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马上向史文作了个揖,赔着笑脸説:“兄弟,对不起,你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哥哥我读得书不多,太文了我听不懂,你千万别介意哦!”小刘的父亲是位老刑警,小刘是在他父亲退休后接班来到刑警队的。他年龄不算大,但干刑警已经有五六年了。
“刘哥,您太客气了,説实话,我就是比你多读了几年书,要是论实践经验,我比你差远了,今后还得向你好好学习呢。”
看见他们俩在那儿逗嘴,段霞有些不耐烦了,敲着桌子説:“行了行了,你们俩别耍贫嘴了好不好?史文,快説,快説你的!”
史文见段霞要生气了,赶快清了清嗓子,把话题转入正题:“‘吊民伐罪’是一个成语,意思是慰问被压迫的老百姓,讨伐有罪的统治者。旧史称周武王伐商纣王为‘吊民伐罪’,后来的一些史学家把商汤灭夏也説成是‘吊民伐罪’。”
“哦,我明白了,郭队,我记得谭家老太太説那个凶手让她去祈求‘商王钺’的时候,就对她説那是‘吊民伐罪的圣物’。”
郭怀纲点点头:“是,她是这样説的。”
史文説:“这就对了,看来,凶手对这件‘商王钺’非常熟悉。”
张强説:“这么説来,这件‘商王钺’是他整个杀人计划中的一个道具。这件道具是他碰巧遇上的,还是他原来就有的?”
“应该是他碰巧遇上的吧。”因为段霞和史文去“商王钺”出土的地方调查过,好几个村民都证明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所以段霞一直这么认为。
张强背着手,一边来回走动一边若有所思地説:“我们这儿以前从没有听説过有什么地下文物,怎么会突然挖出这么大一个物件?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史文也説:“我们和北京的老教授通了电话,老教授也説,这东西十有**是赝品,不可能是商代文物。”
“这会不会是凶手预先安排好的?”张强説。
“你是説,是凶手预先埋在地下让村民挖出来的?”段霞説,“你这么一説,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当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这几个村民身上了。至于这‘商王钺’是怎样从地下挖出来的,挖掘过程中的细枝末节被我们忽视了。这样吧,我们马上再去一趟,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疑点。”
“我看很有这个必要,你们现在就去。”
第十七章:撕开迷局
在挖出“商王钺”的地基上,已经盖起了一座两层小楼的主体建筑。四五个民工正在脚手架上给小楼的外墙粘贴磁砖。段霞和史文来到跟前一看,正是那几个挖地基的民工,其中一个在下面负责监工的年龄有四十多岁的,史文记得好象姓崔。他是这支小小的包工队的头儿。他们也都是本村人,因为村里新批了几户宅基地,他们便临时组织起来,帮人盖房。
“老崔,忙着呢?”史文上前打招呼。
老崔扭头一看,是前些时候找过他们了解情况的警察,有些诧异:“是你们?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关于你们挖出青铜钺的事,我们有些情况还需要进一步了解,能打扰一下吗?”
“打扰倒谈不上,我们不是都给你们説清楚了吗,我们确实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你们还要怎么样?”话语里明显有些不耐烦。因为挖出青铜钺的事,先是姬成问,后来又是老教授问,现在他们已经是第二遍了。
段霞见老崔有些情绪,用手拍了拍史文,示意让她来问。“对不起,我们能再问几个问题吗?”
“那好,问吧。”也许见段霞是个女同志,老崔不好意思再闹情绪,态度缓和了许多。
“这块宅基地以前是什么?”
“是块麦田。”
“你们在挖地基之前,上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有,刚露头的麦苗。”
“除了麦苗,还有没有其它什么东西,比如坟堆、土堆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块麦地,是一块很平坦的麦地,什么也没有。”老崔的语气很肯定。
“哦,”段霞想了想又问,“你们挖地基一共挖了几天?”
“嗨,就这么点活儿,还要几天,加起来算也就是一天吧。”
“加起来一天?为什么説加起来算一天?”段霞这次问得特别仔细,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就是説用了两个半天。”
“为什么要用两个半天,而不是一天呢?”
“我们挖了一半,老天下雨了,只好停工,过了两天我们才把另一半挖好。”
“下雨?中间停了两天?”老崔的这句话马上引起了段霞的高度重视,“你们挖出青铜钺是在下雨前挖出来的,还是后来挖出来的?”
“是在下雨后挖出来的。”
“你们在后来挖地基的时候发现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段霞好象发现了问题,紧追不放。
“不一样的地方?什么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説的是什么?”
“比如,你们先前挖好的哪一段地基又被人埋了?”
“被人埋了?”老崔皱着眉头想了想,“好象没有吧。”
这时,一个在脚手架上粘贴磁砖的青年民工插嘴説:“有一段挖好的地基好象被雨水冲塌了,是我们重新挖好的。”
段霞抬头问上面的青年民工:“是哪一段,有多长?”
