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礼夫有些狼狈地钻出来,很快躲进了驾驶舱。
艇右的那挺机枪停止了射击,苗君儒看到那两个黑衣男子已经倒在艇边,鲜血从身下渗出来,流入江中。他扑了过去,抓起那挺轻机枪扣动了扳机,不料枪膛内传来“咔嗒”一声,原来枪里面已经没有了子弹。就在这时,一架飞机已经斜着扑下来,眼看着那飞机越来越近,他似乎看到飞机上那日本人狞笑的眼神。
他暗叫一声:完了!提着枪站在船舷,闭上眼睛等待机关枪子弹射入身体的痛苦。
“哒哒哒……”轻机枪的枪声中,他感觉一阵风刮过头顶。睁开眼睛一看,见那架飞机滑过他的头顶,一头栽入江中。
“哇!打中了!”快艇上的人朝林正雄挥臂高呼起来。
林正雄高叫道:“大家注意,鬼子的飞机又下来了!”
另一架飞机呼啸着冲了下来,子弹射中快艇,激起一串串的火星,转眼间,又有几个人倒在血泊中。
快艇突然停了下来,被江水卷着在江面上滴溜溜地转。机舱内的浓烟越来越大,明显看得到火光冒出来。
一个男人打开机舱盖从里面跑了出来,叫道:“快跳水,这艘船要爆炸了!”
听他这么叫,快艇上的人慌张起来,有几个人来不及去拿救生圈,就已经跳入江中。
林正雄从驾驶舱顶上跳下来,吼道:“慌什么?各人拿好自己的东西,套上救生圈……”
康礼夫从驾驶舱内走出来,朝天上的飞机看了看,大声喊道:“林队长,再把它打下来,日本人也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两个劲装大汉强行套上救生圈,一齐跳入江中。
苗君儒丢掉机关枪,冲进舱内拿过大帆布包,顺手拿了一个救生圈套在身上,走出来的时候,见林正雄朝飞机射完一梭子弹,丢掉机枪后,一个纵身跃入水中。
快艇上所有活着的人都已经落水了,苗君儒看了看那仍在空中盘旋的飞机,扶紧游泳圈,跳入水中。
没一会儿,江面上传来一声巨响,那快艇在火光中断成两截,很快沉入江中。
在他们的头顶,那日军飞机并未再扫射,而是盘旋几圈后离开了。
几个人在水中扑腾了一阵子,好歹游到了岸边。苗君儒仰面躺在岸边的沙滩上,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疑团。日军的飞机怎么不向落水的人继续扫射,而是观察一阵之后离开了,莫非故意留他们几个人性命?
遭此一劫,康礼夫的身边只剩下四五个人了,林正雄要那几个人在江边生火烤衣服,自己却陪着康礼夫朝苗君儒走了过去,大声道:“苗教授,在江中游泳的感觉怎么样?”
苗君儒起身笑道:“还好,就是水有点冷!”
康礼夫来到苗君儒的面前,说道:“苗教授,我觉得这两架日本人的飞机,好像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苗君儒呵呵一笑,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日本人好像还放了我们一马,故意让我们几个人活着。没想到,连日本人都掺和进来了!”
林正雄问道:“康先生,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说怎么办?”
康礼夫高深莫测地说道:“大家先把衣服弄干,我自有办法!”他朝四周望了望,接着说道,“这么玩就更刺激了!”
苗君儒说道:“康先生,想不到你这么有兴致!”
“那当然,我就喜欢刺激!”康礼夫望着江面,有些惋惜地说,“只可惜了我那四十箱阿司匹林呀!”
眼下仍是抗战最艰苦的时期,前线战士缺医少药地与日军苦战,有时候,一支阿司匹林可以救活一个人的命。在后方,据说黑市上一盒阿司匹林可以换一根金条,很多时候还有钱没地方买。
重庆市最大的药房,平日若有一两盒出售,就已经相当不错了,那还是老板有关系,托人弄来的。四十箱阿司匹林,若用在抗日战场上,可以起多大的作用呀!
