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放心,以殿下迎亲大军的名义安排兵马,龙野知道怎么做。”
商玦点头,又看向战九城,战九城忙道,“殿下放心,先头部队已经入了晋国的地界,一路上能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其余地方底下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商玦颔首,入了十月,燕国最大的事情便是他这个世子殿下的大婚,无论是迎亲的大军还是边境的戒严,都在情理之中,这些伎俩自然是瞒不过赵弋的,可商玦却是真心实意要用千军万马来迎朝夕,“一定要十月底赶到巴陵。”
商玦又吩咐了一句,战九城昂首,“殿下放心便是,烈火骑从来不辱使命!”
商玦自然信战九城这话,那又看了一眼龙野翻身上马,“行了,你回营吧,我们先走一步,赵国的动向第一时间送来蜀国。”
“是,龙野明白,殿下一路顺风。”
话音落定,商玦趁着夜色朝晋燕边境而去,越国这一道边境线,距离蜀国又更近了一步,战九城御马跟在商玦之后,二人之后又有十多墨衣骑卫,战九城马鞭急挥方才能跟上商玦的速度,“殿下当真不打算提前告诉公主您要去巴陵?”
商玦狭眸,“就让她以为我还在燕国吧,免得担心。”
战九城没多言,这么一想倒是生出几分期待来。
如果商玦忽然出现在朝夕面前,朝夕会是哪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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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天气渐渐转寒,霜雪台之中一个火盆变成了两个火盆,段锦衣从前锦衣玉食,到了冬日太医调理温补的方子一个接着一个,如今到了霜雪台,自然没了这些待遇,一没了这些待遇,她这身子便有些弱症显露出来,这第一个,便是畏寒。
外面的花大都斜了,绿植的叶子也开始泛黄,段锦衣依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一双眸子看似平静,可幽深的瞳底却隐隐显现出几分焦色。
“主子,大将军的人来了。”朱砂默默在门口禀报了一声。
段锦衣回神,转头便见朱砂领着上次那个小內侍走了进来,这一次小內侍手上没拿什么,进来的时候仍然是先行了一礼之后表情淡淡的垂着头。
“良人,大将军七日之前已经离开了巴陵,此事巴陵举朝上下都不知晓,奴奉命进来禀告良人一声,大将军离开了,巴陵都交给江先生主事,江先生说,请两人稍安勿躁继续等着,到了十月下旬左右,护安排夫人离开,这几日,夫人切莫露出破绽。”
內侍语声没什么起伏的说完,段锦衣的眉头皱了几皱,段祺这么早就离开了?也对,此去永州要走几日不说,永州一定也有诸多事物等着他前去处理,早点走是应该的。
可是……不知为何,段锦衣听到段祺已经走了的时候,心底忽然微微发了一下凉,倒不是怨怪段祺自己走了没带上她,而是她隐隐的生出一种预感,这座宫闱不是那么好出的,而段祺先走一步,段锦衣对剩下的段氏势力和那位江先生并不放心。
虽然如此想,可段锦衣还是颔首,“我知道了,江先生有没有说如何离开?”