青年民工指了指山墙:“就是那一段,大概小一米的样子。”
“那件青铜钺是不是在那一段挖出来的?”
青年民工想了想:“咦,还真是在那儿挖出来的。”
老崔也説:“对,对,我也想起来了,就是在那儿挖出来的,哎,你们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果然是精心布置的一个迷局。趁着下雨,人不知鬼不觉地把青铜钺埋进地基里,雨水冲掉了人为的痕迹,雨后继续施工,民工自然而然地挖出青铜钺,这迷局的第一步就这样顺利地完成了。可这第二步呢?
“你们挖出青铜钺以后,是怎么想起来要把它送到博物馆的?”史文问老崔,“当时想没想过自己把它卖掉?”
“嗨,别提了,因为这个东西,我们差点跟主家打起来。”
“为什么?”
“一听説地下挖出了青铜器,好多人都围过来看。都説这东西能卖老鼻子钱。主家听説地基里挖出了宝贝,就带了几个人来抢。我们説这东西是我们挖出来的,应该归我们。他们説是在他们家地基里挖出来的,应该归他们。就这样,开始是吵,后来是拉扯,最后差点动了家伙。”
“那后来呢?”
“后来有人看到要出事,就跑到村委会把村长叫来了。村长説,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国家的。国家《文物法》有规定,从地下挖出来的文物都属于国家,都必须上交国家,谁要私自卖掉,或者藏着不交,那就是违法,就得被判刑,就得坐牢;要是主动上交国家,国家还发给奖金。你们马上把它送到市博物馆,如果真的是文物,将来发了奖金,你们一家一半。就这样,我们把它送到博物馆了。”
“哦,原来是这样?”可史文还是有点不太明白,要是当时民工悄悄地把青铜钺藏起来,或者偷偷地卖掉,那这迷局不就半途而废了吗?难道这些不确定因素设局者就没有考虑到吗?
史文有些茫然,随意向四周观看。突然,他发现,这个村就是郭怀纲説的那种路头村。村子只有一个出口,一条三公里左右的水泥路连接着通向市里的大路。如果画在地图上,就像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冒出一枝干枝,这村子就像挂在干枝尖上的一个苹果。
“老崔,我再问你,你们当时挖出青铜钺以后,围过来观看的人都是本村人吗?有没有外村人,或者陌生人?你好好想想。”
老崔仔细想了想説:“这个没太注意,説不准,真的説不准。”
史文又抬头问上面的几个年青民工:“你们看到没看到陌生人?”
几个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想了想,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説:“我好象看到一个陌生人,不过,他没有来跟前,只是站在一二十米远的地方看。”
“他长什么样?男的女的?高矮胖瘦?”史文禁不住一阵兴奋,问话也连成一串。
青年民工一边想一边説:“好象是男的,是个瘦子,中等个,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戴一顶黑色的长沿帽,裤子也是黑的,全身上下都是黑的。”
黑衣人,根据青年民工描述的体貌特征,这就是那个唆使谭家老太太去博物馆烧香的黑衣人。
“长什么样?你快説,他的面部?”段霞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面部?我没看见。”
“怎么会没看见呢?是没看清,还是没看见?”
“是没看见,他戴着一副墨镜,还用一条黑色的围巾把脸围上,捂得严严的,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能有一张罪犯的画像,那查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可这罪犯太狡猾,在这儿出现时用围巾捂着脸,与谭家老太太接触时用手挡着脸,虽然有两个目击人,可谁也説不出庐山真面目。
“他还干了些什么?”
“好象没干什么,就是远远地看我们吵架。后来村长来了,他就不见了。”
“他去哪了?”
青年民工摇摇头:“没看见。”
“他是怎么走的?是骑自行车,骑摩托,还是开汽车?”
青年民工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没看见。”
情况基本清楚了,果然这“商王钺”是凶手的一个道具,如果顺着这条钱查下去,一定能找到罪犯的蛛丝马迹。
在回去的路上,段霞问史文:“你怎么料定罪犯会在这儿出现?”
