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也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笑,想了想,又惊道:“啊呀,那真是对不起,那我怎么能来占用你们的时间呢!该死该死!”
曾勇捶我一拳嬉笑道:“你这个老冒,真是说风就是雨,哪有你想的那么夸张,难道夫妻俩还真捆在一起从此不见人了?对了,你也说说嫂子的情况吧,你们有没有计划呀?”
我心里一紧,面容顿时冷了下来。
曾勇吐了吐舌头说:“怎么啦?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我收回我收回!”
我对他笑了笑以示安慰,犹豫片刻后,我还是鼓足勇气向他说了:“老曾,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太平间守着潘天高的尸体彻夜畅饮的豪情么?”
曾勇愣了愣,少顷,就爽朗笑道:“当然记得,指点江山,粪土潘天高,那夜真是好不快哉!”
我情不自禁笑笑,静静地看着他,说:“老曾,你老李哥都不好意思启口跟你说,你未来的嫂子不是别人,正是潘天高的遗孀商诗女士!”
曾勇张着嘴惊愕了好一会,然后才拍着手笑道:“哈,老李啊,你真是了不起啊,那夜你跟我说起想追求她的时候,我还当你在发羊角风,没想到,还真让你追成了,你太牛了,兄弟我不是一般地服!”
我没有刻意打断他的兴奋,只是淡然一笑道:“只是不幸的是,你嫂子现在正坐在牢房里,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被枪毙了!”
曾勇张开着嬉笑的嘴巴顿时僵在了半空,半响,他歪头看着我,略带狐疑地说:“老李,你不是在说笑吧?”
我只有凄苦一笑,悲叹着摇了摇头。
曾勇脸色顿时黯然下来,沉默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说:“一会等弟媳出来了,我一起说给你们听吧!正好跟你们商量个事!”
我觉得将自己的坏心情带给这和睦欢欣的夫妻俩真地是很残忍的事,不过为了求得他们的强力帮助,我也只能咬牙为之了!
曾勇生怕影响我的情绪,不敢再大声说笑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些无聊的话,不一会,白素素就出来安排餐桌了。感觉到屋内的气氛突然不热烈了,还满脸迷惑呢!
白素素做的菜确实很好吃,但我真地没有胃口吃,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辛劳了。咸咸淡淡地吃了几口饭后,在曾勇期待的目光中,我就打开了话匣子,将我和商诗的离奇故事以及我目前的困境竹筒倒豆般全讲给了这对幸福的夫妻听。
等我讲完故事后,半个下午已经过去了,面前的菜基本没怎么动,全都变凉了,我面前的夫妻俩开始还嚼吧嚼吧嘴唇边吃边听,听着听着,嘴巴就不动了,腮帮子里头还包含着饭团呢,也忘了吞下去了,手端着饭碗基本保持着一个姿势,目瞪口呆,身形凝滞,就象木雕泥塑。
等我讲完了,悲叹一声,从痛苦而甜蜜的回忆中不情愿地回到现实里,抬眼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这个样子的,房间里完全陷入一片沉重的静默。
慢慢地,我看到白素素的眼眶里有东西在闪耀,那一定是从她心底深处缓慢溢上来的东西,我想,我悲苦凄绝的经历一定唤醒了她自己已经深埋在岁月遗迹里的那些苦难旅程。
曾勇看到她妻子流眼泪了,一直默然的眼神里就有点慌乱了,慌忙站起,去一个房间里取来一块湿毛巾,一点一点给白素素擦拭,看来,这个曾勇是真地在意这个白素素。
曾勇待白素素情绪平缓一些了,才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说:“老李,你说,需要小弟怎么帮你!”
我没有时间犹豫了,所以一狠心直截了当地说:“曾勇,对不起,老哥这次要给你添麻烦了,老哥需要向你借十万块钱!”
不仅是曾勇张口结舌,正在暗自神伤的白素素也蓦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我真地走投无路了,看他们这样一副张皇的样子,我心里很苦,很无奈,我相信曾勇内心里肯定愿意尽全力帮我,但这次肯定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我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就站起来安慰他们说:“没关系,我想你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不要紧的,我再找别人借去,你们别太在意!”
说完,我就轻快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口方向走。
然后,一只胳膊从后边伸过来强有力地拽住了我,那是曾勇。
我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他从容地点点头说:“我现在家里只有3万,你告诉我卡号,其余7万明天中午以前打到你卡上!”
我的心跳一下子凝固住了,不知道是因为喜悦还是因为悲伤,我下意识地去看白素素,她的脸上全是悲凉。
我缓了缓情绪后,感觉到一点心痛,还是摇了摇头说:“曾勇,你还是留着吧,弟媳如果有喜了,你们可需要一大笔开支呢!”
曾勇还没说话,没料想白素素却突然站起来,向里边一个房间跑去,过了一会,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满脸沉静地走了出来,走到我旁边,将我的胳膊拽过去,一把塞到我手里说:“李医生,拿去吧,救命要紧,其他的,那都是后话!”
