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的这番话让南羽目光柔和了一些,似乎开始思考什么,但很快就又开始吼叫,并且猛地向玄机扑了上去,玄机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却没有抵抗,任由她把自己打倒在地,又举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玄机始终没有还手,目光也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一分。
南羽手上的力气渐渐放松下来,呆呆地看着玄机的脸,终于垂下了头喃喃地说:“杀了我吧,我是妖怪,我吃了人,你杀了我吧。”
玄机拍拍她的肩,摇了摇头。
南羽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玄机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说:“回去吧,师父在等着你……”
南羽用力摇着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最恨妖怪吗!我吃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还不快杀了我!”
“你不是妖怪,你是我师妹,那个僵尸不是早被你赶出这个身体了吗。”
“没有!我还是妖怪!我永远都成不了人类!”
“你已经是我玄通观的弟子了,还说什么傻话。走吧,回去吧,我们两个还要孝顺师父,还要把师门发扬广大,要做的事还多着呢,再不然,用救人来弥补杀过的如何。”
“师兄……”
“你就是从那时起不再杀人的。”孟蜀问。
“嗯,若再造杀孽我什么时候才还的清。”南羽淡淡一笑。
“难怪你用的全是道家的功夫,原来你真是正宗的道家弟子,只是玄通观这个门派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别见怪,也许是我孤陋寡闻。”
南羽摇摇头,黯然地说:“差不多二百年来,玄通观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你没听过也正常。”
“哦。”
“师父去世后,师兄把玄通观建设的很好,鼎盛时期我们观中有二百多名道士,连我都收了两个徒弟……”她回忆着门派的繁盛时期,露出了笑容,“可是后来……”
“是战火吗?”孟蜀问。
“嗯。”那个时代正好有人类历史上的一次改朝换代,孟蜀能猜到也不奇怪,道士们的木剑可以降妖除魔,可是却挡不住人类的利剑铁骑。
“师兄!师兄!”南羽一挥手甩开扑上来的士兵,跃入了庭院。院中一片混乱,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凌晨时分杀进了道观,道士们促不及防,惨叫声响成一片,玄通观顿时变成了一个屠场。
南羽手中的武器是灵云道长去世时留给她的玉箫:他把掌门食物桃木剑给了玄机,玉箫却给了小徒弟,玉箫划了个弧形,抵在一个士兵脖子上,南羽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玄通观一干人等私藏兵器,聚众图谋,将军下令围剿,抵抗者就是格杀!”不等那个士兵回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立马的宣布便解释了一切。南羽垂下手叹息一声,朝廷无能,不思抵御外敌,反而草木皆兵,玄通观反而只是因为弟子众多,个个精于武艺,玄机为人又清高自许,不愿为朝廷高官效力,便招来了这场灾祸。
“师父……”一声惨叫传来,南羽一抬头,正好看见自己的一名亲传弟子被官兵一剑刺穿了胸口。
“住手!住手!”南羽眼睁睁地看着弟子们一个个倒下去,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官兵有上千人,个个手持利刃,身披铠甲,观外还有弓箭手搭箭待射,玄通观的这些道士的武艺法术,学的全是怎么对付妖魔,此时如何是这些专门训练来作战杀人的人类军队的对手。南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名弟子身首异处,她自己拼命去救助他们,又救得了几个人。
观里的道士开始还不敢对官兵痛下杀手,后来看到这些官兵竟然是打算对道士们赶尽杀绝,才纷纷拼命反抗起来。
玄通观内喊杀声一片,但是到下去的却全是观里的道士。南羽带着几名弟子奋力拚杀,勉强还能自保,但是那些落了单的、只有三五个人合力的弟子,却在官兵的屠戮下人数越来越少。南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弟子被刺死后又被斩下了头颅,又看见观里年纪最幼的小道士被两名官兵夹击,怒睁着双眼倒了下去。
官兵们踩过地上的尸体,涌入观里的越来越多,道士们反抗的声音微弱下去。
玄机舞剑带着十几名弟子竭力拼杀,向南羽这边汇合过来,他身上伤痕累累还是全力护着弟子们,一边还在呼喊:“师妹,带弟子逃到后山去!”那名人类军官纵马驰向他,当头一剑劈下去,玄机举剑抵挡,只见那柄玄通观代代相传,不知斩杀过多少妖魔的桃木剑竟在青锋宝剑下应手而断,玄机也倒了下去。
“师兄……”南羽的惊叫在看到那些官兵还在一刀一刀砍向玄机后,化为了一声如雷咆哮,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当她空手撕开一匹战马,折断了几十柄武器,势如破竹的冲向玄机时,一个人类士兵看着她血红的眼睛尖叫:“妖怪!”
“妖怪!”
“救命!有妖怪!”
