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荨,拜,拜见世子殿下!”
朝夕明明没有回来,这会儿怎么又……
子荨这一惊一吓之间人都有点懵懵的,闻言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商玦见她听话这才弯了弯唇,而后子荨那窒闷不畅的气息才开始通透,她深吸几口气才缓过神来,而后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商玦和不远处床榻之上睡着的朝夕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玦凭空的出现在她身边,一双眸子依旧深若渊海。
“嘘,不要吵醒她。”
而下一瞬,她眼风所及看到了熟悉的水墨交映的华服大袍……
这味道她认得,一瞬间那颗高高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刚惊呼出两个字,子荨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嘘声,继而她的气息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定,她接下来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子荨表情大变,只以为朝夕的屋子里进了贼人,可下一瞬,她鼻尖闻到了一股子清幽的芙蕖香味。
“嘘——”
帷幔之后便是朝夕就寝的床榻,帷幔一掀,那床榻之上的红裳墨发瞬时映入子荨的眼帘,子荨双瞳紧缩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轻呼出声,“公主——”
虽然声音极小,可她还是万分笃定,子荨定定看着前面床榻的方向,又微微移了步子,至最后一道帷幔之前,子荨小心翼翼的将那帷幔掀了起来……
绕过屏风,穿过层层帷帐,子荨一边走一边觉得哪里不对,又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表情一变,不对,这些帷帐因为朝夕不曾回来她一直手挂起来的,什么时候又垂下来了?!心中猛然一惊,一口气还未缓过来她忽然又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衣裙摩擦声!
屋子里安静的吓人,子荨轻叹了口气只怪自己疑神疑鬼,昨夜朝夕未归,这屋子里头不会有旁人,浅吸了口气,子荨径直朝朝夕的卧房走去,不知朝夕何时归来,可是她要趁着朝夕回来之前将这屋子再打扫一遍,这般想着,她的步伐越是快!
子荨应一声,忙朝着正屋而去,院门口的侍卫见是她并无阻拦,子荨便径直走到了正屋之前,屋门并未上锁,推开门的刹那子荨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屋门合的并不紧,倒像是有人来开过,子荨眉头一皱,轻轻的推门而入。
朝夕的屋子都是由子荨和坠儿亲自整饬,旁人或者低等的侍奴根本没机会进去,蓝新闻言点了点头,口中语气还是十分和蔼的道,“好,姑娘快去吧。”
子荨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再加上她的表情,蓝新听着也受了感染,笑意免不得温和更多,子荨见她如此面上也多了几分真诚,看了看这院子里的动静道,“蓝姨对这院子布置真是花完了心思,公主一定会喜欢的,趁着公主还未回来,我先去将屋子里外打扫一番。”
蓝新这话子荨听起来十分顺耳,于是她又走近了几步,欢喜的道,“当然是真的,若是没有世子殿下,公主殿下现在还在凉山呢,世子殿下当初可是为了公主殿下拒绝了一座城池呢,世子殿下一路护送公主殿下到淮阴,又到了巴陵,还用他打下来的九座城池来做聘礼呢,倘若世子殿下如此还不是真的爱重公主,那我是真的不知什么才是爱重了。”
蓝新便颔首,“虽不知细节,不过世子殿下似是真的爱重公主。”
子荨闻言笑意立达眼底,“这个蓝姨放心啦,一定妥当的,世子殿下照顾公主总是最为妥当的,我们一路过来都是世子殿下事无巨细照顾公主呢。”
说着微微一顿,眼神也朝着公主府门的方向看去,语气略有几分担忧的道,“公主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身边没有你和坠儿跟着不知妥不妥当。”
子荨生的清秀,声音更是清脆动听,不管心中如此做想,这活泼乖巧的样子总是得了蓝新喜欢,蓝新笑意温和,“不敢当一句辛苦,公主有什么吩咐蓝新必定照做便是。”
“蓝姨可不要这样说,子荨是公主选中的奴隶,当初若非公主选中,今日还不知道要流落在哪里呢,公主对子荨有恩,子荨也只是尽到了本分,不敢说照顾,眼下公主府有了蓝姨操持,子荨便只管跟着公主便是,其余的子荨不懂,就要辛苦蓝姨啦!”
