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才不给素玥机会说话,哭着跳下来:“回爷的话,三奶奶她不见了……抱着花卷小少爷去把尿,路上遇到了坏人,我叫三奶奶、三奶奶,素玥她不给时间等,一定催着赶快走,结果我路上回头再去找,就找不见人了,只剩下来这两个。”
把一枚玉佩和尿布睇给庚武,一边说,一边不停抹眼泪。
是一只红玉兔儿。铎乾送给花卷的玉佩秀荷不肯戴,找个借口又还回去给了祈文小世子,叫庚武给宝宝们定了三只小羊,庚武便顺带送了她一只生肖兔。喜欢得不行,贴着身儿戴,连疼她的时候也舍不得摘下来。疼得不行时,就随着胸脯一跳一跳的,勾着人把她钳在嘴里含。
但看那兔身上隐隐似有血迹,庚武只觉心尖一瞬触痛,很费力地接在手中,用力地攥了攥。想起晨间她走之前的模样,在妆台前梳刘海,也不晓得那几根头发怎么就梳不腻,梳来梳去愣是梳了好半天,回头问他:“诶,你说这样好看不啦?”双目汪着水儿,娇艳艳的,才得了滋润的女人妩媚遮不住。
“不好看。”他忍不住故意戏恼她。
话才刚说完,篦子就已经砸到了怀里。挺着腰谷儿试衣裳,不理人了。爱娇的女人,明明晓得自个生得好看,非要时常从他那里得一句夸。早先刚成亲的时候,一看见他回来就躲,怕被他弄,后来呢,回到家若忘了亲她,她还背过身儿不肯理你。
“呜呜~~”两只小崽儿似乎察觉爹爹隐忍的戾气,害怕得哭将起来,粉嫩小脚丫蹭着庚武的胸腔,怕爹爹也不要自己了。没有了娘和小哥哥,现在只剩下一个狼爹爹。
庚武只得按捺住凛凛怒意,凝着车帘内的老太后,声音很低:“不是说好的,怎样带走就给我怎样送回来……这还不到半日,如何一对母子就已不见。”
他未指名道姓,但太后却很尴尬。这感觉真奇怪,明明自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生得忌讳他一个小后生,但那凛冽气场却叫人说不出来,心底发虚哇。太后道:“秀荷这丫头懂事,得人疼,哀家本想着带她一起去,给娘儿几个抬抬身价,也免得被某些人说些有的没的。哀家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但丢了就是丢了,皇上已经派人去搜山了,会尽快把人给你找回来。”
倘若人还在山里,恐怕早已经找到,眼看大雪封山,天黑前若找不到,那便是没有了。想到稚儿娇妻,还有怀中哀哀骨肉,庚武不想再听下去,蓦地打断话音:“东西是在何处找到的?”
“就在屋后面,划了个圈儿……”
素玥指了指,回答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庚武撞开走过去了。完全被他无视。
她眼中不由落寞,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阴鸷气场,便也生闷气。但看他怀里揽着一对小儿,背影那般迷人,像一个伟岸父亲。忍不住心中贪羡,还是捺一口气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新增了4k+,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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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壹贰贰回 那老畜生
绕过木屋,土坡上的荒草丛里拢着一抔积雪,旁边似曾有人形躺卧,依稀勾勒出一弯婀娜痕迹。阿檀指着那痕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爷,就是这儿,找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没有了。”
庚武墨眉深凝,但看那头部位置一缕殷红将雪地浸染,附近一块利石上沾着血污,只觉心中一瞬钝痛。不知她具体伤到了哪个地方,倘若是后脑,是否现在已然昏迷不记事。
狭长双眸将周遭一打量,看见土坡边上似有跌倒的痕迹,还有两根掉落的伞骨,显见得在被虏之前曾与人有过挣搡,失去意识后才从雪地上被人带走。忍捺住怒焰,沉声问:“当时谁在她身边,还有谁来过这里?”
阿檀低着头,惴惴忐忑道:“三奶奶吩咐我看好甜宝和豆豆,老妖婆鬼鬼祟祟的,我不敢走开;奶娘在车子里昏着,三奶奶就一个人抱着花卷小少爷过来了。”
想起女人一抹银红摇摇,抱着小儿在枯草丛中渐远的画面,庚武牙关顿咬:“回去就收拾好了滚蛋吧。”
那嗓音低醇森冷,似从齿缝里磨出。两只没娘的小崽儿被爹爹的戾气吓着,怔了一怔,忽而瘪着小嘴哀哀哭啼:“呜哇~~”
粉嫩小脚丫往上蹭着,伸出手想要摸庚武的下颌,不要这么严肃,爹爹像以前一样笑。爹爹却不笑,此刻的爹爹下颌上长出青茬,冷森森的,像一只可怕的兽。“呜~~么么~~”,又想温柔的娘亲了,娘亲笑起来真好看,她怎么不回来。
素玥看得心疼,便走过去替庚武打伞:“世事变幻莫测,许多结果总是超乎人预料……她出了事,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你自己发怒,可别把怒意吓着孩子。”
世事变幻莫测,但这件事她却是从一开始就参与谋划的,又何必此刻再来说这些?
