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如此也好,你就选个你自己喜欢的日子大婚……”
凤钦越说兴致越高,话音落定,便见朝夕垂眸一瞬似有些无措又有些害羞,他笑意更深,眼底也有了几分温情,无论如何,朝夕是他的血脉,且还是他第一个即将大婚的孩子,他心底没有一点动容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语气放软了些,“你母后走得早,如今也没个人为你操持,不过你放心,在这大婚之事上孤自然会给你最好的,不说陪嫁那些,即便是这日子也定你喜欢的,你眼下不必想别的,只管说你想在什么时候出嫁?”
朝夕面上现出两分为难,“父王……朝夕未曾想过……”
即便知道自己要定下婚仪,可只怕只要是女子都不会想自己定下日子,朝夕没想过倒也是正常,凤钦看着上前来侍候的王庆笑道,“看看,这是害羞了……”
王庆一边为凤钦添茶一边道,“公主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凤钦一边点头一边又看着朝夕道,“你是孤亲封的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你心中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只要孤一声令下,为你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还不简单?这春日宴之后好日子不少,你是想夏天出嫁还是秋天出嫁?更或者是新年之前呢?”
凤钦目光温和,语气松快,可他却给了朝夕选择,而眼下不过是春日,准备婚礼当然也不需要太长时间,可朝夕刚刚回巴陵,他却想在年内就将朝夕嫁出去,也的确是有些着急了,朝夕好似不曾发现这点,面上迷茫一闪而逝,而后转头去看身边的商玦,“世子殿下想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既然是两国联姻,婚期便该定个适宜的时候。”
两国联姻,不仅蜀国要准备,燕国也要准备万全,自然兹事体大,朝夕眼都不眨的看着商玦,商玦便也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要我定?”
朝夕点点头,“世子殿下说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
这话颇有些笃定,而凤钦也十分满意,他拿不准朝夕姑娘家性子,指不定就会说个他不喜欢的时候,可商玦就不同了,凭着商玦对朝夕的宠爱,必然是希望早些成婚的,这样想着,凤钦一脸期待的看着商玦,商玦唇边漾着薄笑,看着朝夕。
四目相对,朝夕的表情温婉而真挚,可只有距离她最近的商玦才看的出来,她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底藏着一丝迫人的审视,好似有什么危险在蛰伏,因他的选择伺机而动。
商玦面上温柔更甚,更在桌下牵住了她的手,朝夕眉峰微动,却因为凤钦和凤晔都看着她并未有所动作,商玦看着她,那双深若渊海的眸子忽然变的澄澈。
默了默,他道,“那将婚期定在立冬吧。”
朝夕听着,唇边的笑意缓缓放大,点了点头,“便听世子的。”
第129章 予取予求
立冬在冬月初,而眼下才不过三月末,还有半年的时间。
半年的时间足够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而这个时间点虽然超出了凤钦对商玦的预料,却也还在他的时间范围之内,他自然不好否定商玦的意思,何况商玦既然爱重朝夕,便一定想多用些时间来置办婚仪,这自然是好的,为了不再生出别的波折,凤钦朗声笑着将这日子定了下来,“好好好,立冬好啊,孤马上让钦天监算个良辰吉时,咱们眼下定下日子,后面便也好准备起来了,世子那边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商玦握着朝夕的手一紧,目光在她面上流连一瞬之后才道,“自然有许多细节要和王上这边商量,夕夕这里也要的,商玦想给她一个她喜欢的大婚。”
朝夕垂眸,唇角微微弯着,看起来似有两分羞涩,桌案之下,商玦仍然握着她的手,他指节纤长骨节分明,掌心温暖干燥,还有些微的粗粝,此刻与朝夕掌心相贴,竟让朝夕有种莫名的安然,他和她的大婚早已经天下皆知,可如今定下了日子,才算是真正的摆上了日程,朝夕转头看向崇政殿轩窗之外,今日的天阴沉沉的,似乎注定他们的婚事不得善了。
轻吸口气,朝夕抬起头来笑意柔婉,“婚姻之事本该当父母之命,世子和父王定夺便是。”
凤钦实在很满意今日朝夕的表现,于是一拍手道,“好孩子,你放心,父王在这件事上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父王能看着你嫁给世子心底真是安慰,相信你母后在天之灵看到也会放心,这还有半年的时间,父王必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凤钦语气越发温和,终有了两分做父亲的样子,对面凤晔一直不曾说话,这会儿方才开口道,“恭喜二姐姐定下了婚期,那我是不是要改口喊世子姐夫啦?”
