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某人所赐,被这么一吓之后。睡意全无,人倒是显得格外精神。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心情有些复杂。即便过去这么多天,这猩红的伤口,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依旧狰狞的吓人。说实话,哪怕不在意路人的眼光,要我现在顶着这副模样出门,首先我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
“诶?”就在我盯着镜子里的影像,暗自伤神之际,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一顶帷帽就不偏不倚被扣到了我的脑袋上。上面飘逸的绛红色烟纱,不长不短刚刚垂到肩上,既巧妙的遮住了我脸上的伤口,又不会显得太过累赘。一看就知道,这顶帷帽花了某人不少心思。
“怎么,傻了?”见我扶着帽子,一脸呆愕的看着他,凤渊薄唇一勾,凑在我的耳边轻笑了一声。
但很快,脸上的神情又变得轻挑起来:“坏东西,再这么看着我……”
“你就不怕,我会让你,出不了门么?”
“咳咳!”原本还因为他的细心而感动不已的我,在听了这一番话之后,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不尴不尬的干咳了几声,转而一本正经的催促道:“快走吧,再磨蹭就赶不回来吃午饭了!”也不知道真正磨蹭的人,到底是谁。
“嗷呜……”临出门时,阿贪见我和凤渊要外出,还不等小白阻拦,就风一般的蹿了过来。
拖着我的裙摆,死活要跟着一块儿去:“主人,除了跟着小白爸爸去买菜,我每天都呆在家里,都快闷死了。你和凤王大人要上哪里去玩,带我一块儿去呗!”
“带你去也行,但必须乖乖跟着我,不许惹事。”实在拗不过,我摸着阿贪的额头,只能答应。
就这样,两人一兽,一路插科打诨的,很快就来到了忘川河边。
“凤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还记得么?”望着眼前烟波浩渺的忘川,和始终都伫立的岸边的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我不无感慨的叹息了一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条河,就是为我和凤渊牵线的红娘,缘分匪浅。
“记得。”我不过是随便感叹一句,并没有料到凤渊会回答。
他微微扬着脖子,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在远处一个虚无的点上,声音轻的就像忘川里静谧流淌的河水:“那年,我七岁。”
“……”几乎是同时,凤渊话落,我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就跟失去信号的老式电视机一样,下起了一片雪花白:凤渊他,真的记得我们……不是,是他和小红叶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他差点把我杀死的那次重逢,也不是指着枫叶为我取名的时候,而是在他七岁那年的一次,偶然的相遇!围丰广圾。
“当时,你也不过才这么点大。”像是没注意到我的失神一般,凤渊说着,兀自伸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那时的我,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
“不曾想,如今却变成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坏东西。”最后,还不无调侃的补充了一句。
“呵呵!”对于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破坏氛围的蛇精病,其实我早就应该习惯了。
回过神来后,面对凤渊的调侃,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学着他的样子,抬手在自己的腰间一比划:“那个时候,你撑死也就这么高!”瞧你那老气横秋的德行,还以为能上天了?
“呵!才那么高,又如何?”见我心有不甘,某人突然欺近了几分,隔着绛红色的烟纱,和我咬耳朵:“你这条小鱼儿,不照样,乖乖的游到了我的手掌心么?”
“那啥,不是说要陪我去见家人么?”即便到了今时今日,面对凤渊无孔不入的调戏,我还是做不到免疫。我脸颊一烫,故作镇定的偏过脑袋,没好气的扯开话题:“既然如此,还干愣着什么,赶紧走吧!”
不料才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手腕上徒然一冰,被身后的人反手扣住了:“你忘了老先生是怎么说的?”
“在过明天之前,你的手,不能沾水。”
“呃……”差点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意识到回去探望的事,很有可能因为自己胳膊上的伤而泡汤,心里不免着急:“那怎么办,难不成让我在河边这么干等着?”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青雪?
结果我这头急的抓耳挠腮,那头某人却只是笑而不语的伸出指骨分明的食指,在自己如刀刻一般的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意思是让我稍安勿躁。
随后也不等我开口问什么,凤渊就意味深长的勾了一下嘴角,俯身蹲下来,将食指放入了静谧的忘川河中。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将食指的指尖咬破了。此刻一丝殷红的鲜血,正汨汨的从他的指尖渗出来,顺着清澈的河水,在一缕一缕慢慢的荡漾开来。
“坏东西,但愿你族里的人,腿脚够灵便。”做完这一切之后,凤渊重新直起身,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里吸允了一下,“现在,你只要乖乖的,在岸边等着就行。”
卧槽,冥间尤物!我看着眼前的人,哪里还听得进去他在说什么。明明是一个不怎么雅观的动作,可到了凤渊这里,却偏偏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羊脂玉似的手,朱砂浸染般的唇,一红一白,美的让我不禁看直了眼。
“不过在他们来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凤渊狭长的眼角略微往上一挑,眸光里便多了几分戏谑,“至于你这个坏东西,脑袋瓜里想的坏事情,还是等回家以后,我再慢慢满足你吧。”
“……”坏事情?尼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想坏事情了!我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正常女性,出于正常的审美眼光,表达一下自己再正常不过的赞美之情而已!
