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壁画的颜色有些暗，但是现在变得格外的清晰。
我看见有两条龙蜿蜒盘旋，在云气中不怒自威。只不过，他们的双眼都只有白眼眶，没有黑眼仁。
我说道：“原来盲龙是这个意思，他们都没有眼睛。”
薛倩说道：“老赵，你有没有觉着这个壁画有点奇怪？”
我问道：“怎么了？”
薛倩指着壁画说道：“按道理说，画面上出现两条龙，应该分在左右两边，这样才看着好看。现在，这里的两条盲龙纠缠在一块，好像有些偏沉。”
我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这种感觉。”
吕先生说道：“这两条龙画的意境非凡，作这幅画的人应该是一位高人。应该不会犯这种布局上的失误。”
然后他指了指倒塌的那一半墙壁，说道：“除非在这另外一半墙上，还有两条龙。”
我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残砖，忽然低声说道：“我怎么感觉，这很像是一个传说？”
吕先生也明白过来了：“张僧繇？”
我点点头：“据说他曾经画过四条龙。所有的地方都栩栩如生，唯独没有画眼睛。后来在众人的一再要求下。他给其中的两条点上了眼睛。而这两条画中龙变成了真龙，撕裂墙壁飞走了。”
薛倩吐了吐舌头，说道：“这也太玄了吧？听着不像是真的。”
吕先生说道：“民间传说，往往有夸张的成分。我也不相信两条画中的龙，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走了。但是所有的传说，都有现实的影子，更何况，张僧繇这个人，不简单。”
第231章 二桃三士
薛倩问道：“张僧繇，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咦，这个名字似乎很耳熟。是不是一个画家？”
吕先生说道：“他是一个画家。空前绝后，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达到他那种高度了。”
薛倩说道：“我感觉他也不算特别出名。与吴道子、唐伯虎似乎不能相提并论。”
吕先生微笑着拍了拍薛倩的肩膀：“这话出去了可别乱说，免得让人笑话你。”
吕先生看着墙壁上的盲龙，说道：“关于张僧繇的记载并不多。正史中说的冠冕堂皇，可是在道门中，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据说张僧繇对神仙秘术很感兴趣，尤其喜欢钻研佛道。他本来就聪明绝顶，所以到后来，有了很不俗的本事。”
薛倩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他用道术把龙画在墙上，然后这龙就活了吧？”
吕先生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我正想这么说。”
薛倩脱口而出：“这不可能。这种本事，简直和女娲造人相媲美。他能做到这样？”
吕先生说道：“番僧画魂的事，你应该知道吧？红衣女子和辨机被画进了一幅画里面。”
薛倩说道：“那不一样。他们两个是魂魄被画成了画。可是你刚才说的，简直是创造生命了。”
我忽然说道：“我好像记得红衣女子提到过。她说，张僧繇能够让笔下的人物产生灵性，这种画，叫做画中妖。还说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
薛倩指着壁画上的两条龙，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它们是画中妖？”
吕先生说道：“如果上面的龙确实是张僧繇画的，那么他们就是画中妖。”
我们商量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我说道：“我知道怎么得到盲龙的认可了。”
吕先生问道：“怎么做？”
我说道：“画龙点睛，给他们画上眼睛。”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畅快的笑声，正是那个僧人，他去而复返，冲我笑道：“赵莽，你果然聪明得很。不错，想要得到盲龙的认可，就要给他们一双眼睛。”
然后，他话机一转，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三个：“你们三个人，各怀心事。一个想要找到授业恩师，师恩重于山，放弃这个机会就是不孝。另一个想要抹去身上的纹身，纹身不去，生不如死。剩下的那一个想要平安度过重阳节，如果不然，人不人鬼不鬼，为非作歹，为世人不齿。”
我听他说的心里很不舒服，然后问道：“你到底想干嘛？我们三个人的事，我们心里很清楚。”
僧人得意的看着我：“你们真的清楚吗？这里有两条盲龙，而你们有三个人。注定有两个人要心想事成，有一个人，要含恨而终。哎，真是可怜，可悲。小僧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僧人故意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得我们牙根痒痒。
薛倩小声的说道：“咱们可不能受了他的挑拨。咱们得从长计议。”
吕先生点点头：“不错，不错。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
我也说道：“就算得不到这什么龙。咱们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渡过难关。”
僧人见我们三个也说越冷静，似乎有些不甘心。他说道：“得到盲龙的，可以从这里出去。得不到的那一个，就留下来做这里的主持好了。小僧不介意把这间小庙让给你们。”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倩忽然小声地对我们两个说道：“这个和尚，似乎不是好人啊。”
我看了看僧人，他正一脸诡笑的看着我们。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计谋中，而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
