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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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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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他家道中落又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呢?”
    “这顶帽子已买了三年,这种平沿、帽边向上卷起的帽子当时是很时兴的。它是一顶第一流的帽子。你瞧瞧这条罗纹丝绸箍带儿和那华贵的衬里。如果这个人三年前买得起这么昂贵的帽子,而从那以后从没有买别的帽子,那么毫无疑问他是在走下坡路了。”
    “噢,这一点当然很清楚了,但是说这个人有";远见";,又说他";精神颓废";这是怎么回事呢?”
    歇洛克·福尔摩斯笑了起来,“这就说明有远见。";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指放在钉松紧带用的小圆盘和搭环上。";出售的帽子从来不附带这些东西。这个人定做了这样一顶帽子,正好说明此人颇有远见,因为他特意用这个方法来预防帽子被风刮跑。可是我们又看到他把松紧带弄坏了,而又不愿意费点事重新钉上一条,这清楚地说明他的远见已不如从前了,同时这也是他意志日渐消沉的一个明显证明。另一方面,他用墨水涂抹帽子上的污痕,拚命加以掩饰它的破旧,表明他还没有完全丧失他的自尊心。”
    “当然你的推论似乎是言之有理的。”
    “此外还有几点:他是个中年人,头发灰白,最近刚理过发,头上抹过柠檬膏。这些都是通过对帽子衬里下部的周密检查推断出来的。通过放大镜看到了许多被理发师剪刀剪过的整齐的头发楂儿。头发楂儿都是粘在一起的,而且有一种柠檬膏的特殊气味。而帽子上的这些尘土,你将会注意到,不是街道上夹杂砂粒的灰尘,而是房间里那种棕色的绒状尘土。这说明帽子大部分时间是挂在房间里的,而另一方面衬里的湿迹很清楚地证明戴帽子的人经常大量出汗,所以不可能是一个身体锻炼得很好的人。”
    “可是他的妻子——你刚才说过她已经不再爱他了。”";这顶帽子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掸掸刷刷了。我亲爱的华生,如果我看到你的帽子堆积了个把星期的灰尘,而且你的妻子听之任之,就让你这个样子去出访,我恐怕你也已经很不幸地失去你的妻子的爱情了。”
    “可是他可能是个单身汉哪!”
    “不可能,因为那天晚上他正要把那只鹅带回家去作为一件表示亲善的礼物献给他的妻子的。你可别忘了系在鹅腿上的那张卡片。”
    “你对每个问题都做出了解答,可是你究竟是怎样推断出他家里没有安煤气灯的呢?”
    “一滴烛油、或者甚至是两滴烛油,那可能是偶然滴上的;可是当我看到至少有五滴烛油时,我认为毫无疑问每一滴烛油都一定是由于常和点燃着的蜡烛接触而滴上的。比方说,夜里上楼时很可能是一手拿着帽子,而另一只手拿着淌着烛油的蜡烛。不管怎么说,他决不可能从煤气灯上沾上烛油。你现在相信了吧?”
