”程泾源道。
尉亚军说:“好,那我就放心了。”他挂断了通话,毅然转身,往漆黑的通道走去。
就在这时,尉亚军身后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随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亚军!”蒙建国喊道。
尉亚军震惊地回过头来,看着蒙建国,蒙建国跑得全身大汗,他走到尉亚军面前停下,轻声道:“亚军。”
尉亚军的神情浮现出一瞬间的脆弱,但是他很快就换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蒙建国低声而诚恳道:“亚军,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尉亚军登时失控般地大吼:“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今日胜败在此一举,你最好不要多事!”
蒙建国却似乎没有听到尉亚军的警告似的,说道:“我知道你儿子的来历,也知道病毒异变的原因。”
“什么?”尉亚军不敢相信看着蒙建国。
蒙建国说:“我在你的电脑里发现了这个。”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展开来伸到尉亚军的面前。
那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了尉崇的真实身份已经近五千个实验过程,更有在南极冰川下发现丧尸病毒的记录。
尉亚军:“你居然进了我的电脑?不对,你不知道我的密码!”
“是你告诉我的。”蒙建国温暖的双眼看着尉亚军轻轻地把那一串令他羞耻的密码重复了一遍。
尉亚军:“……”
“哈哈哈……”尉亚军突然狂笑出声,蒙建国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他。
尉亚军笑得简直几乎要断气,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看着蒙建国轻蔑地说:“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瞒了。没错,我的儿子有五千个克隆人,每个克隆人在他身体状况最好的时候都会被残忍的杀死,丧尸病毒是我在南极实验室研究天堂彼岸时发现然后向全世办放出的,就连收取法|轮功的场地费也是我想发一笔国难财,怎么样?啊!!”尉亚军越讲越是激动,他几乎吼着说完这一段,好像比跑了十公里越野还累一般。
蒙建国却坚定地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
尉亚军冷笑道:“我不是这样的那还能是哪样的,以为是你印象里小时候的尉亚军吗?”
小时候的尉亚军住在福利院里,虽然是个孤儿但活泼爱笑,和蒙建国是很好的玩伴,每当蒙建国扮着山大王四处耀武扬威时小小的尉亚军总会吸溜着鼻涕跟在他的身后,做一个忠实小跟班,然而岁月荏苒,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当时的孩子已经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人。
“我是不是很丧心病狂?看着自己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痛苦死去,却无动于衷;明知法|轮功是邪教,却仍然收取他们的费用,让他们在基地里开设场地传教。”尉亚军高声道,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听到这个,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台上空回荡,犹如幽魂的回荡。
蒙建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人做一件事情总有自己的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
“开什么玩笑!”尉亚军吼道,“死得人越多我心里就越痛快,还需要理由吗!”
蒙建国没有因尉亚军的话而动怒,他说:“你儿子死了,你心里真的很痛快吗?”
尉亚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蒙建国紧紧地抓住这一瞬间,向前跨了一步,接着道:“看着别人在烈火中惨叫,你心里真的快乐吗?”
蒙建国气势逼人,尉亚军不禁后退了一步,却被蒙建国伸出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双肩。
“不是这样的!”蒙建国死死扣着尉亚军摇晃道,“你明明这么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承担?”
“我难过?”尉亚军失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蒙建国道:“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尉亚军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然而蒙建国下一句话却让他静了。
蒙建国说:“我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刹那间,尉亚军全身仿佛猫碰到了水一般向后缩去,如果不是蒙建国已经死死抓住了他,估计现在尉亚军就已经没有人影了。
蒙建国强行扳住尉亚军的头,让他与自己的对视,尉亚军不住地在蒙建国怀里挣扎,但是蒙建国力气巨大无比,铁钳般的手扣着他根本动都动不了,尉亚军眼中的脆弱、无助、绝望,顿时被蒙建国看了个干干净净。
尉亚军终于崩溃了,他几乎哭着喊道:“我求你放过我吧,让我走行吗!”
蒙建国将尉亚军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呼唤:“亚军……”
“国哥……”尉亚军的泪水绝堤般涌出,如果不是蒙建国抱着他,他可能已经瘫倒在地了。
尉亚军只抽泣了一会儿便止住了哭声,蒙建国知道,估计很多年来,尉亚军的哭泣更多的是藏在暗地中,从来不敢暴露在外人的视线之下。蒙建国抬起袖口想帮他擦一擦眼泪,尉亚军却将蒙建国的手打开,他的思绪回到从前,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缓缓陈述出来。
“我毕业那年领导给了我一个还没满月的孩子……”
“什么?我的孩子?!”二十二岁的尉亚军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笑容慈和的领导,在领导的怀中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儿,看上去像刚生产出来的一般,他的脸从襁褓中露出来,皮肤娇嫩地好像弹一下就会破掉似的。
领导肩上挂着一星两麦,尉亚军知道这是技术级军官的最高衔,也是自己进了军校以来一直努力的目标。
领导的神色虽然慈和但是语气却不容令人反抗,他说:“从今天开始,这个婴儿就是你的孩子了,你要好好地抚养他。”
尉亚军心神大乱,慌忙拒绝道:“首长,我还没有结婚,到时带着个孩子会影响部队的形象。”
“这个你不用担心。”领导的脸上尽是运筹帷幄的笑容,“借口我们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将来到了地方部队,那里的人我们也一一打点好了,你自己只管带着这个孩子就行。”
“可是……”
“这是命令!”领导眼睛微微一眯,尉亚军顿时感到如山的压力坠下来,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尉亚军只好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领导赞许地点头:“很好,你先下去吧。”
尉亚军只好心乱如麻地走了。
从那以后,尉亚军便告别了单身汉的生活,开始做起了单亲父亲,他被分配到一个海边的城市,那里面海靠山,山上风景秀美,海面波澜壮观,是个度假旅游的好地方,而尉亚军所分配到的部队就驻扎在这。
孩子十分吵闹,尉亚军离开三步都不行,屎尿来之前也没个动静,每次换尿布时尉亚军都要把孩子的屁股抽一顿心里痛快,最让尉亚军头疼的是,这孩子每到半夜都哭个不停,不哭到天亮绝不罢休,结果尉亚军每次哄好孩子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周围的战友都劝他结婚找个女朋友,让她随军在部队外面租个房方便照顾孩子,可介绍来相亲的姑娘来来去去十多个了,尉亚军连去都没去过一次,到了最后居然还把帮他相亲的战友给骂了一通,从那时开始,便没人再热心地帮他相过亲了。
所幸尉亚军学的是医学专业,所以虽然这个部队是野战连队,军医一职比其他地方的军医要累一些,但是相比那些成天在地上摸爬滚打的普通士兵们还是轻松很多的,每逢出任务的时候尉亚军就将孩子带给部队周围的居民暂时抚养着,还给了一些钱,当地的居民也意外地配合,如此一来二去,尉亚军便跟这里的居民关系火热起来,这孩子,居然勉勉强强地,也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可说到底,尉亚军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的,总觉得是这个孩子拖累了自己的前途,而且,这个孩子也的确不怎么讨人喜欢。
孩子一岁时尉亚军给他洗澡,他十分调皮,竟然在澡盆里玩起水来,泼得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