庚武却不想听她,冷漠地打断了话茬:“我是问还有谁来过这里。”
素玥贪看着庚武隽朗的眼眸,他的眸中有冷意和愠恶,距离隔开甚远甚远。他自己的女人出事了,却对她这样牵连。他们一家相亲相爱的时候,可没有给她多少阳光。
素玥看得心凉,就没有说话。
跟过来的九皇子永恪大声道:“是醇济府的老王妃,我看到她偷偷绕着人过去了,我走了她都还没有回来。”
该死的,一对老畜生!
话音未落,庚武把豆豆递给阿檀,清颀身影已然风一般向木屋外走去。
惯是个桀骜勇武的男儿,怕他失手打人,素玥连忙紧随而后。
……
山道上马车晃悠悠往回赶路,忽而一道灰蓝色长袍在车辕上重重一踩,车内人只觉身子往前一荡,顿时“嘎”一声止住了去路。
“想活命的下来。”听一声阴鸷嗓音穿透厚重的帘布,明明看不到人,隔着帘子却已然感受到咄咄逼近的杀气。老王妃莫贞的心口都虚了,刚刚还在庆幸毁尸灭迹,怎么恁快人就找上门来?那丫头的男人哪里是个人呐,分明就是条狼,惹怒了会撕人的。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静悄悄的,长腿搭着不动,也无人敢说话。忽而一颗山石把车轮碰撞,门帘子晃了一晃,里头一对高瘦的颧骨露出来。那颧骨上淤青红肿,还有皮肤皲裂的红丝。脚面上沾着湿土,三两叶枯草附着。
庚武看见了,眸光一瞬冷沉。知道是秀荷打的。那个女人脾气拗,她嘴上不说,心里对醇济王府可憎恶,因着被欺凌的母亲,还有传说中那个屈辱而死的婢子娘。她对自己所恨的人可从来不手软……就似曾经对自己,那般痴她爱她,她却舍得一巴掌脆生生打下来,逼迫他对她死心灭迹。
“我叫你下来。”庚武扯了扯嘴角,不耐地重复。
声音略沙哑,似爆发前的按捺。
隔着一道窄窄帘缝,莫贞便看到半张年轻而冷峻的脸庞。光影忽明忽暗,那张脸生得可真是一等一的倜傥,可惜两只狼眸里睇出的阴光太可怕。
莫贞不敢下去,一下去老命就没喽。素玥又不在跟前,只得暗示身旁侍女说话。
侍女怯怯地咳着嗓子:“老王妃哮喘病犯了,受不得风,您有什么事,这、这里说……啊!”
话还没说完,忽而只觉一道冷光掠过,下一秒回神,那老妪已经被狼狈地拎出了车厢。
“老畜生,连一个抱孩子的都设计,你也配是个人!我问你,刚才去了哪里?”庚武俯下肩膀,狭长双眸迫近莫贞干瘪褶皱的脸皮。甜宝攀在爹爹怀里,看见老太婆的颧骨,便伸出小胖手啪啪地打。
“哎唷,哎唷,要人命了嘿~”莫贞踉跄着,嘴里头嗷嗷叫。待抬头看见面前两只哀哀的可怜儿,小兔崽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讨娘呢。嗓门便又讪讪敛了起来。
理了理衣襟,记起来自己身份,用帕子遮住刺痛的颧骨,假装擦拭着,端直腰杆儿:“干什么拉拉扯扯,没脸没臊的。你媳妇儿丢了,怪你自个看不住,关我一个老太婆甚么事?我哪儿也不得去,一直就在车里头瞌睡。太后娘娘就在跟前看着呢,别占着你是他端王府的义子,就这么空口无凭诬赖人!”
她嗓门尖高,不少前面后面的马车里探出来脑袋看热闹。那不晓得的,听她一句“拉拉扯扯,没脸没臊”,倒还要以为是谁人轻薄了她。
永恪可讨厌莫贞和德寿,便大声反驳道:“胡说,她刚才去后头拉…屎了,你看她头发,还沾着枯草。瞧,她裙子也湿了,屁股后面还坐着土!”
庚武闻言提着莫贞的衣襟往后一转溜——
嘶,果然那后腰下一片儿湿,点点黄土沾污。许是里头衣裳穿得厚,察觉不到,她自己都没记起来要拍去,被坐姿压得皱皱巴巴的,磕碜极了。
都晓得醇济王府的老王妃歹心刻薄,众人不由悄声唏嘘。
莫贞窘迫,手兜着袖子把屁股遮掩,却盖不住,盖了后面,前面被打肿的颧骨又露出来:“拉…屎都不给拉了,拉…屎都不给拉了……她是个什么身份?戏子出的下…贱…种儿!竟然敢撞我,还不兴我给她撞回去咯?这都谁规定的天理,缺德嘿……”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提了起来。
庚武看着眼前这张龌蹉的老脸,勾起冷冽薄唇:“你再说一遍,试试?”
