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笑一声道:“死人能知道什么?”
她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我却不敢转身,生怕又污了眼睛。
她的声音变得妩媚而诱人:“只要陛下浅尝一点,便能知何为极乐。”
言罢,她已走到了我的身后,玉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轻抚细摸,极尽撩拨之能事
我被逼无奈,只能转身,闭着眼点了她的穴,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从我的肩上拿开。
我虽看不见她的脸色,却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深深的不敢置信。
“皇帝?你当真……”
我一眼也不敢看她的身子,自顾自答道:“当真。”
随即我叫来了宫人,红着脸让宫人好好在太后旁候着,并告诉他们,半个时辰后太后的穴道便会解开。
我绝不会忘记那日进来的宫人的神情,他们先是一脸震惊,随即是了然,再然后便是惶恐。
我知道他们定误会了什么,甚至还觉得我会杀人灭口。
我没有灭口,后来此事便被人添油加醋传了出去,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句话是靠不住的,我自问清清白白,可宫中的流言蜚语却从未消停过。
我暗中也派人去止过流言,可这流言最后还是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有一次皇后直接质问我和太后是否真有其事,我连忙否认,皇后只是玩味地听着,我也不知她到底是信我,还是信了那些流言。
太后那夜给我留下的阴影致使我对同女人亲密接触一事又多生了几分恐惧,这份恐惧伴随我到了大婚,成了那夜我一时不敢碰皇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自那夜之后,太后再也没在我面前做出过什么出格之事,仿佛那夜只是我做的一场恶梦。
但我很清楚那不是梦,太后对我存过那样的心思,而她也把那样的心思付诸了实践,欲强加给我。
纵使太后做出了那等无道之事,可她始终是我名义上的母后,我也无法拿她怎样,只能好好将她供着,该有的晨昏定省也不敢少,孝道的名声还是得赚。
长乐宫中,太后穿着一身素雅青衣,我到时,她正当坐在桌前临摹帖子。
我让宫人们退了下去,独自走到了桌案前,打量起她的字,道:“母后好雅兴。”
太后见我来后,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眼笑道:“贤妃有喜,哀家还未来得及去恭喜皇帝,皇帝倒先过来了。”
我陪笑道:“母后消息倒是灵通。”
“后宫寂寞,哀家也只能靠打听打听宫中的闲事来消磨时光。”
我笑问道:“若宫中没有闲事让母后消磨时光,那母后是不是便要搞一些闲事出来?”
太后脸上的笑意凝住,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的这招借刀杀人用的极漂亮,不动声色便能将一个人变成一颗狠毒的棋子。”
“哀家还是听不懂。”
我直接点明道:“贤妃身孕一事,母后还不承认是自己的手笔吗?”
“就算皇帝想要哀家认,至少该拿出些证据,而不是在此血口喷人。”
我确实没有证据,只能诈她道:“贤妃已向朕坦白了一切,你又何须再在朕的面前做戏?”
太后继续装傻道:“皇帝又怎知贤妃不是在诬陷哀家?”
她这副装无辜的可怜模样让我不禁想到了这近几年来宫中的那些流言蜚语。
想到此,我面色一沉,冷道:“你曾经做过一些事,朕清楚得很。那些朕都可以不计较,但这一次你碰了朕的底线。”
太后笑问道:“哀家碰了皇帝什么底线?”
我挑眉,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你这回错就错在算计了皇后,而朕决不允许任何人算计朕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崔灵:最后一句话是真话吗?
一一害羞地捂脸遁走。
☆、皇帝的日记:十一杀下
今日之事,我其实处理得有些鲁莽。
我本应先找贤妃摊牌,全然掌握证据后再来找这位幕后主谋算账。
可当我一想到那条毒计竟算计到了皇后头上时,便失了分寸,直接到了长乐宫,来找长乐宫的主人要个说法。
现下想来,我还是应该理智一些,至少该比身前的这位女人理智。
太后很理智,所以当她听完我的话后,表现得很是淡定,没有过多的反应,她沉默了许久后才道:“你和楚桓果然是一类人。”
“朕不敢和堂兄相提并论。”
太后轻笑道:“你确实及不上他,但你们二人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对爱的人有情有义,对不爱的人都绝情绝义。”
我知道太后被堂兄伤过,还被伤得很深,但我还是忍不住纠正道:“你说错了,无论是朕还是堂兄,对于不爱之人都会给予应有的尊重,但前提是你要收下它,而不是践踏它。堂兄给了你尊重,所以他才会发自内心地对我说,你是个好姑娘。而朕这些年来也一直在给你尊重。”
太后冷哼着抬头,出神地望着头顶上的藻井,嘲讽道:“尊重?掌控江山的一国之君在他无依无靠的母后面前高声质问,这便叫尊重?”