子荨面上受了这话和和气气的,心底却不以为然,蓝新是昭仁宫安排过来的人,她虽然不比坠儿知道的多,却到底明白她家公主处境并不好,而这个蓝新乃是公主府的总管,怎么说她都对蓝新有些怀疑,因是如此,心底便多了一层戒备。
蓝新便又一笑,“公主从前多亏有姑娘照顾。”
子荨又纯纯一笑,一双大眼睛格外的水灵动人,“跟着公主许久,以前在凉山的时候比这起的还要早呢,也是今日公主不在府中,否则还要起的更早些。”
子荨心情不错,口中哼着燕国的歌谣朝主院走去,一边走又朝着公主府门口的方向看,倒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刚走到主院门口却碰上了一身蓝裙正在指挥下人搬弄花草的蓝新,子荨眯了眯眸,眼底微光一闪而逝,那边想蓝新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是子荨唇角维扬,“道是谁呢,原来是子荨姑娘,姑娘起的好早。”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子荨顺着走廊走出了她这处小院的月洞门,清晨的公主府安静无声,只有几个侍奴还是打扫庭院,见子荨过来,所有的侍奴都在原地向她弯身行礼,子荨是朝夕身边的侍候人,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见这些新买回来的侍奴诚惶诚恐的,便回报一个大大的笑,侍奴们面上的惶然少去两分,身子站直了许多。
鸟鸣啾啾,曦光破开天边的阴霾迸射而出,子荨打着哈欠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第037章 晋赵之心
郁坧转手将信递给战九城,“晋国和赵国……都要派人来巴陵了。”
郁坧挑眉有些不解,商玦便把手中那信笺递了过去,郁坧当即上前接过,低头扫了一眼先是一愣,又看了一瞬方才面色微变,战九城在旁看着郁坧这样更为惊讶,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只见商玦将那信上的几十个字看了又看,而后面上便浮起似笑非笑的危险之色,抬眸看一眼郁坧,语带寒意,“不用等很久,你现在就能明白。”
郁坧想说什么又忍了住,到底不曾多言,同一时刻,商玦正将信封之内的信笺拿出来展开,几乎在展开的刹那他的眉头便是一皱,拿着信笺的手微微一紧,那信笺立刻被他握的半皱,战九城和郁坧看的清清楚楚,对视一眼眸子里写满了担心。
商玦仍然低着头拆火漆,郁坧虽然说得模糊,可他还是瞬间就明白了郁坧说的是什么,他漫不经心道,“来日方长,你总会明白的,孤这里何时有过虚言?”
“殿下,您之前和微臣说过的话微臣还未看到论证。”
能让商玦如此关心蜀国内政的原因当然是朝夕,郁坧明白这一点,可是朝夕是公主,而不日就要嫁入燕国,一旦朝夕离开蜀国,虽然担着母国的名号,可蜀国的内政便和她干系不大了,难道商玦有别的打算,这么一想郁坧的心中便有些迷惑。
商玦点点头,一边拿出刻刀来将那几封信上的火漆拆开,见他不语,郁坧不由得看向战九城,战九城对着他耸耸肩表示不解,却还是做了个口型说了四个字,“摇光公主。”
商玦不和他论燕国却和他论蜀国让郁坧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答道,“想来是六公子凤垣,他是王后亲生,又有段氏支持,能力手段样样不差。”
商玦一边听着这话一边从书房的暗屉之中拿出几封火漆完好的信来,似乎是早前收到了却还未打开的,“说的不错,依你看蜀国世子之位会落在谁的手上?”
