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一系的官员闻言都有些发懵,皇上这是发的密旨,不然朝中上下,竟没有几人知道?
不对,一定有人知道!
司马鸿朝身边两人看去,张仲瀚满脸惊讶,李光吉也是一脸茫然,心里暗骂,演技这么好,怎么不上台去做戏子?
下了朝,晋鞅先是到御书房处理了一部分奏折,见快要到午时,才放下御笔,起身往外走。
“陛下,”白贤举着一把伞过来,“外面下雨了。”
抬头看去,地面果然已经被雨水淋湿,雨虽然不大,但是却很密。晋鞅把手背在身后,“走吧,去康泉宫。”
“是。”
白贤小心翼翼举着伞,何明走在侧面,替晋鞅挡着风雨,不敢让一丝雨飘在晋鞅身上。
经过鸾和宫外的竹林时,突然有一女子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很小,小到只能让人听见她似乎在哼唱一首曲子。
曲子的音调很简单,但却十分悦耳。白贤是跟着晋鞅从诚王府出来的,所以听得出这是锦州的民间小调。
晋鞅听到这首曲子,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来人,去看看谁在林中唱曲。”
“是。”两个蓝衣太监快步走进竹林,很快便带着一个绿衣宫女出来。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宫女低着头,朝晋鞅深深一福,丝丝细雨飘落在她发顶,打湿了她的头发,连头绳也有些没精打采,看起来可怜极了。
“抬起头来。”晋鞅冷声道。
绿衣宫女缓缓抬头,只见她柳叶眉,杏眼,樱桃唇,我见犹怜。
“你方才唱得可是锦州的小调?”晋鞅神情仍旧淡漠,似乎对方楚楚可怜的模样,并没有让他有所动容。
“是的,陛下,”绿衣宫女抖得更加厉害了,“奴婢以为林中无人,所以一时忘形,求陛下恕罪。”她噗通一声跪下,白嫩的手掌伏在污泥上,更显白嫩。
白贤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这个宫女,眼皮耸拉下来。
“你在哪里当值?”晋鞅眼神更加淡漠。
“回避下,奴婢是尚食局的人。”绿衣宫女怯怯的抬头,目光落到晋鞅的腰间,又飞快的低了下去,小女子姿态十足。
晋鞅淡漠道:“宫女不可轻易歌舞,这等宫规尚食局的掌事太监没有教过你?”说完,踩着青石板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贤举着伞立马跟上,看也未看继续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
何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弯下腰笑眯眯道:“你这样的宫女,咱家见得多了,麻雀想要变凤凰,也要看真龙愿不愿意?既然你喜欢跪,便跪着吧。”说完,嗤笑一声,朝御驾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绿衣宫女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过往的宫人谁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顾如玖正在跟周太后讲不久前看过的话本,见晋鞅进来,站起身迎了上去:“陛下,可曾淋到雨?”
“放心吧,白贤与何明伺候的时候,向来细心,”晋鞅携着顾如玖的手走到周太后面前,朝周太后行了一礼,“儿子来迟,让母后久等了。”
“你政务繁忙,来得晚了些,有什么要紧?”周太后笑着让夫妻二人坐下,“我们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准备用膳吧。”
“是。”晋鞅朝顾如玖笑了笑,又对周太后道,“母后今日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周太后笑骂:“左右饿不着你。”
顾如玖笑眯眯的看着母子二人的来往,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用完午膳,晋鞅因为要去见户部官员,所以便提前离开了,顾如玖又在太后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告辞。
等顾如玖离开后,刘姑姑才道:“太后,今日皇上来的时候,有宫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现在还跪着呢。”
“皇上是什么反应?”周太后面无表情的问。
“皇上似乎不太高兴,”刘姑姑想了想,“等会皇后娘娘回紫宸殿,肯定会遇到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这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不好的,有这种心思的宫女,今天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早晚都要遇见这种事,”周太后道,“与其哀家动手,不如由她自己处置。”
晋鞅故意让这个宫女跪在路口,不也是有这层意思在吗?
顾如玖走得很慢,她自己撑着伞,走在青石路上,觉得心情格外的平静,即使她看到一个绿衣宫女跪在地上时,这份心情也没有被破坏掉。
绿衣宫女跪在地上,双膝早已经失去知觉,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冷,落在自己身上的雨就像是穿透了皮肉,让她骨头缝里都冰寒无比。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当一双绣着祥云的珍珠鞋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缓缓抬头,她看到了绣着凤纹的裙摆,当即不敢再往上看:“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她希望皇后娘娘能够让她起身,哪怕让她站起来一会儿也好。
让她失望的是,皇后没有说话,皇后娘娘身后的那些宫侍们也没有谁开口。
她心底又开始害怕起来,难道皇后娘娘已经知道她有意勾/引皇上的事情?
