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脸上,或许没有等同于勋章的伤疤——但是那眼中的透出的淡淡阴郁,说明了他们习惯于死亡;即使是新进的补充兵,那脸上兴奋与期待皆有的表情,也说明了他们毫不在意将子弹与利刃送进对面士兵的脑子与胸膛…
将目光拉回钢之丛林——在统一涂装的战车群的正中间,有一块故意隔出的小小空地,在其中央,停放着的,是一部造型独特的导力战车。
比量产重型导力战车“盖亚”还要大上一圈的战车,与帝国战车通常的红色涂装不同,在黑色的底色上,用紫红色的涂料勾勒出了萧杀的条纹;车身四周或悬挂,或镶嵌着无数厚重的追加装甲,然而却又没有一丝缭乱的感觉,反而诡异的表现出一种属于战士的狂野高贵;从炮塔前方伸出的,是口径甚至超越主力战车“野牛”的双管滑膛炮,炮口内部黝黑仿佛深渊,似乎随时都会有致命的炮弹从中飞出,砸入敌人的装甲与血肉之中。
不过,事实上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还不如这辆战车车身侧面,铭刻的那个纹章,以及那串字母显眼——
基克洛普斯号(Cyclops)…以及与其同名的纹章“独眼巨人”。
而此刻站在这辆战车旁边的独眼中年男性,正是它的主人…格雷尔攻击军总司令,“独眼的塞克斯”,塞克斯。范德尔中将。
“总帅阁下!!!第七方阵准备完毕!!!”
“阁下!!!第十方阵完毕!!!!”
“范德尔阁下!!!第四方阵已经就位!!”
“总帅阁下,第三师团,第七师团,第十师团的所有部队已经完成布阵…请下命令吧。”
一个又一个“完成”的报告向着赛克斯传来…不过,他却只是一直用那唯一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城墙…良久之后,才在最后向他汇报“全军成阵”的副官面前,改变了一丝表情——
“…是吗…弗林特卿那边?”
“弗林特中将阁下表示,这场战斗将全权听从总帅您的指挥,并祝愿您武运昌隆。”
“呵…那家伙,假如让世人知道疾风之鹰根本是一个有办法偷懒就绝对不会动自己一个手指的人的话…恐怕帝国军的名将的含金量,都会跟着降一个档次吧…”
摇了摇头——不过塞克斯却知道,过去的弗林特,其实绝对没有那么消极…
和卡纳德有着不错的关系,又在数年前的对山德诺斯公国作战中,被路卡拯救了自己整个师团的弗林特,现在可以说几乎是把自己的部队完全扔给了塞克斯在指挥…而他本人,大概现在正窝在数百塞尔矩外的某个营地里,喝着自己的威士忌红茶吧…
【狡猾又自私的家伙,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良心过不去,所以干脆就“都是塞克斯打的,跟我无关么”…呵…】
没办法,自己早就该知道“疾风之鹰”这个称号,除了意味着这个男人在高机动作战上的天才指挥能力之外…还意味着他那如风如鹰一般,不受拘束的心理么?
在旁人看来,或者弗林特是塞克斯怎么说,就说“范德尔殿下此言甚是”的——说的好听点就是范德尔军官团的成员之一,说的难听点就是范德尔的跟屁虫吧?然而塞克斯却很清楚,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弗林特只是一个很聪明,却又同时很懒的人而已…根本懒得参与帝国内部现在的那些让人烦躁的斗争的他,却又装出一副“中立派”模样的原因,除了让私交不错的塞克斯给他顶包之外,还有任何别的可能么?
说到底,他是一个真正的,只要自己良心舒坦,生活过得去,就根本毫无立场的家伙啊…
【摊上他这种指挥官的士兵,或者才是最悲哀的吧…因为这个人,对自己的士兵投入的关心,恐怕还没有明天酒壶里的威士忌够不够烧一壶茶来的重吧…虽然看起来非常的平易近人…】
“…我明白了…那么,弗莱尼方面的情况?”
“我军已对包括城墙及相邻丘陵的弗莱尼防线进行过全面的观察…格雷尔方面似乎并没有将防线压缩的打算——依然能够确认到依然有士兵在原定的各个打击目标附近活动。”
“是这样吗…呵…没有选择撤退啊…真是令人激赏…只可惜…”
将手臂缓缓地举起,塞克斯本来只是喃喃的音调,忽然拔高——
“通告全军…以秒针走过两点三十五分为信号…左翼,右翼,中央三军同时前进,左翼与右翼负责消灭敌军双边防御单位的同时,中军迅速击破弗莱尼北门,然后…”
猛地划下,虚指向那金属的大门后的存在,塞克斯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全军换用榴弹…对弗莱尼镇内部进行覆盖射击后…”
“步兵全面突入,务必在今日之内,完全占领弗莱尼!!”
【只可惜…这样的一支有着骨气的部队,就会这样被埋葬于此地了啊…】
——总帅的话语,迅速的通过导力通讯设备,或者人员的口耳交传,扩散到了钢之林的各个角落——
滴答的指针走动声,和所有炮手的心跳,合二为一…
接着…
三个师团共一千多辆导力战车,同时发动引擎的声音,即使是使用的安静的导力,在无论敌我双方都安静的等待着这一刻的时候,听起来也仿佛巨龙的咆哮一般!
