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他梁库眼里,土族人实在成了天下最恶的人。如是论罪排名,土守形第一,那欺骗了自己多少赞美之情的土守仁就是老二了。
梁库这么一喊还真起了作用,那胖子又连呸了几口,狠狠的跺了几次脚,然后开始往这边走来,经过土族人时挥手吵着:“让让道啦!让让道啦!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凑热闹!”
胖子边吵,边连推带挤的从土族人阵中一路走来,本来严阵以待的土族人被他这么一闹都不知如何是好。
让也不是,斗也不是,只好纷纷看向首领土守形。
土守形微微挥了挥手示意让路,于是土族人纷纷让出一条小路来。
独眼胖子没好脸的白了几眼土族人,样子竟然也像极了悍妇。
刚走出来,梁库便迎了上来,就跟领导握手般死死握住胖子的手:“老兄,让我等得好久啊!辛苦了!”
虽然多日来,胖子等人都在密切注意着朝歌等人的一举一动,也在刚才几乎完整听到了老赌头的全版讲述,但毕竟对这个团体中的人员组成不甚了解。
看这握手的小子貌不压众,气质平平……气质平平也就算了,仔细感觉起来,竟然还有些明显的市井气。
于是也不上心,只是含糊带过,便直接来到朝歌面前。
上下打量一二三四眼,笑开一张有点恐怖的脸:“你就是所讲的那位神易后人吧?!呵呵,不错不错!真的不错!听刚才这位老师傅说,自己又对比一下,我应该是六甲旬的,就叫我文宣吧!”
刚说完就引起了四周众人的一片窃笑声,没想到这么婆妈的一个中年男人,竟然起个如此文雅的名字。
朝歌礼貌的点点头:“你好,文宣。”
本来就气血方刚的梁库见有这么多人撑腰,就更加不把土族人放在眼里了。
竟然找了个颇高的土堆站上去,向坑边足有百多号的人众振臂一呼道:“兄弟姐妹们,大叔大伯们,人多好办事,人多力量大,我提议:趁着天还早,我们把手底下的活先干完。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尽管梁库觉得自己演讲的激情指数,已经到了相当的高度,可似乎坑边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并没想像中如下山猛虎般地,把土族人给收拾了。
不懂术力的梁库哪里知道,即便在人数上己方稍稍占优,但从术力的深厚上,就算坑边所有人再加上朝歌,也完全没把握胜得了百多年来一直一脉相承的土族人。
土守形虽然也知道这群神秘的人很可能就是五行、六甲两族人残存的后裔,但因为他们世代迁徙躲藏,早削弱了导引术力上的传承和完整性。
而且年岁有老到六十几岁,小到竟然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如果真要对阵起来,想在短时间内配合默契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就不是很担心,即便被可疑的老赌头真的揭穿的话,也不会受制于人。
朝歌这边也自然心里有数,只凭现在的这些人手,恐怕奈何不了土族人。
老谋深算的土守形之所以迟迟不动,是因为他没想到老赌头会真的大声的把土家掌诀念出来。
这样一来,自己的路数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因此他还在迟疑着,想尽量摸清这些神秘来人的根底。
朝歌不给土守形喘息之机,于是对土守形冷冷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如果想动手,现在就可以。”
土守形也知道朝歌用的是威逼之法,想的是趁热打铁,但又怕这个深沉难测的年轻人真的动起手来。
相处多日,他是知道朝歌性子的,常常做出不可预料的事情,而且沉静喜思,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那便不可更改了。
这一点早在与朝歌的第一次对接中,他就深深了解到了,凡喜欢动心机的人都善于暗地观人。
还记得牧家村那次三鼠运水,其起因就是当土守形从石函轻微的重量差别中,发现朝歌不声不响的暗自把臂骨又埋回祖坟的时候,就决定要暗中试探一下这位应五百年风水大局而生的神易后人。
直到在斗局中探出朝歌的确还只是萌芽状态的时候,也便放心的同炕而卧了。
而此刻与土守形的对视相逼中,朝歌也正在揣摩着面前这位曾和自己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土守形。
老实讲,在朝歌心底虽每个人都怀疑过,但始终对土守形的信任多些。直到一切大白时才如梦方醒,其在朝歌内心造成的震撼也就可想而知。
朝歌通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人情冷暖、心机变换,早比在省城时不知成熟了多少,此刻他已把土守形看得很透。
他知道老谋深算的土守形,在摸不清根底的时候绝不肯铤而走险,即便明知道现在朝歌正在逼他,但也绝不会贸然动手。
看着已经有些犹豫不定的土守形,朝歌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并没说话,就只是冷冷的看着土守形。
