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天彻底黑下来,在四周上香说:“四家镇雷冲横死于外,有家不能入,但人死为大借贵宝地设灵堂,开阴阳路送魂入阴间。”
这话是用来激怒鬼的,香插在地上烧出的全是两短一长,可见雷冲真让鬼讨厌。
四面串来的阴风绕着灵堂呼啸,它们没寻到雷冲的魂似乎很生气,吹的四面的杂草东倒西歪。
等我都觉得周围阴惨惨的,知道阴气足够了,才再次点燃一柱香对着四周说:“各位,死者为大,让孝子点照路灯接雷冲回来再说,请各位行个方便。”
呼呼乱刮的风,很邪乎的变小了,它们应该也想见到雷冲的魂吧!我握着纸人孝子的手点燃蜡烛,说:“孝子点灯,灯照路。”
两只白蜡烛在风中摇曳,火苗始终没有熄灭。
“焚香绕路,香引魂。”
上好香,我打开手机,插在纸人腰间,手机里雷冲儿子惊恐的喊着:“爸爸……爸爸……”,还真像他爸死了在叫魂。
连着烧了好几柱香,也不见雷冲纸人身边的探魂水动。我咬牙发狠,拿出写着黑白无常谢必安和范无救名字的白纸贴在灵桌上,点了五根请神香说:“亡者雷冲横死,魂无所归,请神引路,孝子三拜九叩请神恩。”
我按着孝子纸人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烧了黑白无常的名字,四周的风停了静的可怕,没一会,浓郁到了极致的冷气绕着两个纸人转圈。
黑白无常哪有时间管这事?来的应该是土地爷座下的鬼差,这种小鬼再小也是公务员啊!
我坐在灵堂七步外喝着酒,装着守灵的样子,背后早吓的全是冷汗。
冷气绕着孝子纸人转了很久,一阵阴风吹向镇子的方向,我心里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守灵。几乎是瞬间,浓郁的冷气再次萦绕着灵堂,请无常的香快速烧完,代表事情办完它们在享受香火。
我装着检查灵堂,见专门为雷冲准备的探魂水不停波荡,知道雷冲的生魂被抓来了。赶紧盖上草席,扯着垫在底下的布抱着纸人,拿了手机快速无比的跑向准备好的退路。
鬼差不傻,在它们享受香火的时候不跑,等它们反应过来,遭殃的就是我。
跑到草丛里,撒了自己一身童子尿,我压在写着雷冲名字的纸人上,又拿着早藏在草丛的纸人盖在我身上。这个纸人身上滴着我的血,写着诸葛随风的名字。
白天我探过诸葛随风的墓,是个空坟,非常可能是我。反正他“死”了,让土地爷去阴间找他吧。
冷气绕着诸葛随风的纸人,直到天亮才离开。我一整夜心跳都没正常过,等到大中午一把火烧了所有东西,只留下雷冲的纸人埋到了诸葛随风的墓后。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到镇上菜场,不用打听,买菜卖菜的大婶们都在议论雷冲马上风进了医院,骂他最好能死了。
“呼!”
我吐出一口气,暗想,唐先生该您接招了,七天内不救活雷冲,他就真成鬼了,您的钱可是主因。
在地上躺了一夜,我严重感冒的挂了两天盐水,在邻村挂完针回家,屋里与往常一样,在厨房烧饭的时候发现死了好几只老鼠。我仔细在家里找找,死蟑螂、蚂蚁、飞蛾……各个角落很多。
家里不可能来脏东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谁动了爸爸的坟,坏了风水。
黄昏,上次跟唐先生一起来过的中年人开车过来,他找上我心虚的威胁:“唐先生让我给您带话,他说陈先生好手段,只要放雷冲的魂回去,以后我在县里见着您都绕路走,如若不然鱼死网破。”他说完,还不忘加一句说:“陈先生,这都是唐先生的原话,我只是一个带话的。”
他做为知情人之一,遇到这事任谁都会心虚,雷冲的意外太邪门了。
中年人拘束的站着,我冷淡的说:“嗯,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哆嗦的摸出一沓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缩手回去,哀求说:“求您给个准确回复。”
“请您转告唐先生,立刻马上去山上给我爸磕头道歉。不是我瞧不起他,以他的状态敢动小鬼?有能力弄风水吗?随便一样反噬都会要他的老命。”我说。
中年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问:“风水反噬?”
