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方念玉失踪了。
杂技班主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关机。她是故意关机?还是手机没电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都不能被动地等待。
马上实施第二套方案。一是派小单带两个人去相城她家守候。二是将方念玉的照片发送到市区及所属各县的各个派出所进行排查。
小单到了相城很快就发回来一条很不好的消息:就在上次他们从相城回来的当天晚上,方念玉回家了。据邻居讲,她拿了一些东西,匆匆忙忙地又走了,晚上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条消息让张强后悔不已,肯定是方念玉回到家后,发现了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引起了她的警觉,跑了。
陈子杰马上向上级申请了全国通缉令。
可是两天过去了,方念玉好象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信息也没有。到了第三天上午,只得到了一条信息,説找到了方念玉在滨山的住址,那是一个临近郊区的出租屋,可房主和邻居説,她已经两三天没有回来住了。关于方念玉这几天的行踪,却没有任何信息。
她能到哪儿去?按理説,全国通缉令一发,各交通要道,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各派出所、居民警点都会有她的照片。她只要出动就会被发现,不应该这样无影无踪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在某一个地方蛰伏起来。
没有得到方念玉的消息,陈子杰却得到了另外两条让他吃惊的消息。
一条消息是,史文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董玉姣的儿子马小涛。
这条消息来自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他们向陈子杰反映説,这两天有个年轻人悄悄地在原来路政建材厂的老职工中,对二十年前那件杀人纵火案进行调查。他们看这个年轻人和董玉姣的丈夫马铁良长得特别像,都认为他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董玉姣的儿子马小涛。根据他们的描述,陈子杰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像史文。陈子杰打电话给那儿的片警,让片警悄悄地去看看是不是史文。片警很快就给陈子杰回了电话,説就是史文。陈子杰明白了,史文的爷爷在临死前告诉了史文自己的身世,但爷爷知道的情况并不全面,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些线索,史文是根据这些线索悄悄回来展开调查的。
正如人们説的那样,史文确实在悄悄地对那起案件以及自己的身世进行调查。那天史文接到堂叔打来的电话,就匆匆赶了回去。爷爷得的是胃癌。开始时爷爷并没有给史文説,怕影响他的工作。后来爷爷感到自己快不行了,这才让自己的侄子赶快把史文叫回来,因为他不想把那件隐藏在心里二十年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那样做就太对不起史文了。史文赶到家时,爷爷已经昏迷一天了。一听説史文回来了,爷爷马上睁开了眼睛,然后断断续续地给他讲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那天傍晚,爷爷的儿子大牛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回家来,“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爹,儿子不能孝顺你们了。”
爷爷一看他身后还有一个嘴上贴着胶布的又哭又闹的小男孩,忙问:“怎么回事?你……你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
“你就别问了。我……我们在外边闯了祸,公安局不来找我们,那姓莫汝的也不会饶了我们。我们得走了。”大牛拿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临走时指着那孩子説,“这孩子你……你看着办吧。”説完,就走了。这一走就杳如黄鹤。
原来,史文的爷爷叫史根壮。妻子在生儿子大牛时难产死了。史根壮好不容易把大牛拉扯成人,谁知这大牛好吃懒做,怕苦怕累,跟着同村的麻小黑几个不学好的东西成天在外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以前大牛和小黑给别人打工,曾经给路政建材厂送过石子。有一次在送石子的时候,他们趁人不注意,偷偷把路政建材厂的钢筋往车上装了几根,想偷出去卖钱,正好被莫汝方看见了。他们又是给莫汝方磕头又是给莫汝方作揖求饶,莫汝方记下他们的名字和住址把他们放了。那天下午,莫汝方突然从滨山跑来找到他们,説有一笔赚钱的生意问他们俩愿不愿意做。他们问什么事?莫汝方説要他们帮助处理掉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报酬是两万元。他们一听是让他们去杀人,有点害怕,不想干。但经不住莫汝方的劝説,还有那两万元的诱惑,最后同意了,因为在那个年代在那个穷乡僻壤,这两万元对于他们来説就是个天文数字。莫汝方当场给他们丢下一万,説事干成了再给另一万。莫汝方还给他们丢下一辆白色的旧面包车,是让他们用面包车把那个小女孩绑架来,然后和面包车一块沉到水库里去。第二天上午他们来到滨山,大牛不会开车,拿着莫汝方给他们的照片,到建材厂家属院门口寻找下手的机会。小黑会开车,开着那辆面包车停在远处等候。他们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直到中午饭后午休时,才看见那小女孩拉着一个三岁多点的小男孩到街上的小卖部买东西。这个小男孩就是马小涛。