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看上去那么自然,无懈可击。可后来仔细推敲起来; 却又觉得漏洞百出。
明月公主不过是个八岁的小丫头; 腿又长到哪儿去呢?那宫女上前给明玉斟酒一直低垂着头,明显是可以避过去的; 可她当时却刚好被她绊倒。
如果这是意外,那在她摔倒的一瞬间,手里的酒壶应当是随着身子的前倾掉落在正前方,可那宫女当时手里的酒壶却意外地抬高了许多,落在右前方明玉的头顶上。
还有宫女后来赠她的白芝蓉花瓣,既然那是宫里主子才能用的东西,她随便一个小错便会被皇后拉出去杖毙的小小宫女,如何能得皇后赏赐此物?
当初正是因为对这点起了疑心,她才同意让沈铭尧拿去检验这白芝蓉和梦离香有何不妥之处。但结果,却是让她失望的。
于是,梦离香,白芝蓉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根本让她生不起丝毫防备之心。
后来突然嗜睡,妙神医又说是由这三样东西引起,她这才又想起了除夕宴那日的些许不同,猜想当初那名宫女应是故意为之,目的便是为了今后让她不知不觉中服用润之草,三者混合,导致嗜睡不醒。
然而,如今再去想,她却又不这么认为了。
那宫女在皇后寿宴上的表现,分明就是故意露出马脚,为了让她误以为自己找到了寻找皇后罪证的有利突破。
之后,除夕宴开始前在椒房殿,皇后因为茶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是将她的思路引在了这上面。
后来除夕宴撞见银画落水,再一次加深她的困惑。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引导着她在银画的身上发现更多的“秘密”。
而事实上,所有的秘密,都是皇后事先安排好的,从她开始追查润之草开始,后面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皇后事先设计好的一出戏。
原以为得到了银画和芳若两个可以指认皇后的证人,可事实上,这两人却自始至终都在听着皇后的号令。
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啊,兰陵都不得不佩服皇后缜密异于常人的心思。
而她和沈铭尧,竟然被她就这么玩弄于鼓掌之中。她这个时候,想必在椒房殿里为了自己的胜利而纵情欢呼吧?
不过,皇后若以为这样她兰陵便会束手无策,乖乖认命,未免也太小瞧了她。
正在思索的空档,高肃走了进来:“王妃,王爷今日入宫前曾交代属下,若他今天晚上回不来了,便让属下把这个交给王妃。”
他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兰陵打开一看,却不由越发震惊了。原来,沈铭尧对这一切早就有所怀疑?而他选择连夜入宫,也正是为了顺着皇后的阴谋将计就计,再在皇后得意洋洋之事给她更加沉重一击。
皇后从云端跌落谷底心里的那种落差,定然会比直接揭发她的罪行更加让人解气。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皇后恐怕会疯掉吧?
“王爷让我们求助晋王,晋王真的会帮我们吗?”高肃怀疑地看向兰陵,毕竟这晋王和自家王爷也不是一路人。
兰陵想了想,十分笃定道:“他会帮的,王爷虽有重兵,但都在清歌城,暂时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如今对晋王来说,最大的障碍是万氏。”
其实,若放在之前,兰陵定然是不敢这么确定的,但明玉被劫一事让京兆尹和刑部换了主子这件事,就足以让她万分确定了。
刑部在沈铭尧入狱之前换人,应当不是巧合,这恐怕……又是晋王卖给殷王府的一个大人情。
果然,皇室中人便没有哪一个是心思简单的。
高肃复又想到什么,突然道:“对了,王爷昨日曾让属下打探信任刑部大人的底细,此人并不随朝廷众人结帮拉派,是个耿直的性子,或许这便是皇上任命他为刑部尚书的主要原因。而且,属下还查到,此人和林靖宇可谓是忘年之交,关系匪浅。”
兰陵微惊,随即了然:“这就更难怪王爷要我们找晋王了,林靖宇现在为他所用,想让刑部帮忙可不就得去求他吗?”
“可是王妃如今被皇上禁足,外面都是宫里的禁军,我们该如何出去呢?”
兰陵想了想:“我被禁足,但明玉却没有,何况皇上宠她,谁敢拿她怎么样?明日我去漪澜苑找她,让她带我们出去。”
。
翌日,一辆八人作抬的豪华轿子自漪澜苑出来后,直接出了殷王府的大门。
守卫的禁军见到,上前阻拦:“皇上有令,王妃需闭门思过,不可走出王府。”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连本公主的轿子你们也敢阻拦?”明玉坐在轿子里盛气凌人地叫骂,倒还真像那么回事,把外面的侍卫唬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屈膝跪下,“公主赎罪。”
明玉得意一笑,微微掀开轿子的窗帘:“怎么,本公主去宫里给父皇问安,你们这是公然阻止本公主在父皇跟前尽孝?”
