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玉珠有些紧张地握着他的手,可他还是一甩手,腾地站起身来,连台阶也顾不得上,双脚猛地踏击地面,呼地一下子蹦到了河堤上,犹如凭空钻出来的恶灵一般,浑身煞气阴沉,出现在那一对小儿女的面前。阴冷地道:“白七公子,你这般计划周详,心思周密,却没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当真是屈才了。”
那方才还牵着手,柔情蜜意地少男少女,仿佛被巨蟒盯住地青蛙一般,呆愣愣地不动了。少女更是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惊声道:“哥……哥哥……”
原来,太尉撞见的这一对幽约的男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妹妹和白少的弟弟——白家排行在七的公子白水清。
玉珠慢慢地从台阶上探了头,细细地打量着岸上的情形,心内感叹道:这京城中的“解忧河”,遇到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不开明大家长,怕是只能变成“猪笼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捉奸啦
☆、第62章 12。16
太尉虽然脸色铁青几欲杀了这胆敢勾引他妹妹私逃的小子,但是事关尧姝亭的名节,到底是没有声张,只拎拽着这二人一路离开河岸,玉珠亦步亦趋跟随在后,看着尧姝亭回头可怜兮兮回望着自己的神情也是爱莫能助。
出了巷子后,尧暮野将这两个倒霉的小儿女押进了马车里,也不叫玉珠回去,便一并去了京郊的别院。
若是平日,尧暮野是向来不愿意管这些后宅琐碎的,若是出了事,直接交由母亲处置便是。可前几日母亲刚刚流露出希望尧姝亭入宫的意思,此番出事,便正给了她与白家解除婚约的借口,到时候这被无知小子蒙骗了的傻丫头便只能听了母亲的摆布,乖乖进宫了。是以尧暮野虽然震怒却并没有完全失了理智,只先把他们押在别院审了再说。
至于不叫玉珠回去,实在是因为母亲太过敏锐,若是姝亭一直不回,又要把玉珠叫了去旁敲侧击,为了免得玉珠说漏了马脚,于是干脆一并都带到了别院里。
等到了别院的厅堂,太尉命人掌灯,哄撵了不相干的仆役,只剩下一对可怜兮兮的小儿女和玉珠后,便坐在主位上阴沉沉地问:“说!你们如此多久了?”
尧姝亭内心对哥哥向来是敬畏得很,此时自己理亏,羞愤得都要悬梁自尽了,被尧暮野这般一问,登时无地自容,被尧暮野的凤眼狠瞪,又不好投身在白水清的怀中,左右权衡,便跑到了玉珠的身边,只揽着她的腰,将脸儿贴在她的怀里呜呜哭泣。
玉珠无奈,只能轻轻拍着尧小姐的后背以示安慰。
白水清不忍心看到姝亭如此,当下挺身道:“是我邀约她出来,要责怪便怪我,莫要为难姝亭!”
尧暮野狠狠地瞪着他道:“自然是要怪你!明知她与你大哥有婚约,居然还如此下作,竞要诓骗着她跟你私奔!她是年幼无知,而你是寡义廉耻!”
少年从没有被人这么当面毫不客气的痛骂申斥,一时一双虎眼瞪得溜圆,两拳紧握着,可是看了看旁边的姝亭到底是咬牙忍耐住了。
尧太尉却不客气地再问:“问你话呢,与她暗自往来多久了?”
白水清咬着牙,不情愿道:“我与姝亭是青梅竹马,每次都是两家出游,都是我俩一起玩耍,自然是闹不清多久。”
尧暮野都要被这“青梅竹马”气乐了,世家交好,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在一处玩耍时极为平常的事情,若这么论起,妹妹的青梅绕竹马数目便要庞大的很了!
他也懒得跟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儿多言语,只径直问道:“你们如此私下幽约了几次,都做了甚么!”