他语气依旧天真,目光更是虔诚祝福,朝夕弯了弯唇,转头看商玦,“那要看世子了。”
商玦也一笑,从善如流道,“我早就觉得该改口了……”
凤晔嘻嘻笑开,“哼我偏不,世子抢走了二姐姐,十三不服气。”
他这模样倒像是在撒娇,谁也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凤钦轻嗤一声,“十三啊,你二姐姐还有半年才出嫁呢,这半年你好好陪你二姐姐,以后可就远喽。”
蜀国和燕国一南一北千里之遥,许多人一辈子也走不到燕国那么远,若朝夕这般的出嫁公主,更是出去之后一辈子都难回母国,凤晔自然明白这点,他捧着脸看着凤钦,“那父王,往后我是不是能自有出入宫闱去二姐姐府中玩耍啦?”
凤晔还小,受到限制颇多,眼下却是个求通行令的好机会。
凤钦闻言一笑,果然立刻应下,“好啊,你随便去找你姐姐玩耍。”
凤晔笑的更开心了,目光落在朝夕身上却有几分深意,可在场这么多人,除了朝夕和商玦,谁也不会觉得他表情有何怪异之处,几人正说着话,王庆又上前来提醒道,“王上,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要去见见百官了?夫人在内宫等着呢。”
凤钦听着一叹,“除了新年大宴也就今日人最多了,孤这个做王上的也要做做样子,世子在此稍等片刻,或是让朝夕陪世子出去走走,下午的祭礼还请世子观礼。”
商玦闻言并不介怀,还道,“都是自家人,王上不必客气。”
这话委实顺耳,凤钦不再多言,起身叫了凤晔便去更衣见客了,凤钦眼下要见的都是蜀国的臣子,商玦为客并不方便,却是下意识喊了凤晔随行……
待他们离开,这殿内便只剩下了朝夕和商玦二人。
商玦的手还是没放开,默了默才当先开口,“夕夕喜欢怎样的大婚?”
已无旁人,商玦却如此问却是一副认真以待的样子,朝夕听着唇角微弯,也细细思量了片刻,而后方才道,“殿下是燕国世子,是燕国未来的王,我是蜀国公主,是燕国未来的世子夫人未来的王后,我们的大婚自然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盛况无双为史册所载。”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盛况无双为史册所载……
朝夕是个从来不向商玦提要求的人,不论是在哪里,她的事总是自己做主自己实行,时刻都在告诉商玦,她并非依仗与他,并非无他不可,可眼下,她却是答了商玦的话,且一开口便是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盛况无双为史册所载”。
古往今来,各诸侯国的世子君王大婚皆是盛况空前声势浩大,远的不说,便是齐国的世子和宋国的长公主大婚便让天下瞩目,因为身份不凡,这大婚只按照常制便能热闹非凡,可朝夕既然这般说了,便不止是按照常制那般了,毕竟皇室和诸侯国王室的婚礼都是举国欢庆的盛典,却没有几人的婚礼能载入史册的,朝夕的这个要求,可当真是极高。
商玦弯了弯唇,“好,依你此意。”
朝夕笑意分明,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钦天监说今日是吉日,可这天气却是不像。”
商玦挑眉,“蜀国的钦天监出错倒也正常。”
商玦语气平淡,朝夕听在耳边却触目惊心,十三年前,正是蜀国钦天监的一纸卜文让朝夕兄妹二人被发配出巴陵,虽然当年钦天监的诸人已死,可是并非没有老人留下来,朝夕眯了眯眸,“钦天监术士为父王所信,若是出了岔子,想必父王会十分失望。”
商玦笑笑,却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哦对了,今日并非我一人入宫。”
朝夕一愕,商玦便拉着她站起身来,“出去走走。”
说是出去走走,商玦却是拉着她出了殿门朝崇政殿的另外一处偏殿而去,适才他们所在乃是凤钦待客的正殿,待他们走到了这另一处的偏殿,朝夕还未反应过来已有一道白影窜到了她身边来,朝夕眼底一亮,当时便挣脱了商玦的手。
“你竟把它带进宫了?”
