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此之后呢?”徐巽亦来了兴致,冷不防问道。
臧霸闻言略显落寞的表情显得更为黯然了几分,叹息说道,“在此之后嘛,咱们兄弟几人就往雒阳去了一遭……”
“雒阳?!”一听说雒阳,孙观四人顿时跳脚起来,瞪大眼睛瞅着臧霸。
也难怪,毕竟比起他们这些尚没有机会离开泰山郡的乡下小子们来说,大汉的京师雒阳那简直就是如同天上宫廷般的存在,由不得他们不为此嫉妒羡慕。
“雒阳大不大?”
“好耍么?”
“那里的人是不是很多?”
“我听说那里的人个个都是富豪……”
孙观四人围着臧霸一通七嘴八舌的追问,哪里还有方才准备在臧霸面前显摆一下的意思。
甚至于就连徐巽闻言也是震惊,要知道虽然他没有去过雒阳,但是却听人说过,雒阳并非是一个好去处,但却也是最能锻炼人的去处,毕竟那里龙虎混杂,汇聚有四方各地的豪杰们,因此能从雒阳全身而退的人,就算自身武艺素养未见提高,但是眼界已绝非他们这些“乡下人”可比。
想到这里,徐巽的眼神微微一动,心中那个泛起许久的心思变得愈加活络起来。
“宣高,既然来了泰山,何不往我等落脚之处暂住几日?”
徐巽盛情邀请着臧霸。
臧霸本打算继续游历寻找名师,但终究耐不住徐巽与孙观四人的热情邀请,几乎是被半强迫地架到了泰山军的营寨。
当日,徐巽召集了曾经与臧霸有过照面的泰山军弟兄,设宴招待了臧霸,这叫臧霸很是受宠若惊。
酒足饭饱,已有些醉意的徐巽似乎是来了兴致,拉着臧霸来到了营寨内的演武场地。似乎是打算与臧霸比试一下武艺。对此感兴趣的除了孙观等四个家伙外,还有不少好事的泰山军弟兄。
对此臧霸很是无奈,要知道以他如今的武艺来说,就算是徐巽亲自上场,也不见得能在他手上走过几招,更别说像孙观那等虽然骁勇但是却连刚体、枪贯都没机缘学会的乡下小子。
“就随便耍耍。”徐巽的眼神显得愈加惊艳了,因为他看得出臧霸那并非是惧战,而是觉得胜之不武,这令徐巽很是震惊。他想知道,这短短一年的工夫。臧霸这个也是出身泰山的乡下小子,究竟已成长到何等地步。
徐巽没有失望,虽然被无奈逼上场的臧霸只是抱着随便耍耍的心思,但终归也不是孙观等人可抵挡的,就算是后来那帮不甘心的泰山军弟兄轮流上阵,也逼不出臧霸的真正实力。
甚至于,就连到了最后身为首领的徐巽破天荒的亲自下场,臧霸也是在并未施展刚体与枪贯的情况下便轻易地取胜,这不由让徐巽感慨万分:倘若说当初泰山郡的郡都尉马延是他眼中难以逾越的高山。那么如今的臧霸,已成为比之那座高山更加飘渺不见山顶的峻岭。这样的俊杰,怕是已足以在泰山郡称雄。
不过相比较泰山军等人的崇拜,臧霸自身倒是没有什么可感觉得意的。毕竟在见识过常虎、孙坚、董卓、唐周、天剑恢恢、地剑输耳甚至是半仙之体的第五宫元等人的恐怖实力后,臧霸的眼界早已不再局限于泰山仅仅一郡之地,他的眼界要更加宽广、更加辽阔。
“宣高有想过接下来的事么?”