史文説:“罪犯布下的这个局,有两个关键环节,第一个就是让民工挖出‘商王钺’。这个好办,趁着雨夜把‘商王钺’埋进地基里,雨后肯定会被民工挖出来。至关重要的是第二个环节,就是民工会不会把‘商王钺’送到博物馆。如果民工送博物馆了,那万事大吉,如果民工不送博物馆,而是私自卖掉或私自藏起来,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所以我料想,罪犯不会听之任之的,肯定会时刻紧盯着‘商王钺’的去向,一旦发现情况有变,他会采取行动,或者亲自上去劝説民工把‘商王钺’送到博物馆,或者想办法把‘商王钺’弄回来,甚至会改变整个计划。”
“行啊史文,这研究生就是不一样,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看来,今后我得叫你师傅了。”
“师傅,你这不是骂我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怎么能随便改变呢?再説了,我今后还要你教我功夫呢。”
段霞説:“以后再説吧,一心不可二用,我怕你学会了功夫,学傻了脑子,你这脑子可是咱刑警队的宝贝。”
史文説:“学功夫和用脑子互不影响,正好劳逸结合。师傅,你可不能反悔呀,你可是答应过要教我功夫呢。”
段霞説:“教是教,不过这学功夫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光学会几套花架子不行,还要强体壮筋。我认为你当前应该先练练你的枪法和出枪的速度,这比学功夫实用。”
史文説:“这个你放心,我决不会给你丢脸。”
第十八章:博物馆女工
张强请示过陈子杰以后,同意段霞和史文前去相城市调查青铜钺的来源,因为这青铜钺不管是真品还是赝品,都很有可能出自相城,滨山既不会有真品,也从来没有听説过有人能制造青铜器赝品。
这天,段霞和史文来到博物馆,説要带走青铜钺前往相城调查,却遭到了陶玲她们的极力反对。
“这又不是凶器,你们凭什么要带走?”陶玲和几个女职工挡在大殿门口,就是不让段霞和史文靠近。
“这是重要物证,我们必须带走,”段霞説,“请你们不要妨碍公务。”
“什么公务不公务的,我们不懂,这是我们的镇馆之宝,你们把它带走了,谁还来参观?我们怎么办?你还让不让我们活了?”陶玲和几个女职工胳膊挽着胳膊,像一堵人墙挡在前面,那架式,是要誓死保卫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形势。
段霞见这些人都象急红了眼的斗鸡,连拼命的份都有,便説:“我找你们领导,你们姬馆长呢?”
“姬馆长……姬馆长不在,出国考察去了。”
显然是撒谎,一个小小的博物馆长,出什么国,考什么察?明知是撒谎,可还真的没有办法,因为这姬成连个手机也没有,找他还真的不容易。面对这些要玩命的女人,段霞无可奈何,只好给张强打电话求助。张强説,你们不要把事情闹僵,我和她们文化局的领导説説,让他们过来协调协调。
文化局的领导非常重视,马上派来一位年青的副局长。
这副局长姓钱,三十多岁,和陶玲她们年龄差不多。他来到这几个仍然胳膊挽着胳膊挡在大殿门口的女人面前,清了清嗓子,板起面孔,指着她们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他显然是想利用副局长的身份把她们镇住。但这几个女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陶玲説:“当然知道。”
“那你们説説,你们这是什么行为?”
“我们是在捍卫我们的改革成果。”
“什么什么?捍卫改革成果?简直是笑话,你们是在妨碍公务。还有,你们这儿天天烧香磕头的,这是迷信,是在搞迷信活动。”
陶玲説:“迷信?前年你带着我们文化系统的工会干部去五台山,我看你也在庙里烧香磕头了,你怎么不説是迷信?怎么到我们这儿就成了迷信了?”
一下击中了钱副局长的软胁。其实那次去五台山,他也是在别人的撺掇下才跟着大伙烧了几柱香,磕了几个头,可毕竟还是觉得自己理短。还有,这陶玲的话不无道理,这烧香磕头到底算不算迷信,他也弄不大清楚了。要説是迷信吧,那五台山上成群结队的人去烧,而且越烧越旺,不仅全国人民都去烧,就连外国人也来烧,也没见有人管哪?
“不管怎么説,人家警察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来办案的,我们应该积极配合,配合警察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钱副局长的口气温和多了,“如果这凶手抓不住,我们大家能过得安生吗?万一哪天凶手跑到你们这儿来杀人,我看你们怎么办?”
这本来是句半开玩笑的话,可惹恼了一个身体瘦长的女职工。她姓蒋,但没人叫她的名字,因这她有个绰号“臭豆腐西施”。大家为什么要送她这么个绰号呢?有三个原因。一是她爱吃臭豆腐,身上老有一股臭豆腐味;二是她嘴臭,再好听的话一到她嘴里都得变味,要怎么难听就怎么难听,要多不吉利就多不吉利;三是她的身体瘦长,还习惯于叉开两腿站着,就象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对于这个绰号,她一点也不反感,反倒很得意。她认为,不管是“臭豆腐西施”还是“香豆腐西施”,只要是“西施”就是美女,就比“东施”强。
“臭豆腐西施”説:“才不会呢,我们又不是官,又没有祸害百姓,杀到你头上也不会杀到我头上。”这女人总能在关键时刻説出一句举座皆惊的破嘴子话来。
钱副局长没有想到这女人会説出这种话来,气得真打哆嗦:“你……你説什么?你什么意思?谁祸害百姓了?你……你给我説清楚!我怀疑你就是凶手,至少也是帮凶!”
自从许马福被杀的消息传到市里以后,又在干部层中引起了一阵恐慌,特别是那些自身不干净、群众口碑不好、为官不仁者,更是如芒在背。他们觉得这杀人凶手一会儿杀西,一会儿杀东,没有规律,説不清动机,好象真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