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灯该换了。”周策不禁耸了耸肩膀。
“是谁在早上给她打的电话呢?”黄小飞不理会周策,自顾自地思忖着。
“又来了,”周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是在电信部门里查过了吗?电话来源就是西街入口旁的那部公用电话,也就是说,我们连凶手的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有。”
“谁说没有?”
“你什么意思?”周策突然间来了兴致。
“那还用说,当然是‘鬼新娘’了。”黄小飞嘴上在说话,但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屏幕---时间已经到了9点33分。
“切,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呢。”周策显然有些失望。
“至少我可以肯定这事一定与‘鬼新娘’有关---我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来偷尸体呢?更何况还是在警察局里偷尸体---他(她)也太嚣张了吧!”
“如果凶手是‘鬼新娘’,她就算在你眼皮低下扛着尸体绕着你转两圈,你也是奈何不了她的。”周策见屏幕里没有什么异样,心中也不禁生出些烦躁。但瞬间,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如果画面里始终不出现半个人影,那么,也只有用“幽灵”这种荒唐的观点来解释一切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幽灵的话……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查看停尸房里的监控画面呢---说不定这时候,尸体已经被盗走了。”
“不可能。”黄小飞肯定地说,“除了这里,凶手根本无法通过其他任何渠道潜入停尸房。查看这里的录像也许会使我们有更多的发现。”
9点55分。
“天哪!有鬼!”周策的右手颤抖地指着屏幕---那是一道黑影,一个身披黑色披风,脸上戴着诡异面具的黑影---就像是《歌剧魅影》里的埃利克,抑或是《夜半歌声》里的宋丹萍---他,终于出现了!
可惜的是,停尸房的门不在监视范围内,
10点整。
他再次出现在镜头里---他的身上没有尸体,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披风无法藏下那尸体。随后,那道黑影便离开了停尸房。
“这是什么意思?”周策不解地说,“那个家伙没有盗走尸体,难道他来停尸房只是为了观光的吗?”
黄小飞面色凝重,他补充道,“为什么两个门卫都没有见到那个人?难不成他真的是幽灵---幽灵又怎么会被摄像头拍到呢?”
时间跳到了10点08分,画面里再度有了变化,
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孩,一个长发如黑瀑的女孩,正低着头,向停尸房的方向走去。黄小飞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女孩的容貌。但可惜的是,由于她低着头,因此她的脸全部隐藏在了阴影里---那会是一张怎样的脸?
10点15分,女孩再次出现在屏幕里,她的肩上扛着的赫然是沈冰儿的尸体!女孩的动作很慢,显然这样一具“死沉死沉”的尸体对这个女孩来说太重了。
来不及多想,黄小飞立刻调出了公安局前后两个出口的10:15~10:20的录像,结果在警察局的后门处发现了扛着尸体的女孩。
公安局里有两位老警官,当然已经退休,但依旧舍不得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于是局里破例让他们做了局里的前后门卫。张援朝就是负责后门的门卫。
黄小飞望着画面,喃喃自语着,“他为什么要说谎呢?”此时的画面里,女孩正扛着尸体堂而皇之地从张援朝的面前走过。画面里,张援朝的表情十分的古怪,他的脸颊上似也多了两道晶莹的泪痕。就在女孩走出后门时,画面里突然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
“我的妈呀,那是什么?!”周策感到他的心脏已然跳到了嗓子眼儿。
黑点密集得如同从天而降的乌云,在摄像头前翻飞旋转。
“是……是乌鸦!”黄小飞满脸诧异之色。
两个人屏住呼吸,如同同时听到了画面里乌鸦的悲鸣。
第四章
新的一天。
也许是昨晚太过疲劳了,黄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晨的6点45分了。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黄泉立刻变得十分清醒。穿好衣服后,他便急忙往外跑。但就在他打开房门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张美丽清秀的脸,黄泉惊呆了---叶青菊正像昨晚那样木立在门外。黄泉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青菊已然伸出右手,指向厨房的方向---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正静静地摆在桌子上。
“我要迟到了!”黄泉的话音还没落,叶青菊便听到了防盗门被关闭时的闷响。她怔怔地看着那扇门,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起雾了。
雾色中的B市显得格外的不真实,无论是高耸的建筑,奔驰的车辆,抑或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如同湖水里的倒影。黄泉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此时,置身于这个世界的他就如同漫步于仙境之中---尽管这个“仙境”并不美,甚至还有点残酷。眼看二中的体育馆的一角已在前方若隐若现了。
今天,张天放没有来上课。
更重要的是,同学们看黄泉的眼神都显得十分怪异,就像在打量一个从外星来的异类。当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董晓杰便凑他的身边,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她,是谁啊?”他刻意将那个“她”字说得很重,
“她?哪个她?---你发什么神经?”黄泉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准备着今天课程所需的课本以及笔记。
“装!接着装!”董晓杰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那个新娘子。”这个声音如同利剑般生生刺入了黄泉的后背---李素伟竟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黄泉的背后。
“新娘子?”这次黄泉真的是在明知故问了。