顾如玖确实不知道这个宫女为什么跪在这里,而且还跪在鸾和宫旁边的路口上。她静静的打量着这个宫女,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是削肩细腰雪肤,可见是个十分难得娇俏美人。
“抬起头来。”她淡淡的开口,然后便看到一张惨白的小瓜子脸。
果真是美人,连她这个女人瞧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之意。
顾如玖身后的秋罗与宝绿已经沉下脸来,除了陛下以外,谁还敢让宫女跪在鸾和宫外的路口上。只要想一想,就知道这个宫女起了什么样的心思,才惹得陛下动了怒。
“好一个美人。”顾如玖自然也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伸手抬起绿衣宫女的下巴,触及的皮肤细腻光滑,称得上是尤物。
“谁送你进来的?”顾如玖面带微笑看着这个宫女,“本宫对你身后之人十分感兴趣。”
“娘娘恕罪,奴婢乃是尚食局的宫女,因冲撞圣驾受罚,求娘娘恕罪。”绿衣宫女朝着顾如玖磕头,楚楚可怜道,“娘娘恕罪。”
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指,顾如玖冷眼看着这个宫女磕头:“整个后宫都知道,本宫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她转头对秋罗道,“秋罗,去请白公公来,本宫想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是,娘娘。”秋罗瞪了一眼跪在绿衣宫女,才转身而去。
御书房中,晋鞅听到秋罗求见,便放下手里的奏折,让她进来。
“奴婢拜见陛下,”秋罗恭恭敬敬的朝晋鞅行完礼,才说明了来意。
晋鞅听完以后,点了点头,让白贤跟着秋罗出去了。
等白贤与秋罗出去后,晋鞅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想到久久为了自己动了醋意,他就觉得自己心情格外的好。
至于那个绿衣宫女,英明神武的德隆陛下表示,他连对方的脸都没记住好吗?似乎就那双与久久有三分形似的眼睛有些许亮眼,其他的都乏善可陈。
“白公公,”秋罗似笑非笑道,“娘娘已经有些动怒,等下公公可不要有所疏漏,若是娘娘责罚,你我都担待不起。”
“秋罗姑娘放心,只要娘娘询问,咱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贤道,“别说娘娘,就是陛下对这个宫女,也是十分不满的。”
秋罗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那就有劳公公了。”
“不敢,不敢,为陛下与娘娘做事,那是咱家的本分。”
“娘娘,秋罗与白公公来了。”宝绿替顾如玖撑着伞,见秋罗过来,便小声提醒。
顾如玖没有回头,可是看这儿地上跪着的宫女,这个宫女一看便知是经心□□过的,不然哪会有如此身姿与细腻的皮肤。
再天生丽质的宫女,也不会有一双细腻嫩滑的手,除非她平时根本就不怎么做事。
可是一个受管教的宫女不做事,那可能吗?
“把人带到鸾和宫,本宫要慢慢问话。”等白贤过来,顾如玖道,“把尚食局的掌事太监与掌事宫女也叫来。”
“是。”白贤心下想,只怕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动肝火了。
绿衣宫女想说话,被两个太监捂住嘴,像拖麻袋般,把她往鸾和宫拖去。
顾如玖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跟了上去。
鸾和宫屋内,比室外暖和不少,可是绿衣宫女却觉得,此刻比外面更冷,更可怕。
明明皇后这会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走在上首喝茶,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已经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本宫有两个忌讳,”顾如玖面无表情的放下茶杯,“一是家人,二是我的男人。”
绿衣宫女心中大骇,皇后竟把堂堂帝王视为自己的?!
这实在是太可怕也太荒唐了。
☆、第59章 城
“娘娘?”宝绿震惊的看着斜倚而坐的顾如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后娘娘竟然要用私刑?!
“没听懂吗?”顾如玖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白贤,把她带到隔间去,让她开口。”
“是。”白贤与两个大力太监拖着绿衣宫女下去,宫女被捂着嘴,连哼都不能哼一声。
掌事太监与掌事宫女眼看绿衣宫女无声无息被拖了出去,寒意从脚底窜上全身,顾如玖还没开口,便软塌塌的跪了下去。
“本宫听这个宫女说,她是你们尚食局的人?”顾如玖用茶盖挂着水面的茶叶沫子,轻轻的摩擦声让两个掌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别看他们在尚食局是人人捧着的掌事,可是在这些贵人面前,生与死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什么公公什么姑姑,都不顶用。
“回娘娘,杨柳是几日前分派到尚食局的,她当差时一直很老实,以至于奴婢失察,竟让她冲撞了御驾,奴婢有罪。”掌事姑姑勉强压下心底的恐惧,用有些变调的声音道,“求娘娘恕罪。”
“杨柳……倒是个好名字,”顾如玖似笑非笑道,“色浅微含露,丝轻未惹尘。人美,名字也美。”
两位掌事更是大气不敢出,听到隔间传来低沉的痛哼声,他们不敢去想杨柳正在受什么样的刑罚,不然在捂住嘴的情况下,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再抬头看面无表情低头喝茶的皇后,仿佛没有听见隔间动静似的,连眉头没有皱一下。
这一眼看得两人遍体生寒,都说皇后是个随和人,不随意打罚下人,十分的可亲,今日竟如此心狠,可见人有逆鳞,轻易碰不得。
对于皇后来说,有什么是碰不得的?
自然是皇上!