不知道康礼夫带这四十箱阿司匹林,是送到什么地方去的。苗君儒没有问,而是跟着他们来到火堆旁边,将身上衣服脱下来烘烤!
待衣服烘干,吃过一点从船上带下来的东西,已经是午后了。江面上不时有船上下,那都是渔船和货轮。
康礼夫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并不急着要离开。
傍晚时分,又一艘快艇从下游飞速上来。康礼夫这才起身,慢慢走到江边,当苗君儒跟着大家走过去,看清船头上那个人的样子时,顿时惊住了!
第四章高原雪魈
刘大古董站在那艘快艇的艇首,长衫随风飘舞,长须飘飘,那副老花眼镜的背后,多了几份愁闷与孤独的神色。
快艇靠岸后,刘大古董跳上岸,朝康礼夫拱手道:“康先生,我一接到电报,就立即带人赶来了!”
康礼夫点头道:“很好,很好!”
苗君儒问道:“刘掌柜,你儿子现在……”
刘大古董的脸上顿时现出悲戚之色:“就在今天早上,他们……”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摘下老花眼镜,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我如今就剩下这把老骨头了,跟着康先生去,也好博个义仆的好名声!”
老年丧子之痛,苗君儒能理解,他说道:“刘掌柜,你这么大年纪,那高原气候可比不得重庆,万一……”
林正雄插话道:“苗教授,你这是多虑了,别看刘掌柜这么大年纪了,可身体比年轻人还硬朗,他去年还去过拉萨为康先生办事呢!”
几个人上了船,快艇继续向前驶,半夜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雅安。
雅安位于四川盆地西缘、成都平原向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古称雅州,属于西康省管辖。在古代,雅安为青衣羌国,是古南方丝绸之路的门户和必经之路,东邻成都、西连甘孜、南界凉山、北接阿坝,素有“川西咽喉”、“西藏门户”、“民族走廊”之称。
一直以来,雅安都处在汉藏矛盾冲突的最前沿。历史上藏汉之间发生过多次冲突。1939年1月1日成立西康省政府,省会设在康定,刘文辉为省主席。国民政府在与日军苦苦相持的时期,还不忘在西康省驻军20万,就是为了保证大后方的平稳与安定。
江边的码头上,有几个人举着火把等候多时了。
快艇靠岸之后,一个穿着中山装,政府官员模样的人迎上来,说道:“我见康先生没有按时到,就知道出了事,连忙打电报给刘掌柜……”
这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康礼夫就说道:“胡专员,谢谢了!”
原来这个人是西康省的专员。以康礼夫的势力,要区区一个专员为其办事,那是小儿科,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胡专员连连说道:“康先生这是说哪里话,能为康先生办事,那是我的荣幸,应该的,应该的!”
几个人下了船,刘大古董招呼着几个人从船上往下搬东西。
胡专员跟在康礼夫的身边:“我都安排好了,先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动身!”他指着旁边那个穿军装的男人,对康礼夫说道,“这是董团长,是我们的人,我叫他带一队人跟着你。他对川西一带的地形都熟,这山高林密的,土匪多如牛毛,进入藏族军队控制的地区后,万一有什么事,也可以抵挡一阵。”
康礼夫拍着胡专员的肩膀说道:“不休息了,我想马上动身。遇上藏族军队倒不可怕,怕的就是那些土匪,来无影去无踪的。多几个人有多几个人的好处。另外我想问一下,你这里能帮我调到多少箱阿司匹林?”
胡专员愣了一下,说道:“阿司匹林?我手里并不多,只有几盒而已。如果康先生能够等个一两天,我从其他地方调配过来,一两箱还是有的。”
康礼夫笑道:“我看就算了,只怕你们西康省,还凑不满三箱呢!还好刘掌柜给我带了十箱过来,我想应该够了。”他接着对董团长说道,“三四十个人就行,要老兵,武器也要好,多带点子弹,加几门迫击炮!”