郁坧挑眉,思忖一瞬才道,“蜀王近年来内治不力,王权已经被氏族制衡,倒是比咱们燕国还有棘手些,段氏孙氏杨氏林氏这些大大小小的氏族统御军权太多,若是还不加以削弱多半会有些危险,目前他们还未想到联手,若是任何几家忽然联手,王权危矣。”
商玦朝正院而去,眼看着天色不早也不急着入宫,直走到书案之后落座方才再度开口,“和蜀国比起来,燕国的事都是小事,郁坧,对于蜀国内政你如何看?”
他们能想到的问题商玦自然能想到,而商玦已有准备,他们当然放心不少。
战九城和郁坧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安。
战九城有些担忧,郁坧也默而不语,商玦轻笑一声,“九座城池而已,世族公侯等着增加自己的封地,自然不愿让孤拿去做聘礼,可如今聘礼已下,他们也做不得什么,正好孤想看看不在燕都这段时日有哪些人放肆妄为,有些不听话的世族该敲打敲打了。”
微微一顿,战九城又道,“适才有人提了聘礼之事呢,连他们都能在您面前提出来,朝中必定有不少人对此有异议,若是闹起来而您不在朝内……”
郁坧在后应“是”,战九城便摇头叹息,“还是打仗有趣些!”
商玦听他二人你来我往的话也不禁失笑,“到底还是郁坧看的明白些,燕国世家当道,这些人虽然被起用却拿不到实权,孤便只能将他们暂时安插在司礼监做些杂事,此番孤让他们来蜀国也多有让他们长长见识的意思,往后回了燕国,郁坧要多加调教。”
战九城一副甘拜下风的样子,“好好好,是我粗人了……”
郁坧摇头失笑,“殿下起用寒门平民,这里面许多人都并非世家之人,早就撇着一心的话要说呢,虽然有许多人还十分稚嫩,可今日他们说的也并非全是高谈阔论,燕国如今以武立足,可往后想要长治久安少不了这些书生们的功劳。”
战九城亦在一旁点头,又忍着笑道,“殿下素日统御千军万马都可信手拈来,可是在这些书生面前却一点办法也没有,适才那些话可让我听得快睡着了!”
申时过半商玦才从偏厅走出来,面上笑意略带几分无奈,战九城和郁坧在后面跟着,偏厅门口黑压压站着一片目光殷切的燕国臣属,商玦在前走着,头也不回,后面战九城憋着笑,郁坧面上也带着好笑的神色,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意更大,于是压低了语声的道,“殿下也别怪他们多言,这里面有些人平日里少有见您的机会,好容易见着您一次总是要将心里话都要跟您说明白才行,您……您就多多担待些吧。”
商玦清风拂面万分从容,可站在偏厅之内的诸位臣子却不是这般,他们一个个面上写满了凝重,看着商玦的眼神更是迫切肃穆,仿佛有憋了许久的忠言直谏要说,商玦心底叹了口气落座在主位之上,拂了拂袖袍,“好,一个个来吧。”
“殿下,是从紧急,微臣等当然要赶早来见您!”
云柘应一声忙去打开了门,主仆二人从正院走出,不多时便到了偏厅,偏厅之前战九城正在和郁坧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忙上前见礼,商玦弯了弯唇,径直入了偏厅的大门,“昨日才到,今日怎么不多歇着,孤还想下午去见你们呢……”
微微一顿,商玦将手中的奏折一合,“走吧,见完了他们早些入宫。”
“那是自然,今夜的夜宴主角便是她。”
云柘摇摇头,“没什么异常,只是宫里的谕旨必定也送到公主手中了。”
商玦闻言面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动,只是问,“公主府那边怎么样了?”
商玦闻言不置可否,只拿起桌角的几本奏折翻看,云柘在旁见他把风不动的样子不由得提醒道,“主子,郁坧大人他们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在偏厅等着了。”
扶澜啧啧嘴也不多言,只是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郁坧他们还等着你召见呢,我带着小玉锵出门去转转,南国巴陵,一定比你燕都有意思多了!”
