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心中微动,却又极快的醒悟,世人总是轻易许诺,能实现的却是了了,她收敛心神,垂眸又问,“你要神兵谱,是要让燕国自己的军器监来督造兵器?”
商玦颔首,“唯有如此方才不受制于人。”
朝夕早已想到,得了这话只是更加肯定却无意外,她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道,“当初说好的事情,我没忘,你大可放心。”
商玦点头,“孤信你。”
又是这个字,朝夕站起身来,拍了拍白月的脑袋白月立刻便站了起来,她淡声道了一句“我带它出去”便走出了暖阁,商玦站在其后看着朝夕的背影眸色微沉。
朝夕刚带着白月走出门便看到云柘等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她眉头一抬,“有事?”
云柘点头,“淮阴侯派来管家请主子去青云台。”
朝夕颔首,“为何不早报?”
云柘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又平静道,“主子和公主在一起,所以就……”
朝夕皱眉,“和我在一起又如何,你如此,若是耽误了正事呢?”
云柘对上朝夕的目光一时不能语,朝夕也非要发难,便又道,“下次不必等着,直接禀告便是。”说着便带着白月出了正院的门到了外头的庭院。
此时院子里已无积雪,倒是几星新绿惹人瞩目,白月一身亮白毛发在这庭院之间飞驰十分的赏心悦目,朝夕带着白月站在一处水塘之前,往水塘中的一处山石指了指,只见白月一声呼号,继而便飞跃而起,那处山石露出水面不过巴掌大小,白月竟然能从上面一踏而过跃出个漂亮的弧线,朝夕眼底微亮,又指了另一处……
一人一宠正玩得不亦乐乎,却见主院院门处走出披了披风的商玦,商玦手中还拿着另一件披风,大红的斗篷,雪白的狐裘领子,正是朝夕的,他出了院门便笔直的朝朝夕走来,将那披风一展围到了她身上,又道,“听闻是为了西戎刀的事情,孤去去就回。”
商玦一边说一边为朝夕系身前细带,修长的直接和那红色的细带纠缠,竟是分外的好看,商玦见她不说话,只拂了拂她耳侧的乱发就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莫要出院子。”
朝夕没答话,商玦便又转身而走,他墨色的斗篷划出个圈儿,脚步稳健的背影看着莫名有些孤寂,不多时,商玦走过一道壁影消失不见,朝夕猛地回过了神来,一低头,白月无声无息的站到了她腿边,也怔怔的看着商玦背影消失的方向。
朝夕又抬眸望去,只觉得心底空茫了一瞬,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那瞬空茫从何而来却见壁影之后走出个一身紫袍的身影,因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便正好和来人四目相撞,她眉头一挑,正走进来的君冽却眉头大皱,他快步走过来,走到朝夕身前站定,又转身去看适才朝夕看的那个方向,而后眉头一皱,“你刚才在看什么?”
朝夕心神已定,只转过身来拍拍白月的脑袋,“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君冽在后似笑非笑一瞬,“适才在门口遇见了商玦,你刚才莫非是在看他?”
朝夕皱眉,直身站定,“我说过,白日无事,你最好别出现在此处。”
君冽哼一声,“所有人都在青云台我才来的。”
朝夕依旧不满意,“你行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这府中眼线密布,你怎知你未被监视?”
君冽大咧咧往旁边柱子上一靠,“就算被看到了又如何?反正试剑大会将近,也没必要再做遮掩了,我是离国公子,和各国权贵结交不是很正常?”
朝夕面沉如水,“好了,说正事吧。”
君冽站直身子,神色一沉,“洛灵修打三公主的主意,你猜他和三公主达成了什么协议?”
朝夕面色不变,“你直说便是,无非是对付我的。”
君冽当即从袖中拿出一张信笺来,“你看看。”
朝夕接过来,一打开便是一笑,“是凤念清的亲笔信?”
君冽点了点头,朝夕的眼神就更讽刺了,“真是好想法,我本就有艳名远播,又前后委身于不同的男人,她如此算计,当真是要让我彻底晓誉于世。”
君冽更为一针见血,“她是想破坏你和商玦目前的关系。”
朝夕将那信笺递回去,漫不经心道,“你看着办吧,她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君冽哼笑一声,“以牙还牙就是了!”
朝夕不置可否,君冽又皱眉道,“那个段凌烟到现在都没有动作,我猜她或许是个变数。”
朝夕思忖一瞬,“想来是忌惮商玦。”
君冽也认同此话,“说起来,商玦当真是帮你良多,光是这一重身份就能让你少了许多麻烦,燕国那边在准备你和他的大婚了,你是有所决定了?”
朝夕带着白月往前走着,却是直接换了话题,“盯着齐国,姜骁此来可不是为了看几把名剑那么简单的,卫国看准了吴国,我们就不必插手了。”
君冽眯眸,“卫国那边……你是要为商玦让路吗?”
