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亲口重复对方命令的人，提出这个问题，不得不说实在是很讽刺——至少还留着一丝理智，没有忘记暂时切断通讯的塞露贝利亚，转过头，无法置信的看着马克西米里安——却连一句完整的问话都说不出来。
“我应该说过了——我不想重复我的命令第二遍，塞露贝利亚…”
“可…可是——这不等于是说…”
“没错——让帝国军人自相残杀…呵，反正也不是没有做过——这场战争本来不也是如此吗？”
皇太子的脸上——虽然只是一瞬间——露出了名为“微笑”的表情——就在他说出“反正也不是没有做过”这句话之时…
心跳无法克制的加快——即使深信自己对他的忠诚绝不会动摇…但是塞露贝利亚依然感到难以接受这样的命令。
【“通告全战车部队——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巨人’…然后对以其所在的位置为圆心的半径500亚矩圆形范围，进行无差别主炮穿甲弹射击…”】
的确，这样一来，即使是动作如何敏捷的“巨人”，也不可能在一瞬间逃出500亚矩的范围吧——
然而…比起区区一台巨人…半径500亚矩的圆形内…又有多少台帝国军…我军的导力战车呢！？
在那里面，又乘坐着多少个帝国的军人…帝国的子民呢！？
“……”
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知道从哪里开口的好。
【殿下…您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的命令…这样的命令…】
怎么会是帝国的皇太子…将成为未来皇帝的人…在未来将越来越需要“人心所向”的人所下达的命令！？
这和之前利用人命去换取情报之时——将一只部队消耗殆尽再换一支部队…尽最大可能的让军中的“不满”“怨恨”消弭至最低的情况完全不同——
没有人能预计炮弹覆盖范围之内——会不会就有与自己一起离开故乡参军的青梅竹马，至交好友！！
假如误杀的人正好是…不，即使只是与自己熟知，并关系良好的人…就算开火的人是自己——仇恨的对象也只会是下达命令的那个人啊！！
没错，塞露贝利亚…作为一个“仅仅忠诚于马克西米里安”的人，即使帝国军人死光，其实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依然无法接受这个命令——因为“马克西米里安本人的立场！！”
假如马克西米里安曾经下达过这种命令的消息传达回本国——从现在的情况看这几乎是必定的…又或者是单纯的，引发士兵的某种负面情绪的话…
“殿下，无论如何这也太…请重新考虑一下吧，就算暂时抛弃一部分的部队强行后撤也无妨…如果下达这个命令的话，殿下您，殿下您的立场就…”
“后撤…？这个时候后撤的话，无法快速后退的‘大蛇’就完了吧…而且…”
从刚才起就微闭的双目，又一次睁开——
“至于你的担忧…那其实是多余了。”
——沉默的导力通讯频道…忽然如同**般传出了各层指挥官的声音——
【“是…是啊…也只有这样了不是么…”】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会死更多的人啊！！！”】
【“只能开炮了…该死的格雷尔人…竟然将我们逼到这般田地…这种屈辱…”】
【“竟然让皇太子殿下不得不痛心的下达这种残酷的命令…”】
【“攻破加拉尔城后，我们要用格雷尔人的血将整做加拉尔城填满！！！”】
【“混蛋啊啊！！！为了埃雷波尼亚！！！为了皇太子殿下！！！”】
【“呵呵呵…没办法了——我们已经没办法逃出那玩意儿的手掌心了…向我们开火吧！！弟兄们！！”】
【“既然没办法亲自干掉你…那就用我们的身体成为战友们炮火的坐标吧！！！”】
【“埃雷波尼亚帝国！！万岁！！！！”】
“……”
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状况…
只是一瞬之间——“理解”并“支持”皇太子这荒唐命令的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庞大的战车军势中出现了——
即使在频道中，间或出现了不少“你们冷静点！！这种命令完全不符合常理啊！！”“皇太子的命令我们完全无法接受！！！”“混…混蛋！！你们还真的开火啊！？”“该死的！！！反击啊！！不管是谁！！！反击啊！！！”的声音…
然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一样——那些声音，很快的就消失了…
这完全违背常理——无论怎么想，身为人类，能够接受对生死与共的战友发动致命的炮轰这种命令的人…实在是违背常理。
但是…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那个原因的话…
“殿下…难道说…“
“…人类的心理其实是很好操纵的…”
“咦…？”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忽然有人告诉了你一个会违背你的良心…道德…乃至信念的求生之路…这个时候，也许你不会去做…因为你有你的善良和你的坚持…”
“啊…”
“但是——如果有人带头去做了…而且还回过头对你笑道：‘你看，就是这么容易…你也能做到的‘…还能够忍耐着的人，又有几个呢…
“殿下…“
“而那些不自己动手只是视而不见的人…到底是真正有着善良的坚持，只是不敢反抗‘周围’…还是更加丑陋的，只想获得生路，却不愿意弄脏自己手呢…”
“……”
“又或者，两者皆有吧…作为复杂的人类。“
“那些…最初开口赞同的人…果然…“
“我只是，给他们埋下了一个小小的‘因子’而已…癌变是否会扩散开来——那是取决于士兵自己的。”