商玦抬眸看一眼扶澜,“来日方长。”
扶澜点点头,语气意味深长的道,“可惜了,燕国和蜀国一个南一个北多有不便,想要做点什么都难以实行,最可怕的是小鹿还不愿去燕国……”
商玦将那帖子交给云柘,转身走到了书案之后去,“蜀国到底位列五大侯国,如今却每况愈下,燕国这时候抛出橄榄枝,他当然要接着。”
扶澜点点头,“蜀王对燕国的臣属倒是极好。”
商玦眉目一展仿佛知道了这帖子里写了什么,待打开帖子一看,也似乎不出他所料,“今日蜀王准备了宫宴,所有燕国臣属和蜀国臣子都会去,看样子是给郁坧他们接风洗尘的。”
云柘的声音忽然在外响起,商玦和扶澜齐齐回神,便见云柘手中拿着个帖子走了进来,商玦拧眉看着那拜帖,云柘便补了一句,“所有的燕国臣属都有。”
“主子,宫里有人来送蜀王的谕旨了。”
商玦抬眸望去,眼下才不过午时刚过,可外面不见日光,天边只有大团大团的阴云堆叠,看起来似乎有一场暴雨要来了,眼下不过初春,南国暴雨实在是少见。
扶澜轻嘶一声,又不动声色的在指尖掐算一番,语气有些无奈,“外面的天色阴暗的紧,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可我昨夜才看过天象,今日是无事的。”
商玦神识灵敏,顿时便发现了他的异常,眉头一抬,“怎么了?”
扶澜耸耸肩也不多言,转头再向窗外一看眉头却是一皱。
商玦摇了摇头,只淡然道,“不急。”
扶澜叹了口气,“事情和你预想的不一样了,你必定不放心,可若是燕国不稳,你又拿什么来帮她,曾经这话是你对我说的,你都忘记了?”
扶澜语声少有的肃然,商玦却并没有半分松动。
扶澜切一声,“有再多的人,那也都是臣子是外人,燕国总要有个姓商的人主持大局,你若是不回去,机会就给了其他人,这一点你应当比我还清楚。”
“燕国在外有龙野,在内有郁坧。”
商玦转身看向书案,不过一夜的时间,他的桌角已经放满了奏折。
话至此,扶澜便朝着窗外的方向一望,“燕国的臣子们都还等着的,别人不说,有几个人只怕是不同意你继续留在巴陵的,你怎么推说?”
扶澜挑眉,面上的揶揄神色倒是减少了些,“你的老毛病虽然有一阵子不曾犯过,可到底还是应该小心些,眼下是小鹿还在跟前,可过一阵子你总是要离开的。”
商玦拂了拂衣袖,语气平淡,“与你何关?”
商玦神清气爽的站在扶澜的身前,扶澜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忽而噗嗤一笑,“你这幅模样,倒让别人以为你昨夜风流快活去了,说,你昨夜到底去了何处?”
第038章 廊桥遇美
他转身便走,云柘拍了拍手跟上去,可主仆二人刚走出几步,廊桥之下却又走出两个衣饰华贵的女子,看着走下来的商玦,其中一人语带嘲讽道,“这就是燕国仁善无双济世苍生的神佛世子啊……”
商玦淡淡的拂了拂衣袖,“走吧。”
两个太监面色一惊,还未来得及后退二人的前襟便被云柘一手一个抓住,两声惊呼破空响起,下一瞬便见两个影子从栏杆之上飞出,“噗通”两声之后,廊桥之下的惊叫变成了三个人,而廊桥之上跪着的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早就忘了喊叫!
云柘得令,利落的走到了那两个太监的身边,他咧了咧嘴,面上并无丝毫笑意的道,“殿下的意思是,蜀国的人各个都水性极好,那你们二人去救吧——”
他收了薄笑,只淡淡的道出两个字,“云柘。”
那两个太监一愣,还未明白商玦是什么意思,下一瞬便见商玦转了头。
“听说南国之人各个都习得水性。”
那两个太监本是在看那落水的姑娘,此刻对上商玦这样的笑意不知怎地就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