    “太好了,你的脑子真灵,";我笑着说,“但是既然象你刚才所说的,这中间没有犯罪行为,除了失去一只鹅以外,并未造成任何危害,所有的一切看来都是浪费精力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刚要张开嘴回答我,只见房门猛地打开,看门人彼得森跑了进来,脸涨得通红,带着一种由于吃惊而感到茫然的神色。
    “那只鹅,福尔摩斯先生!那只鹅,先生!";他喘着气说。
    “噢,它怎么啦?莫非它又活了,拍打着翅膀从厨房的窗户飞了出去?";为了把这个人的激动面孔看得更清楚一些,福尔摩斯在沙发上转过身来。
    “瞧,先生,你瞧我妻子从鹅的嗦囊里发现了什么!";他伸出手,在他手心上展现着一颗闪烁着夺目光辉的蓝宝石。这颗蓝宝石比黄豆稍微小一些,可是晶莹洁净、光彩闪闪,就象一道电光在他那黝黑的手心里闪烁着。
    歇洛克·福尔摩斯吹了一声口哨,坐了起来。“天啊,彼得森!";他说道,“这确实是一件秘藏的珍宝啊!我想你知道你得到的是什么。”
    “一颗钻石,先生,是不是?一颗宝石。用它切割玻璃就象切割油泥一样。”
    “这不是一颗平常的宝石,而恰恰是那颗名贵的宝石。”
    “莫非是莫卡伯爵夫人的蓝宝石吗?";我喊了出来。
    “一点都不错!因为我最近每天都看《泰晤士报》有关这颗宝右的奇事,我应该知道它的大小和形状的。这颗宝石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它的价值只能约略估计。可是悬赏的报酬一千英镑肯定还不到这颗蓝宝石市价的二十分之一。”
    “一千英镑!我的老天爷呀!";看门人扑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睛轮番看着我和福尔摩斯。
    “那只不过是赏格而已,而且我确实知道伯爵夫人由于暗中某些感情上的考虑,只要能够找回这颗宝石,她就是将财产分一半给人也会心甘情愿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颗宝石是在";世界旅馆";丢失的。";我说道。
    “的确如此,十二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五天以前。约翰·霍纳,一个管子工,被人指控从伯爵夫人的首饰匣里窃取了这颗宝石。因为他犯罪的证据确凿,现在这一案件已提交法庭。我想这里还有些关于这事件的记载。";他在那堆报纸里翻弄着,眼睛扫视一张张报纸上的日期,最后把一张报纸摊平,叠了一折,然后念了下面的段落:";";世界旅馆";宝石偷窃案。约翰·霍纳,二十六岁,管子工,因本月二十二日从莫卡伯爵夫人首饰匣中窃取一颗以";蓝宝石";闻名的贵重宝石而被送交法院起诉。旅馆侍者领班詹姆士·赖德,对此案的证词如下:偷窃发生当天,他曾带领约翰·霍纳到楼上莫卡伯爵夫人的化妆室内焊接壁炉的第二根业已松动的炉栅。他和霍纳一起稍逗片刻,旋即被召走。及至重新回到该处,发现霍纳已经离去,而梳妆台则已被人撬开,有摩洛哥小首饰匣一只起置于梳妆台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嗣后人们才知伯爵夫人习惯存放宝石于此匣内。赖德迅速报案,霍纳于当晚被捕。但从霍纳身上及其家中均未搜得宝石。伯爵夫人的女仆凯瑟琳·丘萨克宣誓证明曾听到赖德发现宝石被窃时的惊呼,并且证明她跑进房间时目睹情况和上述证人所述相符。B区布雷兹特里特巡官证明霍纳被捕时曾经拚命抗拒,并且用最强烈措词申辩自己乃是清白无辜的。鉴于以前有人证明他曾犯过类似盗窃案,地方法官拒绝草率从事,并已将此案提交巡回审判庭处理。霍纳于审讯过程中表现得异常激动,在判决时竟至昏厥而被抬出法庭。
    “哼!警察局和法庭所提供的情况也就这么多了,";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着,顺手把报纸扔到一边。";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把从被盗的首饰匣为起点到托特纳姆法院路拾到的那只鹅的嗦囊为终点的一系列事件按顺序理清楚。你知道吗?我们的小小推论已经很快地表现为严重性大为增加,而无罪的可能性大为减少这方面了。这就是那颗宝石,那颗宝石来自那只鹅,那只鹅来自亨利·贝克先生。关于这位先生的破帽子以及所有其它的特征的分析我已向你提供了。因此现在我们要认真地找到这位先生,并且弄清楚他在这小小的神秘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开始必须使用最简单的方法。这方法无庸置疑地是在所有晚报上刊登一则启事。如果这种方法不成功,那么我将不得不借助于其它的方法了。”
    “启事说什么呢?”
