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生气,面色就有些冰冷,宁溪月本来就后悔自己这凭良心办事的圣母风格,再看皇上这副明显不耐烦的表情,想到若自己也随波逐流的话,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一个心如蛇蝎的答应被打入冷宫,那还叫个事儿吗?
因一时间就觉着都是自己善良多事的错儿,忍不住便往角落里缩了缩。
谭锋正没好气,忽一眼看见她,垂着脑袋跟只要往洞里撤退的松鼠似得,从头发到脚面散发着一股“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自欺欺人气息,顿觉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溪月这也算是一个绝技了,无论什么场合,看见她,总能让人心情变得开朗一些
一面想着,就来到主位坐下,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萱嫔你来说一说。”
皇后皇贵妃:……
众嫔妃:……
宁溪月:……
“萱嫔。”谭锋声音提高了八度:“没听见朕的话?”
“不是啊皇上,这……这皇后皇贵妃在上,哪里轮得到臣妾说话?”
宁溪月委屈,真委屈啊,心想我就差没躲柱子后了,为什么还逃不过被皇上点名的命运?不都是枪打出头鸟吗?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成躺着也中枪了?
“你不是在现场吗?皇后皇贵妃当时又不在。”谭锋给了宁溪月一个“少废话,别挣扎”的眼神,示意自己的威严不容反抗。
但萱嫔娘娘那是坐以待毙的人吗?闻言立刻道:“回皇上,当时舒妃娘娘和玉妃娘娘也在现场,而且还是她们最先发现尸体的,臣妾最后赶到,最没资格说话。”
谭锋:……
“启禀皇上,是臣妾今日在屋里和彩袖说话的时候,听见后院传来一声尖叫,臣妾就和小闵子彩袖出去查看……”
洛嫔如今再遭陷害,身处危机之中,实在是不想看这两个高调秀恩爱了,将心一横,便跪下将事情经过向谭锋诉说了一遍。
“臣妾发现尸体后,就命彩袖去寻萱嫔过来,为臣妾作证,不料萱嫔还没到,舒妃和玉妃两位娘娘便赶了过来,一口咬定是臣妾报复杀人,臣妾正与她们理论,萱嫔娘娘也赶到了,为臣妾据理力争,因争持不下,最后只好来寻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求皇上皇后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公道。”
宁溪月忍不住就斜睨了洛嫔一眼,心想醒醒,谁为你据理力争了?我是因为良心还没有泯灭好吗?如果可能,其实我是很愿意送你进冷宫的。
“启禀皇上,这一次的死者就是之前在臣妾宫中和皇上说过话的如意,她已经失踪了两三天,臣妾派人到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却不料今日在皇后娘娘这里说话,忽然有人来禀报说听雨楼后面荷塘有具女尸,臣妾就害怕是她,便和舒妃娘娘急急赶去,果然……那……那具死尸的确就是如意。臣妾想着,定是这丫头心高气傲,因为那天晚上和皇上说了几句话,自觉能在洛答应面前扬眉吐气,所以才会过去,这固然是她不对,只是……只是洛答应也不该含愤杀人啊。”
“你别血口喷人,我连如意的面儿都没见过,哪可能杀她?”
洛嫔大怒,目光紧盯着玉妃,沉声道:“玉妃娘娘无凭无证,就一口咬定人是我杀的,是何居心?是了,听说如意现在是你的宫女,莫非撞破了你什么私密的事,以至于遭你灭口,之后又抛尸到听雨楼荷塘,目的就是为了害我?若非如此,你何以急着下定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有证据
“你……你自己做下的恶事,还想栽赃到我头上?我为什么要害如意?”
玉妃咬牙切齿,洛嫔却纹丝不乱,悠悠道:“这谁知道呢?我刚刚说了,也许你有什么私密事被如意发现,所以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说话要有证据,你又知道我有什么私密事?”玉妃终究也是后宫一员,虽然做贼心虚,却也知道越是这样时刻,越不能入了洛嫔圈套,不能乱,最起码表面上不能乱,因此勉强平复了下心情,问话也开始镇定了。
“我怎会知道玉妃娘娘有什么私密事?若是知道,恐怕早活不到今天了。”洛嫔憋屈了这些日子,竟颇有几分厚积薄发的味道,言辞如刀锋一般犀利,人也逼上前两步,冷笑道:“不过玉妃娘娘竟也知道说话要有证据?你方才口口声声说我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拿出证据来?”
“你……”玉妃气势被洛嫔所夺,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且洛嫔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沉声道:“如果人人都像你这般,随口便可以污蔑人,那我也可以说,当日我被害流产,却说我是假孕欺君,这事儿便是你做下的。”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玉妃当真要跳起来了,饶如此,面色也是铁青一片,转身冲谭锋叫道:“皇上,您听见她的话了?她不但大胆欺君,还诬陷臣妾,这该当何罪?”
谭锋微微皱了下眉头,就听皇后沉声道:“洛答应休要胡搅蛮缠,你有什么证据指认玉妃害你?”