堪称整个格雷尔抗争中最惨烈的战斗之一,史称“弗莱尼保卫战”,“血染的狼烟”的这场战役……
在双方如同倾泻般,划破天空的炮弹暴雨中。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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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话 血染的狼烟(四):狮子们的挽歌
结论来说,出差的车刚刚上路,我被老大一句:“你是黄继光还是董存瑞啊!?生病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生病了我都不去了呢!!快点回家躺着去!!”之后踢下了车…于是没出差…
这两天好好休息下吧…感冒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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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弗莱尼镇中,有相当数量因为军用导力飞艇的面世,而专门为了针对减少空中炮击,枪击造成的损失这一目的,建造的防空洞。
它们有的潦草的扎根于小街或暗巷的两旁,只能通过位于地面上的入口确认其的存在;有的依傍着城镇两旁的丘陵山体建造,隐藏在重重的建筑物之后;还有的位于地下,潜伏于纵横交错的下水道线路之间…
在这一座座防空洞中,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个身穿格雷尔公国蓝色军服的矫健身影,正等待着…等待着轮到他们的那一刻。
聆听着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却因为异常的宁静而清晰无比的爆音——格雷尔公国的将士们,只能祈祷着位于北门防线之上的战友们,他们的英魂能够升入空之国度,去往女神的身旁。
然后,炮击声的间隔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远——直到最后,防空洞中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以外,再无别的声响。
平静…令人发自内心感到悲痛的平静…意味着的,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没人忍心将它说出口的可能。
只能确信,所有因为防空洞容量有限,而留在防线上作为炮击部队的守护者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依然用手中的大炮,向着帝国军咆哮着。
“磅!!!!!!!”
接着,是一声巨响——甚至比之前那么多的炮击声都要来得洪亮无数倍的这声巨响,宛若巨大的铁块砸在地面上一样,刺耳的同时,还激起了剧烈的震荡——
这是什么声音,格雷尔人的心中,早已有了统一的答案…
“全员保护动作!!”
“全员保护动作!!”
“全员保护动作!!”
每个防空洞中的指挥官,用几乎可以说是冷酷的声音,道出了同样的命令。
能不冷酷吗?
哪怕所有人都有理由痛哭,他们也不能。
所以,有谁能够说出自己无法原谅他们脸上的泪水?能够说出自己无法容忍他们在最后的一次命令中放纵一会?
没有人有资格这么做…没有人有时间这么做。
第一次震荡,意味着弗莱尼北门的彻底倒塌…而紧接着——“防空洞”发挥了它应有的价值。
即使那铺天盖地的轰炸,并不是来自于空中的舰艇,而是来自城墙外,将炮身指向斜上方,发射出无数榴弹的导力战车,“来自空中的打击”这一点,却也是没有改变的。
建筑物被榴弹直接射断支撑物而倒塌;被爆炸产生的烈火烧断了立柱而倒塌;被无数沉重的破片从天而降,压垮了房梁而倒塌…每一次的塌陷,都会让弗莱尼镇往废墟更近一步,每一次的塌陷,都会用震动的方式,告诉隐藏在暗处的格雷尔人们一件事——
“看,我们正在摧毁你们的家园。”
于是,愤怒的情绪,不断的在防空洞中蔓延着…无数的士兵抓起了手中的武器,紧紧咬住牙齿,用充血的眼神,看着那倒隔开安全洞穴与火焰地狱的金属铁门…
【已经开始难以冷静了吗…兄弟们。】
清澈的眼神,没有从将士们身上离开过一秒的伊雷斯,忽然笑了——在他身旁的人不解的眼神中,笑了。
拿出怀里的水壶,喝下一口后…男子的口中,传出了比起路卡的塞壬之音,差的不是一分半点的歌声…
没有伴奏,没有舞者…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唱到:
“我们是生于肥沃草原的狮子…”
“背弃那甜美的泉水,放弃那鲜嫩的羚羊…”
“离开早已忘记名字的家乡,来到这片荒原之上…”
“啊…”
小小的惊呼声,在士兵们之间响起——因为这首歌,没有一个格雷尔军人不会唱…
那并不是国歌——还不算一个完全独立主权的国家的格雷尔公国,是没有资格拥有“国歌”这样的存在的。
那也不是军歌——编制上从属于埃雷波尼亚帝国军的格雷尔军,即使要在战场上唱响军歌,也只能唱那首歌颂帝国的《埃雷波尼亚,黄金的军马》…
那只是——一首几乎只要是格雷尔人,就不可能不会唱的,永远也不会远离“流行”的,属于公国,属于人民的歌谣。
只是,这一代的格雷尔人,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从他们都曾经听他们的父母,唱起过这首歌…然后学会了这首旋律不难,朗朗上口,听起来也很有气势的“歌谣”…
“狮子们不得不站在贫瘠的荒原之上。”
“他们有的因为饥饿而倒下,有的因为干渴而彷徨…”
“然而狮子们骄傲的魂灵,让他们永远不会选择放弃希望。”
男子的声音没有间断的,轻轻的唱着…
“…狮子们骄傲的魂灵,让他们永远不会放弃希望…”
然后,随着他身边,第一个人跟上了节奏,与他一同唱起了这首歌…
“约定好互相的方向后,狮子们背向彼此,踏上征途的远方…”
“…背向彼此,踏上征途的远方…”
第二个人…
“可曾记得,前往西部蜿蜒连绵山脉的狮子,击败强大无比的老山龙,将它的领土划归自己脚下时,震撼苍天的怒吼?”