白月欢快的围着朝夕跳了一圈,又拿脑袋蹭朝夕的腿,这边扶澜从那偏殿之内走出来笑道,“不仅有它,还有我们呢,今日乃是蜀国盛事,我们来瞧热闹。”
听到“我们”二字,朝夕疑惑的抬头,便见洛玉锵的小脑袋从扶澜身后露了出来,看到她的瞬间洛玉锵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朝夕蹙眉,她这么可怕?
这念头一闪而过,朝夕也未多想,只摸着白月的脑袋兴致缺缺道,“只怕没有你们想的那般热闹,宫里规矩多,你们怕要无聊了。”
这么说着扶澜便哀怨的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我们在这待了许久了,如今小鹿你来了,这王宫有何好玩之处,带我们去走走?”
好玩之处?朝夕对这四字有些阴影,闻言直接摇了摇头,“并无。”
扶澜挑眉看向商玦,商玦便笑道,“你自己去看吧,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地方。”
扶澜摸了摸鼻子,“噫,你去见蜀王发生了何事?怎么心情这般好?”
商玦站在朝夕身后三步之外,闻言目光温柔的落在朝夕背脊上,笑道,“蜀王倒是有些着急,他欲在今日定下我们的婚期,于是我们便定下了婚期,定在立冬。”
扶澜闻言下意识一愕,“婚期?你不是说……”
这语气太过讶异,直惹得朝夕豁然抬头看向他,可扶澜却是看着商玦,且只说了无关紧要的四个字便断了话头,朝夕又去看商玦,商玦却面色平静。
商玦一定和扶澜说过关于他们大婚的什么事,这才让扶澜听闻婚期定下之后如此惊讶,那么商玦到底说了什么呢?还是他原本将婚期定在别的时候?
“我看蜀王十分着急,便顺着他的意思定在了立冬。”
见朝夕看着自己,商玦便也看向她,目光沉静温润,有种叫人安心的魔力。
朝夕心底的疑窦被他这目光打消,站起身来拍了拍白月的脑袋,又看着他们道,“别的地方无趣,今日的祭礼却设在未央湖,我带你们过去?”
扶澜极快的平静下来,闻言一拍手高兴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朝夕转身便走,白月安静的跟在她身边,远处的禁卫军先看到白月才看到朝夕,大抵是禁卫军着了兵甲的缘故,白月低低的啸了一声,禁卫军们后退一步,手下意识落在了腰边的刀柄上,场面似乎有些剑拔弩张,朝夕失笑的拍了拍白月,白月立马又乖觉下来,那群禁卫军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直等到朝夕一行人走过了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一行人互视几眼,立马不约而同的转了和朝夕一行相反的方向巡逻。
朝夕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商玦,“有白月跟着,倒是比跟着一大堆侍卫都有用。”
商玦弯唇,波澜不惊的道,“那便让它跟着你。”
平静的七个字,朝夕却听的心头某处一陷。
这就是所谓的予取予求?