在挥挥手遣散了那帮意犹未尽的部下后,徐巽拉着臧霸仅二人步行在营寨中。旁敲侧击地试探着臧霸接下来的打算,毕竟他也听出来,臧霸等人的黑羽鸦。相信是受到了什么磨难而暂时兄弟分离,不然臧霸也不会独自返回泰山。
臧霸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接下来我打算去拜访名师。”
徐巽闻言心中惊讶,愕然说道,“徐某观宣高本事,可远在当初的马延之上啊……”
“马延吗?”臧霸淡淡一笑,随即脸上露出了几许苦涩,摇头说道,“若是那马延此时复生出现在我黑羽鸦兄弟几人面前,相信不出数招我兄弟随便一人就能将其斩下首级,可那又如何?……这回我等遇上的,可并非马延那种层次的敌手啊!”
'那种层次……
武力尚不及马延的徐巽闻言感觉有些尴尬,但是他细瞧臧霸的模样,也相信这并非是臧霸拿来显摆的话,想了想,他忍不住问道,“这回的对手很强么?”
“强!”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唐周、恢恢、输耳乃至第五宫元等人的恐怖实力,至今心有余悸的臧霸不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艰难说道,“无可匹敌的强大!……相信纵观天下,那些人足以名列前五!”
徐巽闻言浑身一震,他终于意识到他与如今的臧霸差距究竟在哪:在他的眼界尚拘束于泰山郡一郡之地时,臧霸这头雄鹰已飞至了高空,用锐利的鹰目注视着整个天下。
“究竟……发生了何事?”徐巽略有些苦涩的问道。
要知道他原本想让臧霸代替在成为泰山军的领袖,毕竟在当年与马延一战后,他受了重伤,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武艺的水准却因为身体的关系一降再降,再加上他还要操劳泰山军营生方面的事,因此毫不夸张地说,如今的徐巽,实在没有什么自信能率领麾下的泰山军弟兄打赢其余几座山的山贼。
可让他万分意外的是,如今的臧霸早已不再是当年的乡下小子,去过雒阳提高了眼界的臧霸,或许已不再是他泰山军这座小庙可以供奉地下的大人物了。
臧霸倒是没有注意到徐巽的失落,可能是因为心中憋得许久的关系,他迫切想找个细说,因此便一五一十地将他们黑羽鸦受到的巨大挫折说了出来,包括唐周、恢恢、输耳、第五宫元的身份。
起初几人还好,可当听说第五宫元竟然是大汉朝国师的时候,徐巽猛然一震。方才还因为遗憾而略显苍白的脸庞顿时又泛起了红润之色,眼珠微转,心下便已有了说服臧霸的主意。
“竟是我大汉朝廷的国师?”徐巽故意摆出一脸震惊的模样,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不是……若你兄弟几**向那第五宫元报仇,岂不是等同于与整个大汉为敌?”
“……”臧霸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的脸上满是黯然与无助之色。毕竟徐巽所说的,正是他以及其他几个兄弟们最担忧的事。
徐巽瞧见臧霸的神色,便知自己赌对了。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这样的话……依徐某看来,若你等要找第五宫元报仇,相信到时候的对手绝非只有那第五宫元与其余三人,恐怕朝廷也会派兵缉拿你等……若无一定的势力,恐怕你等绝不是对手啊。”
“势力?”臧霸听得心头一愣。
“不是么?”徐巽强忍着心头的喜悦,正色说道,“据你所说,你黑羽鸦仅兄弟六人。总不至于朝廷派遣缉拿兵马的时候,就只有你兄弟几人上阵吧?……到时候恐怕连仇敌的面还未见着,你等就会被朝廷的兵马捉拿了去。”
“徐首领的意思是……”
“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那第五宫元乃朝廷的国师,相信自然受到朝廷的支持与保护,你等介时若要向其报仇,那自然会是一番兵戎相见的恶战。若无自身的强大军势,如何与朝廷的兵马相抗衡?……看来你等还是年轻呐,只着眼于增强自身的实力。难道你等真觉得,自身的实力强大了,便能胜得过千军万马?”
臧霸闻言有些意动,毕竟此前虽然他们也考虑向第五宫元出手便等同与整个大汉为敌,但是却未仔细地考虑到时候朝廷会不会派兵马捉拿他们。若是真像徐巽说的朝廷派出一万精锐兵力下来,仅他们黑羽鸦兄弟六人,真的可以对抗这千军万马?