“妖怪啊……”
“……”
这时连长官也约束不了惊恐的士兵,在南羽双手的舞动下,不一会冲到观里的军队便撤退的干干净净。
“师兄,您怎么样?”南羽来到玄机身边,把他的头抱起来。南羽现在还是青春少女的模样,玄机却早已白发苍苍,看起来到有七分像当年的灵云道长。他向着南羽苦笑一下,知道自己的颅骨已经被劈开,这样的伤势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了。“师兄……”数十年来师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南羽心里已经真地把他看作了自己的兄长,现在这种情况,她不由号啕大哭。
“南羽……我……我对不起师父,我没有把玄通观管好……”他目光掠过那些幸存的弟子,越来越悲怆,最后落在南羽脸上:“拜托……”玄机向南羽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南羽的手,良久以后,玄机把满是鲜血的半柄木剑放进了她手中,嘴角抽动着露出了一个苦笑:“有你在玄通观,不会失传……”说完吐出一口气,停止了呼吸。
“师父……”
“师祖……”周围幸存的弟子立刻哭声鼎沸。
南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茫然地站起来,发现不知何时生起了雾,天地在她越来越朦胧,越来越朦胧,再次使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对我而言,那场雾从来没有散过……我的人生一直还在雾中。”南羽以手托腮,茫然的看着远方,“弟子们总是走在我前面,我曾经眼睁睁地送走好几代弟子,到了今天,玄通观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时至今日,世人谁还会去修道?没有弟子,我又怎么去把门派发扬光大?”她更像是在问自己,所以孟蜀什么话都没有说。
天上的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云层后,周围被白茫茫的大雾包围了,南羽放下茶杯,缓步向雾中走去,身边的雾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珍重。”
南羽走在迷雾之中,渐渐看见了远处的灯火,雨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打开伞,汇进了下班时间匆忙的人群中。
周影的一天
周影的一天
虽然火儿和刘地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打闹,把家里弄的一团混乱,连瑰儿最后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团,可是周影还是在火焰、利爪、热油、破碎的家俱之间气定神闲的吃完了他的晚饭。七点钟一到,他准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照例问了一句:“火儿,你来不来?”
“不去不去,我讨厌那个人类!”火儿正一口向刘地啄下,含糊不清地说,刘地也不示弱,举起电视机扔过去,瑰儿大叫着:“我新买的电视!”挥着还在冒着热油的锅向刘地就拍。
“那我自己去了。”周影不紧不慢地开门走了出去,不等门关上,一只茶杯就撞到了门上,摔得粉碎。
“周先生,出去工作啊。”路过五楼,正带着林睿出门的林青萍向他友善的招呼,林睿也乘巧地叫了一声:“周叔叔好。”
周影吱唔着,尽力摆出一副与邻里打招呼的人类的样子,谁知道林睿眼着便又是一句:“周叔叔你是不是又和老婆打架了?我们在楼下都听见了呢。”
周影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林青萍忙责备林睿一句:“小睿,不许乱说。”
“对了,楼下王奶奶说周叔叔和阿姨是没结婚就住在一起的,所以不叫夫妻打架对不对妈妈?”林睿又天真无邪的加上一句。
“小睿……”林青萍无法圆场,只好拉着儿子匆匆走了,林睿得意洋洋地带着那幅狐狸笑容回头又冲周影挤挤眼。
林睿明明年纪比瑰儿大,却叫瑰儿阿姨?周影困惑地摇摇头,觉得如果这件事瑰儿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自己还是不要说漏嘴的好。至于家里例行的战斗,看来已经影响到了楼下的人类,这不太好,下次叫火儿他们打架之前,先施一个消音的法术吧。周影盘算着,快步走下了楼。
周影按照约定的时间,七点一刻到达孙剑家楼下,孙剑却没有象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周影等了五分钟后只等到了孙剑一个电话:“周影,我今天不能去了,你忙自己的工作吧。记住啊,可疑的人可别让他上车,昨天又有一辆出租车出事了!我队上有任务,明天再给你电话!”孙剑的声音透着几分急躁,说完便佳了电话。
周影看看手中的手机,因为人类都有,所以他也弄了一个,看来对于不会法术的人类来说,它还是挺有用的。
这一阵子因为年末的关系,立新市的抢劫出租案子忽然又猖狂起来,也许象刘地说的,犯罪份子也在创收准备过年了(看刘地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最近那些被盗也不敢报警的官僚也不知被他光顾了多少,眼见刘地的腰包是鼓了起来)。孙剑和他的同事们面对这样的案子,当然也就忙碌了起来,周影的出租车就成了孙剑每晚守株待兔的场所,他跟着周影出夜车已经坚持了几好天。
今天没有了孙剑跟班,周影自然不再专门到那些偏僻街道去,按照老习惯开向了闹市区。
繁华闹市的灯光流转,人流彻夜不息,连医院门口也总是忙到深夜。
周影看客人下了车,记起已经几天没见南羽,等他停下车走到大门前,却看见南羽已经站在台阶上,静静看看他了。
“越要找你了,越几天不见你。”南羽和周影并肩走着说。
“找我有事?”