    “给我一枝铅笔和一张纸。好,下面就是我要说的:
    ";兹于古治街拐角拣到鹅一只和黑毡帽一顶。亨利·
    贝克先生请于晚六点半到贝克街221号乙询问,即可领回原物。";这样写既简单又明了。”
    “对,很简单,很清楚,可是他会看到这个启事吗?”
    “当然会的,他肯定会注意看报的,因为对于一个穷人来说,这损失也算是惨重的了。他显然由于打破玻璃闯了祸以及彼得森向他逼近,而惊慌失措,因此除了只顾逃跑以外,没有想到别的。可是,过后他一定是深感后悔莫及,痛惜一时的冲动而丢下了他的鹅。另外,报上刊登了他的名字一定会使他看报,因为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提醒他去注意看报的。彼得森,这给你,赶快把它送到广告公司,并且要刊登在今天的晚报上。”
    “登在哪家报纸上,先生?”
    “噢,《环球报》、《星报》、《蓓尔美尔报》、《圣詹姆斯宫报》、《新闻晚报》、《回声报》和你想到的随便哪一家报纸。”
    “是的,先生,那么这颗宝石怎么办呢?”
    “噢,这颗宝石我先保存着,谢谢你,还有,彼得森,在你回来的路上买一只鹅送到我这里来,因为我必须给这位先生一只鹅来代替你们全家人正在吃的那只。”
    看门人走了以后,福尔摩斯拿起宝石对着光线仔细鉴赏,";真是一颗美奂绝伦的宝石,”他说,“请看看它是何等地光彩照耀呀!当然,它又是罪恶的渊薮。每颗珍贵的宝石无不如此。它们是魔鬼最得意的诱饵。在更大的和更古老的宝石上,每一个刻面都象征着一个血腥的罪行。这颗宝石问世以来还不到二十年,它是在华南厦门河岸上发现的。它的奇异之处在于:除了它是蔚蓝色的而不是鲜红色的这一点之外,它具有红宝石的一切特点,尽管它流传在世为时不长,可是已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历史了。由于这颗重四十谷①的结晶碳的缘故,已经发生了两起谋杀案,一起浇洒硝镪水毁人容貌案,一起自杀案,另外还有几起抢劫案。谁能想到如此美丽的小装饰品竟是向绞刑架和监狱输送罪犯的供应商呢?我要把它锁在我的保险柜里,并写一封短笺给伯爵夫人,说我们已经觅获这颗宝石。”
    ①谷是英美最小的重量单位,等于64.8毫克,原为小麦谷粒的平均重量。——编者注
    “你认为霍纳这个人是无罪的了?”
    “我说不上来。”
    “好,那么你认为另外那个人亨利·贝克和这件事有牵连了?”
    “我想亨利·贝克很可能是绝对清白无辜的。他决不会想到他手里的鹅的价值比一只金子铸成的鹅的价值还要多得多。不管怎么样,如果我的启事得到答复,我就能通过一个极其简单的检验来测定这一点。”
    “在此之前你无事可做了吗?”
    “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既然是这样,我将继续处理我的日常业务,不过我今天晚上会在你刚才说的时间回来,因为我很想看看如此复杂的事情是怎样迎刃而解的。”
    “我会很高兴再见到你,我七点钟吃晚饭,我相信会吃到一只山鹬。顺便提一下,考虑到最近出现的情况,也许我应该请赫德森夫人检查一下那只山鹬的嗉囊。”
    有一个患者耽误了我一点时间,当我重新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半了。我走近寓所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穿一件带苏格兰帽的上衣,上衣的纽扣一直扣到下巴底下。他正伫立在屋外一个从扇形窗里照射出来的半圆形的灯光下。我到达门口的时候,门正好打开,我们一起被领进福尔摩斯的房间。
    “我相信你就是亨利·贝克先生。";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扶手椅上站起身来,并且很快地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和蔼神态来欢迎客人。“请坐在靠近壁炉的这把椅子上,贝克先生,今天晚上冷得很哪,我看得出你的血液循环夏天比冬天强。啊,华生,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是你的帽子吗,贝克先生?”