胡专员踢了一脚正在发愣的董团长,叫道:“还不快去办?”
董团长嘿嘿地笑了几声,屁颠屁颠地去了。
一行人被胡专员带到雅安的军政招待所,刚坐了一会,一杯茶还没有喝完,董团长进来报告说,全都齐了。
走出招待所,见门口停了几辆美国造的道奇大卡车,车前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的样子。除士兵外,还有一个穿着藏袍的藏族汉子,叫扎布,是董团长请来的向导。
康礼夫看着大家,把手一挥,大声说道:“这一趟西藏之行,我可就全靠诸位了。只要事情办成,我亏待不了大家!出发!”
这一路上并未停留,大家坐在大卡车上,在山道上颠簸了四天,到达了川西的重镇甘孜。再往前,翻过雀儿山,就进入藏族军队控制的地区了。山路狭窄不能行车,只能骑马。
60多个人,20匹马,40匹骡子。
川西的骡子脚力强健,负载量大,而且最适合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走。除几个人骑马外,其余的人全都步行。
有军队相护,小股山匪根本不敢前来触霉头。可看在那一驮驮货物的份上,有几股山匪暗中联合起来,想吃掉这块肥肉。
在一个叫死人口的地方,聚集了数股山匪,正等着苗君儒他们。
进入川西北高原,气温低了许多,周围的景色顿时一变。天高地广,远处那白雪皑皑的高山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C选C书C网xuanCshuCC。时值4月底,气温回升,山脚的积雪已经融化,雪水浇灌着山谷中那大片大片的草原。雪线之下的草原上鲜花盛开,红黄粉紫,一簇一簇,一片一片,一直开到了天边。蓝天白云雪山绿地野花,看似遥不可及,却又实实在在地在眼前,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胸为之一宽,那种亦幻亦真的感觉,令整个人都醉了。
川西北高原地势由西向东倾斜,分为丘状高原和高平原。丘谷相间,谷宽丘圆,排列稀疏,广布沼泽。沼泽地主要在阿坝那边,甘孜这边比较少。
有些体质比较弱的人,已经有了高原反应,骑在马上边走边吐。倒是董团长带来的那三十几个士兵,一点事都没有。苗君儒和其他人一样,穿起了皮袍子,戴上了皮帽,以抵御高原的寒气。
第一天晚上,队伍在一个山谷里宿营。哪知道次日早上起来的时候,负责警戒的两个士兵倒在一处草丛里,脖子上有一个血洞,身体内的血全被吸光了。
董团长说道:“我早就听说西藏这边有僵尸,经常半夜出来吸人和牲畜的血!”
苗君儒也听说过西藏这边有僵尸晚上出来吸血的事情,在僵尸出没的地方,藏民所住的房子都很低矮,即便是华丽的楼阁,其底楼的门仍较矮,比标准的门少说也矮三分之一。除非是孩子,一般人必须低头弯腰才能出入。而且门口地势内低外高向里呈慢坡形,这样更显得房门矮得出奇,给人一种房与门的比例严重失调的感觉。这样的门,就是用来预防僵尸进屋的。
他看了看尸体,并没有多说话,只叫大家快点离开。
走过了一片野花盛开的大山谷,进入了一片冰雪覆盖的雪原。那积雪融化了不少,但未化尽,表面结了一层干硬的冰霜,脚踩上去,“喀喇”一声响,便出现了一个脚印大小的冰窟窿。两尺多深的雪地,走起来非常吃力。骡马似乎不堪重荷,和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没走一会儿,就有两匹马嘶鸣着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队伍斜着往山上走了一阵,来到一处背风的山崖下,董团长看了看天色,建议就在这里宿营,等明天一早再往上走。按他的意思,那两匹死马总不能浪费,能吃就吃,吃不了的就带上。
在高原上,肉可是好东西,皮更是不能浪费,有时候可以用来保命的!
