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舜华有些慌乱,面上悲痛惊惧皆有,可任是谁遇上这样的事只怕都要方寸大乱,见他如此,周围众人心底有些同情倒是没多少怀疑,吴悠看了看洛舜华眯眸道,“若说痕迹,这便是凶手唯一留下的痕迹了,让人将这个印记拓印下来,可能是关键线索。”
吴悠话音落定,莫东亭当即命人去拿纸币拓印,洛舜华见此却有些紧张的欲言又止,君冽一滞盯着洛舜华,见此连忙问,“侯爷想起什么了吗?”
洛舜华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着一言不发。
屋内正一片沉默,忽然一声惊天的哭号在门外响起,众人转身一看,立刻便看到满脸是泪的朱氏冲到了门口,朱氏一直被禁足在梅园,因此今日来的格外晚,可她显然是得了消息,刚走到门口便站立不稳的欲要晕倒,后面跟着的婆子将朱氏一把扶住,朱氏看着屋内用白布遮着的尸体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灵修——”
朱氏情急的一把将白布扯开,侍卫想拦都拦不住,白布被扯下来一半,正好露出那一颗和脖颈分离的人头,血早已流干了,可断口处的血肉还是鲜红一片,此景不光吓得朱氏尖叫后退,连站在门口的人都纷纷退了开不敢多看一眼!
朱氏跌倒在地,愣了一瞬面上的惊恐才退去一分,她眼泪一涌而出,忽然什么也不怕了的往那尸体上扑去,“灵修……灵修……母亲来了……灵修你怎么了……”
朱氏大声哭号着,仿佛疯魔了一般,外面人听着于心不忍,却也只能摇头唏嘘,一时之间又害怕着府中不安全,不由得五味陈杂,洛舜华看着朱氏疯了一般的哭号只能红了眼角哀叹一声,看了看王捷和莫东亭,只能将眼下大局交给他们。
王捷也知道此刻两位主子都已经打乱,不由道,“侯爷,这丧事……”
洛舜华眉头一皱显得有些为难,朱氏听到这话却豁然转过了身来,“什么丧事?你们在说什么丧事?灵修没死,哪里来的丧事?你们都不准动,都不准动他!”
两个婆子站在朱氏身边手足无措,朱氏忽然收了哭因表情认真,话却十分出离,洛舜华看着朱氏少有的生出两分顾念,他对着朱氏点了点头,转头对王捷道,“先安排大家回去吧,到底是我们淮阴侯府自己的事,王捷,你去吧。”
王捷心知洛舜华不愿在此时刺激朱氏,便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外头大部分客人都尚未走,王捷命人喊来淮阴侯府的侍卫,两人一组将所有宾客送到自己的住地,屋内一片哀嚎哭音,屋外是深沉的夜色,其他人被三三两两的送走,君冽和商玦却未动。
自始至终,商玦虽然走在最前,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刚送走了第一拨人,云柘忽然出现在了流风阁门口,他一路寻到了商玦面前来,神色肃然的道,“公主在踏雪院,下午出了一趟,由战将军陪着的,两刻钟就回去了。”
商玦仿佛早有所料并不意外,可眸色还是松了松,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看向正屋的方向,云柘也跟着看过去,淡声道,“他的死法和秀娘那一次一模一样。”
商玦皱了皱眉,一转眸正好看到同样皱着眉头的君冽。
见他看着自己,君冽索性走了过来,仿佛知道商玦在想什么,他耸了耸肩摇头,“并非我们的安排,我们的安排要比这样稍微温和一点,毕竟……”
君冽撩了撩自己的衣摆,“毕竟我可是个温柔的人。”
商玦不理他的自说自话,只将眉头更深的皱起,他相信君冽所言,因为朝夕,他们二人在此刻达成了一种默契,君冽没有骗他的必要,可若是如此,那秀娘和洛灵修又是被谁所杀,除了朝夕,还会有谁处心积虑的对付淮阴侯府,甚至用了最血腥的方式!