“你知道这个剧本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李素伟的嘴唇在抖动,“可是,你却把它毁掉了!”李素伟将每个字都说得更重,仿佛每个字都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黄泉放下了手里的书本,标枪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过身,他的目光与李素伟分目光交汇在了一起,就如同两颗相撞的流星,迸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能量。
“是你盗走了张天放搞来的红嫁衣,然后又让那个女孩子穿上来搅我的局!”李素伟说得十分肯定,就好像他目睹了一切。
“你说什么?”黄泉如同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这一记重拳恰巧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令他无法呼吸。
有人看到你将那个女孩带回了家!”李素伟的语气依旧咄咄逼人。
“你想说什么?”黄泉丝毫不示弱。
“这说来很简单,你利用水莲的失踪,让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水莲身上,然后,再与那女孩串通好,让她在适当的时候出现,以达到你搅局的目的。”
“首先,我请你搞清楚一点,”黄泉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冷静,“水莲的失踪与红嫁衣的失踪是同时发生的,试问我怎么能计划得这么周密?难不成我还能左右水莲的失踪时间吗?其次,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搅你的局?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素伟被黄泉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他的呼吸十分沉重,而且极不均匀。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只得说出这样一句话:“但你把那个女孩带回了家却是事实!”这句话比先前的任何推断都更具杀伤力。
“所以,”李素伟冷冷道,“你不能不承认这件事与你无关!”
黄泉再没有争论什么,他又静静地坐回到他的位置上,背对着李素伟,用一种更为冷淡的语气说道:“好!这就是我做的,我就是要你难堪!你能把我怎样?”黄泉不想再作任何的解释了---他已经承受了许多他本不该承受的痛苦了,再背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素伟将双拳握得很紧,只可惜并没有像影视剧里那样发出“咯咯”的鸣响,但暴露出的青筋足以说明他此时的愤怒。他多想将自己的拳头砸在黄泉的脸上,可是他不敢---在他看来,这一拳带来的后果很多,他顾忌这些后果。
“你一定会后悔的!”李素伟立刻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黄泉在他的眼角看到了闪动着的泪光。
在黄泉看来,今天的班主任与往常似乎有些不同---在二中,班主任邢双双的板书是出了名的细致工整,枯燥乏味的数学公式被她写在黑板上时是那样令人赏心悦目。但今天,她握粉笔的手显得有些无力,写出来的字也是软绵绵的,而且时常会出现一些幼稚可笑的错误。
这使黄泉不禁联想到二中一位辅导数奥的姓李的老师。他往往是写满一黑板且同学们的笔记作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红着脸说,“哎呀,不好意思---写错了。”然后将一黑板的板书擦得干干净净,使同学们叫苦连天。可那毕竟是他的一贯作风---那么,班主任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最大的疑点依旧是那件红嫁衣,故事由它开始,也必将由它结束。
疑窦丛生---黄泉觉得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迷宫的入口,眼前有无数条蜿蜒的岔路,也不知该走向哪一条---抑或是每一条路都通向同个终点。
---地狱!
整个上午,黄泉觉得自己也如同梦游一般,听课效率几乎为零---这对于高中生来说是致命的---高中课程的高密度是众所周知的,每节课的容量都大得惊人。想必此时的黄泉一定已有一种“洞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他需要回到自己的家,他需要一个踏实的午觉,但不幸的是,他这样的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
家里,早上那碗方便面依然,而早上那张俏脸却苍白得如同冬日里的雪---此时,叶青菊正躺在厨房冰冷的地面上。
黄泉看了看桌上的方便面,摇了摇头,便立刻抱起叶青菊,放在了屋里的床上。看着叶青菊清秀的脸,黄泉似乎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错觉---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要是文青萱,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叶青菊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那双如泉水般清澈却透着淡淡忧郁的眼睛。
五秒钟的对视并不算长,但对于黄泉来说,这短短的五秒钟就如同跨越了整整一个世纪。他觉得自己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着,一动也不能动,因为此时的他正陷入对文青萱的深深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对……对不起,我……”叶青菊的声音很轻很轻,如同拂过柳梢的微风。
“不要紧---你好好休息吧,”黄泉将目光从叶青菊的身上移开,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叶青菊怯生生地问。
黄泉无奈地地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家住哪里,这样我可以把你送到你的父母身边。”
“我……只知道……自己叫……叶青菊,我……只知道……你叫黄泉,我……没有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泉水般的眼睛再次淌出了泉水般的眼泪,泉水般的眼泪融化了黄泉铁石般的心---黄泉这时才意识到,叶青菊所承受的痛苦要比他大得多,也许只有两个人的相互扶持,痛苦才可以稍微减轻一些。
黄泉从床边小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张纸巾,交到了叶青菊手里,尽量温柔地说道:“好了,把眼泪擦干---你就先安心地住在这里吧,如果你想起自己是谁了,我一定会竭力帮助你找到你的亲人,好不好?”