那盛怒凛冽的气场,是真能够杀人的,莫贞害怕起来,哆着腿儿:“太后,太后您快来看看,这小子他要撕人啦!素玥,你快去给我把太后老人家请来。”
素玥勾着头,假装听不见。那边厢太后的车帘子也纹丝不动。醇济王府这是把太后也得罪了,人们暗暗嘀咕。
不远处大张带着几名伙计赶过来:“大哥,出了什么事?”
雪越下越大,怕姐弟两个冻着,庚武嫌恶地把莫贞往地上一抛,冷蔑道:“听着,她关秀荷便是出生路边的乞儿,那也是我庚武疼宠的女人。她若一天不回来,我便要你府上一日不得安生。走!”
锐利狼眸掠过马车旁的陆公公,陆公公正也在看他,二人目光滞了一滞,又凉凉地分开。
“都是道上混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不是个吃素的善茬。”庚武擦过他身旁时声音很低,抱着两只小崽儿上了大张的马车。
陆盏脸色不好看,多周全的一场安排结果弄成这样,抓个女人孩子回去做甚么?徒然多留下一条线索。
……梅孝奕。
“走着。”嘎着嗓子吩咐一声,车夫便蹬蹬蹬赶起马来。
一条长队绕过莫贞继续往回城方向赶去。
——*——*——
落雪的天气光阴总是走得甚快,一忽而功夫天就黑透了。京城大街上空寂寂无甚么人影,只有月光萋萋冷凉,似人的心情。
“迂——”马车在胡同口停下,大张掀开帘子跳下来:“大哥,到家了。”
他的声音也很轻,怕将才睡着的两个孩子吵醒。
哭了一路,想爹爹去找娘呢,爹爹却不肯停下。睡梦中还没有安全感,粉团团的身子偶尔一哆嗦,似在梦中惊吓。
庚武把两只小崽儿放进车篮里,怜爱地亲了亲小脸蛋,吩咐大张道:“即刻找几个道上的,这几天派人盯住梅家两兄弟,有甚么动作就回来告诉我。再派人查查醇济王府的底细,老子要整死他。”
“诶。”那清隽狼脸上容色阴沉,是大张从未见过。嫂子是大哥的心头肉,如今人没了,大哥是要杀人的。
叫伙计把婴儿小车抬下来,轻悄悄打马回去。
胡同口站着铎乾与老桐,听见婴儿细碎梦语,便揩着袍摆迎上前来。
两道身影颀长清瘦,在月光下打出寂寥,应是等了许久,宽肩上落着薄薄雪花。
庚武抬头看见,便道了声:“义父。”
语气没有温度。
“不必多礼。事情我已听说了,人还没有找到,丢了一个孩子?”铎乾语气苍凉凉的,昔日风流的桃花眸子看向地上小车,见那纱帘内只剩下一粉一蓝两只小儿酣睡,目中便满带歉然。
“丢了一个……二小子。”庚武咬了咬牙,俯身把车子搬进门槛。
“就不该答应她,带她来这趟该死的京城!”
彼时求他,娇妍的脸颊笑盈盈,一撒娇就扛她不住。还以为她小心眼,怕自己在京城与素玥勾搭,便好笑着答应下来。哪里想到这背后诸多恩怨纠葛,叫她暗地里承受恁多。如今人也不知去了哪里,脑袋也不知伤在何处,一个女人带着嗷嗷小儿,哪里吃得了什么苦头?
清冷地擦过铎乾身旁,自往厅内走去。
那后生清梧伟岸,墨发在夜风中寂寥轻扬,铎乾站在门边看着,想起小两口恩爱融融的一幕幕,便有些举步维艰。他自然是知道秀荷为何而来的,那丫头和她的娘一样样,心里记着仇,便一定要弄清楚。她记着她养父的仇,便要来京城寻找答案。寻见了,以后就学她的娘,和自己一刀两断。
铎乾瘦削的脸庞浮起狠意:“是我对不起她,叫她承受这样多。案子没破前要辛苦你,她不在,两个孩子别受了委屈。”说着也没有进门,在门边站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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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壹贰叁回 金袋赎人
这人世间的家,有阴阳大小相协,说来简简单单一个字,但也是奇怪,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感觉就是那般不一样。
不大的小院内,月光把雪地打照得一片银白,缺了女主人的屋子,连窗内透出的说话声儿也似冷悄悄空荡。
“粑、粑~”奶娘和阿檀蹲在地上给姐弟两个洗澡澡,地暖烧得舒适,两个泡在水里蹬腿儿,眼睛还要看着桌边端坐的爹爹,生怕忽然他也跑掉。
庚武便不时回头逗两句,逗两句,又怯怯而讨好地咧嘴儿笑——小孩子学不会用心揣测,只晓得用眼睛看人,兴许是被他白天的阴鸷吓着。
手上的书来来去去看不进两行,见已经擦好了小屁股,干脆走过去把两个抱起来。
“小不点儿,走,爹爹抱你们睡觉去。”
嘴上笑着,心里却到底掩不住那惦念的空凉。红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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