丝毫不理会我盯着他的,幽怨的视线,这个蛇精病自顾扣着我的手腕,径直走到了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下。
二百二十四、是礼物,还是惊吓?
“凤渊,你想干什么?”
我看着身侧的人,神情较之前的轻挑多了几分严肃,深沉的眸光专注的在枫树上来回的搜索。捉摸不透他说的“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指的是什么,不禁有些好奇的问。
“既然你的名字。是因它而来。”听我这么问,凤渊头也不回的说道,低迷的语调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那不妨,再让它送你一件礼物。”
这么说着,视线已经定定的落在了枫树最顶端的。一根只生了一片枫叶的枝桠上。下一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吧嗒”一声脆响,那根在密密的枫树叶中,稍显的有几分丑陋的枝桠,就已经稳稳落入到了凤渊的手里。
“这,就是你所说的礼物?”我一边狐疑的问着,一边伸手拿过了凤渊手心里的枝桠。
看上去也不过两指来宽,青褐色的表皮。因为岁月的洗礼,变得有些粗糙斑驳。唯一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就是枝桠顶端点缀的,那一片色泽鲜红的枫叶。
但不说还不觉得,仔细一看,我突然发现这一片枫叶,要比树上其他任何一片枫叶的颜色,来的都要红。
就好像是在鲜血里浸泡过似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殷红色,浓的仿佛要淌下来了一般。不仅如此,连形状也略显得大一些,都快赶上我手掌那么大了。
“这是这株枫树的树魂。”见我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凤渊不经意的眯了下双眸。视线淡淡的落在我手中的枝桠上,这才不紧不慢的跟我说道,“这个世界上,但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有魂魄。”
“人类是如此,动物是如此。植物……亦是如此。”说到这里,还意有所指的朝我瞟了一眼。意思是说,你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可不是么?我就是忘川河里的一条小鲤鱼精啊!
“所以说。这里面,有这株枫树的魂魄?”听罢,我小心翼翼的晃了晃手中的枝桠。生怕一个不小心,会伤害到里面的魂魄似的。
但与此同时,又觉得凤渊这样做有些残忍,不免担心的问:“那要是我们把它的魂魄给拿走了,这株枫树会怎么样?会死吗?”
“不会。”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上一次来冥界救凤渊的时候,还在忘川河边见过这株枫树。没错,假如真的会死的话,我后来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看到了。
“坏东西,倒没看出来,你还有如此悲天悯人的一面。”
这么说着,凤渊已经伸出手,将枝桠拿了回去。那张好似朱砂浸染过的薄唇,淡淡的往一侧勾起。话虽说的调侃,但笑容里却隐隐透着一丝宠溺的无奈。
“即便是有生命的东西,最终也有价值之分。”见我仍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他一边看似不着力道的将枝桠握在手心里,一边难得正经的跟我解释:“这就好比一块良玉,再举世无双,不雕琢,也只不过是河滩里一枚不起眼的石子儿罢了。”
“对于这株枫树,也是如此。倘若今日没有遇上你,它也终究只是一块不会腐烂的木头而已,算不得活着。”
这番话,可比平日里那些吊儿郎当的戏言,深奥多了。我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说来,它不仅不会死,反倒还要感谢我们,让它变得有价值了?”
“没错。”身旁的人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可是,这么一小段木头,我能拿它做什么?”烧水煮饭么?嗯,那还真是死得其所了。
“坏东西,你确定自己是一条鱼,而不是一只猴子么?”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我太过猴急。
“记得上次在茶楼的时候,你的刀花使得很漂亮。”也不等我反驳,凤渊又若有所思的继续往下说道,“看起来,似乎是有练过。”
是啊,我确实是有练过!这些还不都是被你这个蛇精病给逼出来的吗?当然,也正是因为你当初足够狠心,我才能坚持走到今日。
“既然如此,那我便送你一把棱,平日也好做防身之用。”
就在我沉声不语,暗自想的出神之际,耳边悠的传来了凤渊不重,但落在我的耳朵里,却犹如一记惊雷的说话声。整个人也随之跟着一震,顿时清醒了几分。
“棱?”几乎是同时,我诧异的低呼了一声。
莫非……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白光,我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凤渊的手中,那根其貌不扬的枝桠。几秒钟之后,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屹立在他身后的,那株红的如火如荼的枫树上。
像是不确定一般的,又急切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是说,要送我一把棱?”
