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我是妖怪,对我而言几十年的光阴算不了什么。”罗天坦然的说。他简单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苦笑:“是你说我唱的好听我才留下来的,可是现在你又说我唱的难听……”
李婷勉强一笑,对于失去的记忆、故人、妖怪……一系列的事她一时还没能完全消化。许立帆却笑着说:“其实你知道,她当年说你唱的好指的是你敢于唱出那个时代不允许的、而我们心中又在渴望的东西,所以……”
罗天耸耸肩:“我现在知道了,就跟现在你们的女儿有点像,每个时代年轻人都这样……所以我唱给他们听就好了。我今天开演会你们知道吗?”
“黛黛刚才就出门了,说是去听。”许立帆说完和罗天一起笑起来。
罗天站起来走到许立帆身边,仔细摸摸他的腿,又搭搭他的脉,然后从自己口中吐出一个闪闪发亮的珠子,“含着它!”说着把手按在许立帆腿上,炙热地感觉从里到外穿透了许立帆的身体,使他忍不住呻吟起来。一刻钟后罗天收回自己的内丹,抹抹汗站起来,“走路没问题,想跑的话可能要再过个三、五个月。”
李婷惊喜地抓住罗天的肩:“你是说,你,你治好了他的腿!”
“我好歹也是个妖怪啊,这种事还做的到。”罗天笑起来。“其实李婷……我……”不过他看着李婷片刻终于没再说什么,向窗口走了几步才又回头来问:“我让你们再忘了我可好?”看到李婷与许立帆交换目光后一起向他点头,罗天眼眶中泛出了泪水……
七点三十分,罗天终于在演唱会开始之前赶了进来,顾不上看厘荔失望的目光,马上冲向了舞台。
演唱会终于开始了。
罗天在音乐声中缓缓飞上舞台(用钢丝吊着飞的),开始了一声呐喊高歌,三万人的会场立刻骚动了起来。
火儿捂住耳朵在周影身上打着滚忙叫:“救命啊,魔言贯耳啊,生化武器啊,谁说他唱歌进步了,刘地!你是故意把我骗来的吧!救命啊,我为了捂耳朵没法飞走了……”
周影对于歌声的好坏没什么分辨能力,他看看火儿夸张的样子,似乎歌声很糟,可是再看瑰儿和周围女孩子一边尖叫一边陶醉的样子好象又不是那么糟。“刘地,你说呢?”
刘地坐在旁边,面带微笑看着舞台,一动也不动。
“死刘地,你的耳朵不是最好使吗,怎么不怕这声音,火儿在刘地耳边大声叫着,刘地依旧那么反应,一点也不为所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似乎很专心地欣赏着。
“刘地,那我要带火儿先走了。”周影伸手从刘地耳朵上拿下一个耳塞子来,然后向他告辞。
“哇……”刘地捂住耳朵发出一声怪叫,“快还给我”。
“原来你早准备了这东西,把它给我用!”火儿扑上去抢夺。
“你那有耳朵可以塞呀,还给我!”
“你还说他可以唱的好听,现在呢?早叫他滚蛋就好了!”
“他唱的不好?你看看周围。”刘地挤挤眼说,又把耳塞塞了回去。
罗天已经一连演唱了好几首歌,现场的气氛高胀到了顶点,女孩子们的叫哭声甚至盖过了舞台上的声音,她们拼命大叫着“罗天我爱你”,“罗天最棒”之类的话,虽然并不认为罗天唱的有一丁点不好,反而是那些妖怪们救灾预备队的成员,早跑的干干净净了。
“这些人类好高的道行啊……”火儿感叹。
“不管罗天唱什么,唱得怎么样,她们都会这样的。”刘地副早就知道的神色。
演唱会顺利进行着,罗天已经沉浸在了歌唱的快乐人们的欢呼中。面对着这么多叫好的声音,他知道这次不是慌言和欺骗,这些人类真的为自己喝彩,他们是真的喜欢自己唱得歌,幸好没有就这么放弃,幸好自己开了这个演唱会。
两个小时以后,除了那些狂热的崇拜者,坚持到最后的,只剩下了周影、刘地、火儿(抢来了刘地的耳塞,正戴着在睡觉)和心里打好了真实报道的腹稿的记者们,就连厘荔也不知躲到哪去了。
罗天在狂热的欢呼声中,又一次走向了舞台。
“我一直喜欢唱歌,非常喜欢,为此我离家出走,跑到国外留学,甚至没有什么朋友,连恋爱也没有谈过……总是有人告诉我的嗓子天生唱不了歌,我也一度打过退堂鼓,可是今天是你们告诉我我可以唱,而你们喜欢听我唱,对不对?”
“对!”
“罗天,我们永远支持你!”
“你是最好的!”