细想了片刻,臧霸忍不住犹豫问道,“徐首领的意思是……我等应当组建一支军势,以应付到时候朝廷的围剿?”
“然!”徐巽心中的欢喜更浓了。
臧霸闻言脸色变得更苦了,虽然他也觉得徐巽说得有理,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眼下身无分文也无甚名气的他,如何组建一支班底军势呢?
“恐怕……不易。”
见臧霸满脸苦涩,徐巽知道自己已说得够多了。在嘿嘿一笑后,他压低声音说道,“何来不易?眼下宣高面前就有一支初具雏形的军势,只不过未见琢磨而已。若是宣高能训练他们,率领他们征战四方增加经验,相信日后就算是朝廷的精锐兵马,也保管会有一番作为……”
臧霸闻言满脸惊愕,半响之后这才醒悟过来,吃惊地望着徐巽愕然说道,“徐首领的意思是……”
只见徐巽重重一拍臧霸的肩膀,斩钉截铁地说道,“不错,徐某……欲将泰山军托付于你!”
“这如何使得?”臧霸惊声说道。
徐巽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解释道,“当初与马延一战,徐某虽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的积伤已不足以带领泰山军走得更远……若非如此,徐某又岂会坐视龟山、梁父、临乐、蒙山那几处山贼杀人掠货、作恶多端,祸害我泰山郡?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
“若是宣高能接下此事……依徐某看来,宣高的本事已足以在泰山郡称雄,将泰山军托付于宣高你,也是徐某看来最稳妥的办法。而对于宣高来说……宣高也需要一支军势,以防日后朝廷派遣兵马捉拿你们兄弟几人,不是吗?”
“……”臧霸张了张嘴,竟说不出来话。
原本想拒绝另外拜访名师增强自身武艺的他,在听了徐巽方才一番话后,竟产生了几分意动。
瞅了一眼笑容满面的徐巽,臧霸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我……怎么感觉被徐首领你给算计了……”
“算计?不!”徐巽一脸笑容地矢口否认:“对于泰山军与黑羽鸦而言,这是双赢的局面。……只要宣高肯点头,泰山军,便是黑羽鸦的子势力了!”
“子势力……吗?”
仰头望了一眼天空,臧霸的嘴角缓缓勾起几分。
“听上去不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向着心中的野望,迈步!(五)
颍川郡荀氏学院,徐福曾经深信自己绝不会再主动地回到这里。
是的,去年年关的时候,徐福其实也曾回到这里,并且在此小居了几日,但那是出于黑羽鸦弟兄们的意愿,而他本人心中并不认可。
但是如今,他却不得不回来这里,因为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
“徐学兄,慈明老师允你到他书房见他。”
一名甚是眼生的院中学子向徐福传达了一个来自大儒荀爽的口信,让徐福心中略微松了口气之余,仍不免稍有些惴惴不安。
'他……会答应么?
怀揣着诸多心事,徐福跟着那名带路的院子学子,一路来到了荀爽在书院中的别院。
“接下来我认得路,让我自己走吧。”
经过别院圆门的时候,徐福停下了脚步,开口喊住了在面前带路的那名学子。
那名学子愣了一下,回头过来错愕地望了一眼徐福,旋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拱手笑道,“既然如此,学弟便告退了。”
“有劳。”徐福亦遵照儒生间的礼仪还了一礼。
“不敢。”那名学子收礼后大步离开了,不过再走出数十步后,他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仍站在园门附近的徐福。
虽然徐福如今于已被大儒荀爽逐出学门,但是学院里的学子们都晓得那只是因为这对师生皆是谁也不肯率先认输致歉的倔牛的关系,若是徐福肯先服软道个歉,相信荀爽定会心中大悦地将这位曾经优秀的膝下弟子再次招收。
'徐学兄这回回来,莫非是打算向荀师服软了?