叶青菊接过了纸巾,微微点了点头。
第五章
下午18:00。
“这怎么可能?”这时,张援朝正望着昨晚的监控录像发呆,里面的衬衫已被冷汗浸湿。
黄小飞没有说话,但他那冷峻的眼神足以表达他要表达的一切,张援朝显然是明白这一点的。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梦。”
“那你为什么昨晚不说?”面对自己的前辈,黄小飞依旧穷追不舍。
“不,我当时精神恍惚,后来,我以为大概是因为太过劳累而睡着了,因为当时我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说不清是什么花的香,也并非市面上卖的香水的味道。紧接着,我看到了我那因高考失利而自杀的女儿。她正抱着芭比娃娃含笑向我走来。最后,我看到了满天的星星,还听到了我女儿动听的歌声……”说到这里,他的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得痛苦是任何人都承受不来的。
将张援朝送出去之后,黄小飞陷入了沉思---现在他可以静静地思考---周策约了楚天瑶去一家名为“满天星”的餐厅吃饭。因此,黄小飞总算有了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
楚天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周策的邀请---难道过度的恐惧会使人失去最基本的理智---她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溺水者,但周策毕竟不能算作是她的“救命稻草”。
当楚天瑶坐到周策的对面时,她只见到周策在一个劲儿地傻笑。在楚天瑶的眼里,穿着警服的周策本来就没有警察的气质,如今穿着便装的他更显得孩子气,就像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那样腼腆,那样单纯。
楚天瑶也被他逗乐了,她微笑着说:“你笑什么呀?”
“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望着同样是身着便装的清丽脱俗的楚天瑶,周策竟有些语塞了。
“意外什么?”
“我早就做好背你回绝的准备了---我知道你却答应得这么干脆。”
这时,年轻的服务生已将菜单放在了两人的面前了,手里拿着笔纸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他们点菜。
“你来点吧。”周策用一只手将菜单递给楚天瑶,显出十分大方的模样,而另一只手却私下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裤子口袋里那并不太鼓的钱包。
楚天瑶也不推辞,她只是随意点了几道普通的饭菜,这使周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饭菜很快被端上了餐桌,但两个人的兴趣似乎都不在饭菜上。
“你约我来有什么事吗?”
周策似乎早就猜到了楚天瑶的这个问题,他思忖了许久,脸上不时泛起可爱的红晕。
“我还没有女朋友呢。”周策突如其来地发起了“进攻”。
楚天瑶的电话响了。她站起身,向一个没人的角落走去。
周策暗想:肯定是她的某位亲戚“出车祸”了---想到这次约会又将草草收场,周策有些沮丧---在对以前的几个女孩子的追求过程中,他都是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约会的。因此,每次约会时的饭菜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只可惜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故技重施,他还如何能奢望什么呢?
不一会儿,周策见楚天瑶挂断电话,向这里走来,重新坐回到她的位子上。
“你就是这样向女孩子表白的?”令周策没想到的是,楚天瑶竟表现得如此轻松。
周策无言以对---事实上,他从没有考虑过以后的对白,在他之前的几次约会中,“我还没有女朋友呢”这句话就是约会结束的信号。
楚天瑶笑了笑,说道:“可是我不适合你。”
“嘿嘿,我知道。”周策用手抓着脑勺说,“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吃天鹅的赖蛤蟆不是好赖蛤蟆’。”
“你真可爱!”楚天瑶说,周策随即补充道:“是可怜得没人爱才对。”
“你好像对自己很不自信。”楚天瑶丝毫没有感觉到局促。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要不然……”周策坦然地笑了笑,因为遭人拒绝已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