“再唱一首……”
台下一片喧哗,女孩们流着泪叫着。
“我再为大家唱一首歌,很久以前,第一个说我唱的好的人听的,就是我在唱这首歌,虽然正和现在的流行歌相差很远,可是还是喜欢大家喜欢。”
罗天摘掉了耳机,话筒,甩掉了华丽的外衣,走到舞台边坐下来,轻轻开始唱起来,这次他的歌声没有引来尖叫,而是使全场逐渐安静下来,直到他那没有用扩音的歌声清晰传进了第一个人耳中。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沉醉在他的歌声中,连那些记者们也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和笔……
厘荔从会场外面又一步步走了进来,凝视着舞台上的罗天,泪水淌了下来……
“那我走了。”厘荔又说了一遍,不过还是没有张开翅膀飞走。罗天在她旁边,心情还沉浸在刚才演唱会的兴奋中,没有开口。厘荔又等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抓住罗天的衣领大叫:“我说要走了,你听见没!”
罗天瞪瞪眼:“我听见了,你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再不走信就不能按时送到了,快走吧。”
厘荔无力地松开了手。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罗天的又一句话使厘荔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还来这里!”
“我在这里啊你怎么会不来?你还要帮我送信呢!”罗天理直气壮地说。
“哼,可只有这一次免费,下次我就收钱了!”
“我知道……”
厘荔飞上了天空,忽然回头大声叫:“罗天,你刚才唱的真的很好听!”
罗天笑着追上几步,用力向她挥动着手臂……
霜钟余响(全)
老僧站在小庙前,看着山脚下的山村正在袅袅升起的炊烟,山林间那条行人踩出的狭窄小路上跳跃奔跑着的少年的忽而身影隐没在树丛后,片刻又冒了出来,扬起手里的柳枝愉快地向老僧挥着手。老僧露出笑容,看到少年正快速地走过一段险坡,扎着双手向前迎了几步高声叫:“山娃子小心些,别跳,别跳!”
名叫山娃的少年听到了他的喊声跳跃的反而更起劲了,不过几分钟就走完了剩下的山路来到了这座小庙前。他把一个蓝布包袱递给老僧带着气喘声一口气说:“大师,眼看就要入秋了我妈妈给您做了件夹衣您试试合身不?她还叫我量量您的床说要帮您做床新褥子。”说完自己径直跑到屋里,抓起瓢就从水缸里舀水向嘴里到。
“别喝生水,小心闹肚子,暖瓶里有烧开的……”老僧没有看包里的衣服,但是这一家人的情谊还是令他心里温暖,跟在少年后面唠唠叨叨地嘱咐着。
“没事没事,我在家一向喝生水。”少年满不在乎的甩甩头。
老僧又絮叨了几句后见少年反正也是不听,就自己进了里屋,不一会拿出了一盒子药材递给少年,又一一指着开始唠叨:“这是给你奶奶的止咳药,她的咳嗽天一愣了就犯;这是给你徐大伯的腰疼药,上次的他说帖了发痒,这次我就调了方子,你让他试试怎么样;这些是给你赵妈的胃疼药;这些是给你家的感冒药,存着备用;这些是……”
山娃嘟着嘴耐着性子听着:大师总是这么热心又慈祥,他不但几乎包办了自己住的那个小村庄的居民们一年四季的所有医药问题,有时间还教导村里的孩子读书、打拳,村子里每一家都把他看成自己的亲人一样,但是只有一点,他自己这个啰嗦的毛病看来是没有办法治了——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是因为在山里乱跑摔坏了腿,拖着伤腿在山里爬行,眼看着天黑下来的他以为自己一定要喂狼了,却在这座山峰上看见这座小庙。当时被敲门声惊动而来营救的大师明明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一直到送山娃下山回家都没有说上几个字,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人上了年纪就会变得唠叨这个说法是很有道理的了。
好不容易老僧的唠叨告一段落,山娃得着一个话空赶忙插嘴说:“大师天快黑了,我还要回去帮我爹干活呢,我这就要走了。”
老僧一脸慈祥还是唠叨着:“真是好孩子,现在的孩子像你这么知道孝敬老人的不多见了。父母抚养孩子长大不容易,如果不知道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是,是,大师,我保证会好好孝敬我爹娘的。”山娃一边敷衍一边瞄着庙门准备溜走。
“百行孝为先,你这孩子能有这样的想法,可见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如果将来你能有一番作为,你爹娘为你吃得苦才算有了回报啊。记得你娘说过你出生的时候是难产……”
“大师我真得走了。您放心,等到咱们这里开发成了风景区、度假村,人多了,挣钱的机会也多了,我一定去找个好工作,挣很多钱孝敬我爹娘。”山娃拍着胸脯保证,并且准备撤退了。
老僧一下子停止了唠叨直视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您放一百个心,我会好好孝敬我爹娘的。”
“不是这个——刚才你说哪里要开发成风景区?”
“就咱们这里啊。”山娃说到这个话题有些兴奋,“听说是城里的大公司看中了咱们这个地方的风景,想把这一片的山区全部包下来,有的地方开发成风景区,有的地方开发成度假村,有的地方改成别墅,卖给那些城里的大老板们住。听他们计划到时候我们村里的人都可以到他们那里工作,愿意在家里种地的也算是帮他们‘保持了乡村风情’什么的,他们公司每年还会给补贴,而且我们还可以把各家改成小旅馆,让客人们住农家院,吃农家饭……”山娃把他懂得的不懂得的那些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议论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不住激动的挥动着手臂,“到时候我们这里就会富裕起来了,我要到他们那里去工作挣钱,养爹娘,也要供妹妹上学,让她去大城市上大学,过和我不一样的日子!”
