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这也算是道术吗？这分明就是邪术。”
吕先生苦笑了一声，说道：“在几百年以前，可没有人认为这是邪术。当时道门中有两家结下了血海深仇，今日你杀我一名弟子，明日我再杀你一名弟子。双方的仇怨越来越大。只不过，这两个门派势均力敌，谁也打不过谁。这样一来，双方的争斗就日复一日，难以停歇，可苦了那些普通的弟子们，今天少一个师兄，明天少一个师弟。”
薛倩说道：“你们这些道士，不是一贯的看得开吗？怎么也会和人结仇？”
吕先生悻悻然说道：“看得开的，都已经得道成仙了。所以只剩下这些看不开得了。”
我说道：“你别理会薛倩的打岔，后来怎么样了？”
吕先生说道：“道士们除了画符抓鬼之外，还会勤练武艺。所以当时的情况，有点像是江湖仇杀，两个不同门派的弟子在大街上遇见了，会马上拔出剑来，斗得遍体鳞伤，直到有一方死去才肯罢手。那时候，道士们也不再用桃木剑了，而是改成了铁剑。”
我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大刀，心想：“怪不得吕先生一直让我背着大刀，估计从那时候开始，道门中对武器就没有什么统一的要求了。”
吕先生又说道：“后来，有一个很有天分的道士。他就想，既然道术能够用在鬼的身上，为什么不能用在人的身上呢？所以钻研了很久，就发明了这个办法。”
吕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用黄纸却接近那柄木剑，似乎在试毒一样。他忽然问我：“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的吗？有一位道长发明了障眼法，用道术来制造幻觉，迷惑小鬼。”
我点点头，说道：“当然记得。难道发明这邪术的也是他？”
吕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同一个人。发明这邪术的道士，要比他晚的多了。本来这邪术的成就，足以与障眼法相媲美。这个道士，也有机会和发明障眼法的道长一样，成为一代宗师。只可惜，后来他这个办法广为传播，造成了无边杀孽。”
“那时候，对方的道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人为什么个个得了怪病，而且药石无灵，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这和道术有关的时候，那一个门派，只剩下十几个人了。那种惨状，即使是得胜的门派也唏嘘不已。生怕有一天这种邪术被歹人学到，把自己也给害了。”
我问道：“后来呢？发明这邪术的道士怎么样了？”
吕先生说道：“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发明了这邪术，被大家当成功臣。后来自己这一方彻底胜利了，却没有人觉得他是功臣了。反而觉得这位道士满腹歹毒的心机，谁也不愿意接近他了。”
“实际上，能够独创一种道术的人，心灵都干净清澈的很，没有被尘世的利益纷争，蝇营狗苟所污染。只有这样，才能沉迷于道术中。他发明的确实是邪术，但是我觉得，真正邪恶的，是使用这种邪术的人。”
“这位道士想不通大家为什么疏远自己，直到后来，听说他发明的道术害死了成百上千的人。心灰意冷，离开道观，在一座山中隐居了。多年以后，才有人偶尔发现了他，那时候，他盘着腿坐在山洞中，已然死了。”
“从此以后，大家开始禁止传播这种邪术。又过了十几年，甚至有人以为这种办法是邪魔外道创造出来的。却不知道它是来自最正统的道门了。更不知道，当初有很多德高望重的道士使用过它。”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说道：“马道士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种邪术的？”
吕先生说道：“马道士怎么得到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既然能够得到这种道术，肯定结交了一些旁门左道。几百年前，使用这种邪术的还有可能是道门中人，几百年后，就只有偷学得来的旁门左道会这一手了。”
我叹道：“这马道士的气性真是够大的。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死咬着我们不放。为此还不惜结交旁门左道的人。”
薛倩笑道：“咱们吕老道不也是一样吗？为了自己的师父奔走了这么多年，而且不惜结交空亡屋的赵莽。”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我可不觉得赵莽是旁门左道。”
随后，他在黄纸上面画了一个符文，把黄纸拍在了剑柄上。那把木剑轰然一声，燃烧起来了。但是不到一秒种的工夫，就又熄灭了。
吕先生说道：“现在没事了。”然后他把桃木剑拔了起来。这把剑有很多地方还带着没有削干净的木刺，看来制作这把剑的人时间并不充足，来不及处理它的细节。
我看见那些血色的花纹中，刻着一行小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吕先生苦笑一声：“看来马道士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哎，我害的他们三只小鬼动弹不得，正好让马道士一网打进了。”
薛倩指了指小字旁边，说道：“这里还有更小的一行字。”
我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小心你们的狗命。”
我们三个人拿着这把剑，正在思考马道士的目的。
狐狸精在旁边说道：“怎么样？上面写他把我的兄长抓到哪里去了吗？”
