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流影的自责,亲手创造出这个怪物的她更是痛苦的无以复加…对于玲珑而言,这一切的惨剧,都不过是源于自己对于长生的索求…
一直被称为天才,被称为圣女的她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太大的波折,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忘记了,为何如繁星般灿烂强大的前辈都没能完成长生的伟业。她想当然的从虚空中,以天地间的长存的戾气为血肉,早出了这个所谓的“长生怪物”,但如今,这个由她一手创造的怪物,却在肆意屠杀着她的族民。
愤怒,自责。
百感交集的玲珑每次出手都在使用比之前更加强悍的力量,但不论她怎么努力,眼前的兽神却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受到损伤…
玲珑每打他一次,他的力量反而增长的更快一分。最后,玲珑渐渐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好似死灰,彷佛绝望了一般。
可观战的族民们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在巫女的对面,那个不断负伤,又不断恢复的怪物始终没有再次发狂的意思。他不断的悲鸣着,就好像是在祈求玲珑的原谅,面目狰狞丑陋的他有着尖锐的压制,锋利的鬼爪,但又好像只是个伏地而泣的孩子,祈求着玲珑的原谅,身体上的疼痛可以无视,但他却感受到别样的痛苦…是的,那种兽神再熟悉不过的,来自心灵的煎熬。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一切都早已没有退路。
第二百五十四章、密令(1)
第二百五十四章、密令(1)
兽神最终还是逃走了。
因为对于玲珑的畏惧和崇拜与力量并没有关系,所以就算玲珑的巫术实际上根本无法伤到他一分一毫,他还是选择了退去。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对于兽神来说更是如此,玲珑之于他而言,实在意味着太多太多。所以他选择了离开,因为他害怕看到那张悲伤扭曲的面庞。
可问题并没有随着兽神的离开而完结,今日,对于南疆而言,注定是充满悲伤的一日——那些可怕的杀戮历历在目,满目疮痍、遍地狼藉,尸山血海组成的惨况让哀嚎成为了苗族今日唯一的主题。往日平静祥和的村庄变成了一片狼藉,巫族上下超过半数的战士死去,死在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斗争当中。
桃源一日成炼狱,而玲珑则独自一人坐在村庄最中心的祭坛中,久久不语。她的目光空洞而悲苦,完全失去了往日神圣的光彩。茫然注视着一切的巫女就好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关心和晋谒,只是孤独的坐在那里…突然,她从怀中拿出了那个,巴掌大小,仿佛铜镜的古朴物件。不论是碧绿颜色的玉环,又或是中间那刻有火焰图腾赤红颜色的薄片,当它出现在玲珑手中的那一刻,都给人一种异样的压迫感——亘古神器玄火鉴,果然是名不虚传。
但此刻,手握这威能毁天灭地的神器,玲珑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她好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再次展现出庄严法相,迷人的豪光从祭坛当中发散。照耀万里。不过眨眼,在那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上空,惊艳的光彩为巫族留下了最后的希望。
手捏法诀,口诵咒文,玲珑双目紧闭,即使是将感知铺展到最大。也无法洞悉兽神的去向,然后她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再来到这里,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在那耀眼的光芒收敛之前,空气中弥散出一股灼人的炎气,来自洪荒异界的圣兽,隐隐咆哮…
—————————————————————————————————————
“对不起…”
良久,等到流影将这场惊世之战的始末全部收入眼底。等到自己嘴角溢出的鲜血近乎干涸,怀中,少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不,你没有做错什么。”
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就算是已经经历过种种磨难的流影,也不能平静的看待至亲之人的逝去,因为这是作为“人”的底线,是生命最初就该有的本能…反倒是自己。在这场生死之役当中,能做到的竟然仅仅是逃跑而已。
…流影的双手猛然握紧了。
当然。透过被抱住的手臂,梓言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男子那颤抖的灵魂。
“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
在梓言的耳边轻轻低语,然后,流影毫无依恋地将女孩儿松开,背身走向那仿佛人间地狱的所在。那一刻,他的身形是如此的落寞,又是如此的寂寥。
他强迫自己用双眼将这一切的景象铭刻心底,也只有这样才能明白,一句“无能为力”有时无法解释这所有一切。在真真切切的死亡面前。不论是怎样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抉择真正的痛苦不在于那个瞬间的纠结,而是在那之后更久,更久的时间里所必须承担的责任和悲哀。感情,有时候真的是非常古怪的东西,就算明知道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却仍然忍不住去幻想,忍不住去后悔,期待一个并不现实的奇迹。