她的神情看上去很可怜,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弱,她的话语似乎也有些值得反思。
但最终我还是道:“若朕冤枉了你,那今日之事确实是朕之大过,但是……”
她终于不再看头上的藻井,而是看向了我,道:“但是你确实没有冤枉我。”
“你承认了?”
太后笑道:“正如你所说,再演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我问道:“贤妃的身孕到底是真是假?”
太后道:“你果真在诈我,贤妃根本没有向你坦白。”
“可是你已经向我坦白了。”
太后沉默了片刻后,道:“贤妃的身孕是真的。”
“她和谁私定了终身?”
太后平静道:“她没有和谁私定终身,只是我给她找了个男人,她和那个男人试了云雨。”
“是你逼迫她?”
“她主动向我要的。”
我皱眉道:“贤妃今年也不过十九,不像是这样的人。”
太后淡淡道:“你是男人,你又怎会懂深宫中寂寞的女人在想什么?当贤妃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后,便找到了我,我让她不急不慌,而是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所以便给她出了两条计,她听后欣然接受。因为她恨你,恨皇后,更恨这后宫。”
她顿了片刻,道:“恰好我也一样。”
我一时难言,便选择了沉默。
太后又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对皇后的专情让你忘记了你的责任。”
太后口中的“专情”二字让我的心莫名跳快了些,但我仍平静问道:“责任?”
“繁衍后嗣是妃嫔的责任,而雨露均沾则是皇帝的责任,但很显然你没有尽到你的责任。”
我有些愧疚道:“皇帝的责任太多,朕不能面面俱到。”
“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我无言。
太后继续笑道:“你和楚桓是我见过最古怪的男子,寻常男子都恨不得世间所有女子都爱慕自己,可楚桓却因太多女子爱慕于他而犯愁。至于你就更怪了,试问天下间哪个男子不奢望能和各色美人共度云雨?你明明有这个权利,可你非但不用,还将它视为了洪水猛兽。”
我无奈道:“不是每个人都非得按世人所想的那样活着。朕不会因世俗的眼光而改变自己的原则,堂兄也不会。”
太后听后语气变得柔和,道:“你说的很对,他不会改变,所以他才能让别人一直记挂着他。”
我看着她双眼中因思念而生出的深情,问了一个不大合时宜的问题。
“那先帝呢?”
“先帝是个常人,而常人常常难以仍人铭记。”
我没有评价她的这句话,而是看着她的双眼,提醒道:“方才你说了很多话,也解释了很多,但是你们还是错了。”
错了便是错了,再多的理由,再合理的解释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淫。乱宫闱是错,毒计离间更是错。”
太后默然半响后微微笑道:“我们是错了,可那又如何?就算你动得了贤妃,但是你动得了哀家吗?”
“你敢罚哀家吗?你敢禁哀家的足吗?亦或者你敢弑母吗?”
我叹息道:“朕是不能拿你如何,你说的那些朕都不会做,因为那样朕便会背上‘不孝’的骂名,而朕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
太后听后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得意之色,笑道:“既然如此,皇帝便请回吧。下次想再在哀家面前撒野也得拿出些筹码,而不是在此逞一时口舌之快,最后也只能悻悻而归。”
言到最后,她双眼中又多了几分对我的同情。
“朕的话还未说完,如今还走不了。”
“皇帝还有什么话?哀家听着。”
我微笑道:“朕听闻太医院的陈御医医术高明、年轻英俊、身姿挺拔,也难怪太后常常点名要他来把平安脉。”
太后神色微变,尤其是当她听见“陈御医”三个字时眼中更闪过了一丝惶恐。
我将一切尽收在了眼底,接着道:“这几日朕龙体不适,也想请陈御医来瞧瞧,倘若陈御医诊治龙体不当,你说这是个什么罪名?到了那时,朕是该大发慈悲仅革掉他的职,还是该大发雷霆直接摘了他的脑袋?”
太后的脸色渐渐发白。
我见她不答,加重了语气,道:“朕在问你的话。”
她强装镇定道:“若真出了那样的事,皇帝定夺便是,何须来问哀家?”