我摇摇头：“上面没有写。”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这几只鬼之前说过的话来了，我问道：“你们之前曾经说，马道士在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狐狸精摇摇头：“我新死不久，很多事都不明白。不过，三奶奶肯定知道。”
我们奇怪的问道：“三奶奶是谁？”
狐狸精说道：“三奶奶是我们那里的活神仙，白天的时候，她管活人的事，晚上的时候，她管死人的事。这一次来找那女人算账，也是经过三奶奶同意，这三位兄长才跟着我出来的。”
我有些不相信的说道：“活神仙？这世上有活神仙吗？”
吕先生问道：“既然那位三奶奶知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她？”
狐狸精点了点头，说道：“是你们几个害得我那几位兄长失踪了，就算你们不想去，我也会去找你们的。”
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了一声鸡叫。狐狸精看着我们，说道：“今晚，我去空亡屋找你们。你们可别躲着我。”
随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我打了个哈欠，说道：“走吧，咱们也走吧。”
吕先生看了看地上的残羹剩酒。说道：“我也懒得收拾了。这些吃的，就便宜了这里的野鸡野兔吧。”
我们三个人徒步向市区走去。经过那片别墅的时候，我看见李姐家中正在办葬礼。那声音很大，看起来像是来了不少的宾客，熙熙攘攘的，隆重固然隆重，却没有多少悲伤的气氛。
第627章 送行
按道理说，是李姐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她理应再把我们送回去。但是那边毕竟正在举行葬礼，我们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惊动她。
无论怎么说，我们是三个人都算是圆满的解决了李姐的问题。所以心情都还不错。
回去的路上，薛倩忽然说道：“咱们帮助李姐摆脱了厉鬼的纠缠，这是一大功德吧？又帮助姓吴的入土为安，投胎转世，这是第二大功德吧？我们还帮着狐狸精认清楚了那男人的本质，让她不再苦苦纠缠，这是第三大功德吧？这么一想，我怎么觉得自己快要功德圆满了。”
我笑道：“我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马道士把那三只小鬼抓走了。看狐狸精的意思，似乎是希望我们能把他们救回来。”
薛倩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她是这个意思。”
我说道：“咱们救了小鬼，似乎又是一大功德。”
薛倩拍拍手，说道：“妙极，妙极。希望马道士经常给我们找点麻烦，好让我们积累功德算了。”
我点点头，说道：“照这么说的话，咱们这一次不能赶尽杀绝，要卖个破绽，故意让马道士逃走。不然的话，谁给咱们机会立功呢？”
吕先生看着我们两个越说越热闹，于是给我们泼冷水：“你们先别高兴了。没听见那三只鬼说吗？马道士是出来诱敌的，他的背后恐怕还有什么高人。咱们这一次先不要说能不能杀的了他，先保证自己不被人杀了就最好了。”
吕先生危言耸听，可是我们根本不买账，我拍着胸脯说道：“吕先生，你不应该是这样啊。你应该信心十足的说，有我在，你们放心，都安全得很。”
吕先生知道我是在讽刺他，所以把脸别过去了，只当听不到。
这时候，薛倩说道：“老赵，我刚才想起来一件事。”
我说道：“什么事？”
薛倩说道：“马道士虽然给我们机会立功。但是这小子出现的频率太低了。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咱们一辈子能有多长时间？我担心立的功劳不够多。”
我点点头，说道：“是这么个道理。你说怎么办？”
薛倩露出神秘的微笑来：“我左思右想，心生一计。咱们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来扮演坏人，我来扮演好人。你就日行一恶，我好见义勇为，日行一善，这样一来，咱们不至于全军覆没，总有一个得到好结果的。”
我笑骂道：“你想的倒美。”
我们三个人说说笑笑，走到了空亡屋里面。我们先给那灵位上了香，虔诚跪拜了一番。
然后找了个小吃摊，吃了些早饭。酒足饭饱，一阵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咱们散了吧。晚上的时候别忘了来空亡屋，狐狸精点名了要我们三个都去。”
薛倩笑道：“老赵，你怕什么？担心我们不肯来吗？”
然后吕先生和薛倩就回去了。而我则回到空亡屋，躺在破床上面睡觉。
我现在越来越能适应这间屋子了。时间不长就进入了梦乡。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红日西斜。正是傍晚时分，不由得赞叹一声：“时间正好。”于是站起身来，溜达到外面吃东西。
等入夜之后，吕先生和薛倩也赶到了。看他们两个的神色，明显是吃过了。
我们三个人没有进空亡屋，而是站在外面的街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小声的交谈。
这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而那狐狸精还没有来。
我向吕先生说道：“我现在可以坦然的等着小鬼出现了。心里面半点紧张都没有，你说我这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吕先生看了看我，说道：“你真的不紧张吗？如果我和薛倩不在这里，你还能这么坦然吗？”
我仔细想了想，只得承认，人对于鬼的恐惧早就刻在了基因里面，不是那么容易就消灭的。
等月到中天的时候，远远地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她在路灯下缓缓地走过来，脚步轻盈，像是一团落在地面上的云。这人正是那狐狸精。
我看见她打扮得很漂亮，脸上也施了脂粉，虽然那红色有点假，但是比之前的苍白要好看的多了。