朝夕并不反驳,“既然是结盟,总要给我们的盟友些许甜头。”
君冽站在后一默,忽然道,“给点甜头没什么,给了心就不好了……”
朝夕脚步一顿,凉凉的笑了笑,“心?谁会要我的心……要我的命比要我的心容易,可至今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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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久违情愫
子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朝夕站在庭院门口沉思着什么,朝夕素来都是警醒的人,可她都走到朝夕身边了她还没反应,子荨看了看正院门口,疑惑道,“公主,离国公子走了?”
朝夕回神,看着子荨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走了。”
子荨端着茶盏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朝夕便挥了挥手,“不必管他,去放着吧。”
子荨点点头准备进内院,走出几步又回身道,“公主,外面还冷着呢,莫要在外面站的太久了,快点进屋子吧,免得殿下待会儿回来看到了要不喜的。”
朝夕眉头一挑,应付似得点了点头,子荨嘻嘻一笑进了主院去放茶盏。
子荨走了,朝夕却没有回去屋子里的打算,君冽的话尚且言犹在耳,子荨更是日日在她耳边念叨着商玦,她和商玦不过是合作关系,难道真的要事事考虑到他吗?
这……可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心中这般做想,朝夕越发不愿进屋去。
她抬手招来白月,指了指水塘对面的壁影,低喝一声,“去!”
白月得了指示,当即从那数丈宽的水塘之间一跃而起,踩着几块巴掌大的石头便直直跃了过去,白亮的毛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白月稳稳落地,而后转身朝朝夕这边邀功似得低吼了一声,朝夕眼底闪过满意,正打算让白月回来,却见白月忽然换了个方向对着院子外一声警惕的低吼,朝夕还未来得及叫喊白月一个猛子就窜到了壁影之后不见了!
朝夕心头一跳,连忙追了过去,壁影之后又是一小处庭院,而后便是踏雪院的大门,她追出去的时候白月的影子都没了,心中一紧,朝夕想都没想就追出了院门,守门的是燕国的侍卫,见她要出去连忙便拦,“公主,殿下吩咐过您不能出去的……”
朝夕不得已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白月消失在了左前方的一处拐角,这么多日下来白月速来乖觉,何时如此奇怪过,朝夕心中担忧,更不喜被燕国的侍卫拦下,不由下颌一抬眸色趋冷,“我是你们看守的囚犯?白月跑了,我要去看看,你们让开!”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皆被朝夕的目光所慑,不约而同的退了开,朝夕抬步便走,那二人神色一变,一人追了上去,另一人则极快的返身入院去找占九城。
朝夕也不管身后跟上来的那人,直朝着白月消失的方向追过去,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可到底从前在淮阴侯府过了八年的日子,这府中建筑布局她尚且记得,看着眼前这条路,她知道白月也是往客院去的,可白月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跑出来?!
天色渐晚,光线已经不那么明亮,朝夕顺着那条府道走了十多丈便又不见了白月的影子,眼前横着三条路,她根本不知从何处去追,又因为此处皆是客院如今住着的都是贵客,淮阴侯府连守卫都不敢靠的近了,朝夕皱眉站在原地,心想要不要再叫人来寻。
后面的侍卫十分紧张,“公主,白月速来灵性,不会出事的,倒是您,外面天寒,您的眼睛也不便叫外人知道……不如先回去,让属下带着人来寻白月?”
朝夕自然知道这一点,看着前面的几条路也不确定到底该走哪里,正想听侍卫的话转身回去,猛然之间却听到一声凌厉的野兽嘶吼!
朝夕眉心一跳,是白月!
白月哪怕是万兽之王,在她和商玦面前也十分乖顺,上一次听到它发出这样的声音还是在楠叶山被困的时候,朝夕心头发紧,十分肯定白月一定遇到了什么危险,若是没听到响动便罢了,可眼下她分明听到了,还怎么能不管不顾?
朝夕没有时间思考,直接沿着左手边的那条路朝白月吼声的源头追了过去,刚走出几步,白月的嘶吼声二度传来,这一声比前面那一声更为震人心神,朝夕只觉得连四周的草木都被白月的吼声震得一颤,这般一想,她脚下速度越是快!
又走了几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随风而来!
朝夕神色一沉,瞬时明白了白月的异常,风向自东向西,那血腥味的源头正是在上风口,而踏雪院在西边,白月的嗅觉比人灵敏,必定是先闻到了血腥味才不顾一切冲了出来!
堂堂淮阴侯府,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发生了什么事端不成?!
朝夕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脚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后面的侍卫也闻到了血腥气,一把握紧了身边佩剑着急不已,“公主,不可再往前去了!前面出了事……”
朝夕头也不回,“你怕死?”
后面的侍卫一愣,“属下不怕!属下是怕公主临危!”
朝夕眯眸,利落道,“你顾好你自己吧!”
话音落定,她脚步越发利落,那侍卫只敢劝说不敢真的对朝夕动手,哪里还能真的将她拉住,见此也只能紧紧跟上,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祈祷着占九城尽快过来!
