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羡点头,“懒政误国,如今的蜀国该自强才是。”
这话张寻鹤也说过,朝夕无奈苦笑,“蜀国人大抵看不到天下风云变幻。”
君不羡微顿一下,又道,“你可知赵弋开始征兵了?”
朝夕眉头微挑,近来她的心思都在蜀国之内,这一点她的确不知道,赵国的兵力本就不弱,只是此前和燕国晋国一战之后消弱了不少,如今赵弋再度开始征兵,这是要做什么?
“你觉得赵弋有再度用兵的意思?他想对谁用兵?”
朝夕问一句,心底却第一个想到了燕国……
君不羡仿佛知道朝夕怎么想,默了默才道,“燕国是赵弋第一选择。”
朝夕眼睫一跳,“燕国此前大胜了赵国,赵弋不可能轻易挑起战端,他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再输了,岂不是自取其辱?这不是他的风格。”
“那若是他联合了别的人呢?”君不羡犀利的问道。
别的人?朝夕眯眸,“你是说晋国?赵国和晋国不会联手……”
君不羡却不这样认为,“公主,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一点你应该清楚的知道,赵国和晋国没有世仇,为了瓜分一个强大的燕国,他们有理由联手。”
朝夕的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君不羡说的道理她怎么不懂?她自己就是只知道权衡利弊的人啊,朝夕呼出口气,“依你之见,蜀国该打算怎么办?”
君不羡定定看了朝夕几瞬,“依我之见,蜀国最好的法子当然是作壁上观——”
话音没落,朝夕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君不羡稍稍一顿继续道,“然而我知道那对你而言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拉拢他们其中一方避免赵国联盟,赵国和蜀国联姻,为的便是稳住蜀国,现如今蜀王只怕也是抱着这个念头,倘若赵国真的对燕国用兵,蜀王会陈兵赵国边境吗?我看,十有八九是不会的,蜀国会更喜欢作壁上观。”
“你的意思是让燕国拉拢晋国?”朝夕眉头皱着。
“这是最好的办法。”君不羡喝了口茶,语气有些笃定。
朝夕叹了口气,“可是他……应当不会拉拢晋国……”
朝夕下意识的想了下,却又摇头,“不过权衡起来,也不一定。”
君不羡颔首,看着朝夕拧着的眉头又一笑,“你先别急,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而已,赵国如何做还不知道呢,赵弋有了上一次的败绩,这回不会再轻举妄动了,你知道就好,不要添了心结,燕世子何等人物,此事他一定早就知晓,也早有应对。”
朝夕呼出口气,是啊,商玦是什么人,此事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如此她心中微松,又和君不羡说起了治水和整治河道来,又说了片刻,朝夕又留了君不羡一起用了午膳方才送他离开了,当夜朝夕书信一封送往燕国。
第二日,君不羡启程南下。
三日之后,连绵的阴雨总算停了,雨一停,洪涝势必会减轻几分,凤钦为此在宗庙祭祀了一场,然后又命宫中各处检修宫殿免得应付不了接下来的暴雨,七月和八月是暴雨多发期,宫中殿阁若有破漏必定遭殃,而这检修,自然是从主子们的宫殿开始。
此一项大工程,便是连崇政殿都不能避免,崇政殿都在检查范围之内,嘉宸殿就更是,虽然侍奴们没发现哪里有漏雨的,可是殿阁房顶门窗还是要让内府造物司的人看过才能定论,于是,嘉宸殿森严的守卫就这么开了一条口子。
翻新本该是五六月就进行的,可偏偏今年的内宫处于多事之秋,于是此事便耽误了,已经入了七月,凤钦给造物司的工期极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完成任务,造物司不得不向内府其他各处借了人,宫女就算了,但凡是稍微有点力气又不得大用的太监都被借了过来,如此倒真是利落不少,崇政殿第一个被检修,之后又是昭仁宫以及长信宫长秋宫四大主宫,此间多多少少发现了些隐患,修补之后便到了毓秀宫,毓秀宫乃是公子和公主们的殿阁所在,按照公子公主们的年纪排序,凤念依之后是凤念歆,最后才是嘉宸殿,如此工期派了七八日,期间又遇到了两日下雨,是以到了嘉宸殿之时已经到了七月下旬。