內侍摇头,“奴只负责将先生要说的告诉良人,良人问的,先生没说。”
也就是说,别的她也不知道了,段锦衣眯眸看了那內侍一瞬,“嗯我知道了,不过你告诉江先生一声,最好能早点告诉我如何离开,如此我方才能提前做准备,免得到了跟前手忙脚乱的,这宫禁严防死守的程度他只怕不是那么了解。”
內侍点点头,没说别的话,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內侍一走,朱砂忙将门关了上,而后眼神透着几分心悸的看着段锦衣,“主子,大将军已经走了?”连朱砂也知道,段祺的离开,意味着暂时舍弃了巴陵的段氏整族,虽然抱着会回来的希望,可是倘若这个时候事情走漏风声,段祺倒是能自保,巴陵留下的段氏一族却要遭殃,朱砂明白,身为主导者的段祺只能这样做,然而她还是有一丝胆寒。
“大将军再不走,此事便成不了了。”仿佛知道朱砂在想什么,段锦衣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尽管放心吧,没事的,大将军留了江先生。”
“江先生是大将军的那个幕僚吗?”朱砂问了一句,见段锦衣点头,她忧心忡忡的道,“江先生真能将咱们救出去吗?一个幕僚而已……”
朱砂的怀疑也是段锦衣的怀疑,可是段锦衣没说出口,她只笃定的点头,“大将军将他留下,巴陵这一摊子便都是江先生调度,我们要信大将军的判断,而这位江先生跟在大将军身边多年,自然手段不凡,我们等着便是。”
朱砂点头,除了等着,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这么一想,朱砂一颗心有些不安的跳起来,“主子,大将军离开的事会不会被发现啊,这一被发现,是不是事情就暴露了?事情若是暴露了,那我们……”
那她们便是罪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放出宫的,指不定当时一杯毒酒就送进来了。
段锦衣失笑,“你说的也有可能。”
朱砂顿时脸色煞白了,她跟着段锦衣多年,虽然见过不少风浪,可是到底都是内宫妇人的手段,而她明白,这一次段祺要做的事和以往那些明里暗里的谋害算计都不同。
“主子,您别故意吓奴婢!”
段锦衣看看朱砂,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袍,朱砂见状,忙往火盆里面添了两块碳,从前昭仁宫里面有地龙,屋子里见不着一点火星,也闻不到一点碳味,哪怕是偏殿小暖阁偶尔烧个炉子,也是用的上好的银丝碳,那碳烧起来火力旺,一点儿烟都没有,可是如今,霜雪台得的碳几乎是内宫主子们都看不上的素碳,时不时便能烧的整个屋子烟熏火燎,不过几日,这屋子里的烟味儿已经怎么都去不掉了,起初段锦衣还十分嫌弃,可是到了如今,反倒是习惯了,在这漫长的煎熬的等待之中,这有些刺鼻的烟火气让她心安。
“不是吓你,是说事实而已,你自己心底也知道,只是想让我安慰你几句对吧。”段锦衣笑一下,看着朱砂有些好笑,“朱砂,别害怕,到了如今,便是害怕也要忍着,我们没有别的路好走,就算输了,或者我们逃不出去,也就这样,都是命。”
“都是命”这三个字从段锦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朱砂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前,段锦衣最爱说的便是“她不信命”这四个字,因为不信命才坐到了王后的位置,才掌驰蜀国内宫这么多年,而现在,她竟然说这都是命了?
朱砂哭笑不得,她到底比不得段锦衣,无论如何心底还是有些发慌。
“如今已经十月中了,意思咱们还要等十日才能走,这十日六公子离开会被发现吗?永州大营的动静会被发现吗?大将军要起事,永州大军必定要北上巴陵,到时候动静肯定不小的。”朱砂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眉头亦皱的极紧。
段锦衣实在是有些无奈了,正要说话却轻咳了起来,一边又拢了拢自己外袍,转头看了一眼炉子,“怎么还是这么冷,没有一点温度。”
霜雪台的屋子并不大,两个火盆又没有开窗已经有些闷热,朱砂仔细看了眼段锦衣的面色,心底一紧,上前去探了探段锦衣的额头。
“啊,主子额头好烫,主子病了!”
段锦衣“咦”了一声,她是觉得有些懒怠,但是也没觉得多难受,就是除了冷还是冷,她自己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是有一点烫,但是也不怎么影响。
“只怕是着凉了,你去找点药,这几日最好别患病。”
朱砂当然明白,本来出逃就不容易,若是到时候还病了必定更不好行事,朱砂点头,起身便出去寻门口的守卫,可是没多时她又去而复返,苦着脸道,“主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外面的守卫说霜雪台有药,不让咱们宣召太医,还说此事要禀告王上,得了答复才能让我们请,主子,霜雪台是有药,可是那些药怎么得用?”
