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如此吧…谢谢，不过不用了。”
指了指自己腰上的水囊，“影子”婉拒了对方亲自端来的香茶。
他的举动，倒是也没有让对方引以为忤，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喝下了那杯茶。
“真是小心谨慎啊…不愧是继承了‘影子’之名的男人。”
“这只是单纯的习惯而已…还有，‘继承’…？”
“没错…‘即使被打散，也会立刻重生的影子’…在帝国的情报工作者眼里，你们‘影子’，可是虽然死伤惨重，但是每次都能把情报送出去的‘狂热者’呢…哈哈，不过到了现在他们都没弄明白你们到底率属于谁…”
“‘你们’？”
“没错…根据我的情报看，您大概已经是第203位‘影子’了吧？上一位似乎是被72门导力炮齐射十轮而死了呢…”
【原来我已经在帝国军手上逃掉203次了么…不对，这个数字太少了，原来如此，这大概是从他们认为“不可能逃脱”的场合逃掉的次数吧…】
“也许吧，我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这个数字…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我想，我们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用看待“果然只是一枚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怜悯目光，来回扫视了下“影子”——伪娘摇了摇头，重新躺回了软塌。
然后从被褥里，拿出一份薄薄的，还带着清香的文件夹。
“这可是我，萨。库拉冒了很大的危险，才从那群帝国军老顽固嘴里挖出来的消息呢…”
“不知道卢克卡尔德殿下…哦，现在应该已经是陛下了，会不会觉得满意呢…”
文件夹被打开，鲜红色标题，立刻映入了眼帘——
《埃雷波尼亚帝国一等军事调令书》
－－－－－－－－－－－
第62话 盟约
只有寥寥数页的文字，即使一字一句的仔细研读，也不过是数分钟的功夫而已。
“哗啦——”
将手中本不该存在于此的机密文件从中央一分为二，再一点一点的揉碎，磨烂成完全无法看出本来面貌的纸片后，“影子”左手拿着碎屑，右手打开了已被伪娘——埃雷波尼亚帝国二等终生男爵萨。库拉盖上的香炉。
被压抑许久的檀香香味，顿时扑面而来。哪怕双目被熏得发疼，“影子”的表情也没有一丝的动摇——只见他左手前伸至香炉上方，猛地翻转后，缓缓得摊开——
“唪！”
温度很高的香炉，立刻将落入其中的那些细碎的，非常容易点燃的纸屑，化为了跃动着的红色精灵——并在最后一刻升华为成为一缕青烟，消失在了房间里。
一直一言不发，看着他的动作的萨。库拉，终于开口道：
“啊呀啊呀…真浪费…这下子这炉香就混入杂质，不能用了呢…可惜了，它可是好东西啊…”
虽然用词上似乎有些怨念，不过语气上却依然是那样的悠哉与懒散，伸手轻轻抚mo着自己的发辫——这个时候影子才看见了对方之前一直藏在身后的，黑色双马尾——库拉继续说：
“不过，该说您真的是一位很小心谨慎的优秀情报员呢…从进来后到现在，虽然看似动作随便，却连一点破绽也没有——假如我露出一点异动，恐怕就会被立刻干掉了吧…”
【干掉？嗯，放心吧，只要是我的任务，“双方”就绝对都不会死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口头上的输赢却不能落下：
“不会发生那种情况的…除非您和陛下口中描述的不同，事实上是一个无能又短见的白痴的话。”
“哈哈…能听到距离自己不到5步距离的‘影子’这么说…我该对您的承认，以及卢克卡尔德陛下的夸奖感到荣幸吗？”
“何况，倘若不是这样的话，陛下也不会选择您作为‘代言人’。”
“代言人”…听到这三个字后，库拉那一直布满朦胧的睡眼，第一次晃过了锐利的闪光。
“…连这个都告诉了您的话…您不只是单纯的‘情报人员’那么简单吧？”
“关于这点，您可以任意的理解…总而言之，我是‘最悲惨’的‘影子’这一点，同时也是事实。”
“把心腹拿来作为‘影子’这样的高伤亡率，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可不太像你的陛下的风格哟？”
“撒…谁知道呢，‘王者’的意志自古以来就总是难以捉摸的事物，不是么？”
【难捉摸你个鸟，丫就一无节操，觉得无法理解他的行动的话就考虑下什么东西能激起他的恶趣味，如果能，那就肯定猜对了…】
心中腹诽不断，脸上波澜不惊——口嫌体正直，错了，口是心非技能以及登峰造极的“影子”，又道：
“无论如何…现在，您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确实了解着您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仅是身为‘情报员’来向您索取说好的情报…同时，也是以一个‘外交官’的身份，来向您——这位‘代言人’，再一次确定我们的盟约…的人，就行了。”
伸手挡住自己的嘴，萨。库拉又一次的打量起了“影子”——直到他确信，从这张其貌不扬的娃娃脸上，再也找不出来什么更深刻的东西为止。
然而，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尤其是现在的情况，和之前“订立盟约”时，可是完全不同了——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卢克卡尔德陛下能够记得我这个小小的男爵，派遣心腹前来，不得不说让我深深感受到了陛下对我的重视…”