杨柳这个贱人,竟然敢做出勾引皇上之事,连累他们也跟着被追究,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老寿星嫌命长。
“既然杨柳是刚分到尚食局的,她之前在哪当差?”顾如玖放下茶杯,听到隔间的闷哼声越来越小,对宝绿道,“行了,叫白贤把人带过来。”
“是,”宝绿白着脸走到隔间,见那个叫杨柳的宫女除了脸色难看了些,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便道,“白公公,娘娘要见这个宫女。”
白贤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帕子擦着手道:“好些年不做,有些手生了。既然皇后娘娘要见这个罪婢,就暂且饶了你。”说完,他对杨柳笑道,“杨柳姑娘,皇后娘娘素来慈和,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皇后娘娘的问题,不然咱家也很是为难,你可明白?”
杨柳恨恨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她如此倔强,白贤脸上的笑意消失,把帕子往旁边凳子上一扔:“拖出去。”
宝绿见两个太监把浑身无力的杨柳拖了过来,侧身让开,脚步顿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白贤注意到她的举动,嗤笑了一声,大跨步朝主殿走去。
“回娘娘,杨柳原本在静安宫当差,后来因为犯了错,就被罚到了尚食局。”掌事宫女心里也清楚,这事内里有猫腻,真正犯了事的宫女,哪会罚到尚食局这种有油水可捞的地方。
可这是贵人们的事情,他们这些做宫侍的哪敢置喙,现在惹出事来,也只能求皇后娘娘仁慈,不会要他们性命了。
“静安宫?”顾如玖轻笑一声,静安宫是钱太妃与孙太妃居住的宫殿,不管这事与两位太妃有没有关系,至少这两位太妃是知情的。
“本宫知道了,”顾如玖视线扫过两位掌事,“宫有宫规,太监与宫女的任派也早就流程,你们不按规矩办事,就要受罚。但是念在你们情有可原的份上,便杖五下,停俸两月,若是日后殿中省上下敢再出此等事情,本宫一定严惩不贷。”
殿中省乃是掌管内宫所有宫女太监的部门,尚食局尚衣局等六局都归殿中省管辖。
“谢娘娘,谢娘娘。”两位掌事此时喜不自胜,这个惩罚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法外开恩了,他们连连朝顾如玖磕了几个头后,才退下去领罚。
出主殿时,他们刚好遇见被太监架着的杨柳,两人冷哼一声,匆匆离开。
进了内殿,杨柳被两个太监扔到地上,她挣扎半晌,勉强摆出一个跪姿出来,“罪婢拜见皇后娘娘。”
见她这个模样,顾如玖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后,才睁开眼睛道:“说吧,你靠近陛下的目的是什么?”
杨柳额头抵地,声音颤抖道:“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只是无意冲撞圣驾,不敢有其他心思。”
“你还不想说实话吗?”顾如玖皱眉,叹口气道,“本宫手中从未沾过人血,也不想沾,你若是执迷不悟,本宫只能破这个例了。”
晋鞅并非先帝亲子,又对世家大族心生忌惮,难道没有人在背后生出别的心思。
届时若是晋鞅身体出现什么问题,那么这些世家大族自然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推举出一个新帝来,这个新帝有可能是晋鞅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有可能是瑞王的那三个儿子。
若她不是皇后,或是对晋鞅毫无情谊,那么也就懒得管这件事,可现在晋鞅是他的男人,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算计自己的人。
杨柳背脊一僵,她沉默了骗了,磕头道:“奴婢……奴婢实在不知道娘娘所言是何意。”
“皇后娘娘,奴婢听闻这个叫杨柳的宫女,她家中尚有一弟一妹,她若是不知情,不如把她的弟弟妹妹宣进宫中问话,也许她的家人知情,”白贤见惯了这些人牙尖嘴利,也知道用什么手段对付这些人有用,“娘娘,不如奴婢这就去宣召二人。”
“不,不要,”杨柳爬到白贤面前,抱住他的腿道,“白公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公公饶了他们。”
“那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白贤一个用力,把自己的腿从杨柳手中扯了出来。
手段不在新,有用就行。
“我说,我都说,”杨柳爬过身,朝顾如玖砰砰磕起头,“娘娘,求你饶了我的家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知错了,求娘娘宽恕。”
“行了,别磕了。”顾如玖放下茶杯,“说吧,究竟是谁让你来的,谁教你唱的锦州小调?”
“奴婢……奴婢原本是孙太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有一日偶然见到陛下,奴婢……”杨柳抬头去看皇后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便瑟缩着肩膀道,“后来我无意间听到钱太妃与孙太妃谈到陛下,说陛下的生母,不,原来的诚王妃嗓音优美,犹如天籁,一曲锦州小调让诚王惊艳不已,奴婢母亲祖籍在锦州,所以奴婢也会些锦州小调……”
“本来奴婢只敢在心里奢望,哪知前几日钱太妃娘娘告诉奴婢,她会想办法让奴婢靠近陛下,并且……并且成为宠妃,奴婢一时糊涂,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杨柳的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是顾如玖却听明白了,这事钱太妃参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