玉珠怀里偎依的少女听了哥哥问起这样的话,一时哭声更大,恨不得钻入地缝之中。
玉珠觉得自己怀里快要湿透了,再则这一向目中无人的太尉又在盛怒里,不甚讲究拷问的文雅,照此下去,就连她在一旁都替怀里的这位小姐尴尬煎熬,有跟她一并投井的冲动。于是干脆拉起姝亭起身道:“太尉与白七少慢聊,我陪着姝亭小姐去洗洗脸。”
说完便干脆拉起了姝亭去自己先前寄住的房间。
尧暮野倒是没有说话么,任凭着玉珠带着妹妹出了正厅。
尧姝亭生平头一次面对这等毫无预料的变故,一时间只觉得天塌地陷,等随了玉珠入了房间后,又是恍惚得想要回去。
玉珠拉着她道:“尧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我得回去,不然哥哥盛怒,打了水清该怎么办?”
玉珠叹了口气,因为没有叫侍女进屋,干脆自己动手舀了水,打湿了巾帕替尧姝亭擦拭泪汪汪的小脸道:“别怕,你哥哥不会打白七少的。”
姝亭的哽咽声渐小,小声道:“六小姐缘何这般肯定?”
玉珠微笑道:“因为你的哥哥还是痛惜你的,若是将白七少打了,他身上带伤,被白家人发现,你俩的事情就包裹不住了,到时候自然是你的名节受损,清誉不保。你哥哥不会如此不提你考量的。”
尧姝亭默默地想了想,一时又抽泣道:“那……哥哥会不会成全了我与水清?”
这话玉珠哪里知道,于是她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只慢条斯理地谈论起其他的事情。
可是尧姝亭一时松缓了紧张的情绪,倒是想起了不相干的,便问玉珠:“六小姐,为何你与哥哥会在那里?”
玉珠微微苦笑,想了想道:“碰巧遇到……”
这话尧小姐也是不信,只想了想,立刻恍然,小声不忿道:“既然都是一样……哥哥为何那般凶神模样?”
玉珠提她梳拢了下头发,温言道:“一会莫要这般跟你哥哥说话,不然太尉恼羞成怒,说不定便真要打人了……”
再说太尉那边倒是一时问得清清楚楚。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然胆子不小,私下跟这七少暗通款曲,但是还没有做到没羞没臊的那一步,这次被自己撞见,也不过是二人第一次在解忧河畔幽约。一遭问得清楚,尧暮野便命白七少将这些事情逐一写得清楚明白,签字画押后,再叫尧姝亭过来。
尧暮野此时倒是消解了些怒气,加上尧姝亭哭得两眼若红桃的模样也着实让人怜惜,所以便缓了语气问她,先前不愿与白少定亲,是否是因为这个黄毛小子的缘故。
姝亭小声说道:“我只想嫁白水流一人,若是嫁给别人,情愿一死……”
可惜尧暮野向来不吃威胁这一套,听了妹妹之言,立刻道:“那倒好办,从明天起不要吃饭,饿得透了便成全了你的心愿。
尧姝亭先前经历一次绝食的痛苦。她现在还在长着身体,加之上次的苦楚,现在少吃一顿都会心慌气短,哪里还能再如此决绝一次?
听了哥哥之言,当下便有些傻眼,只怯怯道:“哥哥,可不可以换个法子?”
尧暮野觉得这难得一夜的旖旎,已经被这两个无知的小儿女搅合得七零八落,实在是懒得再跟她费了唇舌,只简单道:“若是想死,趁早说,免得费了你兄长的一番心思。我已经与白家老七言明,叫他这两日便启程奔赴前线大营。听闻他素来喜欢舞刀弄剑,那便不要在京城里做个只知道蹴鞠的纨绔子弟。若是他能建功,一年半载回来后还能思念你如故,那么你们的事情还可再议,若是个酒囊饭袋,或者是贪生怕死之辈,倒也就不要再肖想着什么远走天涯!还是继续过他白家不能承袭爵位,注定仰人鼻息的庸碌一生!”
尧姝亭听闻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白七这番出塞参军,只怕是要经历刀光剑影,怎么不叫人揪心?可喜的是,听哥哥的意思,她与白七的事情或者有转机,起码在白水清回来前,哥哥定会想办法拖延着自己与白家大少的婚事!
