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碧摇摇头，“不回了，以后我待在裴府。”
“真的？”
挽碧点点头，“裴……公子也同意了。”
“那你以后是……侍女？”
“嗯。”
“好，那你快进去吧，别让公子和安大人等急了。”
挽碧一推开书房门，里面的谈话声截然而止。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挽碧的身上，挽碧抿了抿唇，低头把手里的茶盏送上去。
放置好茶盏后，挽碧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裴瑾之，他也正在看她，“以后记得敲门再进来。”
“……哦。”
“出去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好。”
挽碧正要离开，却一声轻笑突然在书房里响起。
她惊讶的抬头看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于临安在一旁笑得有些乐不可支。
见她看他，于临安微微止住了笑声，说，“瑾之，你们家的这侍女还真有趣……”
虽然看着她，但是这句话却是对裴瑾之说的。
裴瑾之面无表情。
“别老是动不动就摆出来这样的表情好吗？像块冰块一样，冷死人了……”于临安的笑容止不住，“你这样，很容易吓到挽碧的……”
挽碧：“……”
好好的怎么就拉上她了……
裴瑾之继续面无表情。
于临安依旧笑得停不下来。
挽碧有些哭笑不得，端着手里的托盘，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裴瑾之看了她一眼，“你去找竹叶。”
“哦，好。”
从书房里出来，竹叶便走了过来。
挽碧把手里的托盘递还给他，然后说，“公子让我来找你。”
竹叶的神色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却又恍然大悟了，他笑了笑，“跟我来吧。”
竹叶把挽碧引至一处房门前，然后笑着说，“挽碧，以后这便是你的房间了。”
挽碧应了一声，伸手推开门，然后往里面看了看，回头问，“只有我一个人住吗？”
竹叶点头，“是的。”顿了顿，他又继续说，“公子的房间便在不远处。若是没有公子的允许，你不要随便闯进去，因为公子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的房间里。”
“……哦。”
既然裴瑾之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那竹叶他为什么还要安排她到这个地方来住着呢？
万一她以后一不小心进错了房间了怎么办？
挽碧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便听到竹叶说，“我不能离开书房太久，现在要回去了，你是在这里，还是……”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好。”
第21章 耐心告罄
裴瑾之的书房门外，有好几个侍卫在守着。
竹叶过来之后直接进了书房隔壁的房间里，挽碧跟着他的身后，看到房间内类似于书房的摆设，笑着问竹叶，“这是你的书房吗？”
竹叶微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啊？”
“公子办公的时候，我会在这里，这样公子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我可以及时的帮上忙。公子不在书房的时候，那我也不在这里。”竹叶样子耐心的详细解释。
挽碧点点头。
“那我以后要做什么？”
“这个得看公子的意思，等于大人走后，我去帮你问问吧。”
这么多年来，公子的身边一直都是只有他在服侍。
现在挽碧进府里来了，公子还允许她出入书房，竹叶想了想，他还真的想不出来府里有什么事务会比较适合她的……
莫非是跟他一样，在书房外伺候？
可是这里的事务只要他一个人在，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对了，竹叶，你这里，有没有《三字经》？”
“《三字经》？”竹叶有些疑惑，“你找这本书来做什么？”
挽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最近在认字，《三字经》里面的字还没有认完……”
离开安府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本来她是想要带走那本书的，但是想到这些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内心里挣扎了一番后，还是决定空手离开了。
虽然离开了安府，但是安瑜说过认字贵在积累。
现在回到了裴府，她也是要努力把这事坚持下去的。
听了挽碧的缘由，竹叶笑了，“你要认字，没有《三字经》也是没有关系的，我这里也有几本书，你把里面的字全部认下来，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好的。”
竹叶随手拿出来几本书，“这里有几本书，你想要先学哪一本？”
挽碧的目光从书页上掠过，在最后一本书上凝滞了目光，她伸出手来指了指，“这一本。”
竹叶拿起来一看，《千字文》，他挑了挑眉……
“你确定要学这一本？”
挽碧认真的点点头，“我要学一千个字。”
竹叶被她的话语逗笑，“这理由……好。”
挽碧手里抓着书本，样子看起来很高兴，“竹叶，你会教我认字吗？”
竹叶点头，“可以，你有不会的，就问我好了。”
“真的吗？你真好……”挽碧微笑，脸上带着感激。
挽碧本来就漂亮，眼下这么一笑，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冬日阳光下晒太阳的猫儿眼睛，看久了，好像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竹叶努力的使自己回过神来，然后不自然的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嗯，不用谢。”
临近的书房里。
裴瑾之坐姿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我从安相那里得来的消息便是这样的，至于有没有用，你自己心里思量。”
当年的余家幼子，正是眼前的于临安。
