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吻平淡的仿佛在说。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一样,完全没有一丝征求冥王同意而该有的恭谦。
“凤儿,难道你真的要我杀了你的哥哥,你才肯留下来?”由于攥的过紧,玉佩断裂处锋利的边缘,已经割破了冥王的掌心。
殷红的鲜血一丝丝的从他的指缝间渗下来,溅落到地上,如一朵朵妖冶而诡异的红梅:“而且,你明知道现在的你,一旦离开冥界……”
“当然不是。”冥王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渊冷冷的打断了。
他紧贴在我后背上冰凉的胸膛。随着说话的声音,在微微的起伏着:“您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也不等冥王发问,已经兀自往下说道:“趁我现在没有离开,杀了我。”
波澜不兴的说完这句话后,便回过头不再理会自己的父亲。
也不担心对方是否真的会趁此机会杀了他。凤渊只低低的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叹了一句:“老婆,我们回家。”
“嗷呜……”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得到凤渊示意的噬魂兽,仰天长啸了一声。下一秒,便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冲了出去。
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秒,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我鬼使神差的回过头,越过凤渊的肩膀,朝后看了一眼还伫立在河边的两父子。
冥王月牙白的锦缎华袍在冷风中衣袂飘飘,衬得他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清冷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凤渊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凤渊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而有其他别样的情绪在里面。
至于在冥王身边不远处的闫重烈,在看到我回头的一刻,原本阴厉的双眼徒然亮了一下。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又暗了下去。和凤渊有几分相似的薄唇和下颚线,绷得紧紧的,透着几分萧瑟。一头酒红色的短发,如烈火一般,在风中猎猎飞扬。
只有从出现开始,一直到我们离开都没有说话的小白,冲我小心翼翼的挥了挥手,转而偷偷竖了个大拇指。似乎担心被冥王察觉,又很快收了回去。故作严肃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庆幸。
“坏东西,在看什么?”注意到我的小动作,身后的人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像是怕我会掉下去一样,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噬魂兽极速的飞奔下,很快就吹散在了阴冷的空气中。我有些感概的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大相信,你父亲就这样放我们离开了。”
是啊,虽然足够相信凤渊,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但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我还是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这个冥王的手段我不是没见识过,即便这次闫重烈有把柄落在了凤渊手中,得以逼迫冥王放行。但假如他真的要强行留下凤渊,甚至极端一点,宁可凤渊死,也不让他和我在一起。那么,他会真的杀了凤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不会。”洞穿了我的担忧,身后的人冷冽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笃定,仿佛一早就料到了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因为他亏欠另外一个人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另外一个人?一瞬间,我想到了那半块残缺的玉佩。是凤渊的母亲吗?仔细回忆起来,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听凤渊提起过,关于他母亲的任何事情。
虽然很好奇,冥王和凤渊的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寻思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过去了就算了,何必再给凤渊徒增烦恼。
“不过……”正在暗自揣测,凤渊话锋一转,打断了我飘忽不定的思绪,“即便我们今天顺利离开了冥界,想必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
“那怎么办?”一听这话,刚刚离开冥界的欣喜就顿时烟消云散,心头立马又被阴云笼罩了。
冥王倒还好说,毕竟今天是他自己放我和凤渊离开的。即便要反悔,到时候也得找个适当的说辞,眼下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强迫凤渊回冥界。怕只怕闫重烈不会善罢甘休,趁我们不注意在暗中捣乱,来故意找茬。
换做是从前,我才不担心这个问题。可现在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凤渊的灵力没有了,就算我们侥幸逃过一次,也未必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呵!所以啊……”就在我忧心忡忡,不知道万一闫重烈来了,我们要怎么去应付的时候,凤渊不以为然的在我耳边低笑了一声,随后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从今以后,保护咱们这个家的艰巨任务,就交给老婆你了。”
“啊?”我回头茫然的看向他。
嘴巴刚张开,喉咙里就冷不丁灌进了一阵寒风,把我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一起给堵回了肚子里。
似乎觉得此刻在风中凌乱的我很好笑,某人好似星光般的双眸略微眯了起来,唇角就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狭促的笑。
等我捕捉到从他眸光里极快闪过的那一丝狡黠,想要转身调头之际,为时已晚。只觉得眼前一暗,自己被风吹得冰凉的嘴巴,已经被另一张冷的毫无温度的薄唇,给牢牢的噙住了。
噬魂兽还在飞快的朝太阳升起的地平线狂奔,我只听到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声,只看到眼前一双亮的好似星光一般璀然的双眸。一切在急速倒退的景象中,是美的那么不真切,虚幻的如同一个飘渺的梦境。
可在这不真切的梦境中,我却又真真实实的勾住了某个蛇精病的脖子。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和此刻倒映在他眼中,那个面红耳赤又意外显得有几分动人的脸,都无一不在告诉我……是的叶小鱼,你不是在做梦,凤渊回来了!