老僧似乎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喃喃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也就是才十几天的事,县里的领导陪着那个大老板来看了几次环境,好像还请了什么规划师在研究,又说是价钱还没谈拢……总之我们村的村长现在整天尽在忙这些事呢。”他充满憧憬地说:“要是能快点定下来就好了,我们村子就可以开始过上好日子,咱们这里就不会再这么穷了。大师,到时候全国各地的游客都会到咱们这里玩,来说不定还会有外国人到咱们的风景区来呢!我们这里也就成了风景名胜了,嘻嘻!”
“……”老僧望着少年,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天快黑了,也路不好走,你趁着还有余辉下山去吧。”
“喔,已经这么晚了,那我走了!咦,大师您要干什么?”山娃看见老僧走向庙前一棵古树,伸手正在扯树上的钟绳忙问。
老僧手拽钟绳微微仰着头,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直到山娃又问了一遍他才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敲钟。”
那棵老树上悬挂着一口铜钟,钟黑漆漆的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有动过了,至少山娃从来也没见过老僧敲钟,没有听过这口钟发出一点声响,他本来还以为这口钟只是庙里的装饰品呢。“这口钟还能敲吗?”山娃有些怀疑地问。
“能,这口钟一旦敲响了,整个山林、整个立新市都能听见。”
“有这么厉害?我就住在山脚下都没听见过它响。”山娃半点都不信地说,“还是我来帮您敲吧,您别不小心再闪了腰。”
“这口钟只有我能敲。”老僧说完用力一拽钟绳,沉默多年的铜钟发出了绵长洪亮的钟声。
山娃趁着夕阳向山下跑去,身后的钟声就在山间回荡,但是当他转过山腰后钟声已经变成和低低地风声混合在一起了:“嘻嘻,大师还吹牛说连整个立新市都能听见。”少年偷偷笑起来。这时几个人沿着山路向上走来,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边走边彼此议论着什么,正好和少年擦身而过。“从这里再向除了小庙上没有别的住家了啊,这些人这么晚了上山是要去哪里?而且他们也不是这附近的居民吧?我怎么从没见过他们?”山娃边想着边走,但等他走到村口,已经把这几个陌生人和小庙的钟声都忘到脑后了。
山林间,钟声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回荡着,荡漾在整个山林,荡漾到了整个立新市……
山中一间残破的寺院,院中两棵老树,树上一口旧钟,院内满地衰草,寺内除了正中供奉的佛像前的布幔干干净净外,其他无处不古旧漆黑,头上瓦片间的空隙甚至能透进月光来。一只肥大的老鼠趴在供桌下,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桌上的供品,半点也不怕寺内的人。小庙中一盏油灯影影憧憧,几个人影或坐或站聚在佛像下,声调或高或低在争执着什么。
一个青年正指手划脚,口沫横飞:“……这件事我的立场很复杂,我的内心深处是认为人家是对的,你们想想,这里开发成风景区后,会有多少美女到这里来游玩啊,到时候来和尚这里坐坐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无聊了。而且游客多了少上一个两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吃饭问题也就自然解决了,来了以后不用老吃和尚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素菜素饭……但是和尚你放心,我的承诺还是算数的,你说要做什么我还是要帮你的。虽然帮你违背了我的本意,可是诺言就是诺言……”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浑然不顾周围人愤怒的眼神,一直说了大半个钟头他才收尾:“和尚你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大师,咱们还等什么,是他们先欺到咱们头上来的,以牙还眼,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难道怕了这些人类不成!”不等和尚开口一个一直咆躁地走动着的大汉就大吼起来。
“还以牙还眼呢!不懂成语就别乱说。”一直盘腿坐在地上却不停把身体晃来晃去的青年讥笑说,“别开口就打打杀杀,他们‘人’多,你打得完吗。”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另一个大汉挥着手气势汹汹的助阵。
青年张着双手向天高呼起来:“天啊,头脑发达和四肢发达真的不能并存吗?那你为什么生的我英俊健美,聪明睿智啊,难道是为了让我曲高寡和,和人民大众难以沟通吗!高人一等是何等痛苦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这人没意思。”
“你找打!”跟青年斗嘴的两个大汉看起来是兄弟,这时一起撸起袖子围过来。
青年斜着眼看着他们:“所以说四肢发达头脑就……啧啧,你们打得过我吗?来,打呀,打呀!”
两个大汉这才意识到即使哥俩加起来也不是人家对手,尴尬的指着他叫:“刘地你别欺人太甚……”
“对,这只狗太欺负人了!我来帮你们打他!”说着一个蒲团飞来,正好打中青年的头,接着那条红色的飞影俯冲下来在青年的头上乱抓。
“周影你过来。”刘地把蒲团扔开,向身边的朋友勾勾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