于临安点了点头，脸上再无平常的嬉闹之色，他庄重的拱手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裴瑾之没有说话。
良久，一句话打破了书房里的安静。
裴瑾之支着额，“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于临安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眼睛里浮起了一抹平和的笑意，“不怎么办。”
“怎么说？”
于临安比了个手势，“也就是说，保持现状，不作任何的改变。”
“理由。”
于临安的神色之间浮起了一片温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而且，我也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虽然不能任意妄为了，但是比起那些无牵无挂的一时冲动，他心甘情愿的画地为牢，只为了守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以前，还没有遇见她的时候，我便一直在寻求在真相。我的生活，除了在朝为官，其余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上面。”
“后来遇见她，在某一天里，就突然明白，原来，生活是由自己选择的。你希望生活是怎样的，它就是怎样的。”
“当年侥幸逃脱以后，在遇到她之前，我从不曾知道什么是快乐，但是遇见她以后，我方才懂得。”
“此刻拥有的，都是珍贵的。我不想失去它，所以，我愿意放下。”
“再说了，安相这个人，虽然与你的政见不合，但是对你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晋王拿他来与你分权，于我方来说，却是有利的，你又何必在意？”
裴瑾之凝视于临安一会儿，笑了笑，“你做主就好。”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于临安站起来往外走，走了几步后，他又回过头来，“虽然说你有自己的主张，但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好过自己一个人。”
这话……
裴瑾之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四两拨千斤的回了句，“我身边不是有竹叶了？”
于临安无奈的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吧……”
“成亲真的有那么好？迟归了会被妻子罚跪搓衣板，难得休沐也不能自由自在的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于临安的脚步突然趔趄了一下，他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复杂。
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到最后只是摆了摆手，“罢了……现在说了你也不明白。日后你成亲了，不，日后你若是遇到了你喜欢的女子，你便了解其中的滋味了。”
撇下一脸深沉思考的好友，于临安走出书房，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看到挽碧和竹叶两个人正凑得很近，他清咳了一声，然后看到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他。
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书房里，裴瑾之难得的发了一会儿呆。
想起于临安在临近离开的时候说的那一句话，他轻笑了一声。
成了亲的男人，思维都会变成这样么？
于临安现在看他的表情，活像是担忧自家闺女嫁不出去的模样……
放下手里的羊毫，裴瑾之朝外唤了一声，“竹叶。”
门外并无动静。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动静。
竹叶跑哪里去了？往日里他一唤，他总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裴瑾之微微抿唇，提高了声音，“竹叶。”
这次没过多久，竹叶便在门外敲门了，“公子，何事？”
“晚膳。”裴瑾之揉揉眉心，惜字如金。
“噢……好的，我这就去厨房，公子稍等。”
挽碧靠在门框处，把裴瑾之和竹叶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得知竹叶要去厨房的时候，她放下手里的书本，“我和你一起去吧。”
竹叶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那你什么时候用晚膳呢？”
“等公子用膳完毕后，我再用。”
“在哪里用？”
“这里。”
“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
“……嗯。”
竹叶把晚膳端到书房里的时候，想起隔壁的挽碧，于是问了一句，“公子，挽碧她应该如何安置？”
裴瑾之想了想，“让她到书房里来就好。”
挽碧这样的，其实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置。
非人，性情又未知。这本是危险，但是奈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虽然照目前来看，她并无伤人害人之举，但是难保她以后会做出些什么来，所以还是把她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会好一些。
虽然预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是当这种答案从向来不近女色的自家公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竹叶还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是。”
“那用完晚膳后，我让她到书房里来伺候。”
“好。”
虽然不用进食她也可以生存，但是在安府待的一段时间，挽碧已经习惯了每天的三膳了。
当竹叶端着晚膳过来的时候，挽碧惊喜的迎了上去。
饭菜落桌，她发现，裴府的饭菜和安府的饭菜相比，除了卖相好一点外，还多了一样菜。