手指放在眼角，如同擦拭泪水一般：
“甚至，都有那么一点感动了。”
当然，水滴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
看着伪娘的表演，影子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的嘴角抽了一抽。
【感你妹，你丫身为现在帝都东西方贸易的垄断者，以一个单纯的家族身份，就拥有能让帝国破千百年来的第一例赐予东方人贵族爵位的财力和影响力…“小小的男爵”？你是大大的财阀啊！】
【要知道帝国最大的敌人，卡尔瓦德共和国…可就是主要人口有百分之五十都由东方人组成的啊！！帝国人对于东方人的看法，即使还不到仇视的程度，却也绝对谈不上友好…】
【甚至据说现在皇室百分之三十的开支，都已经在由你的商会‘散音’（一种东方乐器的演奏手法）买单…虽然里面估计水分也有，不过却已经能说明萨。库拉绝对不是什么“小小的男爵”…而是潜藏在暗处的一条巨鳄…】
【难怪路卡囧让我跟他对话中，尽可能的只阐述些‘事实’，而不要节外生枝的多说题外话…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只有14，5岁，不过谁知道真实年龄多少——伪娘的年龄一向都是很诡异的——搞不好是一条老狐狸也说不定…】
【何况就算真的是小鬼，也可能是如同路卡囧那样的先天妖孽啊…】
“…不知道为什么，影子先生，我总觉得您在想着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没有，萨…达姆，您多虑了——我在等待着您接下来的话呢。”
“嘛…总之，您也知道，现在我光是为卢克卡尔德陛下取得有价值的情报上，就已经很幸苦了…上一次，甚至差点被军部的老淫棍们侵犯…”
“嗯，您继续。”
“…咳，而且，我东方故土自古以来都有那么一句话——‘伴君如伴虎’…就跟您刚才所说的一样，要揣测‘王者’的意图，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呢…所以就算咱现在看起来还算风光，其实萨家和‘散音’商会，一直都是危机四伏啊…”
“所以？”
“所以…请恕在下直言…之前和卢克卡尔德陛下订立的，成为这场战争之后的，作为‘桥梁’支援那位大人的盟约…或者有些力不从心…”
【果然，戏肉来了…】
“啊，当然，现在的合作，我依然很乐意作为一个朋友，继续帮助卢克卡尔德陛下，和格雷尔‘王国’，将我这边的情报源路子维持下去…还望您能将我的意思传达给陛下，并美言几句，勿怪在下言而无信，实在是…”
“啪”
没有等萨。库拉说完，“影子”从怀里取出了一份显然是手写的书稿，用几乎是砸的方式，扔到了他的身上——
“就跟我刚才所做的一样，看完后立刻烧掉。”
语气转冷——影子的身影，在灯光下竟然让人有了一种“摇曳”的错觉——就好象真正的影子一般。
被对方忽然转变得强硬的态度所趁，黑色双马尾伪娘，本能的打开了书稿。
然而只是看了几个字，就已经无法停下。
惊呼声，则发出在库拉确定了书稿中，那笔迹主人真正的意思后：
“这是…啊…不会吧！？难道说！！”
“没错。”
点了点头，影子帮对方确认了那份猜测——
“陛下的意思，正是一旦事成…将会把藏金山脉的‘龙货’销往东方的生意…全部交予你的‘散音’代理…虽然说在成品交易价格上，我们不会给你任何的优惠…但是光是这门生意本身的意义，我想你就应该明白了…”
“…那么…请问，我要如何相信这份书稿的…真假，和它里面所说的话的真实？”
“如果你确实和陛下有过接触…那么必定会了解他那很有童话色彩的笔迹，以及——格雷尔最终的目的…为了那个目的，一个可以信任的，能够帮助那位的‘代理人’…是非常必要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会自掘墙角，出尔反尔。”
“你们要如何确信，我不会用这份书稿去向尤肯特…皇帝陛下领功？”
“那只会暴露你曾经和格雷尔有过交往的秘史，然后害死你自己——何况，对于我们来说，你暴不暴露，甚至‘代理人’是不是你，都无关紧要…在‘伪王之斥’后，帝国有的是想要在背后捅尤肯特一刀的贵族，更从来也不缺为了美味的蛋糕而铤而走险的人。”
“…说到底，你们所说的一切，都建立在‘格雷尔能胜’的基础上吧…能告诉我这份自信的来历么？”
“如果说你不是因为已经对‘格雷尔能胜’信了至少7分，你会做出那样的惺惺作态，来试图博得更多的筹码吗？‘商人’？”
“最后一个问题…”
“请。”
“这份书稿，是在您来这里之前，就由卢克卡尔德陛下交予你的？”
“然也。”
“您居然知道这种东方式的回应…”
“因为吾王说过——这样会让你这位来自东方的，暗中的强者，有亲切感——‘也能稍稍表示吾等的诚意’。”
最后一句话，影子使用的，是萨。库拉出生的东方小国的地方语种…
甚至连萨。库拉都有十多年没有听见过的，地道的家乡话语。
“噗哈哈哈哈…看起来是我枉做小人了…在此请容我表达歉意——”
“歉意大可不必…你知道吗，在我出行之前…路…陛下最后留下的一句，关于你的话——”
挥手打断了萨的行礼，影子——西格玛。夏多姆淡淡地说道——
“他的话是‘如果说萨。库拉对盟约有了异议…那么立刻将我的书稿交给他…因为那只说明了一件事——大功告成。’”
“‘萨。库拉已被我格雷尔的表现折服——他真正的相信了格雷尔不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帝国消灭的弱小从属国…而是能和它正面抗争的强大势力！’”