这大半月间,凤晔腿部肩部的外伤都愈合的差不多了,奈何脑袋上的伤仍然没什么变化,摸上去仍然能摸到一个鼓起的小包,唐术日日施针,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因着要让造物司检修嘉宸殿,是以一大早禁卫军们就撤去了一小半,凤晔躺着未曾挪动,仍然在寝殿之中,而朝夕留下人照看之后并未做其他的变动,青天白日的,又是造物司的內侍来做工,并没有人想着会有人在这时候作乱。
可偏偏,变故就是这般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负责检修房顶的內侍要上屋顶,夜里朝夕安排的守卫便是屋顶也不得放过,而这会儿却是不必,于是那处心积虑的杀手顺着屋顶摸到了凤晔的寝殿,又顺着屋顶滑到了凤钦寝殿之后,而后破开后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锦榻之上的凤晔扑去,守在门口的张喜发现变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帷帐之后的人血溅三尺,虽然禁卫军们很快的上前来将寝殿前后左右都围了住阻止了刺客们逃走,可是来的都是死士,眼见的得手之后他们根本没想逃走,于是禁卫军们冲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躺着五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凤晔再遭遇刺,且这一次杀手们得手了。
这消息传到崇政殿的时候,凤钦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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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方,凤晔是不会死滴!嘿嘿
第405章 凤晔丧事
“夫人!成了!”玉琴从外面一阵风似得冲进来,一双眸子闪着锐利的亮光!
孙岑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看着玉琴半晌没反应过来,那几个死士,不过是她心慌意乱之时的又一次尝试,可是没想到,竟然成了?!竟然成了?!
“哈哈哈哈哈,成了?成了?”孙岑先是笑了两声,又一把拉住了玉琴的手。
玉琴点头,“是,夫人,成了,那几人从房顶上溜进去,听里面传出来的话说,十三公子血溅三尺,没救了!消息传到崇政殿,王上当即晕了过去,这会儿太医都在崇政殿里面,十三公子那边已经被团团守卫起来,正要彻查呢!”
微微一顿,玉琴又继续道,“不过咱们的人都留在里面了,他们查不到的!”
孙岑眯眸思量了一瞬,面上枯槁的神色缓缓地焕发出了光彩,深吸口气,她多日来的病状都好了许多,这近一个月内她当真成了药罐子,吃着药,病况却不见好,如此缠绵病榻和往日的那个孙岑简直判若两人,到了今日,她心底的这一口沉郁总算是呼出去了,哪怕夜里还做梦又如何?梦而已!梦里再如何可怕,只要凤晔死了就好了!
孙岑无声的牵着唇角,心底却在狂笑,她真是太高兴了!
孙岑当即就要下床,玉琴忙一把将她扶住,“夫人要去哪里?”
孙岑浅吸口气,“起来走走,多少日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了,心底这块石头落下去了,可真是不容易。”孙岑说着去看外面一片天朗气清的天穹,连日雨季,今日天空放晴一碧如洗,的确是个出去走动的好时候,玉琴为孙岑更衣,陪着她一道走了出去。
她在病榻缠绵多日,院子里的兰草无人打理,虽然没有被风雨打败,但是还是长出了许多旁支乱叶,孙岑深吸口气,鼻端嗅着庭院之间的兰香笑意越发入心。
“这天色真是好看啊,人果然心境好了看什么都是美的。”
孙岑感叹一句,话音没落,玉画从外面急急冲了进来,她先是看到孙岑竟然更衣起身出了门一愣,继而才过来急急道,“夫人不好了!十三公子遇刺了!”