段锦衣苦笑一下,“真是……好吧,你先去弄点自己的药,有一点效果也行,好端端的,怎么就着凉了,我连屋子都没出,窗户也没怎么开。”
段锦衣有些郁闷,这个时候怎么好出状况?
想了下又道,“实在不行,找那个內侍帮忙。”
第423章 识破一切(万更)
“初一立冬,宜婚嫁,宜祭祀,宜开市,宜出行,宜冠笄,万事皆宜……”子荨捧着钦天监送来的大礼册子,语气欢快的念着上面的卜测,“这么吉利啊,就是这礼数委实复杂,公主快来看看,光是在宗庙就要耽搁半个时辰,是不是所有公主都是如此?”
“也不是,咱们公主有封号,到时候礼数会更多一些。”
蓝新侍立在一边,替朝夕回答了子荨的问题,子荨笑开来,“对啊,咱们公主可是蜀国有封号的公主呢,我听说近几十年来就咱们公主一个,啊对了,公主的礼冠也不一样,这里,这里还要在宗庙祝祷,百官送亲,要送出宫门呢……”
凤念蓉出嫁的时候百官送亲也只是送到了宫门口,可没有出宫门。
蓝新闻言也笑开,“可不是,要更为盛大的多。”
蓝新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平静的朝夕,比起她们这些随着日子的临近越来越雀跃的下人,朝夕则是要淡然的多,虽则如此,朝夕还是会时不时的看一眼挂在衣柜里面的嫁衣,只有在这个时候,蓝新才觉出朝夕才有几分待嫁女儿家的期待悸动。
“算起来,就还有不到十日了,按照礼数,公主要一路北上,从淮阴,再走晋赵边境,按照段夫人的意思,是走晋国之内,然后世子殿下的迎亲大军会来接,到时候从晋国入燕国,再一路北上去往燕都,边境到燕都按照大婚的车架仪程来算的话,至少也要走八九日,如果再耽误一下,走十多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如今的燕国已经是真正的冬日了。”
“燕国的冬日是哪般的?”朝夕本来一直没说话,此时忽然问了一句。
子荨雀跃起来,“燕国的冬日,天气不好的话会连日风雪,不过这也不碍事,燕国人都习惯了,公主去的话可能会觉得冷,不过燕国有最好的紫貂狐裘,可暖啦,如果天气晴的话就更好玩了,可以去打猎,可以去玩冰球,可以去冰上滑耍,啊,公主还记得吗?燕国还有种木苏花,那花瓣是透明的,下雪的时候,一朵朵透明的木苏华开在琼楼间,落上雪的时候就好像雪开出来的一样,燕国还有好吃的,还有燕国的酒……”
子荨说着已面露向往,蓝新看着心底一叹,“看这孩子是想家了。”
子荨笑嘻嘻道,“也不是想家,子荨在燕国没有家了,公主在哪里,哪里便是子荨的家,燕国真的很好,燕国人也比南边人来的大气豪迈……”
说着缩缩脖子,看着蓝新道,“可不是说你们小气的意思。”
蓝新失笑,“知道的,燕国人民风便是那般,知道你得意思。”
子荨又嘻嘻笑开,“不过燕国也出了世子那般人物,优雅贵胄。”说着看向朝夕,“公主是在等世子殿下的信吗?世子殿下这几日只怕是在忙着准备大婚呢,公主,您说,世子殿下会不会亲自来边境迎接您呀,奴猜世子殿下一定会来的。”
按照寻常的两国联姻,大婚婚礼都是女方派遣送亲队伍一路护送,到了边境再和迎亲的队伍汇合,可是新郎,却是不会这么远的迎亲,就比如凤念蓉,由蜀国的送嫁队伍送到赵国边境,然后再和赵国的迎亲队伍汇合,然后一起赶往赵都,赵弋便是等在赵都的,所以按照惯例,商玦只用在燕都等着便好,然而子荨知道商玦对朝夕一片情深,所以才会觉得商玦一定会来边境迎亲,朝夕想了下,这可真是不一定。
此前和君不羡说到了蚩灵族,这两日她特地派人查了查,到了冬日,的确是蚩灵族犯境最猛烈的时候,商玦这两日来信的频次都在减少,又怎么有时间来迎接?