通讯频道中，依然有不断的反对声传来——哪怕在无数的“**”的呐喊中，显得那么脆弱与苍白——
“呵呵…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在通讯频道中喊出反驳的话语——该说勇敢还是无谋…亦或者忘记了无线导力通讯都是由后方的通讯车统一管制的呢…塞露贝利亚…”
“啊…在！！”
“这场战争结束后——替我从通讯部队那里取得这些人的部队番号…”
似乎觉得有点累了，他转身走回了平台上的座椅——
“这些人，才有真正成为‘精兵’的潜质…”
有自己思想的士兵，对于一只军队来说是不安定的，危险的因素…任何一个普通的指挥官，都不会想要这样的军人…
但是那其实是双向的…对于敌人来说，其实也是一样…有自己思想的士兵，才能成为最可怕的战士。
——问题只在于…指挥官的手腕…是否能够将这样的“剑”的利刃，斩向敌方罢了。
——马克西米里安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一刻拂过塞露贝利亚的脑海——
不过，此时此刻，她其实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一个让她又一次察觉到——马克西米里安作为“军事家”的可怕的事——
【殿下…为什么要埋下“因子”…】
【不对…说到底了——这庞大的军势…它一开始的目的难道就是——】
“塞露贝利亚哟…你的疑惑都已经写到脸上了…”
“啊…”
“但是…能察觉到这一步的话，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吧…不仅仅作为一个亲卫队长，而是一个‘军官’…”
“那…那么…列车炮难道也是——”
“没错——大蛇…正在弗莱尼的仓库里静静的安睡着…”
马克西米里安的双瞳中，映照着女性惊讶的容颜…而那瞳色，不带一丝温度——
“20万人的诱饵…只为了看看你还有什么牌没出…别让我失望啊…”
“我的年轻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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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这是什么啊！？对自己人也开火！！！”
“这里是S22！！这里是S22！！S21的轮机组受损了！！！！S21的轮机组受损了！！！”
“这里是K3，S22，S23和S24保持现有隐蔽状态不动！！！以战车残骸为掩体的话，对方的炮弹也不是那么容易穿透的——注意别躲在弹仓那一侧！！！S21交给我了！！”
炮弹还在天空中，就已经被他完全感知的一清二楚…
多亏了如同发疯般忽然开始对着连同自己人在内的导力战车狂轰乱炸的帝国战车还不是全部，和被攻击的帝国导力战车，有不少竟然开始对自己人反击的缘故…
落下的炮弹数量，还在自己能够探知的范围之内…
“没事吧，S21！”
【“队，队长…啊啊，幸好最后向前扑倒了一下…否则的话…”】
从代号S21的苍焰骑士搭乘的KF，轮机组坏掉一侧将它架起，北堂道：
“能站起来吗？机体还能动吗？”
【“勉强可以，不过这样的我，只是累赘罢了…队长，请击毁我的机体——KF绝对不能落入帝国人的手中！！”】
“蠢话等活下来后你什么时候说都可以…现在配合我的节奏一起行动！！！”
脚下爆出火星——带着一台机体的北堂，如同片翼的天使一样，狼狈却又有惊无险的穿梭在爆炸的火光与冲击中。
然而…这样下去，却绝对不是办法——
【现在只能借助着帝国军自己之间的短暂混乱，想办法找一个能够接近炮弹轰击范围外战车群的方法…】
【否则等到被自己人攻击的帝国战车被消灭完了…或者一些一开始不愿意开火的也开火了，情况就危险了…】
【该死的…】
看向天空——
【这个情况…你难道没有料到过…并嘱咐过什么吗…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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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A3，我是A1，现在怎么办？！下面的骑士们陷入困境了——”】
“竟然真的这么做了…我的天啊…那个皇太子，到底有没有一丝的人性…”
【“A3…？”】
“这里是A3…兰。尼桑上尉——现在全AW队准备按照命令行动…”
“没错…不是我的命令——而是吾王卢克卡尔德。费伦兹。格雷尔早在战斗开始前就已经下达的命令——”
“天使对骑士开始进行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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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话 苍天之剑（十三）：白
表示昨天晚上十点钟本来说睡半个小时起来码字…
结果眼睛一闭一睁，早上七点半了——就连闹钟都没有能够叫醒我。
这段时间我到底积累了多少疲劳啊…
本章BGM：出自名侦探柯南的ED6《氷の上に立つように》
这个不太好搜（如履冰霜搜不到）所以直接搜柯南ED6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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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曜历1202年，十一月七日，早上十点三十分左右…
埃雷波尼亚帝国，对格雷尔进攻部队弗莱尼临时总部——
