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态度,也当真是不许再说了,孙黔抿了抿唇,反正这件事和他没关系,而且他也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因为家族牵累也实在可怜,他只是觉得孙昭在这件事上格外宽容有些奇怪罢了,这么想着,孙黔不由的想到了淮阴洛氏的案子,“大人,你说淮阴那一家也真是奇怪,身为家主的淮阴侯杀了自己的妻子,而他的女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杀自己的父亲,然后他的儿子死的那般惨烈,最后这一整个家族都背上了通敌叛国的大罪……这家人的经历怎么这么的……夫妻反目父女成仇的,现在想想,除了洛玉锵之外真是一个好下场都没有,听说那家中的二少爷一早就出家了,出事之后不见了,三少爷倒是被押解去镐京了,可是半路上也不见了人,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感觉这家人好像中了什么诅咒似的……”
淮阴虽然距离巴陵有些距离,可是当时淮阴出事之后消息还是传来不少,坊间更是流传着各式各样关于淮阴侯府惨案的版本,而因为淮阴隶属蜀国,虽然不受蜀王管制,可淮阴的消息蜀国知道的却是最清楚的,生出了那般大的案子,廷尉府可算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孙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停的唏嘘,而他所言也的确是坊间说的最多的,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若淮阴侯府这等权门侯爵之族,是不可能一夕之间覆灭的,而这族中发生的事更是令人发指,整个洛氏,到最后还真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这不是受了诅咒是什么?
闭目养神的孙昭倏地睁开眸,“这世上是没有诅咒的,所有的诅咒都是人为。”
这话好像是在告诫,孙黔抿了抿唇,“那小人只能说淮阴侯府也太倒霉了些,也不知道多少人想对付他们才能成这般,而且淮阴侯是怎么想的竟然会通敌?!”
孙昭的眼神仍然一片幽深,“且还通敌的证据确凿。”
孙黔点头,“对啊!郑氏的将军过去什么都查出来了,那个淮阴侯就算没有死最后定罪也是个死,话说那个淮阴侯就死在他自己的剑冢里啊……”
说到这里孙黔眼眸园睁一瞬,“淮阴侯不正是因为他的苍琊剑不见了才死的吗?!”
孙黔问完这话便屏住了呼吸,孙昭也一时没说话,主仆二人相对无话,可马车之中的气氛却紧张到了极点,两个人似乎都生出了一个隐隐的念头,可是孙昭没说话,孙黔便不敢说出来,片刻之后,孙昭敛眸,“没有证据的事情便不要瞎猜了,不会是苍琊。”
淮阴距离巴陵太远,而试剑大会虽然在不久之前可孙昭并未亲自去,再加上朝中许多人对洛氏的看法褒贬不一,很多人都觉得洛氏只是匠人还称不上真正的贵族公侯,除了武将和醉心武学之人,其他人对那把江湖之上朝野之间有极大名头的苍琊剑并不十分感兴趣,为何会派段凌烟带着几位公子和公主去呢?那把剑能拿到当然好,更重要的却是试剑大会上的那些人,商玦就不必说了,还有齐国吴国的公子,宋国卫国的公主,晋国和赵国,离国……这些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在试剑大会上能见到,凤钦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距离太近,孙昭和孙黔又是时常经手各种案子的人,有此才想的多了些,好端端的,竟然将苍琊剑联想到了这几桩大案之中,苍琊剑在八年前被淮阴侯洛舜华练成,当时便声名大振,而洛舜华并未让宝器第一时间亮相,反而是封剑七年,如此一来苍琊更叫人万众期待,直至两个月前的试剑大会,苍琊剑出时便名声大躁,又经过了七年的封剑,所有人都以为苍琊必定是能媲美焚天的存在,可没想到,所有诸侯贵族经过千里的跋涉数日的等待到了剑冢之时看到的竟然是一个空空的剑冢,那万众期待的苍琊剑早就不翼而飞!