几个士兵围着那两匹死马,动作利索地干了起来。先剥皮,再开膛掏空内脏,然后将肉分成一块块的,抹上盐,架在火堆上烧烤了起来。
有的士兵还扑倒在雪地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少顷,一个士兵用刺刀在积雪下面挖出了一样东西,高兴得大叫起来。
苗君儒看清那东西的样子,约四五寸长,黑褐色,头部是一顶小蘑菇,尾部则是一条小指头粗细的大虫子,便知道是冬虫夏草。冬虫夏草是一种传统的名贵滋补中药,被称之为软黄金,上等的冬虫夏草,在药店里要卖15块大洋一两。这种高山雪地里的冬虫夏草,是极品中的极品,价格不菲,难怪那个挖到虫草的士兵那么高兴。
没多一会,那些趴在雪地上寻找冬虫夏草的士兵,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大把,有的人连衣服的兜里都塞满了。
董团长对部下却不约束,接过两个士兵递过来的冬虫夏草后,还鼓励他们多挖点。
康礼夫坐在火堆旁烤着火,刘大古董坐在旁边陪着他说话,林正雄则在周围走来走去,不时仰头看着远处的雪山。
苗君儒学着董团长的样子,将冬虫夏草在火里稍微烤一下,放到嘴里嚼。那味道干干的,涩涩的,有点苦,但是回味起来,却有些甘甜。
董团长呵呵地笑着:“苗教授,这东西很补呀,比人参还好呢!尤其是对男人,比什么都管用!”
他向苗君儒说了一件真实的事:他那时还当连长,认识一个彝族的老头人,都快70岁了,娶了12个老婆,最小的老婆才16岁。那老头人一共生了27个孩子。前不久他去过那里,见老头人又有三个老婆怀孕了。若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被那么多女人时刻折腾着,身体极度虚空,哪里还有命在?可是那老头人那么大年纪了,还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据说每天晚上还能和老婆来那事情。他问过老头人,有什么征服女人的诀窍。刚开始那老头人也不愿意说,后来经不住他三磨四磨,终于对他说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那老头人有一个嗜好,就是每天喝汤,那汤是用雪山上采来的极品冬虫夏草,加上鹿茸、山药、何首乌等中药和一只大公鸡炖出来的!回到部队后,他把这个方子送给了他的师长。他的师长娶了三房姨太太,个个年轻漂亮。特别是刚娶的三姨太,那可是一个人间尤物,哪个男人见了,骨头都酥软。师长也是一个色中饿鬼,每天晚上都要做那事,虽然吃了很多补药,也不济事,整个人面黄肌瘦,双颊深陷,两眼更是如同熊猫眼,一看就知道太过了。自从师长用了他这个方子之后,明显感到很有效果。到后来,应付三个姨太太轻松自如,有时候还到外面去偷食呢!作为对他的奖励,他很快升为营长,一年后又升为团长。
苗君儒听了董团长说的这个故事,只笑了笑,并不搭话。冬虫夏草虽是名贵滋补中药,可也没有那么神奇,鹿茸、山药、何首乌等几味中药,都是补肾生精壮阳的,这么多药加在一起,自然有效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架在火堆上烧烤的马肉,发出了阵阵香味。康礼夫和手下的人,已经学着士兵们的样子,一边用刀割肉,就着带来的干粑粑,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
这些常年与藏民打交道的西康士兵,早已经学会了高原生活方式,吃完东西,裹上随身带来的毛毡,往火堆旁边一躺,立马就能打起呼噜。
康礼夫和刘大古董则钻进了早已经为他们搭好的帐篷,不知道他们又要商量些什么。这一路上,两人经常凑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都说些什么。
苗君儒对他们所说的话不感兴趣,因而也懒得去听。他一边嚼着马肉,一边听董团长说着西康地区的人文地理和民间故事。他觉得这个40多岁的男人身上,有过与常人不同的经历。因为当他几次谈及西康地区军队与藏民的关系时,董团长似有顾忌,只说藏民彪悍,不好对付,其余的就不再说了。
两人聊着聊着,苗君儒渐渐有了困意,正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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