在帝国军营地区内，独眼的将军，正遥望着天空。
“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吗…”
足足有数日没有合起过的独眼，终于因为不堪疲惫而微微闭合——仿佛这样就能解除一点酸涩一般…
然而塞克斯。范德尔自己也明白，早就干涸的眼眶，即使获得稍许的缓和，也多半是心理作用而已。
“…内格特。”
叹了口气，塞克斯对着身边的副官轻轻的偏了偏头，示意他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因为这位老将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协助皇太子准备最后的决战；他的副官内格特。尤金本来就有些忧心他的精神状况…所以几乎是塞克斯刚刚有了动作，他就领会了——
“属下在，中将阁下。”
“呼…殿下那边的定时通讯…还是…？”
“…是的…自从三个小时前最后一次定时通讯结束后，殿下那边一直没有联络…可能是被干扰了…也可能…”
“战斗已经开始了吗…”
“…说不定就是这样。”
“呵呵…怎么，已经不会说‘格雷尔怎么可能会主动对位于平原上的我军发动进攻’之类的话了？”
“…因为对于这场战争…即使再出现任何违背常理的事，我也不会觉得惊讶了——尽管很不服气…但是卢克卡尔德。费伦兹。格雷尔确实是一个用兵之道天马行空的战略家…他能在这个年纪就坐到少校的位置…的确并非是依靠着父辈的威名。”
“……”
看着年轻军官一脸认真的说出这种话…塞克斯先是愣了一下——
“呵…哈哈哈哈哈！！！”
接着…竟然一反他平日严肃的模样，大笑了起来。
“…阁…阁下？”
用手轻轻拂过似乎因为笑出眼泪而变得愈加泛红的独眼眼角——摇了摇头，即使停止了笑声，脸上的笑意也不曾散去——“独眼”就这样对自己的副官说道：
“真是没想到啊，这样正面的评价竟然是从你这个一直把他视为‘沽名钓誉的贵族子弟典型’的男人口中说出的…怎么，卢克卡尔德前公爵还没能征服帝国的军队，也没能征服邻国的公主…缺陷把你这个以他为假想敌的人征服了吗？”
“怎么可能！但是…一直以来视为目标的人并不是个草包…而是有真材实料的宝石——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呵呵…确实如此…这样一来，你所追求的才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名誉’…而是真正的‘才能’啊…”
将视线移回天际——也许连塞克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着什么…
“不过…也许只有路…卢克卡尔德本人，才拥有能够完全算准和他作战会出现怎样的‘意外’的能力吧…”
“阁下…虽然我承认他的能力——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或者也略有夸大了吧…事实上，在这场战争中，我们遇到的‘意外’，也许也并不是没人想到吧——只是没有人能料到，他能够‘实现’它而已…”
“——包括帝国战败这种意外？”
“呃…”
忽然将头扭向内格特，塞克斯独眼中的光芒，隐隐透出一种寒意——让内格特居然有些背脊发凉。
无法理解为什么亦长官亦老师的塞克斯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足足过了数息，他才生生的憋出了这么一句——
“…无论如何…现在这种战况，我方全面优势…不可能的吧…”
“啊，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内格特忽然觉得…塞克斯的笑声…明明应该很违和的笑声，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见过的笑声…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突兀。
【就好像想通了什么…解脱了什么一样…】
只是没能等到他细细琢磨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的心理…
“好了——内格特…你去把‘她’叫过来来吧。”
“啊…咦？‘她’是指…啊…”
尽管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很快的，内格特就明白了塞克斯所指为谁…
那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塞克斯会见的…仅仅唯一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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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无论是20万人的庞大军势…近15000辆导力战车连同其余导力车辆…在一片平原之上织起炮火的场面也好…
又或者肩负着国家的未来，称号的荣耀，以区区千人之数挑战这两百倍于己的兵力，并一时之间将大军搅的鸡犬不宁的三苍之色也罢…
它们都是在这片大陆上，跨时代的…前所未有的场面；
它们都是值得在战争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诗篇…
可是——不管是哪一个…都比不上现在这片战场…“现在”的模样，更加的离奇。
骑士们和战车的战斗，毫无疑问并没有停止。
然而，却没有炽热的军刀挥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