而还没来的及追踪苍琊剑到底去了哪里,通敌叛国的大罪就降在了洛氏的头上!
苍琊剑……时至今日,只怕没几个人还敢大张旗鼓的寻苍琊剑的下落,毕竟洛氏如今已经全族覆灭,即便是洛氏之人都改名换姓了,苍琊剑也成为许多对此有执念之人心心念念的东西,孙昭微微狭眸,他的想法可没有孙黔这般说一出是一出,可这一次,他却是和孙黔抱了一样的念头,总觉得这案子和苍琊剑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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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初见钟情
孙昭沉思不语,孙黔经他一句否定之后也觉得这想法实在是太天马行空了,可随即一想,他又想起淮阴案的一处细节来,“大人,您可还记的,淮阴那案子里面还有个奇怪的地方,淮阴侯世子死的时候他身下有个血红的印记,当时许多人都说是诅咒。”
孙昭眼底微光一闪,他当然还记得……想着想着,他落在膝头的手缓缓的攥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性格缘故,孙昭沉稳内敛,年少老成,最喜欢的便是拨开迷雾破解诡案的成就感,他手上过的案子不少,也有棘手的,可真相却总是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长此以往,他手上还未有过败绩,因是如此,已经过去两个多月的淮阴迷案竟然隐隐的激起了他的血性,洛氏的大罪,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家主和家奴,最残忍最血腥,也最多谜团未解……
孙昭浅吸口气,忽然看向孙黔,“淮阴送过来的卷宗放在何处的?”
孙黔一愣,“淮阴的案子刚出现的时候,就是他们那边刚死了家奴的时候,咱们本来要派人去的,后来耽误了一下便没有派人去,再后来那大罪揭露出来,却是帝君亲自派了人用不着咱们插手了,那卷宗还是后来按照惯例送了一份过来,您当时并未细看,眼下……眼下只怕已经扔到了府中存库里去了,大人,您要做什么?”
廷尉府有一处单独的府苑存放历年来各种案件的卷宗,一听这话,孙昭当即便朝马车外喊了一声让其转向,孙黔闻言一愣,“大人要去看淮阴案的卷宗?大人想查淮阴案?”
孙昭不动声色的摇头,“也不查,只是有些好奇。”
孙黔跟了孙昭多年,性子早已和孙昭一个路子,他自己自然也十分好奇,闻言也不再多说,他也想跟着孙昭看看淮阴案那边到底有什么玄机,而孙昭……马车行走在闹市之中,外面一片熙熙攘攘的人潮吵闹声,孙昭听着这些声音无端的生出一个念头,发生在蜀王宫之中这看似诡异而惊悚的一切,或许是从淮阴便开始的……
也或许,是从那个人踏入蜀国的那一步便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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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荨又一次看着唐术红着脸从朝夕的注视之下离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唐术要赶着回去仪馆和商玦复命,走的时候比兔子跑的还快,子荨捂着嘴一阵笑,“公主殿下每次一看着唐先生唐先生就要脸红,也不知唐先生怎么了,嘿嘿唐先生看起来真可爱啊。”
朝夕弯了弯唇,那边坠儿正在收捡药包,“属下去熬药,主子稍后。”
坠儿拿着药包出去,子荨便走近两步仔细的看着朝夕,若是别人这般直视着自己的主子早就大不敬了,可子荨显然是在看朝夕的眼睛,朝夕见她看自己也不恼,反而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子荨微微一愣,她后退半步,面上的神情有些痴痴的,“公主……公主的眼睛真美啊,像是落满了星子呢,难怪唐先生会禁不住脸红呢……”
子荨惯常只会对商玦犯痴症,这会儿却对着朝夕发痴起来,朝夕抬了抬眉头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子荨回神,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而后才言归正传,“公主……公主的眼睛似乎好了,唐先生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呢,公主近来有觉的不适吗?”
朝夕摇了摇头,子荨便有些奇怪,“那怎么好端端一来就问您的眼睛呢?”