为首的侍卫吓得心里一颤,没想到这位公主平日看上去倒像是极好相处之人,但实际上竟也是这般凌厉。果然,宫里的主子就没有哪一个是好招惹的。
可怜他公务在身,虽不想故意招惹,却也不得不冒着胆子开口:“公主入宫面圣卑职岂敢阻拦,但为防王妃也在轿子里,请恕卑职斗胆例行检查。”
“我看你还真是挺有狗胆的,敢这么跟公主说话!”站在轿子边上的高肃怒斥道。
明玉神色微恙,随即淡淡瞥了那侍卫一眼:“想检查是吗?好啊,高肃,打开轿帘给他检查!”
高肃极不情愿地走过去,对着那侍卫狠狠瞪了一眼,直盯得侍卫莫名心虚,这才缓缓掀了帘子:“查吧!”
侍卫早已被吓得不轻,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检验,在轿子里扫视了一遍,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慌忙赔罪:“叨扰公主了。”
明玉不屑地冷哼一声,让高肃拉了帘子,淡淡出声:“我们走!”
话语说完,轿子重新被人抬起,扬长而去了。
轿子被抬出殷王府老远,明玉绷着的一张脸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悄悄起身坐在轿子的另一边,然后将自己原来坐着的座位上敲了敲,小声道:“嫂嫂,已经安全了,你快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明玉刚刚做过的位置突然被人掀了起来,紧接着探出一张娇俏动人的脸蛋儿来。此人,自然便是明玉口中的嫂嫂,兰陵了。
今日兰陵去找了明玉才知道,原来沈铭尧早就做了一顶轿子在漪澜苑里放着,说的是给明玉玩儿,但明玉对这些没多大兴趣,便一直搁在一边。
兰陵今日仔细瞧了才知道,那轿子的座位竟然是个方方长长的空心木盒子,座位上的一块木板可以自由移动,地方虽然不大,但藏个人进去却是绰绰有余了。
兰陵看到这轿子不得不佩服沈铭尧的远见了,想必他早就担心在镐京不会一帆风顺,所以才让人暗中做了这顶轿子在漪澜苑里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也亏得有这顶轿子在,她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混出王府。
见她出来,明玉忙拉住她:“嫂嫂憋坏了吧?”
兰陵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哪里就那么较弱了?莫非你忘了,嫂嫂是学过武的?”
“嫂嫂,我跟你一起去晋王府吧?”瞬元帝竟然下令将哥哥抓起来,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进宫见他。在她心里,没有谁比哥哥重要。
兰陵拉了她的手道:“刚刚你出府的事他们定然会禀报到宫里的,为避免皇后起疑,你还是要去见一见皇上的。不过,你切记不要向皇上为你哥哥求情。”
“为什么呀?”
“因为如果没有证据,皇上根本不可能说放人就放人。你若再多加劝说,只会增添他的火气,反而对你不利。”
明玉了然地点头,复又问道:“嫂嫂,大家都说父皇最疼爱的就是我和哥哥,既然如此,那哥哥定然是会没事的吧。”
兰陵无奈叹息一声:“帝王之心,谁又能摸得透呢?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入宫去吧,我自己去找晋王,等办完了事,我还在此地等你。”
兰陵说着,命抬轿之人停下,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1。29(更新)
兰陵和高肃到了晋王府门外,很快便有人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不知为何; 虽是第一次入晋王府; 却总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如她每路过一个地方,便知道下一处是怎样的设计。而当真的到了下一处; 所看到的景观也确实和她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兰陵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莫非这地方……她原是来过的?
可她这是第一次来镐京,更是第一次来晋王府,又怎会有这样奇妙的感觉呢?脑海中总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急速闪过; 就好像上一辈子曾经经历过一样; 当她努力想要回忆时却又一片空白。
她突然觉得大脑有些疼痛; 不由得顿住了步子,痛苦地抱着额头。
高肃见了不由面露着急:“王妃,你怎么了?”
兰陵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是太过担心王爷的安危了吧; 没什么大碍。这晋王府的一草一木看似平淡无奇; 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倒像是花了极大的心思的; 却不知是何人所建。”
领路的小斯解释说:“这府邸十多年前原是楚国公府,也是楚国公亲自设计的。后来府里一场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我们王爷喜欢这个地方,便求皇上赐了来,命人恢复原状后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去掉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景观,布置的比之前相对奢华了些。”
“楚国公府……”兰陵不由喃喃,便是那个与沈铭尧有过婚约的楚南歌的父亲,楚国公吗?
还未再来得及细想,便已经到了沈铭阑的书房。
小斯进去禀报后出来:“我们王爷有令,只让殷王妃一人进去。”
兰陵心头微颤,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沈铭阑时他看自己的眼神,背后顿时一凉。
“王妃……”高肃也有些欲言又止,镐京人谁不知道,这个晋王爷表面上看只专宠晋王妃一人,那不过是碍于晋王妃齐国公主的身份罢了。而事实上,背地里被他糟践过的女子根本数不过来。那根本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更何况他每次看到自家王妃时那猎物一般的眼神,谁又瞧不出什么意思?