顺着眼前的这条路看去,一座和踏雪院大小相同的客院赫然出现在眼前,而白月的声音似乎就是从这客院之中传出,朝夕定睛一看,顿时看到了“凌霄苑”三个字,她虽然足不出户,可这府中哪位贵客住到了哪里她却是知道的,哪怕只看过一遍,可她有过目不忘之能,眼下一看到这处院落便知道这是齐国大公子姜骁的住地!
——姜骁的院子里出事了?!
朝夕心中发紧,发现这院子门口的守卫都不见了,正准备朝那院门走去,忽然又听到白月的声音,这一次却是从那府苑之后传来的,淮阴侯府占地极大,各处客院都是**院落,周围皆是庭院水榭林木佳景,就在这凌霄苑周围,种着大片大片的木槿花林!
朝夕眸色一定,顿时看到了一条入林的小道,她将寒蝉握在掌心,步伐沉稳的步入了林内,这片木槿花林很有些年头,此刻树丛有两人那般高,刚一走进去视线便被挡了住,那侍卫生怕朝夕此番出乱子,一个跃身便走到了前面去开路,朝夕不置可否,只一步步的朝木槿花林更深处走去,越是往里她的眉头皱的越紧,因为那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一前一后的走了数十丈,前面的侍卫忽然脚步一顿!他高大的身影一定,朝夕就在他后面,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身前这个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汉子瞬间提起来的警惕之心,眉头一皱,朝夕从这侍卫身后走了出来,视线豁然开朗,而后连她的面色也变了!
二十步开外,两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正躺在地上,而白月毛发倒竖的在和五六个身着侍卫服的持剑男子对峙,更叫人惊讶的却是白月和那几个人对立的中间,竟然颤颤巍巍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只着一身普通的下人服,身形略有几分纤细,背脊却挺的很直,此刻他衣襟散乱,墨发披散,面上胸前都是血沫,乍看去难看清他的脸,可若稍微细看两眼,便能瞬时发现这少年的脸竟然是清俊非凡……
“嗷呜——”
熟悉的低吼传来,白月发现了朝夕猛地朝着朝夕窜了过来,白月全身无损,可周身的煞气却很重,自然是因为和它对峙的那几人拔了剑,朝夕摸了摸白月的脑袋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眼风一扫却发现那地上躺倒的二人皆是身中数刀而死,而其中一人甚至衣衫不整裤带半解,双眸微眯,朝夕看着那中间站着的少年郎皱了皱眉。
那少年郎侧对着朝夕,乃是在和那五六个侍卫对峙,或许是白月的出现让那几个侍卫色变,这才给了他**的时间,他的袖子长长的盖住了手,可朝夕一看他那胳膊的姿势便知道他手中握了刀,长相清俊的少年,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适才这里发生了什么朝夕一看便知,这些侍卫身上的侍卫服出自齐国,对于王室的阴暗龌龊,朝夕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拍了拍白月的脑袋,准备带着它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这少年身份低下,被人玩弄也并不稀奇,朝夕并非圣人,亦不准备插手齐国之事,然而就在她刚转过身之时,身后的几个侍卫竟然将长剑一扬,“站住!你是什么人?!”
那几个侍卫比那少年距离朝夕还要远,暮色沉沉,他们只看到是个女子却并未看清朝夕的脸,这一声喝问带着十分的倨傲,话音刚落,本来因为朝夕的到来而平静下来的白月豁然转过了身去,对着那几个侍卫便是一声狂吼,吼声震耳,连众人脚下的土地都在颤动!
那几人被吓得齐齐倒退一步,其中一人却仍然忍不住的骂道,“哪来的畜生,淮阴侯府里竟然养了这等怪物,你,你是府中的驯养师?!你怎么敢让这畜生跑到了大公子这里来,待会儿我们必定要去找淮阴侯讨要个说法,幸而今日大公子不在,否则你可就是大罪!”
自从姜骁来了淮阴白月便未出过踏雪院的门,是以这些侍卫并不知道白月属于何人,朝夕本要走,听着这话眉头瞬间一皱,一边的侍卫气愤不已,当下便要上前表明身份,朝夕却抬手制止了,她还是拍了拍白月的脑袋,带着它往树林外走去。
那侍卫见朝夕完全无视了他口中还在骂骂咧咧,他身旁那人却推了他一把,“你住嘴,那人看起来不好惹,那畜生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养的,咱们还是先将他捉了再说!”
话音落下,那几个侍卫都朝着少年围了过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金贵的人物?!”
“大公子严令周边奴仆不得习武,可你竟然偷偷的在身上藏了刀!”
“你杀死了两位统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看看你这张脸,天生就是个妖物,就该被人玩弄!”
“弟兄们,咱们别伤了他胳膊腿,抓住先爽一把再交上去,反正他今日死定了!”
五六个侍卫一人一句,团团将站在中间的纤细少年围了住,那少年自始至终未动一下,仿佛这些刻薄的话他早已听腻了,见他这幅不动声色的模样,几个侍卫举着剑便扑了上去。
那少年忽然就动了,从僵立到出手只是一刹那!
几个侍卫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就有人惨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