“怎么,不喜欢?”凤渊这么问着,眉头不经意间蹙了起来。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探究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缓缓的从我脸上扫过。哪怕我只是稍微颤动一下睫毛,都难逃他的双眼。
“呃……不是。”我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反常,才让凤渊起了疑心。事到如今,也只能半真半假的搪塞过去,免得他再追根究底:“之前你也看出来了,我有练过一点。”
“没错,正是因为我以前有一把棱,闲着没事干,才会顺带着练练手。但不巧的是,就在去茶楼的前一阵子,那把棱突然不见了。当时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就是没有找到棱的下落。”
“尽管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可我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我直视着凤渊的眼睛,生怕自己稍有一点迟疑,就会让他看出破绽,“所以刚才听你说,要送我一把棱,我一时高兴,就忍不住有点小激动了。”
没错,我话说到这里,大家应该也已经猜到了……凤渊所说的礼物,正是我之前在茶楼里发现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枫棱。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枫棱的真正来历。由此也不难推测,原来的那把枫棱之所以会不见,并不是因为我在来冥界的时候给不小心弄丢了。而是因为,直到今天以前,它压根都还没有出现过。自然,我也无从去寻找它的下落。
至于我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要对凤渊那么说,也并非是我小题大做,太过神经紧张。只是这蛇精病实在不好应付,万一因为枫棱的事,让他发现端倪,那我要怎么跟他解释事情的原委?
难不成告诉他:我不是真正的小红叶,而是小红叶转世的叶小鱼?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在未来世界里即将死去的他?这才特意从未来的阳间,穿越到了过去的冥界?呵呵,你们觉得他会信么?不把我当疯婆子给甩了就不错了!
“是么?”看吧,哪怕像我现在这样说的这么真挚,显然还是无法完全博得眼前这个蛇精病的信任。
我话音刚落,凤渊就欺近了几分,狭长的眼角一挑,眸光波澜不兴的顿在我的脸上,就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提,我倒险些给忘了。”
“所以……”说到这里,语调刻意拉长了几分,“那些三脚猫的功夫,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几乎是同时,凤渊话一说完,他如葱段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便看似不经意的从那根其貌不扬的枝桠上轻轻拂了一下。也不等我反应,下一秒,蓦地就亮起了一片耀眼的红光,犹如熊熊的烈火一般,蛰的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足足过了五六秒之久,这一片红光才如同落山的太阳,逐渐湮灭在了凤渊指骨分明的掌心里。
等到红光完全褪去,那根青褐色的枝桠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通体鲜艳如血,约莫两只宽的冰锥形尖刀。果不出所料,那柄尖刀,正是先前猜测的枫棱!
“……”糟糕,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凤渊手中,那柄既熟悉又陌生的枫棱,一时间各种念头齐齐涌上来脑海,思绪混乱不堪……自己那些使用枫棱的招式,全都是凤渊手把手教会的。哪怕当时在茶楼里只是匆匆一瞥,他也绝对可以看出我的招式风格。
庆幸的是那会儿场面混乱,就算他觉得奇怪,也没时间来得及多想。现在倒好,被自己这么一提起,反倒适得其反,更加引起了他的注意。叶小鱼啊叶小鱼,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还是说,才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你已经把自己学会的功夫,连同那柄不见了的棱一起,还给了那个教你使用的老师?”
见我咬着嘴唇,迟迟没有答话,先前脸上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的人,面色是彻底冷峻下来了。那双熠熠闪烁的眼眸,也跟着变得愈发沉寂,黑的不透一丝亮光,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凤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转动了一下手指。随后,那柄才刚刚变出来的,还新鲜热乎的很的枫棱,便在他的指尖打了个漂亮的刀花。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或者说,和我当初在茶楼里,无论是用匕首,还是用筷子代替,打出刀花的动作,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我也不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然明白凤渊话里的意思。他生气,无非是因为两点:
其一,不满于我对他,居然还有事隐瞒。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却依然做不到坦诚相待。不仅如此,竟还胆大包天的当着他的面撒谎!围丰余巴。
其二,果断是疑心我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可能是在认识他之前,跟外面哪个野男人学的!加上认定我在说谎,他便更加觉得当中有猫腻。若不是对我足够上心,以他占有欲极强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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