我小声地说道：“他肯定不是好人。把我们三个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
吕先生沉吟道：“他费尽心机的让我们自相残杀，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和薛倩都摇了摇头。
吕先生说道：“如果能知道他的目的，或许咱们就可以对症下药了。不过，这个僧人神神秘秘的，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
我谨慎的问道：“薛倩，吕先生。咱们三个人，不会中了人家的计吧？我们不会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因为这个自相残杀吧？那样的话，传出去可实在有些丢人。”
我这话说出口之后，就紧张的等待他们两个的答案，我希望他们能告诉我，我们三个人生死与共，绝对不会理会什么盲龙。
然而，他们两个却沉默了。薛倩看了看吕先生，然后眨了眨眼睛。
他这一眨眼，让我心中大为紧张，我问道：“你眨眼做什么？你们两个在密谋什么？”
吕先生一脸委屈：“我们两个能密谋什么？咱们不是一直在一块吗？”
我摆摆手，说道：“我被那僧人搞得有点紧张了。”然后我小声地问：“刚才我的提议，你们认为怎么样？咱们三个人共进退。不要受僧人的诱惑。”
薛倩问道：“你的意思是，不理会这两条龙？”
我点点头，说道：“是啊。咱们凭自己的本事活下去，不是挺好吗？我总觉得这盲龙不可靠。”
薛倩犹豫着说道：“可是你没听见那个僧人说吗？不收服这两条盲龙，咱们根本出不去。”
我一听这个，马上就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薛倩摆摆手，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两个四五年的哥们了，哪能刀兵相见？”
我点点头，说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薛倩忽然指了指吕先生：“要我说，咱们哥俩合伙把吕先生给做了。反正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太长。而且这小子喜欢算计人，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
吕先生马上瞪了瞪眼，叫道：“薛倩，我可是还救过你的命呢，你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吧？”
薛倩伸出手，搭住吕先生的肩膀，说道：“吕先生，你应该想想封老师，想想泥人僧。你看看人家，舍己为人，这才是道士们应该做的啊。”
吕先生有些不满的看看我们两个：“你们打算杀我？”
薛倩讪笑了一下：“瞧你说的，怎么这么难听呢？我们杀你干嘛？你就主动把这两条龙让给我们好了。”
吕先生瞪瞪眼：“我为什么要让给你们？”
薛倩帮他分析道：“我是这么打算的。我如果得不到这条龙，早晚有一天，钟馗爆发，变成一个大恶魔。赵莽得不到这条龙，通不过空亡屋的测试，变成柴老爷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有你自己，不过是见不到自己的师父而已。等我们两个出去之后，肯定会想办法，再回来救你，怎么样？”
吕先生说道：“如果我不把盲龙让给你们呢？”
薛倩笑道：“那咱们就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吕先生冷笑一声，说道：“凭你们两个的本事，就算是想要杀我，恐怕也打不赢。”
薛倩一听这话，马上沉默了。他点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啊。”
然后他忽然扭头看了看我。
我看见他们两个勾肩搭背，贼眼光光的看着我，心里面越来也不踏实。
我说道：“老鬼曾经说过，我是真龙天子。八成就是要应验在这盲龙上面。你们两个，可不能逆天而为。”
吕先生和薛倩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笑道：“不错，不错。咱们得顺应天意啊。”
我看他们两个说话处处顺着我的意思。可是表情却越来越古怪，不由得紧张起来了。
第232章 三足鼎立
我向前走了一步，想要融入到薛倩和吕先生组成的小圈子里面。随即，我发现很难。于是我向后退了一步，打算距离他们远一些，但是我很快就明白，我逃不掉。
我明白薛倩的意思。他杀不了吕先生，所以只好杀了我。
我看了看墙壁上的盲龙，想抢先给它画上眼睛，可是我忽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点睛。
习惯成自然，我看了看吕先生，张了张嘴，就要问他怎么做。
吕先生见多识广，遇见这种事的时候，往往能给我答案。但是今天，他恐怕不会说了。于是我连忙闭上了嘴，把话缩了回来。
我的大脑在急速的运转着。我想活，想活就要算计人。今天我要算计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感觉心里面有些悲哀。
可是负罪感终究还是被求生的本能压下去了。
我抬起头来，问薛倩：“老薛，你想怎么样？”
薛倩一脸笑容，满含深意，可是他的表情却很是无辜：“我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啊。老赵，我们在想办法，想想看，怎么活下去。”
然后他和吕先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报以完全理解的微笑。
这两个人一副狼狈为奸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了。
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淡淡的说道：“薛倩，你距离吕先生那么近，不担心他忽然下杀手，将你给杀了吗？”