“提醒你一句话,明天就阴历十一月初十了。”南羽看他面无表情,估计他也想不起来,就又加上一句:“瑰儿生日。”
“哦。”周影依旧没什么反应。
“你很该送点什么吧?我和火儿、林睿……多半刘地也不会忘的,大家都多少准备了点心意,难道你反而忘了。”南羽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走,“人类过生日,可是都会相互送礼物的。”
“人类都送!”周影大悟,他从没送过别人什么礼物,想了半天问:“你们送什么?”
南羽嫣然一笑:“这我可不说,你自己去想吧。我还有病人,回去了。”她向周影点点头走了回去,走几步看周影还在原地思考,不由笑意更浓了。
周影一个晚上一直边开车边在想礼物的事,直到后半夜才下定决心跑到商场里买了样东西,一出商场门就看见有人远远招手叫车,谁知不等他把车开到跟前,那几个人转身就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
周影开车跟了上去,有些奇怪地问那三个“人”:“你们刚叫车了吧?”
那三个“人”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其中一个颤巍巍地取出钱包递进车窗,带着哭腔央求:“周大爷,我们瞎了眼……我们不坐了……”
“人类的出租车不坐不收钱。”周影好心提醒他们。
“是,是,他们……我们坐就是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他们虽然害怕坐进这辆死亡的士,可是更怕招车不坐被周影当成在戏弄他下场会更糟。
“请问去哪里?”周影按下计价器。
“路,路口……”他们看见火儿不在车里,略微松了口气。
“路口?”从街中段走到路口去路也不过两分钟,他们还要打辆车,果然还是有钱的妖怪比较多啊。不过顾客就是上帝(不过上帝是谁周影一直没弄明白),周影把车按客人的话停下来,那几个“人”扔下钱包就跳下了车。
“只要五元。”周影叫。
“不用找了,不用找了!”那几个“人”跑的更快了。
真是有钱的妖怪,打五元的车给五百元小费,周影感叹着。记起火儿本来叫自己给它带零食回去的,不过算了,人家都付过车钱了。周影连钱包一起塞进了口袋,提醒自己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零食,呆会就去鹿九那里买头猪回去给火儿吃。
凌晨三点左右孙剑又打来电话,郑重的告诫周影小心可疑的人物:“这不仅是抢出租车的犯人的问题!明白吗!我可是犯了纪律在警告你!自己开夜车小心点!这个城市危险太多了!”孙剑在电话那边因为周影一如平常的口气嚷嚷着,“城市大了,什么人都有!你听我的没错!我是警察!”
周影放下电话,看刘地拖着刚抓到的猎物下了车找地方享用去了,心想孙剑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这城市危险真多。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刘地分一半给火儿带回去,一个人径直拉开车门坐在了他身边问:“拉不拉?”
“请问去哪里?”周影问。
那个人说了一个地址,周影想了一会才说得那是城市另一边的一个居民区,因为拆迁那里现在住户很少,周影难得去那个地方。他按下计价器发动了车,想起孙剑的那套理论,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去偏僻地方的客人,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文质斌斌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象能抢劫的人。不过人类这种生物也不是从外表就看的明白的,刘地看人一向八九不离十,周影却没有他这个本事。
那个人见周影在看他打个“哈哈”:“师傅不愿意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吧?听说最近抢车的事挺多,小心点也对,不行你把我放在——街头上,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不要紧。”周影对人类劫匪没什么防范意识。
“干哪行也不容易啊,那些劫匪也缺德,那么多富商高官不去抢,专门对付出租车,也不想想你们日夜辛苦挣那几个钱容易吗。”那个客人似乎不愿意让车厢沉默着,一边感叹一边掏出烟来点上,又递给周影一支,周影摇摇头。
“师傅干这一行几年了。”
“两年。”周影对于人类的这个问题固定作这种回答。
“不容易吧。”
“还行。”
那个客人是个健谈的人和周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周影随口答话,其实一共也没说几个字,只是听对方自己在唠唠叨叨。
路往城市边缘,两侧的高楼大厦便越少,灯光疏落,人迹稀少起来,在一条没有路灯的街边,客人忽然叫周影停下了车,不好意思的表示自己要去路边方便一下。
周影把车靠着一个看起来盖了一半便停工了的工地停了下来。
那人匆匆忙忙的下了车,蹿进了路边的阴影里,不一会用手帕擦着手小跑着回来,一边还歉意地说:“多喝了点酒,真不好意思了。”他拉开车门坐进来时,却猛地把手帕捂在了周影脸上。
周影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手帕上传来,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一时到愣住了。
那个人见周影不动了,立刻取出一条绳子,用极为熟练的手法把周影四肢捆了起来。然后拖着丢进了后备厢。直到后备厢关上,车子被发动起来,周影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抢劫了。
想想以前从来没被抢劫过,现在可以增加一样做人的经验,周影便安静的在后备厢呆了下来,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