尧暮野看尧姝亭平复了情绪后,便叮嘱她这一夜的事情不要说给母亲听后,便让那白少现自回家,而自己带着姝亭和玉珠也一并回了尧府。
尧夫人吃过饭后,遣人去找姝亭,却不见人,正命人满园子找寻的时候,便听有人来报说是二少带着小姐一同从后门回来了。于是纳闷问道:“姝亭什么时候出的门?”
尧暮野换了衣服,来见母亲,听了母亲的疑问,自是轻巧回答:“教玉珠小姐在府宅后面的河岸边捞线鱼,想起姝亭小时最爱这个,便命人叫她从后门出来,在河边一起捕捞。”
尧暮野小时是世家里出名的淘气。下河摸鱼,上树摘桃是样样都做过的。尧夫人听了,也只当儿子心情好,一同消遣了,便也不再多问。
那白夫人今日白天又来了一次,同她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宫里的女儿有怀了龙种的事情,尧夫人在微笑恭喜之余,内心的忧思更甚。女儿虽然一时不得解婚约,可是白家的姑娘是必须拣选出几个进宫的。
于是便拟写了一幅名单,除了自己大儿子的嫡女外,在尧家的宗亲里又拣选了几个年龄适宜的。
尧夫人毕竟也是白家的亲戚,若是此番动作太过明显,必定是要招惹来表兄白相的不悦。是以拣选的这几个女子,并不是美艳出众的,都不过是温婉可人的吧了。用意也不过是试探下那宫里白妃的野心。
尧夫人虽然是与白相为表兄妹,可是嫁入了尧家后,便以尧家的当家夫人自勉,尧家的百代传承,儿子苦心经营的朝中事业皆是首要考虑的第一要义。然而白尧两家牵涉实在是颇深,决不可闹到扯破脸面对立的一步,若是可以,敲山震虎,叫白家人知道什么叫适度,保持着一颗谦卑臣子之心那便是最好了。
所以人选思虑妥当后,她便说给了尧暮野听。
尧暮野想了想,说道:“既然母亲决定了,自去安排好了,但是您要知道自古宫闱起祸乱,还请小心一些,千万莫牵扯太深,白家舅舅那里,我自会留意,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朝中文武众臣子间不可起了内乱,凡事都要忍一忍,待得战事过后……再一一细算。”
作者有话要说: 咩 上午小碗更 有bug 修改下
☆、第63章 12。17
太尉从母亲的房中出来后,稍微看了看天色,感觉还不算太晚,便长袖飘摇地去了玉珠的院落。
当来到佳人的闺房前时,只见玉珠正从自己的小箱子里翻捡着什么东西出来。尧暮野大步流星地走入女子的闺房,犹如无人之境,一路走到了玉珠的面前,伸手接过了她刚刚从小箱子里拿出的一只玉滚子,扬起眉毛看了看;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玉珠一抬头便看到太尉又出现自己的房间里,揉着自己的脖子说:“尧小姐哭得眼睛都肿了,明日若不消肿,只怕是要被尧夫人看出来的,这玉轮沾上冰水在眼四周滚动消肿最好,我想起了自已已经曾经雕琢过一个,便找出来准备给尧小姐送去。”
尧暮野看着玉珠自己那还尚且有些泛青黑色的眼窝,勾着嘴角笑道:“我的珠珠可真是乖巧,还没有入尧家,便已经有了嫂子的细心。”
说着便拿那玉滚子在玉珠的眼下滚了滚,调侃着:“只是关心小姑子时,也是要先顾及下自己,怎么眼圈这么黑?”