那名学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心中很是八卦地猜测着。
而在这名学子在远处偷偷观望徐福的时候,徐福已在几次深呼吸后鼓起了勇气,昂首挺胸走向了别院中那间曾经很是熟悉的书房。
“呀——”
轻轻推开半合的书房门,徐福迈步走了进去。他下意识地向右侧瞧了一眼,便瞧见在一排镂空木架的后方,他曾经的授业恩师,赫赫有名的荀氏“六龙”,正站在书桌后,手持粗笔,悬肘在一张白纸龙飞凤舞地写着。
徐福没有打扰,轻轻走了过去,瞥了一眼书纸。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仅瞥了一眼,徐福便已知道这出自儒家“后圣”荀子的《劝学篇》,再瞧一眼似乎未有所觉的当代名儒荀爽,徐福略微皱了皱眉,已大概猜到了几分什么。
徐福猜得没错,其实荀爽早已注意到了他,只是没有理睬而已。但他笔下所写的文字,却是字字都是写给徐福看的。
终于,荀爽书写到了末尾,一顿笔将手中粗笔悬起。转头望了一眼已在旁伫立多时的徐福,微微一笑,张口就要说话。
而就在荀彧要说话却还没说话的时候,只见徐福率先张口。淡淡说道,“真是稀奇,荀公以往不是尊信‘亚圣’的么。怎得今日却写起‘后圣’的名篇来?莫非是荀公转意了?”
荀爽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事实上,无论是“后圣”荀子,还是“亚圣”孟子,这两位皆是儒学圣人孔子之后极为著名的书圣人之一。最重要区别在于前者提倡“性恶论”,认为人性本恶,否认天赋的道德观念,强调后天环境与教育对人的影响;而“亚圣”孟子则提倡“向善论”,认为人皆有四端本心(仁义利智),提倡安守本心,劝学向善。因此荀子与孟子虽然皆是儒学书圣,但是对于人性的揣测,处于辩证对立角度,而世间的大部分儒生因为要弘扬儒学仁、义、礼、智的关系,侧重重视孟子思想。这不难理解,毕竟倘若儒学侧重推崇荀子思想的话,那岂不表示连他们都是‘恶’的,如此又何来资格去教导别人呢?
因此,哪怕对于两种思想并不偏见,历代的儒士们还是侧重于推崇孟子的思想,并将其逐步提高至与孔圣人齐名的“孔孟”地步,包括像荀爽这类当代的名儒。
当然了,两者的思想冲突这并不关键,关键在于徐福的后半句,倘若荀爽“默认”自己转意的话,而且还是当着徐福的面,这岂不是等同于向徐福认错,断定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
于是乎,荀爽这位大儒的面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重哼一声将手中的粗笔随手丢在了桌上。他的本意是想以《劝学篇》来激励徐福,想让他回心转意,回到学院继续钻研学问,当然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位荀氏大儒对徐福这名曾经的弟子的一番说教。却不想,徐福才思敏捷,一眼便看穿了曾经的老师的用意,一句连消带打的小讥讽,非但瓦解了荀爽的劝学目的,还大快人心地落了前者的面皮,这对于很少能在荀爽跟前占到便宜的徐福而言,简直不要太爽。
“偏偏这种小伎俩倒是聪慧!”
落了面皮的荀爽面色不渝地冷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地瞅了一眼徐福,端起书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再后来嘛,他心中的怒气便徐徐消散了,毕竟跟徐福这名学子相处了那么多年,若是荀爽还不能适应的话,恐怕早被这名学子给气死了。更何况,学院里让荀爽难以省心的又岂是只有徐福一人?像郭嘉、戏志才,哪个是能让他省心的主?
“说吧,何事?”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荀爽平复了心情后慢条斯理地问道。他太了解徐福这个曾被他逐出学门的弟子了,若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故,后者是决然不会回到这里的,因为徐福的脾气很是倔强,酷似曾经年轻时的他。或许,这也是荀爽偏**这名弟子的原因吧。
见荀爽将话说开,徐福也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