“臣妾没有证据。臣妾就是觉着玉妃娘娘看起来很像害我的人,当日皇上御驾前往猎场,宫中嫔妃莫不欢欣鼓舞,踊跃跟随,独有玉妃,无缘无故,非要留在宫中,这难道不可疑?按照玉妃娘娘的逻辑,凡是可疑的,没有证据也可以下定论,不是么?”
“你血口喷人。”
“都是跟你学的。”
……
洛嫔和玉妃各执一词,针锋相对,逐渐连其他嫔妃都参与进来,独有宁溪月,看着场上这一团乱,她的思绪却因为洛嫔一句话,而飞回了许久之前。
还记得当日她和薛答应说起玉妃没有跟随来猎场的事,自己曾经说过公费旅游不积极,脑子肯定有问题,好吧,原话忘了,但大致意思是这样。如今看来,莫非洛嫔这话并非一时赌气随意攀诬,害她的人真是玉妃不成?原本就听说过她们两个的恩怨,基本上属于不死不休那种,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正想着,就听谭锋的声音传来:“萱嫔,你怎么说?”
“啊……啊?”
宁溪月回过神来,从人群中迟疑走出,看着谭锋眨巴眨巴眼睛,呐呐道:“皇上,我……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啊。”
谭锋:…… 很好,当着朕的面儿,你就敢神游天外,你……算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朕是问你,对此事你有何意见?”
“我?我没有意见啊。皇上,臣妾有什么意见不重要,我又不是谢瑶环,是吧?断案这种事,和我不沾边儿。”
“萱嫔妹妹,就算不是谢瑶环,你又何妨说一说意见呢?”舒妃微微一笑,转向皇帝,沉声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此事蹊跷,人终归是死在听雨楼,臣妾以为,洛答应脱不了这份儿嫌疑,总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去谋害她。”
“呵呵!”洛嫔冷笑一声:“是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谋害我,但若是有缘故呢?舒妃娘娘,你怎么敢保证没人害我?都说我假孕欺君,我不肯认,我心里清清楚楚,我是怀了皇上骨血的。可也因为如此,我落到如今境地,或许害我的那人担心我不死,终有一天事情还有变故,这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害我一回,目的就是将我彻底打入冷宫。”
她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猛然转头,死死盯着玉妃,只盯得玉妃心惊胆战,咬牙恨道:“你看着我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后宫,全天下最尊贵的所在,有太后皇上皇后贵妃统率后宫,谁敢在这里害人?”
“哈哈哈……”洛嫔一声长笑:“是啊,这里是后宫,后宫,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玉妃娘娘又何必揣着明白做糊涂?”
此言一出,除了皇上和宁溪月,众人面上尽皆变色,正如宁溪月当日所说:后宫是天下最阴暗残酷的地方,然而你心里明白就好,绝对不能说出来,因为这里是太后和皇上的家,所以你只能把这里当做全天下最光风霁月的所在,最起码表面上你一定要这样认为。
她没想到今日洛嫔再遭陷害,竟被激的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心中竖了下大拇指,暗道洛答应,我敬你是条女汉子。一边就有些不安地看向谭锋,却见他依然端坐,面无表情。
洛嫔也知道自己一时义愤,说错了话,登时面色就是一变,然而转念一想,开弓哪有回头箭?到这时候,也唯有拼个鱼死网破了,不然这桩杀人罪被栽赃到自己头上,一样是个进冷宫的罪名。
因咬着牙正要继续为自己分辩,忽听皇后淡淡道:“你总说别人没有证据,便是诬陷你。那本宫问你,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若是没有,人死在听雨楼后院,即便这是栽赃陷害,可找不出凶手的话,怕也只有由你来承担责任了。”
“皇后娘娘,这不公平。”
彩袖心里一急,“扑通”一声跪下,就见皇后咳了一声,沉沉道:“一个小小宫婢,竟敢当着皇上面儿,和本宫大呼小叫,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来人……”
宁溪月一看皇后要拿彩袖开刀,心里还没转过弯儿,腿就迈出去了,张口就道:“皇后娘娘息怒。”
“嗯?萱嫔你有什么话说?”皇后没想到宁溪月竟会站出来,心想果然如传言一般,这萱嫔当真是奴才之友,方才玉妃那般针对洛嫔,也没见她为其说话,我才刚刚点了彩袖的名,她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腿呢?
宁溪月在心里狠狠捶了大腿两下,表面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彩袖也是心系主子,况且她并没有扬言叫嚣,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向来仁慈,讲究以德服人,就饶过这奴才吧。”
皇后看了谭锋一眼,悠悠道:“照萱嫔所说,本宫若是不饶过这奴才,就不仁慈了是吗?也不算以德服人了?”
宁溪月心想这还用问吗?你抓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要上刑,这算哪门子的以德服人?表面上却不得不福身道:“臣妾不敢。”
“为了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的,有失国母风度,的确算不上以德服人,皇后以为呢?”