此时的婉姨、姐妹花也都为朝歌捏了把汗,因为她们同朝歌一样清楚的知道,一旦土族人动起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虽然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阴险凶恶的土行族恨之入骨,但事隔百年后的现实告诉他们,让已经残缺飘零了不知多少辈人的两族人解脱家族厄运,才是首要问题,而报仇自有时日。
对于朝歌无声迈过来的步子,有如坑边所有人一起向他踏来般的压迫,土守形清楚的知道,也许现在的朝歌还只是在试探,可一旦真的超出一定界限的时候,他的步子就再也不会收回了。
而斗得两败俱伤也不是他的期望,毕竟土族人煞费心机的等了上百年,为的也只是家族命运的解脱和那珍奇巨藏的秘密。
如果从原始角度看,其实所有人都是站在一条线的,大家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解开桎梏的坟局。
至于其他,才是之后考虑的事情。
于是就当朝歌准备再踏出一步的时候,土守形抬起了头。
那土黄的面容上,少有的露出一丝无奈,向正等待他发话的土族人看了看,然后又是无声的挥了挥手,接着便独自向坑外走去。
就在所有人的漠视当中,土族人静静的相继走出坑中,消失在大地中。
危机终于暂时过去了,谜局终于大白了,所有人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朝歌开始往外走,梁库和阿光两边搀扶着老赌头,坑边的各色人等纷纷迎了上来。
大伙都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叫朝歌的冷峻年轻人,就是应五百年风水大局而生的神易后人。
纷纷嚷嚷中各自介绍着,这里面有老年有中年,有大嫂有姑娘,有年轻人有少年人。
朝歌看着纷纷迎来的人群,各个经过的笑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悲戚。
这就是受尽飘零之苦的五行族和六甲旬!从外表看来都是那么的普通,几乎放在街中,你就再也分不出他们曾经是谁了。也许他们现在能来的,已经都很可能像老赌头一样,是家族的最后一人了。
另一边的梁库却全没朝歌这种低沉,一时间呼啦啦的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各具特色的术界奇人。
再想想自己的铁兄弟朝歌,就是他们几百年来一直护持和期盼的来世神易,大有一种豪气冲天的感觉。
正飘飘然不知所处的时候,不知道如何七幻八想的回想起自己的身世来,才忽然想到,听老赌头说了这么一大堆,好像没一处是说到关于他梁家来历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先前以为,梁家是专为唤醒牧氏家族的想法是不存在的?还是另有隐情还没被说出来。
想到这,梁库向老赌头道:“我说老赌。”从称呼上的改变就可以看出老赌头的地位,在梁库心中已经得到空前提升。
梁库:“我吧,忽然就想起一件事,你今天说了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
老赌头正和婉姨有说有笑间,忽被梁库这么一问,回道:“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别搞错,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梁库应道:“哦哦,大事大事!”随后又疑惑的追问:“你真都说了?没忘掉什么重要的事?你再想想。”
老赌头有些不耐烦了,虽然现在已经露出真实身分,但脾性依然照旧:“啥事?总不能没事找事吧!”
梁库就颇为失落了,自言自语着:“难道就真没我们梁家什么事了?”
老赌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不问,我还真差点忘了。”
梁库觉得有门,乐着问:“啥事?”
老赌头:“你外公姓穆对不对?”
梁库点头。
老赌头:“你外公的坟相,据说专是为唤醒神易后人设计的对不对?”
梁库真是越来越佩服老赌头了,果然是高人,不用他说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连连点头:“对对对!老赌哇老赌,你可真是个高人。我正想问你,我们梁家是不是跟你说的那位命主神人有特深的交情?”
老赌头却出乎意料的摇摇头:“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我的所有记忆里,真的没有任何有关你们梁家的什么东西。”
梁库几乎要把老赌头的表情逐一拆下来看了,当发现的确不像是玩笑的时候,开始有点泄气了。
他曾就此事问过土守形,现在土守形被揭穿之后,又燃起了希望,但得到的回答仍然是一脸茫然。
梁库却并不知道,老赌头从跟众人混在一起开始,就暗地里把每个人探个遍,主要为了弄清朝歌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没成想探来探去……就属梁库最摸不到底。
不过梁库这个人可爱就可爱在特能掩耳盗铃似的自我安慰,刚刚还一副无根的失落状,现在又已经眉开眼笑了。
因为他忽然认为,之所以每个人都不知道他梁家与神易的渊源,那正是证明了他们梁家的不一般处。
想想就知道,哪部电视剧里的大人物不是直到最后才出来的?
虽然梁库已经满不在乎了,刚才的话却让本来挺高兴的老赌头陷入了沉思。因为从梁库的身世和其两代人对牧氏所起的作用看,那绝不像偶然,但为什么自己家族保存的所有记忆里,连一丁点的影子都没有?
