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李伟、大刘和“锥子”的小屋统统都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奇异的景象:阴黧的天空下一条狭长望不到头的小街,街道两旁种满了参天的白杨,风推动树冠的阴影缓慢地摇曳着,像一只爬在地上蠕动的大虫子。视线的尽头隐约可见街上几个晃动的人影,但无论我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人影是谁,在做什么……
当我从幻觉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了到李伟的车上。他一边发动着汽车,一边说道:“你刚才怎么了?好像魂不守舍的。”
“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我问道。
“我就看到你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发呆,怎么了?”李伟诧异地反问我。
我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闭上双眼将还在疼痛的头靠在座位后背上。现在急需冷静地想一下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你看到的是蜃景。”这时白方开口了。
“那是什么?”
“传说蜃是一种稀有的蛟龙,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从它口中吐出的气中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幻影。但蜃是由蛇与雉鸡在正月交配所生,故世上极为稀少。但如果凑巧有冤魂遇到蛟蜃吐气,而吸入蜃气的话就可以结合本身的怨气幻化出一种叫蜃蛭的虫子。此虫怨气极重,也可以幻化蜃景。”
“你的意思是‘剪子’和‘锥子’都是被蜃蛭咬死的?”
“我不能确定,不过很有可能。因为每个冤魂的怨气多少不同,所以产生的蜃蛭数量也就不一,不过一般情况下一个冤魂的怨气最多只能产生几十至多上百条蜃蛭。如果他们二人真是被蜃蛭所咬死,那么成千上万个几乎同一时间内产生的伤口就得有最少上千条蜃蛭,这得多大的怨气?”白方说道。
“也许不是一个怨魂所为呢?”
“不太可能,蜃蛭这个东西不是轻易可以见到的。虽然不是非常稀少,但也很难凑到一起。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的还是由一个有足够怨气的冤魂所化的可能性最大。”
“说了半天你说我刚才看到的是蜃蛭吐出的蜃景有什么根据没有?”
“当然,因为感觉到了那股很浓重的怨气,再加上你刚看到的景象,我猜那一定是残存的微弱蜃气被你捕捉到了。你忘记了吗?你是一个阴气很重的人。”白方谈谈地说道。
“可是罗盘没有反映呀?”
“怨气又不是阴气,冤魂早走了,当然罗盘没有反映。”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娜娜的朋友王丽打来的。
“朱华你在那呢,娜娜失踪了?”电话那头传来王丽带着哭腔的声音。
“什么?”我被她这一句话吓得差点丢了魂,忙道:“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前天我们学校组织去慰问孤寡老人,回来她就不见了。你快来一趟吧。”
……
一个小时后,我们赶到了汉桥街王丽家。
王丽的眼圈红红的,看得出她为好朋友的失踪非常难过。可是她那里知道,此时我的心里更难过,身子就像放在炉火上炙烤一样焦躁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道。
“前天下午我们学校组织去慰问孤寡老人,回来以后我就发现娜娜不见了。开始以为她回家了,没太在意。直到今天早上她妈打电话来找她有事我才知道她根本没有回家。”
“那你没有问问她妈妈?”我道。
“我没敢直接问,就说她出去了。她妈说找她有急事,我这才着急。你看她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不是失踪还能去那?平时她去什么地方都会告诉我的。”
李伟在宿舍里来回跺着步子,听到这儿把话接了过去:“那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人或什么别的特殊的事?”