我笑道:“朕当然要问问太后的意思,因为那可是你这些年来的好情郎。”
太后的脸色已是煞白,方才的得意和胜券在握之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朕不管后宫之事,但不代表朕不知道,朕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朕纵容你,默许陈御医在深宫里给你做个伴,是因瞧着你可怜,是出于朕的仁慈。所以你真的不该在朕面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朕虽不好动你,但动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太后颤抖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一瞬,她跪在了我身前,眼中盈出了惹人怜爱的泪水,恳求道:“哀家知错了,求陛下放过他,不要牵连无辜。”
我不知她的眼泪是真是假,但我只知道她是个演技很好的人,演技好的人演出来的戏总会让人信以为真。
我见她娇弱的身躯跪在地上,还是躬下了身子,欲将她扶起来。
她不愿起来,仍道:“求陛下开恩。”
我也不愿再扶,便直起了身子,淡淡道:“戏多了,就过了,起来。”
她不敢再驳我的意思,还是站了起来,擦起了脸上的泪。
我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道:“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自私。”
她轻拭掉了眼角的一颗泪,狡黠一笑道:“因为就算是再坏的姑娘,心里面都会住着一个好姑娘。”
我不愿再留在此处,便道:“罢了,若有下次,朕绝不宽恕。可这一次朕愿意放过你和贤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太后红着眼摇头。
我笑而不答,转身离去。
直到我走到了门槛前,才转头对她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理由,大概是因为朕是个好人,也大概只是因为你们对朕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出了长乐宫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永宁宫。
如我所料,贤妃在我面前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皇后身上,她哭得梨花带雨,说得声嘶力竭,演的很真情实感,所以这场戏我看得也很认真。
我没有打断她的表演,也没有事后点出这是一场戏,我安静地看完戏后,安抚了她几句便走了。
出永宁宫后,我就做了一个决定。
我打算过几日就暗中把贤妃送出宫,给她一个安居之所,之后再向世人宣称她暴毙。
反正这深宫中最不缺的便是暴毙之人。
处理完今日的政务后已是深夜,我又无睡意,便拿了一壶茶,跑到了紫宸殿的屋顶上,坐着喝了起来。
其间我多次被巡夜的御林军当成了意图不轨的刺客,直到他们飞身上来看清我的衣服和容貌后,才惶恐地又飞了下去。
我坐的位置视野极好,能看清许多东西,比如从后宫那边过来的一道身影。
身影未至,一道凌厉的掌风便已劈向了我的天灵盖,我不躲不闪,任由掌风落下。
可当那掌风离我的头颅还有一寸之距时,便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
“你疯了!竟不躲。”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邀请她坐下。
皇后愣了片刻后,坐到了我的身旁,道:“你今日看上去极是忧郁,是太后气到你了?还是贤妃惹怒你了?”
我摇头道:“都没有,只是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不得不开始想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后宫给散了。”
☆、皇后的日记:十二杀
今夜的月又亮又圆,如水的月色泻在了我身旁之人的脸上,更衬得他那张脸像一块无暇的美玉。
我不敢多看,怕看得越久,陷得越深。
皇帝方才对我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他说他想要散掉后宫。
我听后没什么感想,只是平静地给出了我的答案。
“臣妾不许。”
皇帝道:“为何?”
“若陛下遣散后宫,那臣妾必会背上‘善妒’‘悍妇’的骂名,而臣妾一直都在努力成为一位世人眼中的贤后。”
他苦笑道:“朕都快忘了,你从小便是朝着贤后的方向培养的。”
我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讽意,淡淡道:“如果你当真散了后宫,而我又不幸成了你的剑下亡魂,到了那个时候,你不真成了连个枕边人都没有的孤家寡人?”
他想了想道:“我还有景真和景善。”
我轻笑道:“一个大男人孤身带着两个孩子,岂不是更凄惨?”
他用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又道:“好像是很凄惨。”
“所以你还是该留着后宫,若我不在了,你也不至于自给自足一辈子。”
他听见“自给自足”四个字时,脸立马变得微红,片刻后才低声道:“那你可曾想过,若我真被你杀了,你当如何?”
我平静道:“我会过得很好,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后,辅佐幼帝,垂帘听政,站到权力的最顶端,就像无数本史书上写的那样。”
他有些伤感道:“再然后便把楚家江山变为崔家江山”
我考虑了片刻后,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此话怎讲?”
我淡淡道:“倘若景真有出息,那我定会全力辅佐,若他没有。”
他接道:“那便取而代之?”
我微笑道:“看破不说破。”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道:“皇帝可不好当。”
我回想着他这七年来的操劳模样,道:“不是皇帝不好当,是你总把自己逼的太紧。”
“到了这个位置后,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做那么多事,渐渐地我也主动想要去做那些事。”
说这番话时,他的双眼看得很远,我知道他在看宫墙外的天地,在那片天地里居住着他的子民。
“因为整个天下都将因我所做的那些事而有所改变。”
他今日说话的语气格外平淡,可他今日所说的话却格外不凡。他随意的坐姿也再难掩盖他如今身上的气度,那是独属于一代英主的气度。
爹的那场赌恐怕终究还是要输。
他言罢,拿起茶壶,往嘴里倒了一口茶,笑道:“不说这些了,说得我都渴了。”
我默默地看着他手中的茶壶,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