朝夕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或许是害怕旧疾复发。”
子荨点头,忽然又笑起来,“说起来还是世子殿下最为挂心您呢,世子那会儿还说有事,然后唐先生就来了,一定是得了世子殿下的交代,公主,您就不够关心世子殿下,”
朝夕睨了子荨一眼,样子似乎不满,可语气却一点都不厉害,“你是谁的人?”
子荨又捂嘴一笑,“奴自然是公主殿下的人呀,奴想着公主和世子殿下已经定下了婚期,那便是未婚的夫妻啦,公主您想不到的问题奴自然要提醒您才是。”
朝夕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又起身走到了琴案边上,子荨看朝夕回来便看琴谱又抚琴不由有些好奇,“公主要做什么呢?那新曲子练好了弹给世子殿下听吗?”
朝夕一愣,随即摇头,“可不是弹给他听的……”
子荨眨了眨眸,又叹一口气,“公主您……哎……”
她年纪比朝夕还小,这一下的表情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公主您怎么就学不会呢?世子殿下也是风雅直人,您既然抚琴这样厉害,便弹给世子殿下听啊,也算回报殿下对您的在意,而且殿下也会更喜爱您啊,奴以前在那府中当差,那府中的妻妾们为了讨老爷欢心各个都会十八班武艺,后来拔得头筹的是一个小妾,那小妾唱曲儿十分好听。”
子荨越说越没边,朝夕竟然听完了,还问一句,“后来呢?”
子荨摸了摸脑袋,“后来……后来又是另外一个小妾得了宠爱,那个小妾……那个小妾似乎跳舞跳的很好看,她那身段软的跟没有长骨头一样……”
朝夕听完,再问,“后来呢?”
“后来……”子荨面露茫然,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后来那个小妾会什么奴有些忘记了……”
朝夕颔首,语声缓缓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们都得了家主的宠爱,可为何不曾长久呢?”
子荨一愣,好像才想起这个问题,“这个……”
朝夕笑笑,“你别说是因为她们会的东西不够多,哪怕她们其中一个会唱曲儿又会跳舞又会弹琴又会写字画画,她家的家主必定还会喜欢上别人,你猜,这是为什么?”
子荨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便恨恨道,“因为那个家主好色,就算宠爱她们也不是真的喜爱她们,见到了更好看的更新鲜的就宠爱别人!”
到底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朝夕点点头,那目光仿佛是在说孺子可教,“那家主本性有差不值得托付终生,而她们以色侍人也终究不能长久,何况我可不会讨好别人。”
子荨听着又眨眨眼,一副受教的样子,“啊对,公主生的这样美,就应该别人来宠爱公主才是……”
话说一半,朝夕又笑着看子荨,“我刚说了什么?”
子荨一愣,忽的捂住嘴巴小声道,“奴说错了,世子殿下若真的喜爱公主,便不论公主殿下的模样如何……也不论公主殿下琴弹得好不好……”
朝夕颔首,看起来有些满意子荨终于被点通了,子荨放下手来,有些愣愣似乎还在消化朝夕刚才说的话,“原来公主懂的这么多,难怪世子殿下对公主死心塌地……”
朝夕眼底生出两分无奈,不管怎么教,子荨对商玦的崇拜是改不了的,并且她始终认为商玦对朝夕真心宠爱,朝夕叹了口气,“哪有这样简单,这些道理还不到两人相处的万之有一,至于你说的死心塌地,自然不是因为我知道这些道理。”
子荨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公主美,不是因为公主弹琴弹的好,也不是因为公主懂得多,那是因为什么?说起来,奴还觉得世子殿下是对公主一见钟情呢,想着那时候,咱们被送到西庸关大营,差点就被欺负了,还是世子殿下夺营把您抢了过去,后来就……”
后来就留下她,并且聘妻,然后随她来了蜀国。
任是谁看着都很像一见钟情,毕竟此前商玦并未见过朝夕……
思及此,子荨又蹙眉,“可是世子殿下在那之前就点名要您啊,为了您不要赵国的献城!”
