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个小女孩。
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尽管招募护士的军官在向我们讲述着战场的残酷,父母在阻拦着我,可是,我还是报了名,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我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每次看到护送我们的战士,我看着他坚毅的眼睛,黑黑的脸,耳边听着他洪亮的声音和我们讲述他在战场上的见闻,我都会憧憬那里。我不知道自己在憧憬什么?‘是在憧憬到了那里,会有一个属于我的战士来保护我吗?’我总是这样轻轻的问自己,我不知道。
那个护送我们的排长,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个人,从其他护送战士的嘴里,我知道他们都叫他‘山熊’是因为他巨大的体形吗?“呵呵~”想到这个的自己,不由的笑出声来,我们还听到,他是一个战斗英雄。每次我们央求他给我们讲他战斗的故事的时候,都是好多好多的人围在他的身边。听着他的声音把我们带到那个布满硝烟和危险的战场,他并不会讲故事,但是,我们还是能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他在开枪的时候,打中敌人的感觉和子弹飕飕的从他耳边飞过的危险。每次他讲到子弹从他耳边飞过,掀下他的钢盔的时候,我们这些听众都不禁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真的好危险!可是,心里又会出来一种莫名的兴奋,是期待那种感觉吗?我不知道。
可是,从来,他讲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他都没有再讲下去,在我们闹着要他讲出来的时候,他都是憨憨的笑笑,然后就不说话了。有一次,我无意中路过一个角落,却看到了他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在抹着眼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以前听说过,我们的战士在战场上,是流血不流泪的啊。我也不敢去问他,怕他不会回答我,怕他知道我撞破他的秘密。
后来,我还是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天我们在和其他的战士闲聊的时候,我无意中问了这个问题。那时候,几乎所有的战士都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变的好沉闷,朋友们都在责怪我说错了话。正在我自责的要哭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副排长打破了沉默,告诉了我原因。原来,当时,他们一个团在高地上驻守,没有任何的外援,上级给他们的命令就是死守3天,然后援军才会到来。他们真的就死守了3天,高地下面可是3个团的兵力啊,而且敌人还有炮兵。后来,当援军过来的时候,整个团,只剩下了7个战士,里面包括他,也包括那个山熊。
在他讲到最后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里也满是泪花。可是,他忍住没有让眼泪掉出来。我们的眼睛却没有他的忍耐力,在他讲到一半的时候,我和姐妹们早已经哭了出来。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中国的军人是流血不流泪,可那是对着敌人啊,对着自己兄弟的离去,难道我们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吗?”
然后就是痛苦的集训,集训只有一个月,很苦,也很累。但是,我坚持下来了,就为了那个副排长的一句话,我坚持下来了。当时我就在心里告诉我自己,一定要让他们的眼泪少流,所以我坚持下来了。
接着,我们就上战场了,还是和护送我的战士们一起走的,其他姐妹都已经去了别的地方,只有我留下成为他们的战地护士。在集训完成后,有一天,山熊跑来告诉我,上级下了命令,让我们支援一个阵地,那里的战士已经死守了6天了,山熊当时很着急,一个劲的催我快点快点再快点。
在车上,我知道了,原来,加上我们排,一共有一个团去支援那个阵地。在车上,山熊非常着急,当时的我,已经能了解他的心情了。他是在着急我们走的太慢,用他的话来说,我们晚到一分钟,阵地上就会多一个战士离开我们。可是,我们离那里还是太远了,整整在车上颠簸了一天我们才到预定的地方,因为怕敌人侦察到我们,所以我们开始了长途的跋涉,在第2天的中午我们终于赶到了。
我被留在离阵地最近的一座山上,有两个狙击手在我的身边,而他们在悄悄的摸上阵地,准备突然袭击。我趴在山上,可以很好的俯瞰到下面的阵地,我们的战士用自己的生命保卫的阵地。可是,当我看到的时候,我除了发出‘天啊,我看到了什么’这样的声音,我已经失去了任何的语言能力。我看到的是一片黑色的焦土,狙击手轻轻的在我的耳边告诉我。那里,原来遍布着我们挖出来的坑道,可是现在,自己看到的只是一片一片的焦土,还有像蚂蚁一样的人。