王丽想了想,低声道:“没有呀,要说特殊的事就是我们去慰问的那个老太太叫王大妈,她原来有一个女儿,十多年前死了。她说娜娜很像她的女儿,还把她女儿最喜欢的一个水晶球送给了娜娜。而且娜娜好像也非常喜欢。”
“她女儿怎么死的?她家在那里住?水晶球在那里?”我感觉事情有些隐隐不对,便连珠炮似地大声问道。
王丽被我突然增大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才道:“我不知道她女儿怎么死的。她家就在南小区住,那个水晶球我回来还看到了呢,好像娜娜回来过宿舍……”她一边说着一边四下里寻找着。突然,她朴到娜娜床上从枕头低下把只露了一点的水晶球拿了出来。
“就是这个东西。”
这是一个常见的工艺品,一个密封的玻璃球里装着些许海水,一条小海蛇被封在里面。
“王大妈说这个东西是她丈夫活着的时候给她女儿从海边买来的。她女儿生前非常喜欢这个球,而且经常往里看还能看到奇怪的风景,像是个万花筒一样。”王丽介绍着。
“这是一只小蛟蜃呀”白方突然失声说道。
我和李伟都被他这句话吓得不轻,四目重新聚集到那个水晶球当中。
里面封着的小海蛇似乎还真和蛇不太一样,纯白色的身子,头上好像长着两只小角。不过它太小了,最多也就三四个厘米。盘曲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像是条蛇。
“这就是蛟蜃?已经死了吧?”我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嗯,这就是蛟蜃,不过是未成年的小蛟蜃,也许还没死。”白方肯定地说。
“太玄了吧?这个世界怎么能有龙?”我疑惑地望着他。
“当然有,也许外国人不叫这个名字罢了。”白方一边仔细地端详着水晶球里的蛟蜃,一边说道。“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他猛然抬起头来,对着王丽问道:“那王大妈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王丽显示被我们几个人的举动弄傻了,呆呆地看着我们。听我她说话(她以为白方就是我),才道:“我真的不知道,没问这个。”
“交给我吧,我知道怎么办了。”李伟在一旁接口道。
“怎么这种事都让我赶上了?”我一边叨叨一边拿出烟来抽。
第二天早上八点,李伟办公室。
我刚一进门,李伟就略兴奋地冲上前道:“有眉目了。看来那两个案子和娜娜的失踪是一回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说吧。”
李伟开始严肃或是说沉重起来,他缓缓地滩开手里拿的材料,道:“王大妈的女儿叫云云,十五年前被人**后自杀而死。而对他实施兽行的有三个人,分别是绰号叫‘剪子’、‘锥子’和‘钳子’的社会混混。后来他们分别被判了刑。‘钳子’是十二年;‘剪子’和‘锥子’都是十五年。”
“你是说他们三个人是**犯?而且有两个今年刚出狱?”我惊讶地问道。
“对,以前可能我们忽视了这个细节。”
“如果是云云的冤魂附身于娜娜身上的话,那么她下一个目标就是‘钳子’!”白方的声音干巴巴的,让人听着有些发冷。
“我已经查到‘钳子’的住址了,无论怎么样得去阻止她。”李伟说道。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感觉这种人渣还不如死了的好。
李伟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云云是很惨,也很值得我们同情。但是冤魂报复的这种手段本身就不对,虽然我也希望‘钳子’那家伙不得好死,但是他毕竟还算是个人。而且万一害了娜娜怎么办?”
他这一句倒是提醒了我,对呀我还得去救被云云附身的娜娜。
工业街,“钳子”的家。
当我们来到“钳子”家门外的时候我开始有了一种弥蒙的感觉。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越来越模糊。而那种上次头又胀又热的疼痛感再度袭来。又是一瞬间,那奇异的场面再度出现:阴黧的天空下那条种满白杨的狭长的小街正中,站了一个身袭白衣的女子。我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从身材上看很像娜娜。她的身前一米开外,一个男子的身影体如筛康般地抖着。
我想高声喊娜娜,但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尊塑像抑或是路边的白杨。
慢慢地,我眼前的小径上白杨的影子又开始缓缓蠕动。不过这次蠕动的不是风吹树冠,而是已经慢慢爬满了遍地的小虫子——蜃蛭。
上千条蜃蛭开始在男子的身上爬行,最前面的一只体形略大,有点像没有腿和尾巴的老鼠,其余的都不过厘米。所有的蜃蛭都是漆黑如墨。
我像是再看一幕无声的电影,真实而又血腥:随着那只大一些蜃蛭爬进他的下身,男子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最后他竟然在原地跳了几下,然后才慢慢倒了下去。地上的蜃蛭开始争先恐后地钟进他的身体,血随着他们的进入开始流了出来。
男人躺在地上的身体还在无谓地挣扎着,他的腿不停地做着伸展曲合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不动了。
白衣女子的身影在我的眼前越来越谈,最后连同蜃蛭、小街和白杨俱都渐渐消失不见。我重见看到了“钳子”家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我们没有必要进去了。”白方说道。
“我也看到了,看来她的决心很强。”这是李伟的声音。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王丽的电话,说在学校门口发现了晕倒的娜娜。不过她对自己这两天的失踪一无所知。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她。你也不用问了。”我说
我想娜娜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对的,看来云云不会害她。
第十七章 生存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被人杀和杀别人都不是一件好事。这次我们遇到的事就是围绕生存展开的。致使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晚秋,淫雨霏霏。一个星期以来天地间就笼罩在混混沌沌的雨雾中,致使连天边的尽头也俱是灰蒙蒙的一片。街头的行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一下子少了许多。即使出现的也都神色木然地撑着伞匆匆忙忙地赶路,不会向身遭多瞅上一眼,每个人都变得更加冷漠。
每遇到这种天气时白方就会变得莫名其妙地焦躁起来。他控制着我的身体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然后大口地抽着烟对我喊着:“你知道吗老朱,天气不好的时候我的心情也会糟糕起来。我总会想起为什么我身体的诅咒还没有得到解除,我好害怕永远呆在你的眼睛里,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就像变成了你的宠物一样。”
我理解他难过的心情,所以一般不会和他见识。而且这一个星期的秋雨下得我们几乎没有任何生意可做,只有呆在屋里抬杠或争吵:“那是你自己不争气,你为什么不找到那个下诅咒的人呢?你以为你呆在我的身体里我很舒服吗?”