经过他的叙述,原来他按照唐先生说的,用东西挡了我爸坟头的风,还按唐先生指的地方埋了一把绑在镜子上的剪刀对着我家的门。
“还好老子没出事,要是出事了,账都得记你头上。”我不懂风水,听说风水高手要使坏,比我直接要人命还狠,他可以慢慢把人磨死。
“狗娘养的,骗老子说没事。”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要去取出东西。我懒得管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但风水已经变了向,不懂的人随便破,后果难料。我赶紧阻止,皱着眉头说:“您先回去,把我之前的话带给唐先生。”
中年人提心吊胆的离开。
我头疼好久,只想到关铃这个冷女人。
第九章抓阴差
我连夜去找关铃。
关老村前的打谷场内阴森森的,关铃斜坐在屋外的棺材上出神,一手拿着半成品小棺材,一手握着小木刨,身体僵直的像个蜡人。
一柱香插在棺材前冒着烟,像在拜祭她这个“女尸”。
我站在旁边静静等待,她突然站起身,一张纸条从她屁股下滑落。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她真在拜祭自己。
“你来有事吗?”她皱着眉头放下小棺材,我把遇到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她拿过我手上的纸条吹了吹,说:“姓唐的有真本事,县里没人能破他的局。”
淡淡女人香夹着香烧出的气息对我飘来,我移开一步说:“真没有办法?”
“有!给我六十万,我用五十万帮你找人,十万是中介费。”她说的理所当然。我不高兴的说:“钱,你就知道钱。”
关铃冷脸拽我到屋后的套房,她指着放小棺材的架子说:“没钱,它们吃什么?没有香火,让它们去吸婴儿的阳气?”顿了一会,她愤怒的说:“雷冲出事是你的手笔吧?唐先生不比你差,这是要命的活,别人凭什么拿命帮你?”
我被喷的满脸唾沫星子,妈妈特有的冷意绕着关铃打转,这次站到了关铃那边。
小家伙们调皮的打转,套房里阴惨惨的。
气氛沉默了好久,我纠结的问:“我该收唐先生的钱吗?”关铃冷哼着说:“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我去睡觉了。”
我木讷的杵在一排小棺材前,过了好久,给它们点上香,说:“都过来,帮大哥一起想想。”
屋里的寒气全部冲来,我冷的全身毛孔张开,手脚僵硬的站着。站了一夜,我拖着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身体走出套房,敲了三下关铃紧闭房门,真心的感谢:“小姨,谢谢。”
冰冷的一夜,我想通了两件事。第一,人要靠自己。第二,知道变通,只要钱拿的问心无愧就行。
“喂,等等。”
我出门没几步,关铃穿着睡衣追出来说:“等会。”她回房提出电水壶,倒了一碗发黄的水说:“喝完了滚蛋,没事别来我这。”
生姜水很辣,我轻轻吹着慢慢喝完,看着她冰冷的脸心里暖暖的。
回村的途中,迎面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着麦草,错身的时候我远远躲在路边。架车的师傅突然掉转扶手,堆的高高的麦草摇摇晃晃的倒下来,平插在最顶上的冲担尖,对着我脑袋插了下来。
自行车突兀的卡住,我连人带自行车翻倒在地。冲担尖贴着我的后脑滑过,落在了自行车后面。
如果不是自行车倒下,等我做出反应,可能已经被戳的脑浆并裂。与死神插肩而过的瞬间,我好像又看到妈妈的倩影一闪而逝,只是她好像很难受。
“没……没……事吧?刹车不知道怎么的就卡住了,车头自己转了弯。”老实本份的壮年大叔慌忙过来扶我,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勉强挤出笑容说:“没事,摔破了点皮。您需要帮忙吗?”