“过些时候……我会教你,怎样使用枫棱。”两人唇齿交换间,我只朦朦胧胧的听到凤渊低语了一句。
但很快,这句话就被我毫不大意的抛到了脑后,豁出去了一般,更用力的勾住了身后人的脖子,忿忿的低喝了一句:“闭嘴,专心点!”
所以,因为自己的自作孽,当噬魂兽最终在郊外的一家废弃工厂旁停下脚步的时候,我的双腿软的差不多废了,连从噬魂兽背上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嘴巴又是火辣辣的疼,感觉好像已经破了。
至于脸皮和节操,呵呵,那玩意儿是啥,能吃不?
最后,鉴于我的表现非常令人满意,也不等我主动开口,某人就良心发现的双臂一伸,将我打横抱在了怀里。
“咳咳!”其实说不害羞肯定是假的,当时只是热血往脑袋里冲,一下子昏了头罢了。现在冷静下来,看着凤渊唇角边戏谑到有些猥琐的笑,我还是忍不住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只能故意干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个啥,我们把噬魂兽也一起从冥界带出来了,现在要怎么办?”被凤渊一顺不顺,充满狭促的眼神盯得脊梁骨发麻,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脸埋进了他冰凉的胸膛里,闷闷的说道,“总不能让它这样回去吧?”
“天都已经亮了,万一路上被人看到,铁定会被逮进科学研究院,当成外星未知生物来研究的。”
“别急,”终于,看够了我笑话的人总算稍稍收敛了一点,好整以暇的挑了一下眼角,心情颇为愉悦的说道,“不过是小菜一碟。”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就蓦地将我右手食指含到了他自己的口中,轻轻吸允了起来。
“……”我他妈是问你噬魂兽该怎么办,不是让你来吸我的手指头啊,混蛋!
果然是正经不过三秒,我看以后干脆也别叫凤渊了,直接叫正三秒得了!
“啊!”正当我忍不住要开口咆哮之际,食指上猛的传来一阵刺痛,我就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再看被凤渊拿出来的手指头,上面的皮已经被咬破了,殷红的鲜血正在汨汨的冒出来。吗史吐技。
“你是属狗的吗,为什么咬我!”我就搞不明白了,难不成这人去了趟幽冥死地,脑地被雷给劈坏了?
“嘘,别闹。”也不理会我的气急败坏,凤渊自顾抱着我,低声哄了一句。
说完,便将我流血的手指头伸到了噬魂兽跟前。还没等我同意,随后就直接给塞进了,看上去莫名其妙有些兴奋的噬魂兽嘴里。
短暂的错愕过后,我头皮一麻,立马把手抽回来。看着流着血,又沾着噬魂兽口水的食指,恨不得把抱着我的人立马给踹回到冥界去:“卧槽,你疯了吗?不知道这样很不卫生吗?”
“万一我得了狂犬病,破伤风,我他妈第一个咬死你!……”
“嗷呜……”正当我又惊又怒,对着凤渊叽里咕噜发飙时,身后的噬魂兽冷不丁一声仰天长啸,硬生生把我的话给打断了。
被我这样骂都毫不气恼的凤渊,只一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身后。我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看。下一秒,天灵盖好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都要炸了……尼玛,什么鬼!
一百三十二、只是你
只见原本眼珠子如铜铃一般大,露着一口森森獠牙,身段魁梧,一身蓬松的鬃毛如钢针般倒竖着的,威风凛凛的噬魂兽。在舔舐过我食指上的鲜血之后,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头眼白多过于眼珠,鼻头亮的仿佛用鞋油擦过,一张脸黑白界限分明。浑身上下莫名透着一股傻气的……哈士奇!
呵呵,老天爷,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嗷呜……”像是为了提醒我没有在做梦,又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一头令人望而生畏。无往不利的噬魂兽。眼前这只二哈努着嘴,闭着销魂的眼睛,和从前一样,抬着脖子仰天长啸了一声。
“得了得了,歇歇吧,跑了这么多路,你也该累了。”被凤渊抱着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我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伸手拍了拍噬魂兽……哦不,现在这么叫心里觉得怪别扭的,还是跟着凤渊叫阿贪吧。
我伸手拍了拍阿贪变得毛绒绒,手感异常柔软的脑袋,以一副长辈教育晚辈的口吻说道:“阿贪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乖乖听话。不许捣乱,知不知道?”