我干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见我们，也需要打扮一番吗？”
狐狸精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今日是吴郎下葬的日子。也是他投胎转世的日子。我去为他送行了。刚才和吴郎说了一会话，来晚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我们都尴尬的笑道：“不介意，这有什么介意的？”随后，薛倩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道：“他都那样了，你还要给他送行？”
狐狸精看了看薛倩，说道：“你不懂。吴郎最爱的人是我。”
我们三个人咧了咧嘴，心想：“这姑娘是不是太健忘了点？”
狐狸精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繁星，说道：“刚才在墓地里面。吴郎对我说，以前他看错了人。那个姓李的女人，为他置办丧事，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将他匆匆葬下之后就离去了。哪像我一样？一直到投胎之前都在陪着他。他说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我才是真正爱他的。当然了，他也是真正爱着我的。”
我忍不住说道：“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狐狸精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都要投胎了，还骗我做什么？”
我看见狐狸精说的言之凿凿，也就只得闭嘴了。我心想：如果他当真喜欢你，干嘛不跟你做鬼夫妻呢？
我又转念一想，或许狐狸精心里面也有这个疑惑，只不过，生怕得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所以每次想到这里，都刻意避开罢了。这姓吴的倒也有意思，都要投胎了，却仍然哄的人对他念念不忘，这是何苦呢？
狐狸精指了指前面的路，说道：“咱们走吧。我带你们去见三奶奶，早日把那几位兄长救出来。”
我们几个人走的并不快。在半路上的时候，我向狐狸精问道：“你和那几只鬼，是亲兄妹吗？”
狐狸精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了。我们是死了之后，变成兄妹的。我们那里的人，活着的时候各过各的日子，但是死了之后，魂魄都要奉三奶奶为祖宗。凡是三奶奶的子孙，自然就是兄妹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二哥可以做你们的爷爷了，可是你们却以兄长称呼他。”
狐狸精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你们见了三奶奶之后，也不用惊慌，她人很善良，不会害你们。”
我心想：“你就算把她说的再慈祥，我们也知道她是鬼王。厉鬼中的王者，能善良到哪去？”
吕先生问道：“你能和我们说说三奶奶的事吗？她的来历是什么？怎么就变成你们那里的活神仙了？”
狐狸精摇了摇头，似乎很困惑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从我一生下来，三奶奶就是我们中的神仙。至于她的来历，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会向别人乱说，不知道的人，也不会去问。”
吕先生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狐狸精说道：“我们那里的孩子。从十二岁之后，每年生日的时候，就会被送到三奶奶的庙里面去睡上一夜。如果三奶奶看中了你，就会在梦中与你相见，告诉你一些事，传说中那些事就包括她的来历。”
我说道：“这么说的话，你从来没有梦到过她了？”
第628章 古怪的村子
我看狐狸精的神色，就猜到了八九分，所以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梦到过？”
狐狸精颇为遗憾的说道：“三奶奶是神仙。能够梦到她，是莫大的荣耀，如果梦不到，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她能保佑我们平安，我们就很知足了。”
说到这里，狐狸精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有很多人，没有再梦到过三奶奶了。以前曾经梦到她的人，都死了。死后为鬼，鬼再投胎。现在知道三奶奶身世的，只剩下一只鬼了，而这只鬼也很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不肯投胎。他在这里，就有一个人知道三奶奶的身世，这是好事。可是他再耽搁下去，就魂飞魄散了。”
我问道：“这只鬼为什么这么固执？”
狐狸精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家曾经问他，要不要把三奶奶的事迹流传下来，可是他不肯答应。”
我们三个人一路说着，就已经走出槐城了。大家沉默了一会，吕先生又问道：“我之前听你说，这一次你的三位兄长帮你讨回公道，是三奶奶同意的。这么说来，你见过三奶奶了？”
狐狸精说道：“三奶奶既然号称是活神仙。那我们当然就能见到了。我不仅活着的时候见过她，即使死了之后也见过。只不过她从来不和我们说话，只是点头或者摇头而已。”
我心中想到：“古往今来的大人物，为了营造神秘感，往往深居简出。不这么干的话，不足以树立威信。可是再怎么深居简出，也应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