对于朝夕而言,来不来边境迎接还真是不那么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少了几分寻常女儿家的小心思,她对这方面也偏向于权衡利弊,她知道商玦的心思便好,而他亲自来迎接的话浪费时间耽误事情,委实得不尝试。
“不知道,他信里只说燕国都准备好了,让我不要担心,尽力解决蜀国之事。”朝夕这么说完,心底却想,商玦没说如果到时候蜀国内乱乍起影响她们的大婚后如何安排,在她看来,商玦那样的心思,是一定能想到这一层的,既然能想到,为何没问她?
“主子,永州那边来新消息了。”坠儿疾步走进来,“他们集合了新的联军……”
一听这话,朝夕的眉头顿时大大的皱了起来,“我看看。”
接过信笺,上面的额消息让朝夕心底发沉,“宣君大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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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羡来的很快,一来便看到了朝夕递过来的信笺,这么一看,君不羡也皱了眉头,“看样子是早就帘络好了的,也对,这么多年,段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这中路三处重镇的驻军加起来足有五万,这么一来,我们压力就太大了。”
段祺离开巴陵,赶赴永州,同时开始集合兵力,本来永州的三万段氏亲军就已经是不小的威胁,可是到了这会儿,却又传来中路另外三处重镇兵力也被拉拢的消息,如此一来,段祺足足可以聚集十万人马,十万人,对于现在的巴陵而言,是极大的冲击。
“得立刻送消息去南边,到了冬日,南边压力会减少许多。”朝夕当机立断,君不羡也点头,“是这个道理,前次不是已经送了消息过去?”
朝夕颔首,“的确,他们有准备了,出兵速度应该很快,只是……南边太远了,不知道能不能赶得过来,如果不能。”如果不能,巴陵必定要遭殃。
君不羡神色微动,“我们似乎已经处于被动了。”
朝夕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还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说着,已看向门口的坠儿,“让蔺统领来见我。”
蔺辞亦来的很快,君不羡见蔺辞来了便想要先告退,奈何朝夕却让他留下,“兄长也不是外人,就在这里听着便好了。”说着看向行礼起身的蔺辞,“御林军可全权掌握在你手中的?”
蔺辞点头,朝夕眼神微狭,抬手甩给他一个册子,“那这册子上的人怎么回事?”
蔺辞打开册子一看,随即眼神微闪,朝夕叹了口气,“都是你的人,你看情况怎么处理,务必要让宫城固若金汤才行。”
蔺辞合上册子,“我知道了。”
朝夕呼出口气,“巴陵之内,无非就是御林军和巡防营两处,御林军两万人马力保不出问题,巡防营那边,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蔺辞看着朝夕,朝夕道,“大统领邹奇,这个人我不认识,但是你一定相熟,邹奇当年与你父亲有旧交,我要你去做说客,顺便去传王令。”
王令?现如今的王令便是朝夕之令。
朝夕转身从桌案之上拿出一份名册来,“这册子上的人,红色标注的,都是确定和段氏勾结即将通敌的,剩下的人墨色字体的人,都是有这个嫌疑的,所有红色标注的人,今天晚上就会出意外殒命,这些墨色标注的,则要你们出面,夺权。”
蔺辞接过那另外一张册子,又听朝夕道,“你和邹奇一道,这些红色的名字消失之后,底下的兵卒最好收服,若是有副尉偏将之内的闹事反抗,直接杀了了事,对底下的士兵,多宽容一些,这些墨色名字的人,先看押起来。”
朝夕不想枉杀了人,所以没对那些墨色名字的人动手,巡防营也是军中规矩,随便找个借口很好行事,至于那些红色名字的人,自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