手扶拖拉机是捏刹车控制行驶方向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臂力摆动车头。
大叔忙着摆手,惊吓的说:“好险……等我把麦子送回去,载你去镇上瞅瞅,免得留下啥内伤。”
进医院就是钱,我连忙拒绝,收了一包五块的烟让他安心,骑车继续上路,心里笼上了一层阴云。
回到家,唐先生带着中年人,自顾的在堂屋喝茶。他面露红光的说:“早过了十二的时辰,八门进煞,陈先生还能好好的回来,真是命大。”
“命大也没您的命硬,一身阴气冲天还不死。”
不用靠近,我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应该是被养的小鬼反噬了,他的状态不定是回光返照。唐先生支走中年人,只剩下我们两人,气氛压抑了好久,他打破沉默说:“八门进煞,屋外八个方向各摆了一件东西引煞,并且连着陈庄的地脉……”
他说明强行破局的严重后果,大方的指出东西埋的地放,又阴狠的说:“破解的方法很简单,以极阳之血取出东西就行。女为阴,极阴女子的那抹处女血,因极阴而转极阳,刘府那个可爱丫头就有极阳之血。陈先生可要抓紧咯,如果小丫头失了身……”
他起身哈哈大笑的离开,笑声中带着将死之人的悲凉,也有阴毒的快意。
之后两天,我遇到了五次意外,每次都惊险的躲过。县里传来唐先生过世的消息,我赶去祭奠,只瞟了一眼尸体就能确定他死透了。
跟着唐先生的中年人帮衬着葬礼,他交给我一封信说:“陈先生,人死仇消,您……”
信上写:陈先生?诸葛先生?老朽告诉你一个秘密,临死前正巧遇见一位跟您长的很像的女孩,她叫诸葛念风。鄙人好心帮您布一个局向血亲借运,没想到真成了,她的运数应该够您逃出生天几次了!对了,女孩气数被借光,可能先您一步而去。
我愤怒的把信撕的粉碎,扬起纸屑撒在唐先生尸体上,没管宾客的愤怒,我冷着脸离开。
这仇没法消,老子打算拼命了。
我用尽不多的积蓄准备好东西,找到关铃骗她说我要过阴,让她帮忙。关铃迟疑了好久才答应。
天刚黑,寂静的打谷场里设摆好了灵堂,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连棺材也有。
我按照人死后的礼仪洗身、换寿衣、躺在只开了一个头的棺材里。关铃点上蜡烛,烧了香,拿着我写好的东西在灵堂上念:“诸葛随风生卒年不详,横死于路边……设灵堂让亡魂有归……”
念完,她按照请鬼差的方法,点了五根请魂香,跑进屋里关上了大门。
我躺在棺材里,暖暖的夜风从开口处灌进来,等了好久一阵阴风吹来,浓郁的阴寒充塞着黑乎乎的棺材。
心想,抓诸葛随风的鬼差来了吧?
透心的凉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意识出现模糊,咬破嘴里的桃核,又恢复了清明,身体却凉的与死人差不多。
浓郁的寒气刚出棺材,“它”似乎迟疑了一会,又钻了进来。
我用准备好的东西连续抗拒了三次勾魂,寒气愤怒的从我全身毛孔、鼻子、耳朵……侵袭全身。我迷糊过去的瞬间,用针扎进中指,针尖似乎扎到了骨头,却只感到轻微的疼。
抓住清醒的瞬间,我把手中握着的小蛤蟆放进嘴里咬住,牙齿咬疼蛤蟆后腿,蛤蟆早被我用铜钱咔住了喉咙,根本叫不出声。
蛤蟆疼的动了几下,我身体里那股浓烈的寒意慢慢消退。我缓了好一会才能动弹,只是嘴里的蛤蟆比冰块还冷,几次忍不住想吐掉。
蛤蟆含铜钱寓意吞宝金蟾,我用它吞了鬼差,打算含着它假冒鬼差带走唐先生这只鬼。
唐先生在县里最好的小区买了一栋三层楼,半夜大门开着,他的侄儿和一众亲戚给他在守灵。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守灵都是屁话,爸爸过逝,我都没见他的魂在哪?