“…划归自己脚下的模样…”
第三个人…
“可曾记得,扑向南方深邃幽蓝海洋的狮子,无视那满地的尖石,把千里戈壁粉碎成金色的沙滩,把万亩的黄土改造的湿润肥沃的模样?”
“把万亩的黄土…改造的湿润肥沃的模样…”
第四个人…第五个人…第六个人…然后,是伊雷斯所在的整个防空洞…再然后,是通过导力通讯网络,清晰听见这里动静的,其他的防空洞中的格雷尔军战士们…
于是终于又一次想起来了,就在不久前,这个带头唱起歌的男人,对“我们”所说的话…
“可曾记得,踏向东土高耸入云悬崖绝壁的狮子,用双爪爬上高峰,为远方等待自己的同胞,找到七彩珍宝的荣光!?”
【我的兄弟们…我的同胞们,我是伊雷斯。诺森,你们名义上的总指挥官…然而,现在对你们说出这些话的人,却不是一个军官…而是一个和你们同样的,试图保卫这片土地的,普普通通的格雷尔公国军人。】
【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在我们的面前,是来自埃雷波尼亚帝国的,黄金军马的铁蹄…而战力远逊于他们的我们…我不会对大家说谎——失去了天堑的我们,同样也失去了将他们从这里赶走的手段。】
【也就是说,如果依然守在这里…等待着我们的,恐怕只会是全军覆灭的结局吧…?】
【但即使我明白这点…我明白大家也都明白这点——】
歌声依旧,思绪依旧——
“格雷尔的狮子们,用各自带回的荣耀,建立起了新的家园;”
【我依然要在这里守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么做?或许有的兄弟会问——不,恐怕你们中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惑…然后感到愤怒,感到恐惧,感到不值吧…甚至会有直接逃走的想法…】
【可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的…就是,我已经明白了…和你们一样怕死,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我,已经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决定,在这里守下去…】
“格雷尔的狮子们,用各自带回的宝藏,富足了他们新的故土;”
【小时候,我曾经问过我的母亲,这么一句话——“公国的纹章是一头狮子…那么我们的殿下就是狮子的化身了?”】
【我的母亲微笑着,这么回答了我:“不,伊奥,公爵殿下,是格雷尔人这狮群的狮子王啊…”】
【年幼的我,一直被这个答案困惑着…明明身为埃雷波尼亚帝国的国民的我,即使成为了一直憧憬着的军人,也该是金色的骏马…而不是狮子啊?难道说,狮子这称号,不是对统领着我们格雷尔的“骏马们”的领主的,独特的褒奖吗?】
“格雷尔的狮子们,站在已经不是荒原的大地上…骄傲的说道——”
【可是,后来,随着我年纪的增长…我跟随着卡纳德殿下,参加过那场百日战役,跟随着路卡殿下,前往过帝国担任地方军官…我看了很多,我经历了很多…最后今天——】
【我明白了…为什么我的母亲,会说格雷尔人,人人都是狮子!?】
【那是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曾被帝国当作过,不曾被帝国承认过,是真正的帝国人!!】
“这里,就是我们新的家乡!”
【而且,就连我们自己的灵魂,也从来都只属于这里!!属于这个由任性的,倔强的格雷尔人,自己一手一脚打出来的,开垦出来的大地!我们自己,又何尝发自内心的承认过,自己是“埃雷波尼亚帝国人”!?】
【当我们走在这广阔的塞姆利亚,当我们走在空之女神温柔的羽翼温暖下,当我们走在每一条小路,每一条大道上…当我们向外人介绍起自己,我们,是怎么说的!?】
【“我来自格雷尔公国”!!至今我所见过,我所认识的每一个格雷尔人…没有一个会说“我是埃雷波尼亚人”!!!!】
歌曲的结束——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心中的热流,会就此退去…
这首歌由何人所作,又是何时开始,在这个国家第一次被人唱响?如今已经无法考证了…甚至这首歌到底叫什么名字,都有着无数种说法…
《狮子歌》《狮子颂》《狮群》…你几乎无法期待不同地区的父母,会告诉他们的孩子,同样的答案…
然而,却有一件事,是他们都会告诉他们的孩子的——非常自豪的,告诉他们的孩子的——
“嘿,儿子,这首歌,讲的就是我们格雷尔人。”
【兄弟们啊…此时此刻…你们和我一样,明白了吗?】
【我要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