在我奋力想看清楚的时候,身边的狙击手丢个我一个望远镜,我从上面可以看的更清楚。我看到了敌人正在冲锋,他们走的很慢,像是在害怕着什么,可是,我们的战士呢?我一个都没有看到,看到的只有敌人。看到了,看到了,有一个敌人突然倒飞了出去,接着,又一个人被打飞了出去。旁边的狙击手还是轻轻的在我的耳边说“那是我们的狙击手,看样子,用的应该是反器材步枪吧”我已经没有注意去听旁边的声音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开枪的人那里一了。可以看到他突然的站起来,开枪,然后又快速的蹲下躲避子弹。每次看到他站起来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可是看到他安全的蹲下去的时候,我又想为他喝彩。
可是,在我忍不住要大声的为他加油的时候,他站起来,还没有开枪,就突然的倒进了坑里,我不知道发声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旁边狙击手的自言自语解答了我的疑问:“妈的,他们怎么还不发起攻击的信号,没看到整个阵地上,只有他一个人了吗?”‘天啊!!!’惊讶的自己只能用手捂住嘴,他只有一个人,现在还受了伤,不行,我要下去。就在我要跑下去的时候,另一个狙击手拉住了我,他告诉我,现在底下的人还没有进入攻击阵位,我们还不能开始攻击。
没办法的自己,突然看到前面那个人在的地方,腾起了一团烟雾。“妈的,我们还是来晚了,他拉了光荣弹”‘光荣弹’自己在嘴里小声的重复着这三个字,我这里也有一个,他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也开始往下落。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他带了多少个人走,泪眼模糊的自己继续拿起望远镜。突然!我看到有一个人从弹坑里跳了出来,整个阵地这个时候很安静,接着看他抬了一下手,然后看到围着他的人突然倒下一个,然后才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接着可以看到他想滚到远处的土堆,可是他应该是突然被打中了吧,没有滚到那后面,他还是抬了一下手,又有一个人躺下了,‘应该是刚才打他的人吧’我这样对自己说着。接着可以看到他连续的开枪,又有一个人倒下了。“该死,要让我们等多久,他已经没有子弹了。”正在望远镜前纳闷他为什么把枪扔出去的自己,听到了旁边狙击手的声音。接着可以看到他拔出应该是匕首的东西,想冲上去,结果,又一声枪声,我看到他又跌到了地上。“到底要让我们等多久啊,没看下面的兄弟在受折磨吗?”另一个狙击手用喊的说出来。他又想把手里的匕首扔出去,可是我看到他胳膊只抬起了一下,就随着枪声又落了下来,匕首也飞的好远。“天啊,我看不下去了”这个时候,身边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接着就是拉枪栓的声音,好象是有人拉住他了吧。而我自己现在还在看着望远镜里的那个人。好象什么都结束了,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和围在他身边的人喊着什么,我听不到。他的四肢好像都被打中了,都软软的抬不起来。
在我们都以为他要被俘虏的时候,他的左手突然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手里有什么?他要自杀”就在身边的狙击手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声音,告诉我们准备开始进攻了。听到身边两声很响的声音,两个狙击手开枪了,我只看到离他最近的两个人被打的飞到了一边,接着,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正在快步的跑过去,‘我一定要救他’自己的心里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第三章
当我跑下去的时候,是伴随着震耳的枪声下来的。在我走到阵地前面的时候,我只感到两个字--震撼。到处都是尸体,有我们的,也有敌人的,有残缺不全的,有的尸体甚至已经开始腐烂了。浓浓的尸臭味和眼睛里看到的各种尸体,刺激着我的胃,我现在只想吐。
“呕”恶心到极点的自己,能做的,就是无力的跪在地上呕吐,恩!这个是什么?手上好象摸到了什么,软软的,拿到眼前一看。天啊!!是半只胳膊,“啊”惊吓到极点的自己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这个就是我期盼来到的战场吗?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些吗?’发现原来是跪在到处是残肢的地方的自己,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个不是我期望的战场,我期望中的战场应该是有勇猛的战士,还有会用生命保护自己的人,我们不会看到敌人,因为他们是在我看不到他们的距离就被消灭了,战场上虽然炮火冲天,可是我身边的人都没有事情,倒下的一定都是敌人。可是,为什么这里和我的幻想完全的不一样?为什么?