孙岑笑意微收,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嗯?”
玉画眉头皱着道,“不知道,眼下整个毓秀宫都被戒严了,嘉宸殿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水泄不通,说是有几个刺客行刺,然后服毒自尽了,一看便是死士。”
孙岑叹了口气,“可惜了,凤晔那孩子天赋聪颖。”
死了人到底不是一件好事,玉画面色沉沉的,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看着孙岑,“夫人怎么起来了?!夫人好些了吗?看着夫人的面色便觉的夫人好多了!”
“嗯,好一些了,出来走走,屋子里太闷了。”孙岑应一句,玉画闻言忙高兴的拍手,“那就好那就好,夫人就该多出来转转,夫人,奴陪您去那边看看……”
孙岑随着玉画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玉画又在一旁道,“夫人,这十三公子遇刺到底是谁干的,为何要杀了十三公子呢,听说已经行刺了好几回了,此前是被识破了,可今日却委实没有防备住,那些人根本是不要命的来的,太吓人了……”
“不知道,这宫里没有缘故的事情太多了。”
孙岑深沉的回了一句,玉画叹了口气,“也是,咱们这些日子连长秋宫的门都没出,可和咱们没关系,十一公主的事还没着落,十三公子的事只怕也是查不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怎么公主公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出事……”
孙岑蹙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摇光公主回——”
玉画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至一半又猛地收住了话头,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奴没有说错吧?好像就是从摇光公主回来的时候开始的。”
孙岑叹口气,“你没说错,不过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
玉画抬了抬下颌,“那是自然,奴知道轻重。”
孙岑笑开来,主仆几人在院子里兴致盎然的走动起来。
孙岑自从知道凤晔死了无时无刻脸上都挂着笑颜,虽然让人看着嘉宸殿,可嘉宸殿一直被围的严严实实也没什么动静,孙岑完全安心了,喝了药用了膳这看看那走走,拾掇拾掇兰草只差笑出声来了,大半日时间被她消遣过去,夜色很快沉了下来。
到了晚上,玉琴方才又回来禀告道,“夫人,皇上那边好一阵救才醒了,摇光公主去了崇政殿,眼下又同王上去嘉宸殿了,听王庆身边的小太监说,可能要准备丧事了。”
白日里出的事,就算要调查现场,就算愤怒悲伤没反应过来,到了这时候也的确该准备丧事了,孙岑听着叹口气,“这样我们也该去露个面了。”
玉琴点点头,这个时候再不露面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主仆二人已经想好了要出去,可二人还没动,王庆先到了,王庆红着一双眼睛,刚一入殿就行了大礼,“启禀夫人,十三公子……十三公子他……”
凤晔跟在凤钦身边长大,便也算王庆看着长大的,王庆哽咽着,怎么都说不出来那个“死”字,孙岑早已一脸愁容,有些悲痛的闭了闭眸子,“早前消息传了过来,派人去问却还没个定话儿给,我还抱着侥幸,见你这样我便知道了,十三他……可怜啊……”
凤晔是遇刺而死的,这件事要查,自然不好先昭告王宫,然而哪怕没有正式说明,有心人却都明白了,王庆直起身子,摸了一把眼泪,“夫人,奴是奉了王命来的,眼下要给十三公子办丧事,王上的意思,十三公子虽然是个小孩子,却也要大办,王上身子不好,段夫人没有经验,眼瞅着只能让您来做这件事了,您此前一直病着,也不知……”
别说这是凤钦的命令了,便不是命令,孙岑这时候都不会躲,她连声应了,带着玉琴和玉画跟着王庆朝嘉宸殿中去,到了嘉宸殿,果然看到内府搬来了缟素灵幡等物,因为还没来得及布置,所以灵堂还未成形,只几盏长明灯点在殿内,殿内一张临时的棺床,上面躺着个小人儿,一张玄醺相间的方布严严实实的盖在尸体之上。