“如果我找得到的话我就不会呆在这儿了。是你找我帮忙才把我害成这样的,我应该获得你的相应赔偿。”
我正想反唇相讥的时候,门猛然被推开了,冷风将一个人迅速地裹到了我的面前。速度快得连惊讶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来人大约有三十七八岁,一米六左右,椭圆的小脑袋上长着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和大蒜头一样的鼻子;嘴唇有点地包天,像极了《阿甘正传》中那个热衷于捕虾的布巴。不过他似乎混得不错,最起码那双昂贵的老人头皮鞋和BOSS风衣不是普通人可以消费起的。
“不好意思,请问您就是朱经理吧?”矮个男人的声音很高,略带本地口音。寒暄着向我伸出右手,自我介绍到:“我姓奚,全名叫奚迪。就是咱们塞北市全万县人,今天也是慕名而来请求您的帮助。”
我点头让他不必客气,坐下说话。毕竟来这儿的人就是我们的上帝,是我们衣食住行的保障及以后娶媳妇的指望。
奚迪接过我倒的热水,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就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百米冲刺一般。连着喝了两口水,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道:“我就不客气了,说正经事吧。我是个个体户,这几年一直在养鸡,多少挣了点钱。只不过我可能一直专注于事业了,所以年近四十还打着光棍。”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晦暗且不自然,好像有什么秘密让我窥穿了一般。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看我没有反映,才接着说道:“人得到一些东西后总会失去另一些东西的。所以我的爱情极不顺利。”
他顿了一下,“直到今年夏天,我的事业些起色。才考虑起个人问题,你知道到我这个年纪已经不小了……”
“对不起奚先生,您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情?”我对他的罗曼史并不感兴趣,加上刚和白方吵过嘴心情不好,可能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哦,我需要您的帮助。不过这件事得从头说起。”他并没有生气,措了措手道:“我本人对那些年轻的少女并不感兴趣,她们大都喜欢我的钱而不是人。所以我希望找一个能和我度过一生的照顾我的人。当然,我已经找到她了。”
“哦?那你应该很幸福才对。”
“是的,本来我们是很幸福的。我瞒着她在离我们养鸡场很远的县城远郊外买了别墅,想给她一个惊喜。”
“后来呢?”
“她当然一定很高兴,我们在那里结了婚。虽然对她来说这不是第一次,但我并不在忽。她比我小一点,不过仅有三岁。所以我们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自从搬进新居以后,我们遇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是什么?”我的身体从椅子靠背上离开,把头向前探了探。看来已经进入正题了。
“噩梦!”他的声音坚决而凄厉。“我们俩个人每晚都做着相同的梦,一个非常可怕的恶梦。”
“具体一点。”白方插言道。
“我记不清楚是那天了,反正是搬进去不久吧。我们夫妻开始双双做恶梦。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梦。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总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冲我不停地吼叫着。但我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后来他干脆伸出双手向我冲过来,好像要掐死我一样。每到这时,我的梦就醒了,每次都是如此。”
“有多长时间了?你媳妇的梦也是一样的?”我问他。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完全一样。她第一天就已经吓病了,我也吓得不轻。所以才听朋友介绍找来找您,您可一定要帮我。”奚迪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然后使劲地攥住我的手,好像我会突然消失。
“那个出现在你梦里的男人清楚吗?你认识他不?”白方沉吟着问道。
“非常清楚,我可以看到他狰狞的面孔;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道:“我们去看一下吧,省得夜长梦多。”
“现在?”我看了看窗外缠绵的秋雨,有些犹豫。
奚迪向怀里摸去,拿出厚厚的一叠钱道:“我有车,坐我的车去。这是二万块钱,您先收下。我下辈子的幸福全指望您了呀。”
说实话对他这种人这种做法我非常的反感,整个一个没有素质爆发户。不过我不能不承认,这种糖衣炮弹也非常奏效,最起码对我来说面前这些人民币非常有吸引力。
看来,我也是个俗人。
“那我们走吧。”白方先替我点了头。
汽车的灯光刺过遮罩苍穹的雨雾,突破弥蒙的灰暗,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奔波终于来到了一所黑色的房子前。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我强烈地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阴气。那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可以透过衣饰肌肉的、渗入骨髓的阴冷。别墅的两扇窗户没有丝毫灯光,像是一对沉浸在雨色中的巨大双目,幽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