“‘所以，有了异议的话，并非他之过，也无需他道歉——相反，是我骗了他…是我用轻的可怜的筹码，换取了和他的第一次盟约——当然，他那正当的怀疑，也是那次盟约最终得以签订的原因之一…那个时候，他大概也只是想着能利用格雷尔一点是一点吧。’”
“‘一份，早在和他签订了第一份盟约后，就等着换成现在这份的，假盟约。’”
“…请别告诉我，这份书稿，也是那天之后，他就写好了准备在那里的…”
“你可以看看上面署名的时间。”
“…真是…我该用怎么样的言语，来形容他…卢克卡尔德。费伦兹。格雷尔。”
夏多姆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闪现出了路卡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做出的回答——
而且，他还真的把它说了出来——
“只要微笑就好了。”
“只要…微笑吗…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那么，请告诉卢克卡尔德陛下一声——”
“萨。库拉和‘散音商会’…将会成为他在帝国的，最忠实的朋友…”
“也将成为奥利维尔。莱泽。亚诺尔殿下身后的…最坚实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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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踏出“毕典菲尔德”时…忽然觉得浑身上下为之一松。
自己，始终还是最厌恶那样的对话，还是最讨厌那样的气氛…
那种利益与情感的冲突，商人与军人的博弈，过去与未来的纠缠…
【真是讨厌啊…相比下，这带着寒冷意味的夏雨…反而更让我舒服。】
抬起头，任凭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夏多姆的心中，对自己这么说道——
【这就是路卡囧所谓的“我才不会让你那么快活”…吗…？】
【差不多了…猫酱和狼王子大人大概也等烦了吧…】
【也该是时候，回到“我的战场”去了…】
【啊，不过，其实刚才还真的忘了告诉那家伙一件事——】
【如果他知道所谓的“影子”，从来也不是一个“被人用作弃子来收集情报”的炮灰们代代继承的名字…】
【而是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代号…】
【一个即使帝国军制造了203次“必死之境”，也能成功逃脱的人的代号的话…】
【会怎么想呢？】
重新扣上雨衣的连体帽，娃娃脸的脚步，再次踏入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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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
虽然已经22岁，但由于身体的发育缓慢，看起来却只有14，5岁的萨。库拉…轻轻的叩动着面前的茶几。
“达姆…您从刚才起，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已经有半小时了。”
将茶杯放在库拉面前，桑。博迪道。
“纳…博迪，你怎么看刚才那个人？”
“您是说…‘影子’？”
“没错。”
“毫无威胁性的一个人…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杀意…甚至斗气。”
“哦？但是？”
“但是…我却连试图找到一处能够攻击他的空档…都做不到…”
“…是这样吗…博迪。”
“在。”
“把之前我扣下的那份情报…你亲自送去格雷尔。”
“达姆？”
“然后，留在那里…用你的特长，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站起身，萨。库拉道——
“我的信条是…做生意的话，和弱者，偷奸耍滑对方也奈何你不得…”
“然而，和强者，提前示好让对方看到我的诚意…却也未尝不可呢。”
“我可不认为…那四个跟随皇太子殿下一起去的‘妖怪’…会是什么‘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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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话 斗篷下的真身
在“影子”与萨。库拉见面四天后——
七曜历1202年，八月三十一日，早晨九点三十分，埃雷波尼亚帝国格雷尔征讨军临时总部。
与塞克斯的见面后，立刻向征讨军的士兵们发表了换帅的宣言——整个过程耗费的时间，竟然连半个小时都不到。
马克西米里安。莱泽。亚诺尔…这位帝国皇太子毫不拖泥带水，堪称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由此可见一斑。
而这种风气，不止出现在他自己身上——甚至也影响着他身边的人们。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当马克西米里安和跟随着他的那四个人，来到与塞克斯的营帐相距不远，刚刚立起的野战住所前时——毫无疑问，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