君冽眉头一皱,“那个印记,似乎代表了什么……”
商玦自然也看到了那血泊之中不只是图腾还是咒符的东西,“洛灵修的死法和早前这府中一个侍婢的死法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个咒印,死去的两个人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在淮阴侯府之中为难过她,可这次……却又不是你们下的手。”
君冽耸耸肩,“我也觉得很纳闷,难道淮阴侯有什么别的敌人?”
商玦未说话,因为连他也不知道,二人正兀自沉思,偏厅之内忽然也响起了巨大的哭喊声,商玦眉头一皱,抬步走到了偏厅门口,君冽也跟了上来,一走近便看到三公主凤念清抱着脑袋鞋子都没穿的在地上乱窜……
“不要过来……别杀我……”
“救命……谁来救我……”
“别跟着我,别杀我,求你了……”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别杀我,救命……啊……”
凤念清的喊叫比朱氏更为疯狂,她在屋子里四处乱跑,墨发披散满脸是泪,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惊恐,整个人听不进别人说的话,真像疯了一般,两个侍女分明只是想扶着她可在她眼里却也像是要杀她一样,她不许任何人靠近,直看的一旁的段凌烟眉头紧皱,她大手一挥,“好了,让她平静一下,别追她了!”
屋子里的凳子早就被打翻了不少,两个侍女不追了凤念清才没那么惊恐,她神色诡异的四处看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目光一扫,忽然看到了一处睡榻,她疾步飞奔过去,众人只以为她要躺上去,却不想她跑到了那睡榻边上忽然一个矮身,竟然整个人往那睡榻之下爬去,一边爬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养尊处优的三公主蜷缩着身子到了最阴暗的布满灰尘蛛丝的角落,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更多的却是惊恐,三公主的性子何等冷傲,看眼下这般,却是大大的变了样,段凌烟眯眸一瞬,有些叹息的道,“怕是被吓傻了,你们两个,去叫府医来!”
侍女们忙走出去,不多时府医便被带了进来,侍女将适才状况描述一番,又指了指那矮榻之下,那府医神色一变,道,“公主是被吓得狠了,眼下只能用安神的药来安抚。”
凤念景闻言眉头一扬,“何时才能好?”
那府医唇角一搐,“这个,要看公主自己了,有可能……”
凤念景眉头一皱,“有可能永远不会好?”
那府医没说话,只十分拘谨的点了点头,段凌烟闻言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将人拖出来,不管怎么样先将人带回住的地方让御医看看再说。”
话音落下,那侍女两又去拖人,偏生凤念清无论如何不出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君冽摇了摇头叹息一下,商玦也转身走了出来,事情至此已有了个大概的结果,虽然仍然迷雾重重,可他们也不急在一时,眼看的客人都三三两两的被送走,商玦和君冽也准备离开,二人从偏厅走到主屋门前,正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商玦忽然脚下一顿。
他的动作不大,君冽却看到了,“怎么了?我也要去踏雪院。”
商玦皱眉,缓缓转身看向正屋之内,屋子里朱氏还在哭,洛舜华站在一旁再也没了意气风发的神采,下人们守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血色,缟素,尸体,惨哭,正屋之内死气沉沉,任谁都不想再踏入一步。
可商玦忽然转身入了屋子,他一步步的朝正屋正厅的尽头走去,那里放着高柜高桌和气势十足的大敞椅,黑檀木雕花,艳丽的丝质桌布,精美的瓷器摆件,一切都富贵锦绣至极,商玦走到了那高桌之前,忽然扬手,一把将桌布掀了开来。
桌布掀起,高桌之下纤瘦的身影顿时一览无余!
洛玉锵面色惨白的看着商玦,看他那僵硬蜷缩的姿势,分明在此躲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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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凶手的脸
洛玉锵细瘦的身子紧紧的缩抱成一团,桌布忽然掀起,他好似受惊的小鹿一般骇然朝商玦的方向望了过来,高桌角落里光线幽暗,唯有他那一双眸子满是黑白分明的惊惧,与商玦对上的那一刻,他紧绷着的身子狠狠的抖了一下,继而便是无助的绝望!