错的是我。
这种念头只要一出现,简直就像是腐骨之蛆一般,静静缠绕在流影的心口,夹带着巨大的负罪感让他无法挣脱。
“错得是我。”
在和他背向的位置,梓言看着流影一步一步,走回那残酷的修罗之巷。明明已经流干的泪腺却又再次湿润了起来…这个才和自己相识了两天的男子,与那个谦恭有礼,实力强大的形象相比,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她很想开口说一两句安慰的话,好像失去亲人的人不是自己,反而是这只妖狐一般…她伸手,但注定留不住那落寞的背影。
错得是我,错得是我…
他机械般的重复着这句话,却又仿佛听见黑衣不屑地冷笑…他刚想开口辩驳些什么,刚想怒斥黑衣的冷漠无情,就突兀地从身后被另一个女子紧紧抱住。
“哥!我们回去吧,回去吧…”
那个从数十年前,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子如是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湿气和哭腔。流影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因为即使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他却依然不敢相信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可很快,一头撞进他怀中的小白让他从震惊的情绪中惊醒,他缓缓回头,那一头熟悉的黑发,短时间内冲散了他的哀伤。
“玉娇,你…”
“影兄弟,逝者已矣,保重身体啊。”
在更远一点儿的地方,慕白手中握住收拢起来的折扇,同样带着满面的肃穆和哀伤。
“慕白,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回过神来,流影活动了一下手臂,想从玉娇的怀抱中松脱,但小小姐却抱得很紧很紧,将自己美丽的面颊整个印在了他的背后…稍一尝试,流影也就作罢,今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无力去计较,况且,这温暖的怀抱,也并不让他感到尴尬,反而透出几分温暖人心的力量…
“说来话长,这次,是狐主专门委托我来找你…玉娇小姐看你一人出门在外,不甚放心,所以也就和我一同到此,却没想到…”
一身青衣的慕白带着几分无奈地目光扫过周围炼狱般的惨况。
“没想到,苗疆巫族,似乎也遇到了麻烦。”
苦笑,此刻地两人只能相视苦笑…这其中的波折,实在是一言难尽。
第二百五十五章、密令(2)
第二百五十五章、密令(2)
“你们何时到的?”
在一片惨淡愁云之中,流影、玉娇还有慕白三人勉强找到了一处清净所在,暂时避开了那些让人悲伤的哭号和哀叹——原本沉浸在悲伤和自责之中的流影被小小姐温暖的怀抱唤醒,他至少还清楚,既然是老狐狸派来的慕白,自然是有些无法明言的消息要传递,隐蔽,也是无奈。
“不久,我们才到南疆附近就感受到刚才正在此处交战的两股强大气息,其中一个应该就是这一代的巫女,至于另一个…听你的描述,似乎是个不死不灭的怪物?”
慕白多少带着些疑问…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正完美,不死不灭,享有永生。关于这一点,流影也只能苦恼地点了点头。
“没错,刚才就是那怪物在村落之中发起狂来,他的实力相当恐怖,寻常铸魄期的高手也不过是被一击秒杀,就算是修为通天彻地的玲珑巫女,也不过是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并没能取得更多战果…”
“是吗…如此,倒是麻烦了。”
“恩。”
流影点了点头,因为从他现在的立场来看,这种情况下玲珑绝对没有交换玄火鉴和伏龙鼎的闲心,更抽不出身来陪他们一起返回众妙天…毕竟如果按照原来的情况发展下去,玲珑甚至只能在最后选择付出自己的生命,将兽神暂时封印在镇魔古洞之中。
“狐主那边…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沉吟了一会儿,他用手轻轻拂过躺在自己腿上入眠的玉娇——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泪痕拭去,又不愿将女孩儿惊醒。恐怕,那还是小姑娘第一次见识自己的兄长竟然如此落寞绝望,这一次。确实是自己让玉娇担心了。
“恩…狐主的确是让我给你带个口信,只不过…”
慕白犹豫了一下,紧紧地皱起眉头。
“只不过?”
“只不过如果那个怪物真的如你所说的这般可怕,狐主的这道口谕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的意思是说…”
慕白迎着流影惊讶的目光点了点头。
“没错,狐主要我传谕给你,如果没法儿交换到玄火鉴的话。就将伏龙鼎暂时寄放在南疆巫族之内,由南疆巫女保管…狐主之所以这么做,我想无非也只是施恩之计,虽然遇上如今这番变故,倒是恰好可以集合两件神物威力共抗邪魔,但听你刚才的描述,我想就算是两宝齐上,也难以诛魔成功…”
毕竟,就算是玲珑能够驱动上古凶器玄火鉴。他们这边却是没有人能够策动妖族秘宝伏龙鼎…别说是他们,就算是现在的天主恐怕也没办法使用这威力惊人的镇压法宝,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岂不是贻笑大方。
说到底,集天地戾气创造出的兽神所拥有的威能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再有一位能够和巫女玲珑相提并论的高手在自然是另当别论,但如今只凭他们恐怕完全没有阻止的希望——即使是伏龙鼎在握也一样!