    “是的,先生,这的确是我的帽子。”
    他身躯魁伟,膀圆腰粗,头颅很大,有一张宽阔、聪明的脸,和越往下越尖的已呈灰白色的棕色络腮胡须。鼻子和面颊略带红润之色,手伸出来时微微颤抖,这些特征使人想起了福尔摩斯对于他特征的臆测。他的已褪色的黑礼服大衣前面全都扣上了,领子也竖了起来,在大衣袖子下面露出细长的手腕,手腕上并没有袖口或衬衣的痕迹。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措词谨慎,总的说来他给人留下了一个时运不济的文人学者的印象。
    “这些东西在我们这儿保留好几天了,";福尔摩斯说,“因为我们期待着从你的寻物启事上看到你的地址。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登报呢?”
    我们的客人难为情地笑了笑,“我已经阮囊羞涩不象过去那么有钱了,";他说道。“我相信袭击我的那帮流氓早把我的帽子和鹅都抢走了。因此试图找回它们是毫无希望的,我不想为此再花钱了!”
    “你说得很合乎情理,顺便提一下,至于那只鹅,我们不得已把它吃掉了。”
    “吃掉了!";我们的客人激动得差一点站了起来。
    “是的,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那只鹅对谁来说都将是不堪食用的了。但是,我认为餐柜上那只鹅的斤量和你的鹅不相上下,而且十分鲜嫩,这会同样使你满意的。”
    “噢,那当然,那当然。";贝克先生松了一口气说。
    “当然,我们还留着你自己那只鹅的羽毛、腿、嗉囊等等。所以,如果你希望……”
    这个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东西作为我那次历险的纪念品也许有点用处,”他说,“除此以外,我简直看不出我的那只鹅的零碎遗物对我有何裨益。不,先生,如果你许可的话,我想我关心的将仅限于我所看到的餐柜上的那只绝妙的鹅。”
    歇洛克·福尔摩斯飞快地朝我看了一眼,略微耸了耸肩膀。
    “那么,这是你的帽子;还有,这是你的鹅,";他说道,“顺便问一声,你能否费心告诉我们你那只鹅是从哪里买来的?我对饲养家禽颇感兴趣,比你那只长得更好的鹅,我还很少见过。”";当然可以,先生,";他站起身来并且把刚刚得到的财产夹在腋下说,“我们当中有些人经常出入博物馆附近的阿尔法小酒店,因为我们白天都在博物馆里。你明白吗?今年,我们的好店主,名叫温迪盖特,创办了一个鹅俱乐部,因为考虑到每星期向俱乐部交纳几个便士,所以我们每个人在圣诞节都收到了俱乐部给的一只鹅。我总是按时付钱。至于以后发生的事你已经都知道了。先生,因为戴一顶苏格兰帽既不适合我这样的年龄,也不适合我的身份,而你使我受惠非浅,我谨向你深表谢意。";他带着一种滑稽的自负神态向我们两人严肃地鞠了一躬,然后迈开大步走出房间。
    “亨利·贝克先生的事情就到此结束。";福尔摩斯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关上了门。";很明显,他对此事是一无所知。你饿了吗?华生?”
    “不十分饿。”
    “那么我建议把我们的晚餐改为夜餐,我们应该顺藤摸瓜,要趁热打铁。”
    “好的,当然可以。”
    这是一个凛冽的寒夜,所以我们都身穿长大衣,脖子围上了围巾。屋外,群星灿烂,在万里无云的黑夜里闪烁着寒光,过往行人喷出的呵气凝成冷雾,就象许多手枪在射击一样。我们的脚步发出了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我们大步穿过了医师区、威姆波尔街、哈利街,然后又穿过了威格摩街到了牛津街,在一刻钟内我们到达博物馆区的阿尔法小酒店。这是一家很小的酒店,坐落在通向霍尔伯恩的一条街的拐角处。福尔摩斯推开这家私人酒店的门,从红光满面、系着白围裙的老板那里要了两杯啤酒。
    “如果你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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