商玦定定的看着洛玉锵,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君冽在后发现了商玦的不对劲,也跟着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刚一走近,洛玉锵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君冽眉头一扬,“这是……”
他先是一阵疑惑,紧接着眼底露出恍然,“想起来了,你是四少爷?!”
君冽话音一落,跪在尸体旁的朱氏尚无反应,却是洛舜华瞬间抬起了头,站在门外的莫东亭和吴悠也走了进来,一瞬间便将那高桌之前围满了,洛玉锵的面色更为惨白,身子紧紧地贴着身后的白墙,好似要将自己融进去一般……
几人都看见了洛玉锵,眸色不由得一深!
看洛玉锵的样子便知道他在这里已经许久,既然如此,那么他便是除去神志不清的三公主之外唯一的目击者,洛灵修被何人所杀,他会否知道?
几人尚在深思,洛舜华已经怒吼一声,“孽畜,你怎会在此?!”
洛玉锵瑟缩一下,身子更往里面缩去,可他身后便是墙,哪里还有退路,他的唇抿得极紧,面色虽然一片煞白,却不见一丁点的畏惧,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整个人显得恐惧却又坚韧,洛舜华一声吼叫,洛玉锵抖了一下一个字也没说!
洛舜华深吸口气,“孽畜,滚出来!”
又是一声吼,洛玉锵还是不动,仿佛打定了主意要躲在那高桌之下!
洛舜华急怒攻心悲痛难当,两声吼之后便是一阵眩晕,跟在身后的下人连忙上前将人一把扶了住,吴悠见状转身问莫东亭,“这里是什么时候撤走下人的?”
莫东亭神色一凝,“未时过半到申时之间。”
吴悠眉头一皱,“那门口的下人呢?”
莫东亭抿了抿唇,“门口的侍卫乃是全府一起调度的,未时过半之时会有一刻钟的休息换防时间,适才已经问了,这一刻钟门口是没有守卫的。”
说这话,莫东亭面露自责,显然是为自己的疏忽不安。
吴悠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这院子乃是**的,因是有夜宴只怕是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午间之后撤走了下人,四少爷只怕就是那时候进来的,他能躲在此处,说明他是第一个进来的,四少爷或许……什么都知道。”
吴悠一语落地,洛玉锵的身体狠狠的一颤!
君冽唇角一动还想再问,洛舜华却又上前一步踢了高桌一脚,“孽畜!你给我滚出来!你看着你哥哥被杀!你怎地不喊人!你滚出来!”
洛舜华满是怒气,洛玉锵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君冽摇了摇头道,“三公主被吓成了那个样子,他只怕也被吓坏了,何况看他躲的这个地方,很可能什么也没看到。”
这处厅堂极大,布置的也十分华丽,这处高桌乃是主桌,桌布厚实而绚烂繁复,几乎是将整个桌子都围了个严实,若是有人躲在桌子下面,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也看不到外面,正因为如此,洛玉锵才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君冽说的话也有理,可是谁都不愿放弃从洛玉锵身上寻找线索的打算!
莫东亭看着洛玉锵倒是稍微缓和了一分语气,“四少爷,您先出来如何?”
洛玉锵满是戒备的看着莫东亭,动也不敢动一下。
洛舜华见此轻喝一声,“给我拉出来,问!问不出就教训他!”
哪怕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可眼前这个也是他亲生,可洛舜华下命令起来却是毫不含糊,关于淮阴侯府的传言外头人也多少知道一些,吴悠眉头几皱看着洛玉锵有些同情,他正要开口解围,却不想商玦忽然上前了一步,他微微弯了腰身,又伸出手去,对着桌子下面的少年温和的道,“出来吧,今夜先跟着孤走……”
谁都没想到商玦会如此言语,洛舜华想说什么,却又畏于商玦而闭嘴了!