玉珠不想与害自己睡不着元凶,细细讨论自己为何不得安睡,也不想在“好嫂嫂”在这话上一路说得太远,只躲了他的手道:“太尉,玉雕大赛马上要开始了,可是奴家还没有准备妥当,有些许的玉件将要准备,还请太尉容奴家些许时间……”
可惜这委婉的逐客令到了太尉那便大大折扣,今日在那解忧河边没有能一解烦忧,反而增添了些鸡毛烦恼,尧暮野自觉劳神太久,此时若是再不慰劳自己些许,那便真是对不住自己了。于是便拿起那玉轮沾了床边水盆里的些许凉水,只说先检验一下这玉轮的好处,便闹着要给这小妇全身解除一下疲惫。到了最后,那玉轮便是踏遍了雪峰盆地、低谷平原,一路润泽无数。
等到太尉终于胡闹厮混了一阵,心满意足地睡去后,玉珠却了无睡意被他抱着,躺在软塌上休憩了片刻。忍着浑身的酸痛,起身披了衣服去了隔壁的小桌继续准备着几件没有完成的玉件。此次玉石大赛,虽然能够加入决赛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大部分都是范青云的爱徒心腹,不过这几人的确是有几把刷子。
其中有一个叫做胡万筹的,听说是范青云很是得意的一位爱徒,更是此番大赛拔德头筹的最有希望的一位。
此番决赛的第一场比赛,就是挖料镂刻。而镂刻正是当年袁中越大师的拿手绝技。但是玉珠虽然粗通镂刻,但绝对谈不上精通。不然的话,当初的那个药盒也不会被眼厉的神医摔碎。
此番得了郑先生的指点,她才领悟到自己为何不能干净地处理了镂刻内部细微之处的缘由,可是想要纯熟的掌握,却需要不断地熟悉手感,练习独特的巧劲。
自从那次在广俊王府中看到范青云亲手雕琢的玉山后,玉珠心内对于最后能否取胜并没有太多的把握。只是在得了郑老先生的点播后,玉珠愈加发现郑老先生的技艺和范青云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见当年父亲一定是将自己的技艺倾囊教授给了他的这个徒弟。而玉珠自己却从未得过父亲的指导,这内里的差异可想而知该是多么的巨大。
有了这样的压力,玉珠反而更能定下心神,每天重复着同样单调的挖料打磨的技艺。力求将需要几年才能掌握的技艺,在最短的时间能尽快地掌握上手。
这般雕刻下来,握刀的手指酸麻得都伸不直了。眼睛更是干涩得有些发花。
这种密集而又刻苦的练习很伤眼睛,萧老太爷曾经语重心长地叮嘱过她,干玉石行当的人,都是要早早便要歇手的,不是因为雕刻不动了,而是因为往往力气尚在,可是眼睛却已经瞎掉了……
一直琢磨到天色未凉,眼看着太尉就要起来早朝,她这才揉着疲惫干涩的眼睛,重新躺回到床榻上,合拢了眼睛。就在闭着眼快睡着的时候,身边的男人也醒了。玉珠可以感觉到他伸出胳膊,揽住了自己,然后用微微长出胡茬的下巴轻轻地磨蹭着自己的胳膊。轻轻地吻了自己的脸颊后,才起身离去。
对于男与女之间的那种爱意,玉珠生平从来都没有生起过。昨日看着尧小姐与百七少两人之间依依不舍,泪眼相顾的样子时,倒是生出了几许的羡慕。也只有在这样的富豪之家,未尝过人间疾苦,不知辛劳困顿之人才会无忧无虑的生出这种不生杂质的恋慕之情。玉珠自问自己此生许是也不会像尧小姐那样倾尽全身的去爱一个人。
可是,就在方才太尉轻轻地啄吻她的脸颊时,她突然想到了一点,这个高傲的太尉是否也如他的妹妹一般,要求的是她付出同等的情爱呢?
若是太尉只要女色,她自可以付出。可若太尉求取的是真心呢? 那就是倾尽所有。她也翻找不出那一颗给他啊……
这般胡乱的想着,玉珠便沉沉睡去,只是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有起来,准备继续雕刻。
偏偏尧小姐心思烦乱,又找上门来要与玉珠闲谈。
尧小姐与白七少的私情原来只是烂在自己的肚子里,现如今总算是有了知情人,终于可以一吐心事。所以就算袁夫子自忙自己的,无暇言语,她也自己一个人在旁边说得津津有味。
等到尧小姐终于说完了今日的相思之苦,略显寥落地离去后,玉珠也长吐一口气,觉得有些疲惫。夹杂在高门兄妹之间的隐秘之中,实在是比雕刻玉雕还要劳费心神。
玉雕大赛在即,可是她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实在不想再分神兼顾其他的琐事。所以等日落时,有小厮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