我的心颤抖着,手颤抖着,将那个信封抓握在了手里,先只是手指蜷曲机械地握住,然后逐渐地用力,最后紧紧地将它抓在了手心里,就好象抓住了商诗的生命。
接下来,我还面不改色将我工资卡的卡号抄在一张纸上递给了曾勇。
同时,我心里在想,这辈子或者下辈子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她们的恩情,不过我嘴里却只是说:“曾勇,素素,谢谢你们!”
然后,我就离开了他们那温暖幸福的家。
出来后,太阳已经西斜,下午的时光应该也不长了。
第229章 再遇罗萍
我觉得好困,一夜未睡,还经历了这么多的心理波折,所以我打算回租住的那个房间边睡觉边等郑律师的电话。罗萍要上班,她应该是不会在那个房间了。
我加快脚步走了回去,房东阿姨没在家里,我一进入棺材盒子,也顾不得上边是否有罗萍的气息了,一头栽倒在床上,果然,有阵阵幽香钻鼻而入,我把它们理解为商诗的体息,照样心安理得地悠然睡了过去。
郑律师的电话将我吵醒的时候,窗户外边已经几无亮色了。
我吓一机灵,翻身坐起,罗萍的香被翻滚到一旁。
我急不可待地接过电话,很响亮地说:“喂,是郑律师吗?”
郑律师很爽朗地说:“李医生,你在医院吗,我去找你!”
我忙表态道:“郑律师好,怎能劳您大驾!您在哪里,我去找您就是!”
郑律师爽快道:“不用,我正好就在你们医院附近,你告诉我在几病房,我直接去就行了!”
我哪敢再上医院啊,这事情要让医院知道了,可不得了,所以我连忙说:“我下午在家休息,没在医院,这样吧,郑律师,找个饭店,我请你吃饭!”
郑律师说话真是干脆,没有半点停顿就说:“不用,我一会还约了人,你家在哪里,为了节省时间,我直接去你家!”
感觉这个郑律师是个不拘小节、雷厉风行的人,我也就不再婆婆妈妈了,详细告诉了他地址。
还不到十分钟,我的电话就再次响起,刚一接通,郑律师就说:“我到你楼底下了,你家在几层!”
怎么着,我也得下去迎接他表示礼貌,所以我说一声“我马上下来接你!”就挂了电话。
来到楼下,便看到一个方面大耳、虎背熊腰的壮汉倚在一辆黑得发亮的小轿车旁,天庭饱满,两眼炯炯有神,正在顾盼自雄,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刚劲。
这大律师,气势端的是不一样啊。我内心感觉到了一点欣慰,向他迎了过去。
他一撇头看到了我,站直身子朗声说:“你是李医生吧!”
我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郑律师却向我招手道:“既然你下来了,那咱就不上去了,就在我车里说吧!”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还好,白素素给我的信封袋一直随身带着。
救商诗刻不容缓,既然他这么干脆利落,我也不能拖泥带水了。他给我打开了后排车门,我就钻了进去。
他坐进驾驶位后,我就将那一袋子钱若无其事般放在了副驾驶位上,嘴里轻轻巧巧地说:“劳郑律师费心了,一点小意思,辛苦之余喝杯咖啡提提神!”
郑律师哈哈一笑道:“哈,李医生,懂行,爽快人,其实不是非要你们的钱,只是办案子,方方面面都要打点,这点你要理解!你这个案子我从方方面面的人那里也了解了个大概,今儿个你就不要细说,拣你认为重要的说说就行!”
我低头想了想,几个小时前才刚刚向曾勇和白素素全面回顾了整个过程,还真是没有心力再去经历一遍了,于是,我挑挑拣拣地将只有我和商诗两人才可能知道的事情说给了郑律师听。尤其是昨夜商诗在牢房里给我讲述的她的悲惨的人生遭遇以及她与潘天高的爱恨情仇。
郑律师听完后,一直爽朗的面容浮现少见的凝重,少顷,他眉毛一挑道:“所以说你这个案子很不好弄,人可以断定不是商诗杀的,但坏就坏在偏偏有那么多巧合令人无法不相信她是杀人凶手。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搞明白潘天高到底怎么死的,如果是被毒死的,谁给他投的毒,如果是他自己吞毒死的,那得弄清楚他吞毒的动机,但这一条线索太不好求证了,一方面潘天高已死,真是他自食其毒,也没人能知道他为什么要吞毒,另一方面,还从商诗的房间里正好搜查出了潘天高所吞食的毒物,商诗本可以申辩是潘天高自己留下来的,但她却反而承认了是她自己的,所以从这一个角度实在难以突破了。”
我忙争辩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那是因为商诗盲目认为自己对潘天高有罪,所以才精神恍惚中把什么都承认了!”