“为今之计,还是将伏龙鼎交给巫女玲珑。我们先行回返众妙天,再拟对策吧。”
考虑双方形势实力。如此作为既不算对南疆巫族见死不救,另一方面,也算是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己方的有生力量…虽然无法按照原计划带回玄火鉴略有遗憾,不过这也是时势使然,无可奈何。
没错,又一次的。这又是看上去最“正确”的选择
“慕白,我求你件事情。”
“…你说”
流影的目光真诚而认真,但越是如此,慕白却越感觉到其中的不妙…虽然谈不上老友,但他和流影却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他非常清楚流影是怎样的人,所以每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通常而言都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如果连在同辈之中傲视群雄的流影都没法儿轻易做到,对于他而言就更不会是什么举手之劳。
“如果苗疆再发生战事…如果还会有什么意外,我希望你能带小白和玉娇先离开此地。”
“…”
慕白沉默了,作为鹏族少族长的他不是什么愚蠢之辈,流影的只言片语虽然吐露出的信息有限,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流影这番交代都不像是无的放矢——慕白几乎能够肯定,流影一定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一些事情,比方说关于那个怪物,比方说那个怪物还会回来!
“你想做什么?”
“…”
流影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坚定的看向了苗人村落的方向——他曾向自己起誓,绝不会再作出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只有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弃。
“你要想清楚,就算是巫女玲珑都没办法压制的敌人,就算你跟过去,又能有什么用?”
流影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只要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你…哎,也罢,我答应你。”
“多谢。”
挥手打断了流影接下来的话,慕白同样沉下声音,一脸严肃的开口。
“但影兄弟,你要记住,对于玉娇小姐来说,你永远是不可替代的兄长,不论你要做任何事情,请为玉娇小姐考虑清楚…”
“我明白。”
流影的手拂过玉娇的发丝,但微微闭上的双目却无法凝视那张憔悴的面庞。
“但我也很清楚,我没法一辈子都陪在玉娇身边…”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手掌那里,明显传来了女孩儿的颤抖…紧闭的双眼不曾睁开,但就算流影不看,也很清楚,那长长的睫毛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正在无声滴落。
说出这种话,玉娇恐怕会伤心吧?但即使如此,流影也不愿意再让少女在自己的身上倾注这些注定得不到回报的情怀了。
拂过伊人面颊的手掌依旧温柔,只是在玉娇的感受中,却已经少了什么不能言喻的东西…
“我是她的兄长,此生此世,都只是她的兄长。”
第二百五十六章、请战
第二百五十六章、请战
日升日落,这一日,却显得格外漫长。
苗人的村落里,血腥的气味还未散尽,但从古至今都生活在困境中的他们却好像比习惯了良顺生活的中原人士还要坚强的多。
失去丈夫,失去父亲的妇孺在那一片片无法直视的残骸中寻找到亲人的尸体,然后将他们好好安葬,而能够拿起武器的,不论是少年又或是老人,都自觉的在巫族周边的山林里重新构建起哨岗,预防那怪物去而复返的袭击…当然,如果那怪物还敢回来,他们也绝对不介意把它永远的埋葬在这里,祭奠他们逝去的亲人!
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苗族的村庄就拧成了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一种名为同仇敌忾的情绪开始在人与人之间传递,最终点燃了复仇的怒火。
当然,如果只有这些涂有勇力的族民们,巫族依旧无法阻挡兽神的侵袭——在村落最中心的所在,族中最后几位残留下来的长老已经从玲珑那里领受了旨意,全族上下加强戒备,一旦发现怪物的行踪不要勉强抵抗,立刻回报巫女!
在长老们的组织下,整个巫族开始高效的运转起来,而所有布置和作战的目的都只是把那个可怕的怪物牵引到巫女的面前…虽然长老们也不清楚玲珑究竟有什么办法战胜这个可怕的怪物,但他们始终确信,他们的圣巫女一定能够为死去的族民们报仇雪恨!
而在这个深沉而又忙碌的夜晚里,一个一身白衣的倩影再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缓步走进了玲珑驻守的祭坛。
一步踏进结界,灼人的热浪顿时袭来,对于一般的造化境甚至解脱境修士来说。仅仅因为这些炎气,就要消耗掉不少真元才能保护自己的身体,但缓步走来的少年却丝毫没有露出如此囧态——他的怀里,一个血色的小鼎正发出淡红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就好像是一道无形的壁障。将他包裹在内,不受外物干扰。
“流影见过巫女。”
流影躬身,明明还是少年的他却好像比前日看起来更高大了几分,而从他的语气中,更听不出半分情绪的波动。
“昨天,多谢你救了梓言…”
“分内之事。”
飘渺的女声停息了片刻,然后复又响起,只是这一次,带上了更多的疲劳和苦涩。
“梓言…是大长老的孙女。她的父亲和母亲都因为意外死去很久了,大长老,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
“很抱歉,我恐怕不能把玄火鉴借给你,也不能履行之前的承诺陪你去众妙天了…”
“我明白。”
流影只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