兰陵如今别无选择,他需要晋王的帮忙就必须硬着头皮进去。不过,他既然需要借助沈铭尧来除掉万氏,现如今应当也不敢拿她怎样。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想必这位野心勃勃的王爷掂量的清楚。
兰陵回以高肃放心的眼神,这才上前推了书房的朱门走进去。
书房里的光线很暗,黑的只能隐隐看到屋里的摆设。里面安静的出奇,兰陵越发不自在起来,只得出声唤道:“王爷在吗?”
“王妃来的可真快啊。”右手边突然传来沈铭阑的声音,不急不缓,又透着些许慵懒,听在兰陵耳中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兰陵握了握拳头:“王爷还是点灯吧,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传将出去怕是也不妥当。”
“本王前日刚感染风寒,吹不得风,故而只能用那黑色的窗帘遮住,且如今气色欠佳,恐吓到二嫂,还请二嫂见谅。”沈铭阑说的一本正经,兰陵却听出了戏虐的味道。
还未再说什么,便听他又道:“二嫂来晋王府想必也不是光明正大前来的,自然便不会被外人知晓。既如此,又怎会在乎此事传将出去呢?”
说话的功夫,沈铭阑已经站在了兰陵跟前,二人相距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额间,兰陵不由后退一步。
“既然如此,想必晋王知道我前来的目的,不知王爷可有办法救我夫君出狱。”
沈铭阑道:“二嫂一心挂念二哥的安危,四弟又岂有不知的。不过,这件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二哥这次定然是着了万皇后的道儿了,如今若想救二哥出来,就必须先击垮了万氏方可。”
“莫非,晋王爷已经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沈铭阑笑了笑:“应对之策谈不上,不过是有了些眉目而已。”
他说着,转身在桌边斟茶:“二嫂也站了那么久了,坐下来喝杯茶水吧。”
他说着走上前来握上兰陵的手腕:“屋子里暗,我来扶二嫂过去坐。”
兰陵惊得后退一步,慌忙甩开他的手:“晋王盛情,但我想还是算了吧,夫君还在狱中,对我来说现如今找到救夫君出狱的办法才是正理。晋王殿下觉得呢?”
沈铭阑各种浓郁的黑暗盯着兰陵瞧了半晌,随即轻轻一笑,倒是没再强迫:“前段日子本王差人寻妙神医的时候路过清歌城,遇到了汐贵妃当年的心腹赵嬷嬷,旁敲侧击中打听到了些许关于汐贵妃当年病故的真相,或许这便是击垮皇后的关键所在。”
兰陵神色微变:“你把赵嬷嬷带来镐京了?”兰陵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王爷的心机和城府,背地里找了妙神医不说,还从赵嬷嬷口中知晓当年之事,一步步地都在算计。
或许,解决了万氏一族,这晋王爷会是她和沈铭尧最大的敌手。当真是小瞧不得。
“不知……赵嬷嬷可在王府?”
沈铭阑道:“为掩人耳目,本王将赵嬷嬷安顿在了镐京城外,但一个赵嬷嬷空口无凭的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掌握其他证据方可。二嫂也别急,本王会尽力救二哥出来的。林靖宇与新任刑部尚书关系匪浅,他已对刑部那边关照过,不会让二哥被牢里那些不长眼的狱卒们苛待了,只是还要再委屈些时日。”
毫不掩饰地说出他和林靖宇之间的关系,兰陵不由想到那次明玉被掳一事,莫非……当真与林靖宇有关?
看来,她还真是要再会一会这个林靖宇了。
。
出了晋王的书房,兰陵原是打算直接出府,结果在半路上却见林靖宇正和名貌美的女子纠缠不清。
二人好似起了争执,林靖宇愤怒地拂袖离开,正是朝着兰陵的方向走来。而他身后的女子,气的直跺脚,也转身向着对立的方向跑走了。
正在兰陵思索着那女子和林靖宇的关系时,林靖宇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对着兰陵恭恭敬敬行礼:“原来是殷王妃在此,给王妃问安。”
兰陵唇角弯起一抹淡淡地冷笑:“没想到能在晋王府看到林编修,倒是巧了。”
“听闻殷王妃被皇上禁足在殷王府,下官在此地遇上王爷也甚感意外。”
林靖宇的话语中丝毫没有敬意,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点敌意,这让兰陵颇为不解。她与林靖宇并没见过几次,纵使他如今归顺晋王,也不至于对她是这种态度吧?倒好像……她欠了他的。
兰陵温婉而笑:“听晋王说刑部对夫君多有照拂,想必也有林大人的功劳,兰陵在此谢过了。”
林靖宇眸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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