孙岑是长辈,用不着祭拜,转而去看朝夕和凤钦,嘉宸殿暖阁之中,凤钦奄奄一息的躺着,朝夕亦是眼尾微红的在旁候着,整个人伤心的木讷茫然,看到孙岑进来,却头也没抬一下,凤钦和朝夕的状态差不多,两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中不怎么理人。
见了礼,却是王庆引着孙岑出去安排诸事,往日里孙岑身体康健安排这些不在话下,可是今次她心情好,身体却还在病中,待一通事物安顿下来,待灵堂布置完毕,孙岑早就疲累不已,她本想歇歇或者将事情交给玉画玉琴,奈何王庆一直跟着,王庆好似十分着急,连轴转了一晚上连喝水的时间也没有,王庆不歇,孙岑也只好跟着累。
等安排完一切,王庆才反应过来,“哎呀疏忽了,夫人还在病中,这么久都未让夫人去歇着,夫人,不如去旁边休息一会儿?来人,去给夫人收拾收拾——”
一声令下,距离凤钦所在暖阁不远的一间偏厅被收拾了出来,里面茶点摆上,又准备了一张长榻铺了厚厚的毯子,孙岑是真累了,当即带着玉画和玉琴过去了,一入屋子,玉画就忍不住抱怨一句,“真是的,这一晚上什么事都要夫人定夺,奴都看的着急,王公公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累,夫人快来坐着,干脆躺着吧……”说着又看向玉琴,“姐姐,这已经误了夫人吃药了,夫人这时候走只怕也不合适,不如你去给夫人拿药过来?”
生活起居上玉画比玉琴上手多了,玉琴闻言忙转身回长秋宫拿药,这边厢玉画为孙岑倒了杯茶看着她喝了,然后自己也坐下歇着,孙岑本就疲累非常,喝了那杯茶之后睡意抵不住的涌了上来,所幸她躺着,便干脆打算小憩一会儿,可沉入梦乡之前,孙岑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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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可怕的梦
孙岑带着满身的疲惫入睡,果然,没过多久便入了梦乡。
梦里的她睁开眸子,入目竟然是在凤晔的寝殿之中,她人靠在临窗的躺椅之上,正对面便是凤晔的床榻,不知为何,她看到的景象和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四周落针可闻的寂静,她几乎以为自己不是在做梦,真正的嘉宸殿正在为凤晔的丧事忙碌,而凤晔,早已变成冷冰冰的尸体躺在灵堂中间的棺床上,这大抵是托梦,托到了她这里。
孙岑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的,却还是起身往凤晔身边走去。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角落里亮着一盏灯,孙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凤晔的脸,梦里的凤晔呼吸平缓,虽然闭眸睡着,可面色红润还是活生生的。
孙岑叹了口气,心底忽然漫起两分陈杂滋味,她也是有过孩子的人,再怎么样,对孩子下手实在不该,她坐在凤晔床沿上,抬手在凤晔额头摸了摸。
“孩子,你不要怪我……”
她开口说话,她发现自己语声嘶哑的厉害,且她不知怎么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脑海之中混沌着,那异样不过一闪而逝,孙岑低头,竟然对梦里的一个小娃娃起了倾诉的心,“你不要怪我,我本不愿伤你的,可是你拦了八公子的路,你还听到了我和玉琴说的话,你为何不乖一点呢,你乖一点,我还能多留你几日。”
孙岑抬手在凤晔脸颊上拂了拂,这亲昵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四公子凤彦。
那是她亲生的孩子,是她肚子里掉出去的肉,可生下来没多久就让段锦衣抱走了,从那以后,四公子便成为她心头的一抹痛,本以为他长大就好了,谁知道年纪越大,四公子不仅不学无术,竟然连她也不认,他心里眼里只有他那个嫡母,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孙岑喉头微哽,从前凤晔极其得宠,人亦是古灵精怪,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