换做是阿贪以前的样子,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但是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明明本质上它还是噬魂兽,可如今换了个温顺好欺负的模样,我的心里就完全没有了畏惧心里,直接把它定义成了蠢汪一族。
“嗷呜……”不知道变成二哈的噬魂兽,智商有没有受到影响。反正听了我的话后,阿贪跟着努起嘴巴又叫唤了一声,具体听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我实在不得而知。
“乖。回头给你吃肉骨头!”我脸上虽然因为噬魂兽变成二哈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嫌弃,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且不说在冥界的时候,阿贪为了帮我救凤渊,出了不少力。单是在幽冥死地的傀树林。要不是它奋不顾身的将我护在身下,恐怕那时的我早已经被雷给活生生劈成两半了。假如我死了,当然也就没有救凤渊这回事了。所以,说阿贪是我和凤渊的救命恩人,一点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我俯下身,视线在阿贪的背上来回打量了一番,想看看它的伤口怎么样了。结果,除了一身油光发亮的皮毛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奇怪,那么大一个伤口,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自己愈合了?我看看凤渊,又看看阿贪,难不成他们冥界的生物,都有超强的自动痊愈功能?
“呵!”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之前只顾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我和阿贪的人,狭长的眼角一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终于开口说话了,“是因为小鱼儿的血,阿贪的上才会好的快。”
因为我的血?凤渊的话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枫棱。我倒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这么有用处。既可以让枫棱大展神威,又可以让阿贪伤口愈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未解锁的功能,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摸索一下。
“坏东西,在想什么?”结果我刚这么想着,从旁伸出来一只大手,就冷不丁将我揽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脑瓜子里,可别打旁门左道的主意。”这后半句话,颇有一丝警告的意味在里面,虽然口吻还是那么戏谑,却无端透着几分肃然,“你的血,也就对枫棱和阿贪管用。”
“到时候,若让我知道你在胡来,当心第二天,会下不了床。反正……”但仅仅只是一瞬间,揽住我的人立马又变成了另一副嘴脸,说话的声音跟着越来越轻,到后来索性直接成了低迷的呓语,轻挑中满是缠绵悱恻,“我很乐意,惩罚你。”
最后几个字,轻的压根听不见声了,完全是一口冰凉的气息,恶作剧一般,若有似无的呵在了我的耳朵根上。
几乎是同时,某人的话音刚落,我的脸就跟活火山爆发一样,“轰”的一下烧成了一个煮鸡蛋……里外都熟透了!
尼玛,好好说话会死吗?我忿忿的瞪了他一眼,用手搓着发烫的脸颊,刚要张口反驳,就立马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重点不是下不下得了床的问题,而是为什么,我的血只对枫棱和阿贪才管用?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即将暴走的脾气,我狐疑的抬头看向凤渊,紧跟着就对上了他了然的目光,仿佛就等着我在开口问他一般:“为什么,枫棱和阿贪会对我的血有反应?”
枫棱是小红叶在幻境里留给我的,而阿贪又是我在去冥界救凤渊的路上才遇到的,这两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究竟和我有什么渊源?吗史冬技。
“因为,你是它们曾经的主人。”对我来说,无异于重磅炸弹的话,被某人用极其漫不经心的的语调说了出来,“也是以后,唯一的主人。”
其实在一开始问凤渊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现在他这么轻飘飘的就把答案告诉了我,我一下子倒还真反应不过来。
在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我原本混沌的思绪就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就好像一面被水蒸气熏染的白茫茫的镜子,用毛巾一点一点的给擦拭干净了。隐藏在模糊的假象背后,最终的真相,便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我垂着头,咬紧嘴唇,双眉深锁,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张全是圆点的画。从一个点链接到另一个点,曾经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怀疑和猜测,在这一刻全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会做那些奇奇怪怪,亦真亦假的梦;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会对凤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对忘川河边的景象,自己会感到如此熟悉;为什么在梦里见到的小红叶,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她会对我和凤渊的一切,都那么了如指掌;为什么小白和闫重烈他们,总是把我当成小红叶,而凤渊又为什么对于他们对我的态度,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因为我曾经怀疑过的,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根本就是事实的真相……我就是小红叶!或者说,小红叶,就是我的前世!
尽管心里已经完全猜到了,但还是不甘心的想问眼前的人一句。很想听他亲口告诉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凤渊,其实小白他们口中的小红叶,就是我,对么?”
“没错。”那双标志性的,好似星光坠落的眼眸,此刻正一顺不顺的看着我。
眸光流转间,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狭促和戏谑,剩下的只有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温柔。仿佛现在站在他跟前的人,是我,又好像不是我。
那种毫不避讳的,深深的,久违的目光,狠狠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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