洛玉锵仍然瑟缩在最角落里,本以为他对谁都不会理睬,可听到商玦这话他却表情一变,他怔怔的抬头看着商玦的眸子,忽然就伸出了手,手伸到一半,他忽然一滞,只因为他手上沾了桌子底下的灰尘,显得有些脏污,他眼底闪过暗光,正要将手收回,却不想被商玦先一步握了住,洛玉锵一愕,商玦笑着道,“慢慢出来,别碰着。”
商玦手上微微使力,一点点的将洛玉锵拉了出来!
洛玉锵行动之间十分缓慢,脚步更是有些艰难,他看了看自己和商玦交握的手,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将商玦的手紧紧地握了住,待洛玉锵走出来,他那细瘦的身形和朴素的装束便露在了众人眼里,商玦发现了他的紧张,便也鼓励似得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洛舜华看着商玦,“殿下,这……”
商玦弯了弯唇,“他和孤有缘,今日想必是被吓着了,今夜孤带他回去。”
微微一顿,商玦又温和的问,“就是不知侯爷可信任孤?”
洛舜华哪怕受了打击却还知道利害关系,这会儿哪里敢说个“不”字,他稍微犹豫一下马上就点了头,“这是犬子的福气,今夜便麻烦殿下了。”
商玦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远处的朱氏一眼,叹息一声,“侯爷节哀,若是有需要帮忙之处不妨直接告诉孤,孤自然会鼎力相助!”
洛舜华眸色微红,只能点头,一边的吴悠和君冽都如此客气一番,商玦便带着洛玉锵走了出去,一行人出了流风阁,因是回去的路不同,吴悠当先和商玦告辞,君冽果然如他所言的跟上了商玦去向踏雪院,刚走出去没多远君冽就看着洛玉锵道,“你是不是都看见了?凶手的模样你记得吗?你不用害怕,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保护你!”
君冽的语气带着诱哄,再加上四下无人,似乎能让洛玉锵开口,可洛玉锵自始至终都是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说,商玦眉头一皱看着他,“现在不必问。”
君冽撇了撇嘴,当即不再多问一个字。
君冽不说话,洛玉锵果然放松了一分,只是整个人仍然是绷紧的,握着商玦的掌心都出了汗,商玦温和的看他一眼,“你不必害怕,有孤在。”
洛玉锵仰着头看了商玦一眼,又默默地垂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后便一路无言,因是考虑着洛玉锵在那桌子下面卷缩了一整日,商玦此番走的极慢,到了踏雪院之前已经是两柱香之后的事了,战九城等在踏雪院门口,看到商玦便迎了上来,“殿下可回来了,公主一切都好,殿下请放心,只是那洛灵修……”
商玦带着洛玉锵进的屋去,淡淡道出两个字,“死了。”
战九城皱了皱眉,又看了洛玉锵一眼,正在出神,便见君冽跟在后面大咧咧走了进来,既然是跟着商玦来的,战九城当然不会拦,直将君冽送进了内院,子荨和坠儿等在主屋外,看到商玦回来也是一阵行礼问安,待看到洛玉锵,也都跟着愣了愣。
商玦本打算将洛玉锵的手松开,可刚动了动便被洛玉锵更紧的攥了住,商玦微微一笑,“莫怕,你藏了一日,一定又冷又饿,你先去用膳,今夜孤什么都不问。”
商玦的温和让洛玉锵心底的紧张散去两分,他犹豫一瞬才缓缓的松开了商玦的手,商玦便看着子荨道,“带他下去,洗一洗,用膳。”
子荨应了一声,商玦拍了拍洛玉锵的肩头进了主屋。
屋子里一派温暖如春,商玦除了外氅直接进了暖阁,暖阁之中朝夕红裳墨发的站在书案之后临帖,她早听到动静,此刻听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