第130章 无垢之心
一路从崇政殿过来,总是远远看到许多宫外之人,外宫多是外臣,内宫便多是面生妇人,诸人皆是衣饰华贵仪态贵胄,一看便知是出自世家氏族,今日的春日宴集齐了整个蜀国的贵族世家,除了这些人,还有商玦和姬无垢两位贵客,自然更热闹非凡。
内宫以东的阙楼之上,姬无垢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远处回廊上越走越远的一行人,不论何时都是一袭黑衣的他今日同样是黑衣着身,再加上今日沉郁的天气,就更显的他整个人阴沉沉的叫人难以接近,张源站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再怎么看人也不会被你看没啊,蜀王显然已经将燕国当做了救命稻草想要紧紧抓住,殿下您和摇光公主说,不如直接和蜀王说。”
微微一顿,张源接着道,“不过蜀王只怕不会信。”
摸了摸鼻子,张源又叹气补一句,“恐怕还要将咱们赶出去……”
张源在后面唉声叹气,前面的姬无垢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张源见这样子又轻叹一声,“殿下,咱们在蜀国可当真是待的太久了,晋国来了很多信催了。”
姬无垢眉头微皱,“若是再等的久些,王上那里也不好交代,今日便是春日宴,春日宴之后咱们还是早些回晋国的好,那边不稳,咱们可不能误了大事。”
姬无垢下颌微扬,“商玦何时离开巴陵?”
张源双眸微眯想了一瞬,“倒是没见什么动静,燕国那边的书信来往也只是正常,感觉商玦这里把的很严,旁人表面上看着都是一派风平浪静的,感觉他会多留些日子的样子,可是殿下,咱们眼下还不能跟商玦比,您可别说他留多久您就留多久。”
姬无垢眉峰皱的更紧,“他竟然半点不担心燕国吗?”
张源闻言弯了弯唇,“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商玦此人,便是担心又怎么会表现在脸上,何况我们得的消息到底只是片面,若是对燕国内政没有把握,他也不会一出来就是大半年,眼下燕国国内到底是燕王当政还是燕王后当政都不甚清楚。”
姬无垢的表情更为沉郁了,“她那里也没有半点动静?”
张源闻声苦笑一下,“您也知道墨阁里面不简单……不过……不过我们的人在巴陵发现了墨凤的踪迹呢,墨凤来见了公主一次就又不见了人,所以属下猜公主这一次只怕找的是白鸾,这么多年,这位白鸾从未现身,也不知公主殿下如何安排的。”
“白鸾……”姬无垢轻声呢喃出这两字,“当年我尚在墨阁之时也从未见过这位明部首领的面,只知道她手握墨阁消息网,从不轻易出手,可是要查什么找她便对了。”
张源又苦笑一下,“当年我们还在墨阁都查不出那人身份,更别说现在已经离开了墨阁。”
说及此事,姬无垢的表情便从阴郁变作了默然,他收回目光,仿佛不敢多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提及往事,张源苦笑都苦笑不出,却还是摇了摇头,“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像公子这般做,世上之事无论如何选择总有得失,您为了母亲做什么都是对的。”
姬无垢抿了抿唇,“可只有我知道,我并非全为了我母亲。”
张源便有些无奈,“公子,做人难得糊涂,有时候不要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姬无垢不再多言,却是转身也朝未央湖的方向走过去,张源见之心底一叹,“公子虽然离开了墨阁,却也在处处为公主殿下着想,若不是燕国在中间横插一脚,救公主殿下离开赵国的便该是您,说来实在是可惜,燕国和赵国的那一仗打到最后燕国世子竟然提了那样的要求,便是谁也没想到的,咱们还觉得燕赵交战只是个巧合……”
“难道你以为燕赵之战并非巧合?”
姬无垢语声暗沉的问一句,张源轻咳一声,“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并非不可能,并且我瞧着燕世子也不是一时兴起就能为了一个女子做到这等地步的。”
先是拒绝献城,又是一路相随,后来又送来那无双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