最开始的事子荨自然记得,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奇怪的很。
朝夕抬了抬眉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子荨看着朝夕,“公主,您在那之前是不是见过世子殿下啊?”
是不是见过?朝夕又自己问了一遍自己,可思来想去她也没再自己脑海里搜寻出关于商玦的任何一点信息,摇了摇头,她回答的很肯定,“没有。”
子荨的小脸整个皱了起来,似乎因为这个无解的问题愁的不能再愁。
朝夕瞧着她这样只觉得有些好笑,微微一顿之后方才道,“若是你实在是好奇,大可以去自己问他……”
子荨双眸微亮,朝夕便接着道,“明日我们去仪馆看看。”
子荨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的欢呼一声,“啊!公主殿下要去看世子啦……”
一顿之后,子荨又道,“那奴就真的去问世子殿下了!”
朝夕笑着点头,她也很好奇子荨去问商玦会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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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寒夜诡梦
夤夜如墨,寒凉似水,躺在床榻上的朝夕身上一片冰冷。
温软的锦被不知去了何处,寒意一点点的透过肌肤侵入了骨髓,冷,锥心刺骨的冷,仿佛置身于冰窖,冷的她牙齿开始打颤,手指四肢都麻木的动弹不得,身体被冻的全无知觉,脑袋却疼的快要炸裂,朝夕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唇快要被冻的裂开,轻喘一下,她这才找回了几分感知,麻木的手指蜷缩两下,一点点去摸自己的被子。
手指一点点的感触,触到的却是一片冷硬,不仅没有摸到被子,指尖还被那冷意刺的发痛,朝夕心底一震,继续抬手去摸,这一摸,却是摸到了一处竖起来的铁壁,像冰一般冷,像铁一样硬,朝夕牙关紧咬,隐隐生出两分不安,再一摸,那铁壁却并不高,她很快摸到了顶,摸到了顶,顶上却是封闭着,一样是又冰又硬,朝夕心底一慌,另外一只手也抬起来摸索,这一摸,左右两边都是竖起来的铁壁,再摸头顶,仍然是铁壁。
她有些急了,下意识的想要起身来,可身子刚一动,脑袋便碰到了顶上,她整个人又躺回去,心底忽然生出无边的恐惧,她四周她身下,竟然都是冰冷的铁壁?!
这是哪里?似乎被密封进了一个狭窄的铁盒子里的朝夕手脚冰凉动弹不得,仿佛被装进了棺材之中,想到这一点,她的呼吸立刻开始窒闷,这狭窄的空间仿佛棺椁囚笼,那厚重的铁壁虽然未压在她身上,可那空间封闭的压迫之力让她呼吸都难以顺畅,脑袋疼的快要炸裂,身体之中的每一处经络都因为这空间的封闭而疯狂的挣扎起来,朝夕紧紧咬着牙关,恐惧如同海水一半蔓延而上,她被淹没,她开始窒息,久违了的绝望让她想要发疯的尖叫……
“啊——”
猛地睁眸,朝夕看着帐顶繁复的花纹大口大口的喘气!
屋内安静的厉害,床帏放下,轻纱之外的角落有一盏幽灯安然照着,朝夕大口大口的喘气,唇角弥漫着铁锈一般的血腥味道,还未喘息完毕,她又紧咬了牙关,虽然醒了过来,可是那被密封起来的感觉仍然残留在她的四肢百骸,惊惧未散,她的心跳的飞快,猛地坐起身,朝夕一把将垂着的床帏掀了开,床帏一掀,屋子里的布置摆设都看的清楚,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这般阔达朝夕方才背脊一塌整个人颓唐的安静了下来。
饶是浑身寒湿整个人都脱力,她还是缓慢的将帷帐绑了起来才又坐回来,她身下是丝滑的锦缎,身上盖着锦被,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手脚发凉感受不到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