挽碧惊奇的把这个发现告诉竹叶的时候，竹叶的脸上几分好笑几分无奈，“挽碧，听说过食不言寝不语吗？”
挽碧真诚的摇了摇头。
竹叶：“……这句话的意思是用膳和睡觉的时候，不要说话。”
挽碧：“……哦。”
瞥见挽碧脸上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容和听到她低落下去的语气，明明是在讲道理的竹叶心里却感觉到了一丝愧疚，挽碧本来是那么高兴的，可是他讲的那句话，好像有些打击她了……
竹叶凝眉思索，最终叹了一口气，“挽碧，在我面前，你自然是可以无拘无束的，但是在别人面前，你就需要慎言慎行的，否则犯错了可是要被惩罚的。”
挽碧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语气还是很低落，竹叶瞬间有些头疼，但是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抚，只好欲语还休的多看了她几眼，最后发现自己想不出来什么适合的话才默默的低头吃饭。
用过晚膳，挽碧手里拿着那本《千字文》去了裴瑾之的书房。
裴瑾之看到她手里拿着书的时候，好看的剑眉挑了挑，“看书还是认字？”
“两者都有。”
裴瑾之伸手指了一下他用于待客的桌椅，“以后你若在书房里，便乖乖的坐到那里去。”
“哦。”
“没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四处走动。”
“好。”
“那我需要做什么？”总不能一直坐在那里吧……
“坐着就好。”
“……”
“可是长时间坐着会很累的。”
“……允许你一个时辰走动一次。”
“一个时辰？这个……我怎么知道时间呢？”
“你自己把握。”
“……哦。”
“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裴瑾之一副耐心即将宣布告罄的模样。
挽碧轻咬了一下嘴唇，有些犹豫，“我最近在认字……遇到不认识的字时，你可以教一下我怎么读吗？”
裴瑾之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说什么？”
怎么反应那么大？
挽碧吐吐舌头，“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找竹叶的，但是如果我找竹叶教我，我可能就没有办法保持一个时辰才走动一次了。”
裴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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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下不为例
裴瑾之没有任何的表示，挽碧自动的把他的反应归结为让她去找竹叶请教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书房里被竹叶掌了灯，虽然亮堂了，但是挽碧所坐的地方，光线却是不够充足的。
她低头看了一会儿书，眼睛便有些累了。
伸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习惯性的想要描摹书上的字的时候，挽碧发现自己并没有把隔壁的笔墨纸砚带过来。
她站起来，想要去拿的时候，小腿却不小心的撞到了凳子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用手揉了揉痛处之后，挽碧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抬眼看去，裴瑾之眼神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了。
嗯，感觉他好像又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了……
挽碧想不明白了。
裴瑾之看来好像真的好讨厌她……
她的一举一动，无论好坏，他似乎都看不顺眼。
对她的表情好像也永远只有两种，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皱眉……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把她安置在书房里呢？
来个眼不见为净岂不是更好吗？
看起来那么聪明的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挽碧去隔壁的时候，竹叶手里也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灯光映衬着竹叶的眉眼，挽碧突然发现，竹叶原来也长得挺好看的。
竹叶的眼神没有裴瑾之的锋利，她见了他那么多次，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很平和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反观在裴瑾之的面前，好像无时无刻不都要把心提起来……
察觉到有人，竹叶抬起头来，见是挽碧，他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了然。
“怎么了？哪个字不会读了？”
挽碧赶快把手里的书放到了竹叶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指指向那几个自己不会读的字……
“日月盈仄，星宿列张。”竹叶念了一遍，“刚刚不是教过你了吗？”
挽碧的脸颊顿时浮上了一丝微红，声音喏喏的道，“我，我忘记了……”
竹叶微笑，“没关系，那这句话的意思还记得吗？”
挽碧歪着头想了想，“就是说，太阳升起了又落下，月亮圆满了又……变瘦了？星星铺列在天空中……”
“哈哈哈……”竹叶爽朗大笑。
挽碧：“……啊？我说错了吗？”
竹叶摇摇头，但是还是掩盖不住嘴边的笑，“不算错，大体就是这样的意思。”
挽碧：“……”
既然她说对了，他为什么会露出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呢？
看见挽碧的脸涨红了，竹叶把手指蜷起放在嘴边清咳了一声，然后说，“应该说是月满了又缺，不是瘦了……不过月亮圆圆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有些胖的，所以不圆的时候也可以说是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