宁溪月不敢,有人敢。谭锋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说话最好,但他看不惯皇后这种以势压人的态度,明明这在后宫最常见不过,皇后也的确该有皇后的威严,可若压迫的对象是宁溪月,皇上就不能忍了。
他最清楚那个女人是多么的与世无争,她受宠,是因为自己需要她。朝堂纷争不断,民生百废待兴,海贸虽然开端,到如今因为利益重大,诸多问题也是层层叠叠。他有时候心累心烦了,就会去照月轩,和宁溪月说说话,看着她娇俏戏谑,耍宝逗乐,心里也便开心了。从礼法上说,自己和皇后是结发夫妻,但从相处的感情,他觉得宁溪月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两人虽然没有共患难,可就是在这份泼天富贵中,她对自己有着最纯粹的爱慕和体恤,这才是真正难得的结发之情,所以皇帝陛下毫不犹豫就出手了。
皇后当即就被谭锋噎得一窒,连面色都变了,一只手在身侧紧紧抓住衣角,忽听谭锋又淡淡道:“不过皇后说的也有道理,洛答应,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吃吗?
皇后愤愤想着,然而皇帝给的甜枣,你敢不吃?好歹他还肯给你这个甜枣不是吗?说明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你这个皇后。
一念及此,方微微仰起一点下巴,目光盯着洛嫔,想听她怎么说。
整个大殿里落针可闻,连宁溪月都缩回悦嫔静嫔等人身后了,因为皇帝刚刚那一下不轻不重的敲打,大家都知道皇后心情肯定很不美丽,谁也不想在这种关头做那只勇敢的炮灰。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有证据自证清白。”
便是在这凝重紧张的气氛中,洛嫔缓缓开口。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谁都没想到她竟如此笃定,当即皇贵妃便没好气道:“有证据你不早说,在这里扯皮了半天。”贵妃娘娘亲眼看到谭锋如此袒护宁溪月,心情也很不美丽,连带着把洛嫔都怪上了。
“回禀贵妃娘娘,臣妾也是刚刚才想起。”洛嫔说到这里,便看向宁溪月,灼灼目光只看得她心里都有些发毛,连忙道:“你还看我干什么?不是你,我至于落到这般处境?大姐……不是,洛答应,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看我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性命相托
“不敢当萱嫔娘娘这声称呼。”洛嫔福身一礼,笑意盈盈。
众人:……
“不是,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利用我表示无可奈何的称呼来套近乎?你不会真以为我把你当姐姐吧?劝你一句,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把这事儿应付过去。刚刚你说有证据,有证据你就说啊,你看着我,难道我会替你编谎不成?告诉你,没门儿,不但门没有,窗户也欠奉。”
宁溪月这个气,心想不用你贫,我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看见今天这架势没?皇后一派明摆着是要将你一路送去冷宫,从此后钉在后宫的耻辱柱上了,要是拿不出证据,别说我叫姐,我叫姨都没用。
正想着,就见洛嫔正色道:“萱嫔娘娘,我这个证据,需要你为我证明。”
“啊?”宁溪月一愣,接着还不等她发火,洛嫔便抢先大声道:“当日彩袖曾和我说过,萱嫔娘娘为了给竹熊的竹林施肥,有意要清理小园附近的荷塘,听彩袖说我们听雨楼后院也有个池塘,你就想顺带着清理,彩袖回来问我,我答应了,之后她去照月轩报信,请问是否有这回事?”
宁溪月倒吸一口冷气,今天这事儿突如其来,她竟将这么重要的一点给忘了。没错,若是自己为洛嫔做这个证,那她便可摆脱杀人嫌疑,没有人会在知道池塘即将被清理后,还蠢得抛尸池塘,怕不被人发现吗?
“萱嫔娘娘想好了,若是您为我作证,今日对我的所有污蔑,便要功亏一篑,我也不可能进冷宫,更不可能被赐毒酒白绫;若是您不为我作证……”洛嫔说到这里,轻轻一笑,伸手指了指心口,忽地高声道:“不管什么结果,我认了。”
宁溪月明白洛嫔没说出口的台词,不就是想看看后宫这滩烂泥中是不是真能长出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吗?自己作证,她就没事儿;自己不作证,之前说的什么良心未泯的话,便都是笑话。这女人疯了,都这个时候,她竟还要赌这一口气,为此,竟是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宁溪月真不想让洛嫔如愿,然而她也的确没办法违背良心,于是赌气转身看向谭锋,噘着嘴巴嘟囔道:“皇上,臣妾能保持沉默吗?”
洛嫔:……
谭锋:……
众人:……
“喂!”洛嫔到底忍不住了,毕竟事关她的身家性命,刚刚也不知怎的,就有了那个赌气的疯狂念头,可这念头一过,听宁溪月这么说,她也不由有些慌神:这女人要保持沉默的话,自己岂不要完蛋?
“哼!”宁溪月斜睨了洛嫔一眼,悠悠道:“如何?我便是要让你知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就必须要按照你的安排来做?要么为你作证要么违背良心?呵呵!我这会儿选了第三条路,你又能如何?有本事咬我啊。”
“噗”的一声,却是悦嫔在人群中忍不住喷笑,宁溪月无奈转头,心想悦嫔这笑点算是没救了,多么严肃紧张的时刻,亏你还能笑得出来。
悦嫔也知道自己行为不妥,红着脸走出,冲谭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