就这样,众人皆欢老赌独闷的回到了牧家村。
在经过那片巨大静穆的祖坟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停下来,远远望去茔头交错、高低起落中的千局内藏,百煞暗生。
那里不但埋藏着牧氏子孙,也同时埋藏着各族人的百年恶梦。
突然来到的这一百多号人,着实让村长和村民们大吃一惊,这在他们的记忆中是绝无仅有的。
即便是多年前的那次汉墓挖掘,也没有这么多的人,这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下子让恬静的小村子炸开了锅。
不过所幸有梁库和朝歌的安排,这一大队人马很快化整为零的分配到各家各户。
在热热闹闹的一同吃了晚饭后,开始集体研究下一步的计画了。
因为虽然暂时避过了土族人的威逼,但土族人绝不会就此罢休。从种种迹象看,仍有分布在各个地方的土族人正在往回聚集。
很快他们的力量就会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如果还不能揭开坟局之谜的话,恐怕一次生死大战在所难免。
所以必须赶在土族人动手之前揭开风水大局,到时不但很可能解脱两族所有尚存之人的命运,同时也可以掌控土族人的族运,即便不像土族人那样残忍的对待两族人,但也能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此可以完全解除掉土族人对两族残裔的世代威胁了。
朝歌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初只是想解开自己的命运之谜,不料却揭出这么一个纠葛了五百年的风水大局。
饭后的讨论主要是围绕墓中坟局来展开,于是必不可少的集中到那事关全局根本的第八盘棋上。
在白天坑底的讲述中,老赌头自始至终的并未详细说出那第八盘棋的有关密事。
朝歌、婉姨心思缜密,并未主动当众提出要公开那第八盘棋的秘密。
因为虽然真相大白了,但目前的这一百多人毕竟临时聚成,互不知底,所以还是谨慎为好。
只把那前七盘棋和以前朝歌绘制的坟图摆了出来让众人参考,经过一番推演讨论后,得到的一致结论与婉姨当初做的推断一样。
虽然从理论上讲,五行阵衍的核心最好为空,才能释放更大的空间让五行发生自由克化衍生煞阵。
但从阴宅墓地的角度看,如果这座始祖坟山要是真的为空的话,那整个庞大的家族坟群又以何为首呢?
既要若有若无的保持其隐隐的统领作用,又要在阵眼中发挥着五行化合的虚神之功,所以坟中用的是土台,土台上又用的是小石函。
一方面保证了臂骨历百年而不被腐蚀,从而在风水上起到一族之始的统领作用,一方面又尽最大努力减少了因杂气而干扰阵眼核心的化空之功。
因为无论是行气专一的金银铜铁,还是属性强烈的木之属性,都会影响到阵衍核心中的虚实平衡。
所以祖坟山中的石函臂骨,不但不是无法理解,而是实在的妙不可言了。
而就在这时,死对头一胖一瘦的一番话,更让众人对坟局有了全新认识。
第六章 第八盘棋(下)
胖子:“大伙都是从五行生克的道理上来推演这坟图棋局的,我倒是忽然发现另一个有趣的现象。”
说着转头对梁库道:“裤子,这里有没有手电筒?”
梁库这名字起的就是好,不同的人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对其进行不同裁剪和组合,生出来的味道也就自然不同。
梁库也早已习惯了:“有,有,这东西多得是。”说着,便从木柜里找出两只用来夜间挖坟的电筒,递给了胖子。
众人对胖子的突然举动很是好奇,不知道他发现的这个有趣现象是什么,更不知道他要手电筒做什么。
胖子在完全铺开的坟图中央,祖坟山的位置上扣了一碗,然后再根据刚才婉姨等人的一致推断,排出五座定为基穴的坟头来。
然后再寻了五只稍小的碗扣在上面。
这样一来,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大五小的六座坟丘了。
胖子一边唠唠叨叨的安慰大家别急,一边把最后一个碗扣好。等摆好一切,胖子又把房间内的灯灭掉了。
这就让众人更糊涂了,这时胖子才呵呵一笑,把手电筒拧开,一根光柱照了出来。
胖子:“大家别急,大家别急,我给大家说个实验。大家都知道用来辨别方向方位的指南针吧?”
众人点头。
指南针对于中国人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而据传,这指南针的最初发明源自风水方士。
朝歌在省城的家里有很多风水罗盘,那罗盘中最中心部位的天池中,便是一根指南针。朝歌虽一时还摸不清胖子要讲什么,但已隐约觉得必定跟风水方位有关。
胖子:“嗯,看来大家都知道指南针。但大家知不知道,在古代,同时还有一种方法也是用来定方位的?”
胖子生性婆妈唠叨,本来一句话的东西,他非喜欢拆成七八句讲不成。梁库早不耐烦了:“我说文宣老哥,你能不能直接点说呀?!”
胖子文宣:“别急嘛,这个东西要细了讲才说得清。”
这时瘦子冷不丁的说了句:“他是要从日影定位的角度来证明那七盘棋。”
胖子白了一眼瘦子,却并没像平常那样的激烈反驳,这倒是颇出乎众人意料。
胖子道:“因为指南针有磁偏角的误差,所以从前的古人,就用测日影的法子来准确的定出方位,就是这样的。”
说着,胖子又拿了根筷子,