这时街上人少,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大牛马上向小黑招了招手,小黑把车开过来停在两个孩子的身边。大牛走到小女孩身边问,你就是薛小玲吧?小玲説是。大牛又説想见你爸爸吗?小玲説想。大牛説我们就是来接你的,去看望你爸爸。自从薛存田被抓了以后,她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爸爸了,现在听説能见爸爸,她什么也没想就答应了,拉着小涛就想上车。按照莫汝方的要求,大牛他们原来只打算绑架薛小玲,可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孩,怎么办?大牛指着小涛对小玲説,去看你爸爸带着他不方便,你把他送回去吧。小玲点点头,拉着小涛就要往回走。刚要走,被小黑拦住了,小黑説,一块去吧。大牛马上明白了小黑的意思,他是怕小玲回去了,万一不来了怎么办。大牛马上跟着説,对,对,一块去吧。大牛先把小涛抱到车上,然后把小玲拉上车,飞快地向西开去,开往滨山水库。开着开着,小玲好象感到不对劲,大声喊着要下车。大牛只好用胶带把她的嘴封上。就在这时,从后面猛地窜出一辆摩托车,一下窜到他们的前面把路拦住。骑摩托车的人下来一把抓住小黑的胳膊往下拽。大牛见状忙上去帮忙,好不容易才把那人拉开,小黑一踩油门,把拦在前面的摩托车撞倒,跑了。跑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车厢里只剩下小男孩,小女孩不见了。想想可能是在和那人打斗时小女孩逃跑的。事情办砸了,他们俩想了想,公安局和莫汝方都不好惹,于是两个人拿着莫汝方给他们的一万元钱,开着那辆面包车往南方跑了。大牛跑了,小男孩是从哪儿弄来的,小孩子也説不清楚。史根壮也不敢向公安局报案,只好自己去周围的乡村打听,看谁家丢了孩子。可是打听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打听出一个结果来。时间长了,这孩子跟他也有了感情,他也舍不得把这孩子再送回去了。就这样,马小涛变成史文,在爷爷家长大成人。
听完爷爷的叙説,史文的精神几近崩溃。他呆呆地坐在已经咽气的爷爷的尸体旁边,五内俱焚。
史文冷静下来以后,想到爷爷説大牛提到过一个姓莫的,马上联想到,这个姓莫的会不会就是莫汝方?因为滨山姓莫的非常少。从而又联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前路政建材厂那起案件中失踪的马小涛,所以他没等爷爷下葬,便悄悄回来进行调查。
另一条让陈子杰吃惊的消息是,孟金秀的女儿当年谈的那个对象是齐永胜。
负责这项调查的是张强。他先来到民政局退伍军人安置办公室。不巧的是,原来负责管理档案的老同志刚退休,现在负责的是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女孩。因为对业务不熟,他们查了一天也没有查出结果,只查到一个当时在相城部队当过兵,也参加过七十年代末那场战争,但他是个指挥部的通讯兵,没有上过前线,也没有直接参加过战斗,也没有立过功。这不符合他们要查的那个人。后来还是小女孩对张强建议,让他再到人事局去查查,因为民政局安置办只负责安排退伍复员的士兵。如果是军队干部,是由人事局转业军人安置办公室安排。如果那个人是个军官,档案很可能在人事局。张强想想説得在理,便到人事局去查。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查到了,结果让张强大吃一惊,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新上任的代理副市长齐永胜,因为只有齐永胜在相城的部队服过役,也参加过七十年代末那场战争,并且立过一等功。退伍时齐永胜是按连级干部转业的,转业后被安排到路政建材厂任副厂长。
几天来的各种信息汇集到陈子杰的脑海里,最后形成四个判断。
第一个判断:当年齐永胜去追赶那辆白色面包车,很可能是发现有人绑架孩子,他追上去营救。他救下薛小玲后,意识到对方的势力很大,背景很深,自己没有力量与之抗衡,所以没有报案,也没有对任何人説这件事。出于保护的考虑,他把薛小玲送到了相城。
第二个判断:当年齐永胜只救下薛小玲而没有救下马小涛。这个判断的依据是,如果当时齐永胜救下了马小涛,并把他安置到一个可靠的地方,那么他肯定掌握马小涛的信息。当史文,也就是当年的马小涛到公安局参加工作后,齐永胜就应该有所表示,要不两人之间有联系,要不齐永胜单方面表现出一定的亲近和关心。但这两种情况都没有。
第三个判断是,方念玉的这场杀戮还没有结束。因为方念玉他们的杂技班子演出活动的范围主要是在滨山和相城的结合处,这儿离方念玉在相城的住址要比滨山市区近得多,她在相城租房住显然不是为了演出方便,主要是为了方便杀人。如果骈少勇的被杀是这场杀戮的最后一幕的话,那么她就应该在杀死骈少勇后回到相城居住。可她没有,骈少勇被杀后她仍然住在滨山。下一个杀戮目标很可能是那件杀人纵火案的最后一个参与者闻辉。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当年闻辉很可能参与了这件案子。
第四个判断是,齐永胜是否参与了这场杀戮不能肯定,但凭着方念玉与齐永胜的这种特殊关系,方念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冒险去找齐永胜,因为齐永胜的家里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齐永胜住在公务员三区,这里住的都是县局级以上的干部。齐永胜的儿子在外读高中,今年是最后一年。为了让儿子能考一个理想的大学,齐永胜的妻子请了一年的长假,专门去照顾儿子的生活,所以这一段时间是齐永胜一个人在家。
基于以上判断,陈子杰马上作出以下部署。
一、对齐永胜的住宅进行监视,并秘密跟踪齐永胜。如果陈子杰的第四个判断成立,那么方念玉不是躲在齐永胜的家里,就是被齐永胜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二、马上对闻辉进行跟踪,并暗中保护。方念玉现在蛰伏起来是在等待机会,或者是等待逃跑的机会,或者是等待杀死闻辉的机会,这两种可能都有,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张强接受了任务以后又问到:“那史文呢?”