“医生!医生!快救救他。”山熊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炸响,我被他的声音震的一激灵,从自己的幻想走了出来。
“啊~什么?”从幻想中走出来的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职责。
“我说救救他啊,医生”在他又一次说话提醒我的时候,我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接着就有一具散发着臭气,血腥的味道,还流着血的,不知道该说是尸体,还是人体的东西被塞到了我怀里。
“呕”突然被刺激到的自己,又有了呕吐的感觉,赶忙把自己的头转过去,又开始剧烈的呕吐,只知道,自己胃像是被手抓成了一团。
“医生你怎么了,求求你,救救他”山熊在努力的唤醒已经被现实震惊的麻木的我。
“啊,知道了”这时候,我才忍着那些让我做呕的味道,来看看摆在我面前的东西。天啊!这个就是我刚才从望远镜里看到的人,他两条腿上的弹孔还在流着血,肩膀上也有一个弹孔,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在流着血。也不知道割破动脉没?接着检查其他的伤口,天啊,他的左胳膊也中了一枪,而且子弹还在肉里,他的左手也在流着血。“啊”想看看他左手为什么流血的自己,突然被一个东西刺了一下,自己的手也开始流血了。
“他的左手攥着什么东西,你帮我把他左手扳开,我先包扎一下其他的伤口,先给他止血,他已经失血过多了,需要赶紧送到医院动手术,输血”恢复冷静的自己,赶忙从身边的医药箱里拿出绷带开始包扎他全身的伤口,顺便指挥山熊帮我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医生,他手里不知道有什么,他攥的好紧,我怕会扳断他的手指。”山熊还是在我耳边大吼着。
我怎么办?没办法了,只能先帮他止血了“你找个东西把他手腕绑住,等到了医院再说吧”给山熊丢下这句话的自己,接着去面对他全身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天啊!当自己把他翻过来的时候,才看到,在他背后还深深的嵌着2块弹片,要不是有防弹衣,两个弹片就不是只嵌在他背上那么简单了。
“你去找辆车,我们得赶快把他送下去”在这个时候,已经听到有车来的声音了,赶忙叫山熊去找辆车来,他需要的是手术和输血。
没一会,车已经过来了,我已经把他的伤口都包扎好了,血虽然还在流,但是已经没有刚开始流的那么急了。我让山熊轻轻的把他抱上车,然后我们两个人就都上车了,我是因为这个是我的职责才要上车,不知道山熊是因为什么才上来。
逛荡逛荡随着车在山路上颠簸,我们都只能尽力的把自己的身体稳住,山熊却还觉得车慢,一直要司机加速。就在山熊大骂司机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躺在那里的他眼角突然流下泪水,正在我轻轻的帮他擦拭的时候。当啷~一声,我赶忙看看脚下,原来是他的左手已经松开了,有一块铁片掉了下来,‘原来,他脖子上的伤口就是这么来的啊’自己对自己说着话,手却已经拣起了地上的铁片,拿到山熊的面前,想让他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匕首的残片,原来他当时把左手放在脖子上,是要自杀啊,好兄弟,我们都以为你要被俘虏了,好兄弟”最后3个字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山熊的嘴里听到的,原来,当时山熊误会他要被俘虏了。
很快的,我们就到了野战医院,然后就是手术。手术结束后他一直在昏迷之中,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有一张白皙的脸,不像我看到的其他人那样黑的像碳,而且他的手指很修长,像一个钢琴家的手指。他有时候还会哭,有时候会笑,山熊临走的时候要我陪着他,还说如果他能醒过来,他一定和上面把他要到他的排里。我从他的身份牌上知道了他叫‘王昆’,很有意思的名字。又过了两天,山熊他们部队已经和换防的部队交接了一下,我要带着他和山熊一起去大后方,在那里,他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
他当时攥在手里的匕首残片,至今还被我收在怀里。在第2天,山熊来的时候,和我说了躺在床上的他。他们部队被围困了,上面没有机会给他们任何支援,直到前几天因为兄弟部队的返攻把敌人压下去了,山熊他们部队才有机会去支援他们。在缴获敌方的电报上知道,敌军的人数大约是2个团多一点,开始是猛攻,然后是因为后面被截断了,想要从他们阵地上逃跑,攻击的就更猛烈了。在电文中提到过,在我们的阵地上有一个狙击手,严重的违反了日内瓦公约,用反器材步枪来狙击人。山熊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他,我想,那个狙击手说的是他吧。山熊接着和我说后面他那里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在回后方的火车上了,准备接另一批上来的姐妹们,山熊还笑着和我说,我已经是老大姐了。然后他接着说躺在床上的他的故事,他们的阵地被炮火打的已经面目全非了,在敌人以为没人,要上来的时候,总是会被不知道哪里打来的狙击枪子弹给打飞出去,可是,不管怎么样,也只有一个人在开枪。山熊他说,后来他们证实过,阵地上早在我们去的时候的3天前,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一个人守了3天。还说,等到了后方,一定给他上报,最起码,也得有个3等功,还说,有好多的兄弟部队知道了以后都想把他要过去,可是都被山熊的首长给挡住了
第10天了,他还是没有醒来。今天,医生说是最后一天了,他送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过多了,能撑着没死在去医院的路上,都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如果他今天还是没有醒来,他就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着话,我希望他可以听到“在后方的医院,我也认识了好多的姐妹们,她们知道了你的事情,都和我一样,非常非常的想你能醒过来,能亲口和我们讲述你的故事。看,她们现在正站在你的床边,在和我一起加油。山熊今天也过来了,他还带来了你的武器,他还说,你醒来了,就把这些还给你,你没有醒来,就把这些和你葬在一起。求你了,醒过来好吗?求你了!”
太阳已经到下午了,快要下山了,他还没有醒来,我们都要绝望了。就在山熊怒吼着举起他的枪砸到地上的时候,床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是我们都能听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