薛倩已一听我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我看见他的身子变得紧绷绷得，似乎随时打算着逃跑。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动作来，而是勉强笑道：“吕先生侠肝义胆，肯定不会这么干的。再说了，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说道：“吕先生需要我帮他找到师父。虽然僧人说盲龙可以帮他，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证实。万一你把我杀了，吕先生可就失去了一大助力。所以，如果我是他，肯定会先把你杀了。然后我们两个从这里走出去。”
薛倩听了我这话，惊恐的看了吕先生一眼，然后从他身边逃走了。
吕先生苦笑的看着我们两个：“我谁也不想杀。这些年我不仅仅练道术了，而且修身养性，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我是肯定不会干的。”
吕先生这话说得正义凛然，然后盘着腿坐在了墙壁前面，把后背楼给了我们，那意思，似乎不怕我们两个偷袭似得。
但是我们知道吕先生的本事，就算是偷袭，恐怕也没有胜算。
薛倩说道：“吕先生这番话说的不错，不过，也得看看出自谁的口中。”
我接过话说道：“如果别的道士说这话，我没准就信了。但是吕先生这个人，向来不按规矩办事。阴人、损人是家常便饭，对于他的话，咱们可不能轻信了。”
薛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两个坐在吕先生身后，呈三足鼎立的品字形，互相防备着。
吕先生始终没有动弹，像是在不断地用功。而我和薛倩就只好百无聊赖的在他身后坐着。
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我们三个人会有怎样的结果。
我在脑子里论证了无数次，怎么样算杀掉吕先生，可惜，都失败了。
我又斜着眼看了看薛倩，思量着能不能除掉他。可是我既没有把握，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后来我越想越害怕，总觉得最终会死掉的那个人是我。
我心里默默的想：“也罢，死在这里，似乎也比柴老爷子的下场好一点。”
忽然，我一眼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僧人，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看着我们。似乎有些不耐烦，希望我们早日杀的血流成河。
我回过头来，心想：“这个僧人这是罪魁祸首，如果我们能将他抓住，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我正在这样想着。忽然有个极细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面来了：“那个老道已经入定了。你为什么不抢先点上龙睛呢？”
我微微一动，向后张望了一下。这时候我发现，僧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我回过头去，看了看他，小声的说道：“我不知道怎么点上龙睛。”
僧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只要咬破中指，将指尖上的血，涂在盲龙的眼睛里面，自然就可以了。”
我心中大喜，追问道：“就这么简单？”
僧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他说道：“一炷香之前，确实是这么简单，但是现在却不一定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僧人却不再看我的，他的目光越过我，看着我身后。
我连忙回过头去，看见吕先生的身子已经倒转过来了。而薛倩和吕先生坐在一块，他们两个正在低头密谋着什么。
我心中一凉：完了，刚才我们三个人互相监视，总算达到了微弱的平衡，刚才我一分心，平衡打破，我被孤立了。
薛倩和吕先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们两个同时抬起头来，向我看了一眼。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毫不避讳的在想我宣告：“赵莽，我们现在是同盟了。”
我心中惊慌失措，因为我知道这种同盟的后果是什么。很快，他们就要对我出手了。
我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声音：“同盟，同盟。”
我看了看站在身后，一脸怪笑的僧人，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
我走到一半，忽然醒悟过来：“僧人怎么会帮我呢？我真是急糊涂了。”
我看了看远处的门洞，心想：要不然，我就从此跑了吧。可是我回头看了看十石墙，又有些不甘心。我这一走，就等于把两条盲龙让给了薛倩和吕先生。
他们两个得到了盲龙，去完成自己的使命，而我要被困在这里。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我三步并作两步，向那面墙壁跑过去。在这途中，我已经将手指咬破了。
吕先生慢慢的站起身来，负手站在地上，像是看一个孩子拙劣的表演。
薛倩则怪笑一声，说道：“老赵，我可对不住你了。生死关头，当然是先己后人了。”
然后，他向我扑了过来。我看见吕先生没有动，心中宽慰了不少。然后分离的挣扎着，想要逃脱薛倩的抓捕。
若论单打独斗，我不惧薛倩，更何况，这时候我只想跑到石墙上面，点上龙睛而已。
我挣扎了一会，眼看就要挣脱了。这时候，薛倩忽然凑在我耳边，说道：“老赵，你假装挣扎，但是不要挣脱开，我有话跟你说。”
我一听这话，心中一动。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