陈子杰想,史文悄悄回来进行调查,主要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同时也想揭开二十年前那桩案件的真相。他之所以没有向局里打招呼,是怕局里让他回避,因为按纪律他是应该回避的。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陈子杰认为,史文的头脑比较清醒,心理素质比较过硬,情绪控制能力也比较强,他只是悄悄进行调查,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陈子杰对张强説:“你这样,给他打电话就説有紧急任务,让他回来执行任务。至于能来不能来,他自己会考虑的。”
张强听明白了陈子杰话里的意思,説:“好的。”
张强领命而去。
几路人马派出去了。
可不到二十分钟,负责跟踪监视闻辉和齐永胜的两路人员同时反馈回来一条内容相同的信息,他们负责跟踪的人失踪了,准确地説,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人。
闻辉和齐永胜的秘书説,他们都没有来市政府上班,手机关机,往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闻辉的司机説,他早上八点多去接闻辉,小区门卫説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哪了,不知道。齐永胜的司机説,这段时间齐永胜一直是自己亲自开车,偶然出远门才让他开,所以齐永胜到哪里去了他当然不知道。
另外,张强给史文打电话,史文的手机也是关机。
这些情况让陈子杰和张强都倍感意外。他们三人同时关机难道有什么内在联系?
第二十九章:正邪大搏杀
在滨山市北郊距离城区两公里的地方,有一道残破的围墙。围墙里面有两座破旧的厂房和一大片空地。这里就是二十年前的滨山路政建材厂。
自从发生了那桩案件,三十万元巨款不翼而飞,企业很快就破产了。职工被分流到交通局下属的其它企业,干部被另行安排。时任厂长的闻辉被安排到交通局任办公室主任。副厂长齐永胜被安排到商贸局下属的第二百货大楼任经理。
就这样,路政建材厂波澜不惊地消失了,只剩下那些破旧的围墙和厂房还保留着那段痛苦的记忆。
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所以拍卖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一个个体老板利用那个大一点的厂房弄成一个旱冰场。旱冰场经营了不到两年也不行了,老板把门一关走人了事。
本来路政建材厂实际上就是个水泥预制板厂,里面除了水泥搅拌机、震动器以外,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设备。破产以后,这些东西被处理过后,只剩下围墙和厂房,所以这儿连个看大门的都没留。除了厂房里面和那些水泥道路上,其它地方都长满了野草。平时猫儿狗儿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极乐世界,可很少有人光顾这里。
闻辉在距离路政建材厂废墟不到半公里的地方下了出租车,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步行向这片废墟走去。来到废墟的大门口,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顺着几乎被野草淹没的水泥小路,走到旱冰场跟前,用手将那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推开走了进去。他走到旱冰场的中央,向周围看了看。厂房的周围都是高五米宽三米的大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个大窗框。他从旁边拖过一条以前供滑旱冰的人休息用的长条板凳,用力往地上礅了礅,把上面的灰尘礅掉,然后把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上面。这一切都做完后,他掏出一支烟放在嘴边,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烟时,他的手有些颤抖,他极力想控制住,但却没有。他面带倦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十分憔悴。他叼着烟卷焦躁不安地在长条板凳后面来回踱步,并不时地向门口观看,显然他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铁门“吱”的一响,又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史文。闻辉要等的人就是史文。
自从在陈子杰的办公室里见过史文,闻辉总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但在哪里见过,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是一张文弱书生的脸,但一想到这张脸,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骈少勇被杀以后,闻辉清楚地意识到这桩系列杀人案和二十年前那桩案件的因果关系,也强烈感觉到自己面临的威胁。可他无法向公安机关提出保护要求,只能自己小心防范。白天除了必要的公干之外,晚上的一切应酬全都推掉,早早地回到家里,不出房门半步。有一天夜里,他做了一恶梦,梦见一个长样酷似史文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先把莫汝方杀了,又把骈少勇杀了,然后提着那把带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