郑律师肃然地说:“问题是这一点已经被法庭当庭做了笔录,并且双方都签字确认了,到了二审,这就是铁证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所以我跟你说,咱们不能再从潘天高是慢性中毒而死这条线索上找突破口了,要想推翻一审判决,唯一的出路就是认为潘天高不是中毒而亡,所以我现在需要问你一个问题,请你拍着胸膛严正地告诉我,你所述说的当时你在治疗潘天高时他呈现大出血征象却没有发现任何地方出血的情形完全属实吗?因为咱们要从这个角度寻找突破,你要是基于袒护商诗的考虑说了谎,误导了我的思维方向,最终把宝贵的调查时间无谓地消耗掉了,那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我连忙拍着胸膛说:“郑律师,你放心,这点做人的原则我还是具备的,再说,你可以去查阅病历,病历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在给潘天高治病时,还没有认识商诗,我也不可能有先见之明似地那时就伪造病历啊!”
郑律师庄重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根据目前的医学知识,长期吞服美沙酮会导致大出血或者说会出现大出血的假象吗?”
我坚定地摇头道:“我查遍了国内外目前有关美沙酮和失血性休克的所有文献,没有提到说美沙酮和失血性休克有关联的,也就是说至少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无法认定潘天高最后的死亡原因失血性休克是因为吞服美沙酮导致的,至于它们之间有关联只是尚未被医学所认识,那就不得而知了,但就算如此,那也是潘天高自己吞的,跟商诗无关!”
郑律师摇了摇头道:“后边那些话,说了也没用,就不要再提了,但是目前医学知识认为吞服美沙酮不会引起失血性休克这一点,对咱是有利的,咱就要从这一点上做文章,听说公诉方找了个医疗鉴定机构鉴定认为潘天高的失血性休克是误诊,所以咱们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推倒它这一鉴定结论,认定潘天高确实死于失血性休克,而现在的医学知识又不支持服用美沙酮可以导致失血性休克,那公诉方再怎么叫嚷商诗给潘天高投了毒,也无法说明潘天高的死就是商诗导致的,法庭将会因为证据不足做出无罪判决或者发回重审,如果非认为商诗投毒带着杀人的意图,那也顶多判个杀人未遂,不至于判死刑。李医生,你明白我说话的要点了吗?”
我听的过程中一直在点头,觉得这个郑律师真是厉害,一下子就能切中要害,心里慢慢地,越来越觉得宽慰了。听他问我,我点点头说:“明白了,就是要想办法推翻那个鉴定结论!”
郑律师赞赏地点点头。
不过,我想了想,马上又有疑问了:“可是,郑律师,我们要怎么才能推翻那个结论呢?”
郑律师突然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要推翻它,自然就要找比做出这个结论的鉴定机构更高一层级的鉴定机构,但是这很麻烦,因为这些鉴定机构只接受官方委托,个人去申请是不做的,那只能申请由法院委托,但存在两种不利情况,一种情况是,法院有自由裁量权,再受高层干预,便可以认为结论已明确无需行再次鉴定故拒绝进行委托,另一种情况是,即便委托了,但再次鉴定依然认为失血性休克属误诊,那情形将很不利于我们。所以现在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方面我去向法院提出再次鉴定申请,另一方面,你在你们的专业领域找三个以上最权威的专家联名做出失血性休克诊断,虽然这不是法定鉴定,但是三名权威专家的联名诊断足可以对法官施加影响。好吧,这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紧要工作,今天就先谈到这儿,我这有两份授权委托书,一份是委托我当她的辩护律师,一份是委托你替她办理和律师接洽的一切上诉事宜,你拿过去让商诗签上名,争取明天就能拿着它们到律所来和我签合同。给,这是我的名片。”
我接过那两张A4纸后,又紧接着接过那张烫金的小纸片,上边有郑律师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郑律师真够风风火火的,话完,他的车也点着了火,嘴里说:“李医生,事不宜迟,下车吧!”
我忙不迭地推门下了车,郑律师将车掉了个头,就疾驰而去。
我凝望着他的车影直至消失,才心情不定地转身上了屋台,走了几步,莫名其妙就觉得身后有点异样,我好生纳闷,陡然转过身来。
果然又是罗萍,就象我和商诗第一次约会时她突然出现一样,这次她同样出现在郑律师的车刚刚停放的地方。
看到她,我的面容立刻冷凝下来,起伏的心情里不自禁就夹杂了一丝怨恨,看来她的无情抛弃和羞辱这辈子是难以让我释怀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竟然还在逐渐走近。
等她到了我面前,我嘴角一撇,说:“原来是你啊!”
她黯然一笑,说:“你好福气啊,找了一个这么漂亮还这么有钱的女朋友,每次都开不同的车!”
我差点倾倒,估计她要以为我刚才在郑律师的车里是在和商诗亲热了。
不过我面上仍然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我找女朋友不是因为她有钱,只要她对我好,哪怕她是个乞丐我都一样爱她爱得死心塌地!”
罗萍当然能够领悟到我话里的讥讽意味,微微垂下了脑袋。
我心里略微有点不忍,叹了口气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罗萍抬头,脸上隐隐有一些落寞,她故做平静地说:“难道你就让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么?”
我心里一颤,有点惊慌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说:“你放心,自从上次我看到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