“唐先生,千万躲好了,鬼差来抓您了。”
我穿着寿衣远看着楼里的情况,嘴中含着蛤蟆心里淡淡的想着,等着十二点到来。
时间到,我刚准备动手,九个女人在门口站成一竖排,又有人拿了九个女纸扎排好放在对面,一个老头到外面点了柱香,放了鞭炮,排好的九个女人整齐的用黑布蒙上了眼睛。老头沿着列队的路洒着白纸进楼,屋里所有人集体退上了二楼。
“活人?纸人?引路纸?用人开阴阳路,用美色勾引鬼差。”我疑惑了一会明白怎么回事,干类似我们这一行死后会被下面特别关注。
我暗哼一声,走过去慢慢观察阴阳路。一阵特冷的寒风经过我身边好像迟疑了一会,又绕着两边的女人和纸人打转。这风应该是当职的鬼差了。
九个女人冷的发抖,压着呼吸的胸口起伏的很缓慢,可能是被夏夜刮冷风吓的。我盯着九女身上每一丝细节看完,一样颜色的衣服,胸口有着细微的差别。
人说鬼遮眼,唐先生用女人遮鬼的眼。更毒的是每个女人与对面女纸扎穿的鞋子一样,如果阴差选人,呵呵,这女人以后夜夜与鬼交迟早会见阎王。
屋里灵堂上的蜡烛和香是灭的,东西少的可怜,棺材盖上堆满了元宝蜡烛以及各种贡品。
“不好,老东西摆空城计忽悠鬼。”我扯了挂在灵堂边的招魂幡出楼,招魂翻只是木棍上裹着一片黑布。
我展开黑布迎着夜风,一步一停,始终保持着与黑布正逆的风向走。最后居然到了居民楼下,单元大门开着半边,楼梯间亮着感应灯半天也不见熄。楼梯上下也没人,看着惨兮兮的。
老东西不会拿人布风水阵养自己吧?
第十章摇魂
无人的楼道很阴森,我上楼的脚步很轻,刚到二楼,感应灯闪了几下亮起。住户的门关的很紧,门上贴着倒“福”字,也没听见屋里有声音。
爬到楼梯转弯的地方,我对着感应灯笑了笑,嘴唇张开一丝缝隙,一股不算太冷的寒意吸入,嘴里的小蛤蟆更冷了。
几乎是同时,楼梯陷入了一片黑暗。
寿衣胸口装着白、红、黄三根颜色不同的蜡烛,我点燃代表冥蜡的白色蜡烛,楼上的感应灯没有莫名其妙的再亮。
“咪,啊飘你去哪了?”
快到四楼,熟悉的女声传来。喵的一声,一只纯黑色小猫咪跳到我头上,它抓着我的头发,晃了晃黑脑袋:“喵。”
“啊!”
开车接我去刘老头家的熟女站在楼梯口,她发抖的看着楼梯下的我。熟女瞳孔放大,黑猫快速的射到她身边,对着空气叫着。熟女抖了一下,猛然回神。
可能是黑猫叫回了她的魂。
我嘴里含着蛤蟆不能说话,如果开口鬼差就会跑掉。我打着手势让她回家,熟女惊恐的指着我的脸,我疑惑不解,她发抖的拿着手机当镜子横在我眼前。
我看到自己脸色乌白,眼睛浑浊不清,轰的一下我全身僵直,蛤蟆里的大股寒气遍布全身,意识陷入一种模糊的状态。
身体不受我控制的一甩手上的招魂幡,黑猫欢喜的喵喵大叫,它跳到我身上像找到了组织一样特别亲近。“身体”摸了摸猫头,远远的躲开熟女,快速走到四楼。“身体”停住脚步,看着门上的倒福不动。
熟女拍了拍我的肩膀,寒意吓的往蛤蟆里缩,我再次接管了身体。熟女惊恐的说:“陈……先生……这么晚您……找谁?”
镜子在特殊的情况下能抽魂,我照镜子的瞬间被鬼差乘机上了身。还好又被熟女拍肩膀吓了回去,不然我死定了。我稳住情绪,指着半开着的门示意她回去。熟女招呼着小黑猫:“啊飘,别玩了。”
“喵!”
黑猫躲在我后面不肯走,我抱起猫示意熟女自己回去。等熟女关上门,我盯着倒福看了一会,整颗心提了起来,不知“鬼差”为什么看着不动?
咬牙撕下倒福,蛤蟆里的寒气少了一些。看来不是普通的倒福,居然能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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